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景吾把马匹交给林府的小厮,然后跟着丫鬟去了给他安排的客房,不一会儿,林家让人将他在客栈的行李也收拾好了给他拿了过来,顺带还有胖了一圈的小九。
在行李里边将佩剑取出来,他有些后悔今日没有带剑,若是带了剑,以他的实力还担心无法暗杀几个宵小。
按了按自己受伤的右肩,他也有些没想到,上次只是在闹市救一个人,居然将手给伤了在伤得不深不深,虽然是伤了骨头,好在他身体结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伤,将养一段时日即可。
将佩剑挂好,他才拿出信纸,将在江南这段时间的事情写下,又将“春风”一事写好,他现在是明白了,他师兄既然已经知道“春风”的存在,却还是让他以调查茶徒的名义下江南,那么他成功与否都不是太重要了,他师兄想要的只不过是让他立功回京罢了。
想到死去的华义是南蜀人,而一直在南蜀不安分的湘王封地亦是在南蜀,这是他们兄弟之争,他不过在里边做一个小小的棋子,师兄也是为他谋利罢了,那么他便不需要深入调查,查清“春风”在江南的目的,回京时将陶业宏的人头带回京城,他便是大功一件。
想清楚了这些,他笔下写得也简单了些,只是简单写了写“春风”在江南的行动,以及陶业宏偶尔透露出的意图,写清楚后,他才走到窗边,吹响了哨子,小九扑棱着停在窗柩上,等着许景吾将消息绑在它的腿上。
放飞了小九,看着小九白色的身影在天空中消失,许景吾坐回了屋里,林府的客房比客栈的大了不少,雕香古架,熏香缭缭,布置得格外雅致,看着也比客栈精致不少。
许景吾将自身的行李收拾了一番,才躺下开始思考今日之事,那贼人说是太师之子,太师是谁?对阿芜有意?
这整个江南,对阿芜有意的青年男子数不胜数,或觊觎钱财或贪图美貌,这般说起来倒是不知道如何下手调查,难道还能是迟予谦那个伪君子?
想到迟予谦,许景吾心里有些烦闷,他自认自己长得还算不错,可迟予谦比起他来也不差,且迟予谦待人接物的本事极好,不像他,经常说着说着说错话,还偶尔将原本不错的氛围弄僵。
且听说迟予谦考取了本地的解元,说是三年后的会考,虽状元说不上,但定然是榜上有名的,此等有才之士,他真是除了一身蛮力,便是处处也比不上了。
许景吾有些丧气地叹了口气,翻身睡觉。
在林府养伤养了几天,陶业宏也不知道从谁那里知道了消息呵呵地进了林府,跟着林府一起来看了他两回,暗戳戳地让他掌握好机会,然后又贱兮兮地走了。
这一养伤就是七八天,这天皓月当空的,许景吾在屋子里憋烦了,翻身就上了屋顶,在屋顶上躺着看月亮。
“贤侄,原来在这儿。”
院子里传来林符礼的声音,许景吾闻声坐起来,正看见林符礼站在院子里望着屋顶,看见许景吾坐起来,他笑呵呵地摆了摆手:“不必下来,拉你伯父一把,我也上来看看月亮,我还带来了两壶好酒,对月饮酒,也别有一番风味。”
许景吾听话的伸手将他拽上屋顶,受伤的右手接住酒壶,放在一边:“伯父,怎么到我这儿来了?”
林符礼站稳后坐下,捋了捋衣摆,拿过一壶酒递给许景吾,自己又开了一壶,拍了拍身边的瓦片:“坐下,伯父和你慢慢讲。”
许景吾听话地坐下,接过林符礼递过来的酒壶,仰头喝了一口,看向林符礼。
林符礼攥着手里的酒壶,望着天上那一轮弯月,笑着说:“阿芜这孩子,从小就犟,以后你多顺顺她。”
“啊?”许景吾一时没有搞清楚状态,这是怎么回事,这话什么意思?
“听我说就行,阿芜娘亲去得早,她自己又是个极有主意的,小时候啊就比她哥哥聪明些,可惜他哥哥也走得早。”林符礼叹息。
“阿芜还有一个哥哥?”许景吾没忍住,疑问出声。
林符礼灌了一口酒,叹息道:“是啊,若是幼时不早夭,年纪应该与你一般大。”
许景吾沉默了一瞬间,低声道歉:“伯父,抱歉,节哀顺变……”
林符礼倒不以为然:“没什么,都十几年了,我都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只是想跟你说说阿芜的家事,我看啊,阿芜我以后要托付给你了。”
“啊?伯父何出此言?”许景吾再次不解。
“呵呵,这女儿我养了十几年了,她那点心思我比谁都清楚,她虽然自己不觉得,我估摸着,也是对你多有好感,只是需要一个契机点醒她而已,而把阿芜交给你我放心,她那性子,就需要你这样的性子合她。”
“可是,阿芜她……”
林符礼猛灌了一大口酒,打断许景吾,举着酒壶对着月亮,“我不是一个好丈夫,更不是一个好父亲,我与阿芜的母亲是家里定亲,我那时年轻气盛,红衣状元风流踏西京,恰巧被阿芜娘亲叶家小姐碰见了,那时我是商户出身,却被叶家瞧上,也是心头得意,虽谈不上琴瑟和鸣,但也算的是相敬如宾,更是与叶家小姐诞下一子,是京中人人称赞的佳话,我便是在那时与你师傅相识的。”
“若是就这般便也无事,只是,我对不起阿芜的娘亲,也对不起阿芜,我本以为我有家室,可哪曾想到,我这辈子居然喜欢的并非阿芜娘亲,而是另有其人,直到遇见了他,我才知道,我之前以为和阿芜娘亲的相敬如宾根本算不上爱,和他在一起,我知道了什么叫□□情,但是我也明白,我与他便是一辈子也不可能在一起的。”
许景吾已经有些傻了,这话的意思是,林符礼在和叶家结亲并生了一子的情况下遇见了另一个心中欢喜的人?
