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祭礼觉得如何?这还没开始,晚上的灯会热闹多了,到时候记得让阿芜带你四处去逛逛。”江值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也看见了他手中的稻穗。
许景吾心情不错,点了点头:“好,江兄有何要事?”
江值春指了指祭台后边的屋子:“里边说,有殿下的信。”
师兄?许景吾心里诧异了一下,有些疑惑师兄为何没有用阿九送信而是将信传给了江值春。
江值春也不多说,领着许景吾往里边走,里边屋子多是更衣所用,空间不大,也没什么坐处,许景吾和江值春就站在屋子里,他见江值春没有取信,有些疑惑:“江兄,信呢?”
江值春指了指门外:“等等。”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外传来一个温温柔柔的女声:“江大人,民女拜见。”
许景吾挑了挑眉,顺手开了门,只见是刚刚在祭台上跳舞的舞姬,云韵。
她低着头,也不多话,等着江值春回答,倒是许景吾开了口,语气里有些惊喜和高兴:“好久不见。”
她这才抬头,看向许景吾,端庄的行了一礼:“许大人好久不见。”
这回轮到江值春好奇了,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几遍,但他忍住了自己的好奇心,笑道:“既然两位是旧识,那我就不多说了,景吾,信便在云韵姑娘手中,让云韵姑娘与你便可,你们细聊,我出门看着。”
说完,他也不再看,直接出了这狭小的房间,站在祭台往这边走的路边认真地把风把风。
屋内,许景吾和云韵相视无言,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沉默了一会儿,许景吾笑着开了口:“师兄有何话。”
云韵长叹一声,声音略微有些冷漠开口:“殿下亲言‘告知景吾,此去江南,不必多有牵挂,京中安好,万事已定,只需记住,那人之首必要带回京城。’”
许景吾愣了一下,那人?是陶业宏吧,陶业宏比他想象中好像要重要太多,先前密信也提起要杀陶业宏,这次更是亲口让多年密探告诉他这件事,陶业宏究竟是什么身份?
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可还有其他消息。”
云韵抬头看了他一眼,看着有些期待的眼神,眼中多了几分温柔,轻声道:“事情已定,我就要回京了,记住,殿下大事,不可心慈手软,否则,我在江南多年,功亏一篑。”
听见这句话,许景吾一愣,然后慢慢高兴得神色黯淡了,变为沉默。
许景吾忽然有些明白了,几年前,云韵还是师兄的一个小暗卫,那时候他天天练剑,云韵偶尔会跟着师兄来看他,有时候他在读书时,也是云韵教的他,后来,有一天不辞而别,他还问过师兄,师兄只字不提,现在看来,原来多年前,他们就知道了“春风”,现在只不过是收网罢了,而他或许是师兄摆在明面上的一个诱饵,暗地里,师兄已经将所有的棋下好,只等着他走最后一步了。
顿时他想明白了这段时间他的所有行动背后的问题,原来茶徒也只是一个棋子,那个时候,他下江南就是收网的时候啊。
师兄一句话不曾告诉他,他便傻傻地下了江南,他想明白之后,眼睛看向了云韵:“陶业宏是谁?”
云韵看着他变了神色,但不一会儿就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有些欣慰,这些年,他还是长大了,不似之前的少年了,她笑着说:“你放心,身份你回京之后就知道了,只需记得殿下谨言便可,殿下最是放心不下你。对了,听殿下说,你在江南有婚约,我几日也看见了那位林姑娘,是个极好的,记得好好待她。”
许景吾闻言更是不解,听着云韵后边的话也不忘了反应,沉默地点了点头,云韵不再多言,拉开了门,走前回头看了还在沉思的许景吾一眼:“京城见。”
许景吾没有应答,陷入沉思,“春风”与前朝有关,而陶业宏是“春风”极重要的人,师兄要他带回陶业宏的人头,一定是陶业宏之死对摧毁“春风”有极大的作用,那么陶业宏是谁,大胆一些猜,他便极有可能是前朝的皇亲国戚。
师兄布局多年,甚至和陶业宏见过面,为什么之前没有在见面时斩杀,而是任他来江南,很有可能是那时候陶业宏的死对“春风”不重要,而这些年,师兄已经把陶业宏的位置捧得极其重要,他一死,“春风”就会土崩瓦解。
让他来杀陶业宏,师兄是想给他造势?早些晋升,若是这般,那么他这次回京,便会调离大理寺,进入那位将军帐下。
许景吾一边想着这些,一边往外走着,却突然余光一瞟,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了祭祖的祠堂,是阿芜,她没有带丫鬟小厮,一个人?
不一会儿,有一个让许景吾生厌的身影也进了祠堂,他微微睁大了眼睛,迟予谦?
