“不!景吾要去林府!”林芜唰地站起,反对道。
江值春皱着眉头摇头:“阿芜,现在我和景吾有事商量,住在江府是最方便的,江府的大夫医术高明,景吾能好得更快。”
“不行,论医术,谁比得过林府的山大夫,住林家!”林芜毫不退让。
“不行!江府!要是住在林府,说不定会带来什么麻烦。”江值春更是丝毫不让。
“林府!”
“江府!”
两人就这般吵了起来,许景吾微微张大了嘴,没想到这么一个场面,只能轻声劝说:“你们先别吵,我……”
“那你说,景吾哥哥,你住哪里?”林芜转头看向许景吾,眼神里满是期待和渴望。
一边的江值春则眼含威胁,似笑非笑,许景吾一时卡壳,把两个都看了看,咽了咽口水:“我去林家。”
林芜面带挑衅地瞥了一眼江值春,然后理了理头发,才站在许景吾面前,弯腰福身:“今日多谢景吾哥哥救命之恩。”
江值春呵了一声,转头离开,小声嘟囔了一句:“那你以身相许啊,真是。”
许景吾耳力向来不错,霎时红了脸,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林芜,但好在林芜并未听见,只是看着他,不知在走什么神。
“大人,这人身上有一封书信!”
远处一个衙役举着一封信,冲着江值春跑去,江值春面露喜色,丢下一边的林芜和许景吾,小跑着过去接住信封,信封被染了血迹,但还是保存较好。
江值春有些急迫地打开信封,面上的喜色渐渐地落下,逐渐凝重,许景吾亦是察觉到了他神色的变化,扶着自己的右肩,靠了过去。
看着信封上的字迹,许景吾亦是凝重了神色,只见信上只简短几句话:“义军已备,敬待王命。”
第37章
三十七章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凝重,江值春收起信封,对着许景吾摇摇头道:“不可不信,不可全信。”
许景吾点头:“在理,只能从百越这边入手,前些日子我在商会走动也有些线索,百越我去。”
江值春先是点了点头,侧头去看坐在一边不知在想什么的林芜,皱了皱眉:“阿芜的性子……哎~”
他叹口气,然后拍了拍许景吾的肩膀,低声道:“你救了她,说不定能劝劝她,劝一劝,这事总归会给她一个交代。”
一时间,许景吾脸垮了下来,若说他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他估计还能沾点底,让他劝说别人,这辈子约莫着也不大可能,江值春坚定而有力的眼神看着他,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江值春侧过身,避开许景吾有些幽怨的眼神,转头看着一边收拾着场面的衙役:“喂!那边的线索不要漏了,一丝一毫给本官检查清楚了!”
“是!大人!”
许景吾就看着江值春双手一背,行走端正,姿态庄严地靠近那边的林地,就留了他和不到四步之隔的林芜,他只觉得身后林芜目光灼灼,不知该不该回头。
“景吾哥哥,先过来简单包扎吧。”林芜的声音温温柔柔,许景吾却心里抖了一下,他怕林芜问那封信,他不想他牵扯太深。
“景吾哥哥?”
许景吾深吸一口气,轻轻转向,缓缓走向林芜,也不接话,就在林芜身边坐下,等着县衙的大夫过来给他包扎。
林芜在一边理着头发,许景吾本以为她会问他不少问题,她却一句话没有开口,一边理着头发,一边看着大夫给他包扎腰间伤口。
他腰间伤口不深,但是面积较大,大夫解开他的上衣,露出他结实的上身,肌肉分明,只腰间一片血肉模糊,还混着一些砂石,和干涸的血迹交杂在一起,看起来格外狰狞。
担心吓到林芜,许景吾赶紧看向林芜,却看见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伤口,明明他有些担心吓到她,却不知为何被她这般直愣愣地看着,他先热了脸,憋着气道:“阿芜,别看……”
林芜先是一愣,随即习惯性地笑了笑了笑:“没事,景吾哥哥疼不疼?”
“疼什么!男子汉大丈夫的!”大夫将许景吾自己包扎的那些破布给揭下,嘲讽地一声嗤笑。
这一揭倒是吓到了林芜,连忙道:“大夫轻些!”
大夫呵呵一笑,斜着眼瞥了一眼林芜:“倒晓得关心情郎,放心吧,你这情哥哥好得很呢,就是再下地杀几个也不是什么难事。”
一句话,本来已经不好意思地许景吾已经不敢再抬头,连裸露的肌肤都觉得灼热,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林芜本来不以为然,被大夫这么一调侃,俏脸也是微微泛红,不再看大夫处理伤势。
两个人就这样保持着沉默,等着大夫处理许景吾的伤口,大夫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将许景吾的伤口清洗重新包扎了,顺带看了看他的右肩,告诉他应该是伤到了骨头,需得静养,当然也只是叮嘱了几句,说完便提起药箱离开,一分钟也不想多待。
这一会儿,还算得繁忙的官道上,这几块落石边是一个人也没有,就许景吾和林芜面对面而坐,许景吾默默将衣服穿好,微微坐直了些。
林芜拢了拢头发,乖巧地坐在他的对面,轻声问道:“景吾哥哥,可还疼?”