似乎看见许景吾有些不理解的眼神,林符礼灌了一口酒,接着说:“他更不可能与我在一起,就算我不曾成亲,但也不可能与我在一起,这世间,怎么可能允许两个男子成亲呢。”
说罢,他自嘲一笑,许景吾更是傻了,呆呆地举起酒壶喝了一口,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林符礼。
林符礼叹息一声:“阿芜她娘亲知道这事之后并未与我吵闹,只是那时她已经怀有身孕,决意回江南,我心有不舍,便没有跟着一起回。”
说完他目光望向林府后院,那处似乎是一个空院子,许景吾听小厮说过,那是以前夫人的住处。
“小姐,还在看账本,快睡了。”小月掌灯走进书房,正看见在烛光下奋笔疾书的林芜。
“我有些头绪了,稍后便去睡,小月你先去歇息吧。”林芜头也不抬,提笔写着什么。
“小姐,早些睡吧,我知道你这些日子心里难受,但是身体要紧,况且你还伤了脑袋,更要好好休养。”小月上前一步,合上林芜面前摊开的书信和账本。
林芜无奈放下笔,跟着小月站起身,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书信,她叹口气,又坐下了:“我再看看,明日再派人去县衙问问。”
“小姐……每天都有人去问,你就放心吧,今日别再看了,你这样,要是夫人在,也得心疼了。”小月有些无奈地上前,按住桌上的书信。
“我娘?好在她不在了……”林芜有些苦涩地笑了笑。
第39章
三十九章
“阿芜她娘亲带着棋儿怀着阿芜回江南,后来在江南生下了阿芜,我留在京城,做了几年官,一时被情爱蒙了心智,竟忘了江南还有我的妻儿,直到江南来信说妻儿溺亡,我才醒悟,辞官回了江南,可是回到江南,我经营着林家产业,对他们母子疏于关心,阿芜便不与我亲近,一次外出回府,阿芜她娘亲竟落井而亡,阿芜更是不与我亲近,又过了一年,我爹辞世,林家兜兜转转竟然只剩下我和他父女俩,阿芜似乎也想通了,也开始与我说起想学做生意起来,这一学便是七八年,如今林家大部分产业皆是她在打理,我也是做了个闲散人,每日在柳湖边遛鸟垂钓,倒也落得个清静。”林符礼说完又是仰头倒了不少浊酒,目光逐渐模糊。
“那如今,伯父和也算得上是上是和满,怎么今日又说。”许景吾跟着喝了一口,不解问道。
林符礼摇了摇头:“我活不长啦,若不是有府中大夫吊着我的命,早就一命呜呼了。”
不等许景吾回他,林符礼摇着头笑着说:“我这辈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阿芜,她性子倔,我本来想着给她物色一个好夫婿,哪怕无甚才能,有些品德即可,可看来看去,我满意的,阿芜不满意,这满江南的男儿,她也是,一个也瞧不上。”
“你和阿芜有婚约,性子也好,若是将她交给你我自然是放心的,这些日子,我见阿芜对你也没什么抗拒心思,还多有好感,如此,只希望,在我死后,能将阿芜托付给你,只是不知道你心中所想。”
说完,林符礼像是松了一口气,他一口气将憋在心里几年的话都说了出来,心中舒畅了不少。
许景吾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问道:“伯父所患何疾?”
林符礼苦笑一声:“消渴症。”
“此症,无法医治?”
林符礼摇了摇头:“自古得了此症都是无法医治,我虽然悄悄服食着药物,可是无法根治,不知何时会病发,到那时,阿芜可该怎么办?”
许景吾先是愣了一下,他并不知道这个消渴症是什么病症,看着林符礼有些无望的眼神,他劝道:“伯父,此事应该告知阿芜,您不放心她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对阿芜来说,您是她的父亲,她更希望您健康,您不应该瞒着她。”
林符礼喝了一口酒,苦笑:“阿芜她怨我曾几年对她和她母亲不闻不问,她可能一直觉得是我害死了她母亲,告诉她,岂不是又让她徒增寂寥,我只希望,她开开心心的。”
“若是如此,便更应该告知阿芜,我虽心悦阿芜,可我也知,若阿芜心中无我,何必强求?伯父此举不妥,伯父患疾,更应该和阿芜好好相处,珍惜与阿芜相处的时日,小侄小时是京城城墙边一乞儿,是师兄将我带到师傅面前,才有今日,小侄无父母,与我而言,家师与师兄便是我的家人,我若是患疾,定然好好与师傅师兄商量就医,也珍惜每一日与他们的相处。”许景吾摇头不赞成。
林符礼不再回话,挂着苦笑,继续喝着手中酒,转移了话题:“景吾,若我死去,你可愿意帮我照顾阿芜?”