不再想着“春风”,他看了一眼和云韵一同离开的江值春一眼,转身跟上可迟予谦,他轻功向来不错,迟予谦没有丝毫察觉,走进了祠堂,许景吾也跟着悄悄潜进了祠堂。
祠堂宽敞,许景吾打量了一番,选择了房梁,他轻轻一跃,悄悄地上了房梁,跟着迟予谦,他看见了脸色不是很好的林芜。
只听林芜语气冷漠:“迟公子有何要事,需得这般偷偷摸摸地邀我?”
迟予谦在她身前,柔声问道:“阿芜,前些日子听闻你受了伤,可有伤到哪里?我本想来看看你,可是林伯父说你不见客,我一直没有见到你,今日终于见着你了,你身体可好?”
林芜不看他,望着祠堂上方供着的牌子,语气依旧不是很好:“多谢迟公子关心,我已无大碍。”
许景吾坐在房梁上,本来有些担忧的心情,不知怎么有些愉悦。
“阿芜,听说许景吾这些天住在林府?”迟予旧问得温柔温柔。
许景吾眉头一皱,心想,关你屁事。
“与你何干?”林芜蹙起的眉毛就一直没有舒展过。
“自然与我有关系,阿芜,你是我未来的妻子,府上却住着外男,你让我如何想?”迟予谦语气依旧温和,却多了几分潜藏的怒气。
林芜险些失笑:“迟予谦,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我何时与你有过婚约,我虽与你自小相识,可不记得何时与你定下过什么婚事。”
迟予谦的语气不再复刚刚那般温和,有些急躁:“那年在祠堂,你曾与我说你我二人皆是一般,如今便不一样?”
冷漠地笑了笑了笑:“我是说过,可是迟予谦,那时我是说,你我皆是一种人,可没说过要嫁给你的话。”
“既然你说了你我是一类人,那你便更应该嫁给我!”迟予谦上前一步,似乎想抓住林芜。
许景吾看着险些直接跳下去阻止,他按捺住心里杀人的冲动,杀气满满地看着迟予谦,只要他一有动作,许景吾就打算跳下去打他一顿。
林芜后退一步,躲开迟予谦伸过来的手:“不可能。”
迟予谦愣住,缩回了伸出的手,理了理祭服,正了正发冠,恢复了平日里端正谦谦有礼的公子模样:“阿芜,可是我是了解你的,你和我一样,是没有心的,就像你毒杀你祖父一样,冷漠,毫不留情,丝毫没有犹豫。”
他的语气有些陶醉还有些怀念,他定定地看着林芜,双眼期待地望着林芜,渴求着她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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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学了些新东西,开心,感谢一直在看的几位,是我每日更新的动力,本来写了一个番外,放专栏的,一直通知我被屏蔽了,哎,写点不健康的内容,这个世界对我这种对颜色感兴趣的人太不友好了。
第45章
四十五章
许景吾坐在放梁上,满脑子都是那句“毒杀你祖父时……”,一时间忘了动作。
林芜摇了摇头:“迟予谦,我错了,我们不一样,我和你不一样,我父亲爱我,母亲虽然过世,但她也爱我,你不一样。”
迟予谦怔住,有些迟缓地笑了:“我不还是还有你吗?阿芜……”
“我和你毫无关系!迟予谦!”林芜突然大声道,“我们不一样!你是没人要的,我有人喜欢,我和你不一样,我是要从过去爬出来的,你就只能留在过去!就留在你以为那个还算开心的过去!”
她字字珠玑,脚下一步一步后退,有些急切:“我和你不一样,迟予谦,我有我想要的未来,你没有,你就是停留在过去,我们不一样的。”
她抓住祭台上的一个木雕兽首,靠在祭台边,目光坚定。
看着她眼中的坚定,迟予谦恍惚,他离她只有三步,可是,他却觉得相隔整个世界,他喃喃道:“不是的,阿芜,你和我是一样的,你没有心,我也没有,我也可以杀了我爹,杀了我娘,你看,我们多像啊。”
林芜摇了摇头:“迟予谦,你只是想在这个世界上找一个活着的理由而已,我不是,你的罪由你自己定,与我无关。”
迟予谦有经质地笑了:“活着的理由,我看着你给那个老不死的下毒,你看着我在后院将母亲推下井,你没有娘,我也没有,你看,我们多配啊。”
他上前一步,靠近林芜:“阿芜,你知道吗,当初看见你出现在那个院子的时候,我多想将你一起推下去,那样就没有人知道了,可是,我知道,我知道,你会保守我的秘密,就像我保守着你的秘密一样。”
林芜退无可退,靠着祭台,目光冰冷地看着迟予谦:“你只是想看着自己的另一面是什么样。”
迟予谦望着她,眼中有些受伤:“阿芜,不是的,我爱你,你知道吗,当我看见你和那个许景吾说话时我多生气,我想杀了他,我警告他,可是他还是靠近你,我不能接受,这么多年,你除了我,没有人比我更特别,他凭什么!阿芜,不要喜欢他好不好?”
说到最后,他语气几乎变成哀求:“阿芜,你和我才是一样的,我们都是见不得光的,你应该和我在一起!”