“不疼了。”许景吾微微摇头,虽然痛还是肯定痛,但对他而言,这点疼痛算不得什么。
林芜微微舒气:“那就好,养伤就去林府吧,只是想问景吾哥哥一件事。”
“你说。”
“景吾哥哥,若今日陷入困境的不是我,你会来救人吗?”
许景吾怔住,本以为她会问关于“春风”的事情,却问了这样一件事,他低头自问,若今日知道有人被刺杀,即便那不是阿芜,他会救吗?
他稍作思考便抬起头回答林芜:“会。”
突然他感紧绷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下来,欣喜的感叹:“如此便好。”
许景吾一时有些不解,疑惑地望着林芜,林芜察觉到她的眼神,笑着说:“如果仅是因为我而救我,那么我可能就不喜欢景吾哥哥了。”
许景吾眼睛一亮,喜欢?她喜欢我?林芜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摇头道:“我不知道我是否喜欢景吾哥哥,但此欢喜与彼欢喜不同,景吾哥哥若想的是婚嫁之喜,阿芜现在倒是依旧无想法。”
许景吾只觉得自己的眼睛已经瞪大了,但是还是不显他的震惊,之前,阿芜还说不喜欢,怎么今日一过,就这般说了?
看见许景吾呆愣的模样,林芜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掩着唇笑:“景吾哥哥,只是说喜欢你的性子。”
许景吾这才醒过神,微微翘起嘴角一笑:“也未尝不可,我心悦你,也是喜欢你的性子,又恰巧两家早结姻亲,阿芜你又格外好,自然欢喜。”
林芜看他似乎心情好了不少,倒是开起玩笑:“如此看来,那京城定有不少姑娘倾心景吾哥哥了。”
许景吾脸色一僵,想起某个女子来,点点头,苦大仇深道:“有是有,只是那女子身份高贵,只是如此便也罢了,只是她性情骄傲,略显骄纵,着实受不住。”
“景吾哥哥这般好性子也觉得骄纵?是哪家皇亲国戚?”林芜看好戏地看着许景吾,笑呵呵的捧着脸看着他。
看着探究的眼神,许景吾摇了摇头:“不说了,反正我是高攀不起的,我看这些日子还是住江府方便些。”
林芜捧着脸摇头:“不行,景吾哥哥,江表兄家有娇妻,你前去不是给人家添堵吗?住林府多好,还可以和我爹早上去柳湖遛鸟垂钓。”
“我觉得江兄不会在意的。”许景吾喃喃道。
“表兄是不会在意,但是你觉得嫂子一个天天给表兄烧汤的女子,你住进了江府,你说嫂子介不介意?”
想起江值春每天喝的补汤,许景吾脸色一僵,点头:“阿芜你说的也有道理,那我便住林府吧,只是我担心扰了林府清静。”
林芜摆摆手:“没事,林府我说了算,要是无事,也可请陶公子到府上坐坐。”
许景吾觉着也许这般也不错,这样想着,站起来给林府行了半礼:“那几日就叨扰阿芜了。”
林芜也跟着站起来,回了这半礼:“景吾哥哥客气,阿芜也多谢景吾哥哥救命之恩,当为景吾哥哥效劳。”
林芜微微带笑,似乎已然忘了之前的事情,靠在许景吾一边,也不多问什么,明明还算热闹的地方,处处还有不少人大声喊叫,而许景吾却觉得此刻有些安静过头了,转头看见林芜捧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江值春在道路上繁忙地奔走,眉头紧锁,让人将这些尸体收拾完,将这些尸体搜刮了一番,找到了不少文字记录,将这些东西收拾好,他才叫人将这些尸体处理了。
看了看手上地的文字,他摇了摇头,并没有他想要的东西,这才转而走到刚刚意欲对林芜下手的贼人身边,在这人身边蹲下,他手伸进贼人的胸口。
“咳咳咳,狗官……”
江值春手下一顿,顺着声音望去,那个贼子居然没死?江值春眉头微抬,大声叫了大夫:“顾大夫!这儿还有个活人!”
“喊什么喊!来了!”顾大夫正在一边整理药箱,闻言没好气的回吼。
江值春也不气恼,顾大夫性子向来如此,他早已经习惯了,将人让给顾大夫,他起身去找许景吾,这事有他的一份子,不可不与他商量。
许景吾正尴尬,心脏砰砰乱跳,不知道怎么和林芜搭话,却看见江值春凝重地走过走过来,心中微微缓了一口气,又有些气恼自己不敢和林芜搭话,只能站起身向江值春走过去。
林芜只是微微抬头看了一眼,但也没多看,只是识趣地走到另一边,不参与到两人的对话。
“景吾,这人还没死,你可知道他们是谁?”