见劝说不动,许景吾侧头叹息:“虽与阿芜有婚约在身,若是阿芜不愿意我自然愿意退婚,这些日子与阿芜相处,我甚是欢喜,但感情之事,不能强求。”
“况且,我观阿芜平日,就算不嫁与他人,自己也能将自己的日子过好,好姻缘许是锦上添花,但想来,阿芜作为林家家主,江南首富,背靠叶家,也吃不了太多亏。”
“伯父,你莫要小看了阿芜,她虽是女子,但不输男儿。”
林符礼仰头喝完手中的酒,随手将酒壶丢下:“哈哈哈,你才和阿芜认识多久?怎么就觉得你见着就是对的?”
“数十面,小侄相信现在看到的阿芜,所以心中颇有欢喜之意。”许景吾抿了一口酒,低声道。
听出来许景吾语气里的坚定和高傲,原本有些郁气的林符礼心情好了不少,直接站起来,拍着许景吾的肩膀:“就说,愿不愿意娶我女儿?!”
许景吾抬头,头撇到另一边去,回答:“愿意,但您说了不算。”
林符礼无奈,摇了摇头:“得,你们小辈的事儿我不掺和,只是若是日后你与阿芜成不了亲,只希望你能照看她一二。”
“伯父请放心,还请您仔细考虑,将身体患疾之事告知阿芜。”
“知道了知道了,走了。”
说完,林符礼顺着下边搭着的梯子爬了下去,离开了许景吾所在的客房院子,顺带关上了门。
。……
“小姐,秋叶家里已经安排好了,只是,胡护卫家里,胡夫人说不见。”小月悄悄地递给林芜一张银票,语气低沉。
林芜停下手中的笔,默默地看着面前的银票,沉默了半晌,将银票夹在了刚刚写就的信封中,堆放在桌面上。
“让人看着胡家,有什么问题第一时间告诉我,然后胡护卫儿子上学堂一事,悄悄去办,不要让胡夫人察觉到。另外几家,该给的银票要给,若是有什么需求,也及时告知我。”
“小姐,你别自责,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只是这几日奔走在各家,你也早些休息,这些事,我和爹爹也能处理。”
林芜摇了摇头:“不是,只是他们皆是因我而亡,我如何安心,至少,至少,也能亲眼看着他们下葬才是,保证他们的后人无忧,我才能稍稍安心。”
小月叹了一口气,在林芜身边坐下:“小姐,你的心思我明白,只是,小姐,我不想你这样,至少,小月不想阿芜难过。”
林芜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素白的衣衫,这些天她参加了很多场葬礼,身着孝衣,见了很多人,每一个她都觉得愧对他们,可是她没有其他办法。
小月上前将林芜揽入怀中,抱着林芜低声道:“阿芜,别太给自己太多压力,你还有我,有我爹,有伯父,不要什么都一个人抗。”
林芜顺着小月的手,埋入她的怀里,环保住小月纤细的腰,再也忍不住,轻轻啜泣起来。
小月抚着林芜的背脊,轻声道:“没事的,没事的……”
哭泣了一阵,林芜才将自己的头从小月怀里抬起来,擦了擦眼泪,笑着说:“我没事了。”
看着林芜发红的眼眶和熟悉的笑容,小月理了理衣衫,故意调笑:“你看,我衣服都被你弄脏了,林老板,得给我买新的才行啊。”
林芜侧过头,憋住泪水,有些哽咽,但还是强撑着说:“买!什么样的都买,绫罗绸缎,想买什么样的都成。”
小月笑呵呵地将林芜的脑袋捧住,转到自己面前,从怀里摸出手帕,擦着林芜的眼泪:“那可真是太好了,就等着林老板这句话呢,对了,林老板有没有空去看看客院里的美男啊?”
“啊?”林芜任由着小月擦着自己的脸,听到这话有些呆滞,抽噎着茫然看向小月。
“许公子啊!小姐诶,你把人家请回家,这么些日子也不管人家,我刚刚听我爹说,老爷可是带着酒去找许公子聊天去了,你不去看看?许公子可是伤员,不能喝酒的。”小月擦了一把林芜的脸,顺手收起手帕,有些无奈。
“啊!”林芜站起来,原本还有伤心的心情一下子消失了,她是真的这几日处理这些丧事,完全忘了这回事,对,她还要调查“春风”,而许景吾是最好下手的,他看起来就很心软,从他嘴里应该可以套出一些话来,写信问叶总督她什么也问不出来,还不如问许景吾。而江值春,鬼精着,她是一点在他嘴里也问不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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