他再次靠前,伸手去抓林芜,林芜正准备躲开,却看见天上突然落下一个红色身影,一脚将迟予谦踹开,将他几乎踹出三尺。
林芜看着熟悉的祭服,面色渐渐变白,他都听到了,都听到了,包括她杀人的事。
一个红色的外套罩上她的脑袋,她听见他有些温柔的伏在她耳边说:“别看。”
她乖乖地站在原地,红色的外套还有他身上淡淡的熏香味道,是林家的熏香,她看不见什么,只听见“咚”地一声,然后是开门声,然后她感觉有秋风吹进了祠堂,然后又是关门声,她依旧一动不动,几乎僵硬,不一会儿,开门声再次响起,脚步声由远及熟悉的声音响起:“阿芜,好了。”
林芜扯下罩着自己的衣服,看见了祭服外衫系带上系的那束金黄色的稻穗,她几呆愣地看着那束稻穗,不敢抬头看面前这个人。
许景吾从她手里拿过自己的外衫,看着林芜还在发愣,考虑到刚刚有些失心疯的迟予谦,语气很是轻柔:“阿芜?”
林芜颤了一下,她抬头看向许景吾,看着许景吾担忧的眼神,咬了咬下唇:“景吾哥哥,你,你,都听到了。”
许景吾看着林芜发白的面色,点了点头。
林芜脸色更是难看,她牵起嘴角扯了扯:“那景吾哥哥,要抓便抓吧。”
许景吾穿好外衫,摇头,轻声问:“可以告诉我理由吗?你为什么那么做。”
林芜咬着下唇没有说话,杵在原地,许景吾也不强求,只是转移话题:“祭礼结束,我是来找你带我逛街的,可以一起去吗?”
林芜抬头看温柔的眼神,本想拒绝,可是还不等她开口,许景吾先开了口:“阿芜,带路吧。”
林芜一只手悄悄捏紧,许景吾瞟见,却装作没有看见,自然地站在一边等待。
他顺手打开祠堂的门,让林芜走在前头,他落后半步,以保护的姿态走在她的右侧。
路上遇见了一脸无精打采的陆青川,他冲两人打了招呼,打着哈欠往衙门的方向走,陶业宏不知去了哪里。
许景吾和林芜就这样走上了集市,到处都是叫卖声,平日里对这些最是感兴趣的林芜半点精神没有,看着许景吾挑东西挑的开心,复杂地看着他,有时需要许景吾叫她才有反应。
一路逛着,从街头走到街尾,林芜才有些回神,许景吾手里提了不少东西,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图个新鲜。
看着前边没什么人的街道,许景吾开口:“还要逛逛吗?”
不等林芜回答,他一只手指了指码头的方向:“去江边划船吧。”
林芜点头,走在许景吾身边,两人一前一后都沉默不语,走了一会儿,就看见了停靠在码头的不少船只,有着不少船夫在吆喝着租船游江。
码头上亦是人来人往,不少人在码头上叫卖,多以卖花灯的居多,晚上江上有不少的放灯处,这会儿,卖灯的商家早早就出来占了位,等着晚上放灯。
许景吾看上一艘乌篷船,精致,还挂了不少精致的小灯爽快地付了钱,他将买的东西放在船中,看着明显惆怅的林芜,他捏了捏手掌。
伸手,他拉起了林芜的手腕:“去游江吧。”
手腕上不轻不重的力道,让林芜回神,任凭许景吾拉住自己的手,跟着他上了船,许景吾谢绝了船夫要帮助划船的意图,问了些划船的技巧,自己极其不熟练的划拉了两下,好在有风,他的船跟着风走了一些距离。
林芜坐在乌篷船中,看着许景吾专心地划船,只见他手忙脚乱,几乎是忙不过来,林芜突然觉得,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了。
她本来就是一个冷血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让他知道。
船划了有一段距离了,许景吾也渐渐熟船桨的操作,划着乌篷船到了江心,听着呼啸而过的江风,还带着些许腥气,许景吾停下了船桨,站在船头,江风吹得他的红色祭服飒飒作响。
“阿芜,你知道我是怎么认识师兄的吗?”
“啊?”他的声音传进船中,林芜还有些不解地抬头,看着船头那个算得上高大的身影。
许景吾感受了一番江风,心中有些畅快,看着船中林芜茫然的眼神,他放下船桨,走进了乌篷之中,和林芜面对面坐着。
这乌篷船不大,他一钻进来,顿时就狭小了,两人的距离似乎也格外地近,林芜发现,自己似乎都能清晰地看清他的每一根睫毛。
许景吾做好,面带笑容:“我不是什么高官子弟,我只是京城城墙下的一个小乞儿,有一天,我饿着肚子躺在破庙里,就遇到了师兄,也就是当今的太子殿下。”
林芜有些惊讶,她知道许景吾是许渠收养的,但以为是那家的庶出子弟,却没想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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