许景吾摇摇头,微微沉思了一会儿回答道:“我知道这些人对‘春风’不忠,有意脱离‘春风’,我潜伏之时听到他们似乎想要另起旗帜。”
“不忠?那就好办了,之前抄家引出的人,听你说似乎还有一个大人,还有一个什么太师,这倒是个突破口,看来百越必须去一趟了。”
许景吾点点头:“我也觉着需得前去查看一番,只是南蜀恐怕也有不少问题。”
江值春摇头:“南蜀有湘王,那是湘王封地,不好查。”
“那我便与师兄一封书信,将此事告知与他,只是,这事我终归无法做主,需得江兄你再向朝中进谏才是。”许景吾知悉后,有些明白的点点头,商量着开口。
江值春要的便是这句话,他如何不知自己可以进谏,但要有太子在背后撑腰,他背后还有江家,这天底下没有他不敢查的案!
许景吾见江值春面露喜色,也知道他这个提议对了,他对江值春利用他和太子关系的事情到不反感,查案罢了,双方皆有利,何乐而不为?
说了正事,江值春这才悄咪咪地望了一边的林芜,低声问道:“阿芜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许景吾先是一怔,随即笑了笑,颇有些不正经地看着江值春:“这不是江大人的事情吗?总归是需要给林府一个交代才行,我不过一个小小大理寺司正,尚在外派,不敢做主。”
江值春傻眼,万万没想到许景吾这般说,他本以为许景吾会给个法子,这怎么和他之前见着的许景吾不太一样啊?
第38章
三十八章
最后还是江值春决定将这案彻查,而“春风”也已经初露端疑,既然已经露出了尾巴,江值春也不着急了,他自认自己虽然是尚书之子,背靠大树,可他能自考功名,做好重县之官,自己也有些能力,虽不至才高八斗也算得有些才能。
完全不像某个靠走后门进入大理寺做司正的人,江值春在城门口与许景吾分道,看着前边骑着高头大马的俊朗男子,心里酸了一下。
“大人,夫人说,今夜让您回府歇息。”一边,一个江府家仆赶着上前喊着。
江值春心情复杂,点头:“我知道了,告诉夫人,我晚些回府。”
许景吾骑着马,后边是林家的马车,马车里坐着昏昏欲睡的林芜,还有一脸担忧的林符礼,以及一个小丫鬟。
林芜头上磕了一个大包,丫鬟正小心翼翼给她敷着热药包,也不敢动作重了,而林符礼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动作,似乎恨不得自己上手。
一路轻缓地到了林府门口,许景吾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林府门前玉树临风的迟予谦,他亦是满脸担忧,本来清秀的脸庞眉头微蹙,更显俊逸,听见马蹄声和车轮声,他赶紧上前快走两步,一眼便看见了马上的许景吾。
许景吾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迟予谦,心中微微不爽,但也不好说什么,这个迟予谦三番两次在他面前强调什么身份,什么婚约不重要,他早就想给他一拳了。
许景吾单手拉着缰绳,直接错过他,径直进了林府,迟予谦虽然有些疑惑,但他更担心马车中的林芜,看见马车停下,他快走几步,看着丫鬟扶着衣着稍显凌乱,脸色不是很好的林芜下车。
他上前几步,关切地问道:“阿芜,伤着哪里了?”
林芜现在头晕脑胀的,看着迟予谦关心的面孔,虽然心中烦躁,但还是礼貌的回应:“多谢迟公子关心,我并无大碍,只是身体略有不适,不便招待迟公子,先回府了。”
迟予谦全然当做未听见林芜的推辞之意,只是上前欲要扶她,林符礼赶紧上前隔开:“予谦啊,你先回去吧,阿芜有我照顾,我是他爹,你放心。”
林芜弯弯腰:“迟公子请回吧,我就不送了。”
说完也不等迟予谦有什么反应,林芜劲直进了林府的门,头也不曾回,迟予谦伸出手的手楞在原地,他转头看着林芜的背影,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林符礼倒是回头看向了他:“予谦,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也知道你对阿芜的心意,只是阿芜她心不在你,早些放手才是。”
迟予谦弯腰恭敬地行礼:“多谢伯父教诲。”
说完他便转身上了一马车,对着车夫吩咐道:“回去吧。”
林符礼看着他礼仪周全的行礼告退,无奈摇了摇头:“痴儿。”
坐在马车中,他双手渐渐攥紧,面色依旧温和,他攥成拳头的手慢慢渗出些许鲜血,他却丝毫不以为然,他望着车窗外,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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