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力量悬殊,孟红蕖挣了几次都没能挣脱,心里不免有了些火气。
还是第一次有男子敢如此待她。
“放手。”
孟红蕖轻斥了一声。
却不知自己此时的嗓音已变得娇媚软糯,那声斥责毫无威严,甚至还让身上男人眼里的欲色更深了几分。
全然没听到她说了什么,狭长的眸子微眯,林青筠盯着那两瓣翕张的鲜艳红唇。
再未来得及思考,他俯身压了上上去。
温热的触感从唇上传来。
隐隐有酒意渡了进来。
孟红蕖眼睛微睁,看着身上人近在咫尺的清冷双眸。
是她熟悉的凤眸,眼里的情意却是全然陌生的。
脑子一热,双手微微使力,却在这时得以脱离了禁锢。
鬼使神差的,她绕上上了身上人的脖颈,倾身。
两人额头相抵,孟红蕖眼神迷离,右手慢慢抚上了林青筠的那双眸子。
一股陌生的松香味缠在孟红蕖身边。
孟红蕖本来迷糊的脑子立马清醒了一半。
眼前人的面貌渐清晰起来。
她这才知晓她方才做了什么荒唐事。
林青筠眸色幽深,一低头,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孟红蕖眼里一闪而过的嫌恶。
仿佛兜头被人浇了一盆冷水,他浑身僵住。
孟红蕖再管不了那么多了,趁机把人从身上推开,囫囵个翻身下了床。
赤着脚捡起地上的衣裙草草套了上去。
林青筠跟着下了床,静静地看着孟红蕖的动作,想伸手拽住孟红蕖,脚步却似有千斤重,最后只一言不发收回了手。
许久,林青筠才开了口,声音隐隐克制:“夜深了,公主要去哪?”
孟红蕖却恍若未闻,别说是回头,连眉毛都没眨一下,自己推开了房门。
林青筠身影笔直孤傲如往常,望着那扇逐渐阖上的门。
房里喜烛渐燃尽,黑暗一片,房内人眼中唯一的光亮,也渐湮没其中。
后半夜,天上只挂着一轮清冷的残月。
冷风一吹,孟红蕖顿觉清醒了许多,迷离的眸子也瞬间澄明起来。
她得去醉欢楼缓上一缓。
佩环一直偷偷躲在耳房里听动静,听见景阳阁传来门开合的细微声响,忙跑了出来。
见到出来的人是孟红蕖,脸上还有点惊讶:“公主怎么出来了?驸马呢?”
说话间频频探头往景阳阁里头看。
“大半夜的,你找驸马干吗?”
孟红蕖问她,顺带抬手让她给自己整理了一番身上的衣衫。
酒意虽已然被冷风给吹走了一大半,孟红蕖嗓音里还是不可避免带了上几丝若有若无的慵懒味道。
这可和孟红蕖平日里的声儿不太像。
佩环略微抬眼打量了一下自家主子现在的模样。
发丝微乱,双颊酡红,嘴唇微肿,脖颈上还隐隐约约藏有粉红色的痕迹。
佩环心里顿时明镜似地了然了一切。
十岁之前,孟红蕖身旁都是乳娘在带着,而后才换了佩环。
仔细算来两人也算是有了十余年的主仆情谊,佩环打心底里希望孟红蕖能找到自己的知心人,往后过上温存幸福的日子。
如今这情况看来,除了这驸马爷太弱,新婚之夜下不来床之外,一切都很好。
细细替孟红蕖整好衣衫,佩环撒腿就要往耳房跑去,被孟红蕖一把揪住。
“你往耳房跑什么。”
“叫人备热水啊,奴婢早就让人烧好热水了,这会子直接就可以用了。”
“备什么热水,快去备马车,我要去醉欢楼。”
啊?
佩环呆了。
原来这驸马不但体力不行,技术也不过关呐?
***
马车在黑夜的平城里畅通无阻。
掀开帘子,可瞧见护城河那一头的灯火通明,依稀还能听见些许悦耳的丝竹声。
七弯路一直是整个平城夜晚最热闹的地方。
醉欢楼和倚红楼都聚在这处,夜夜笙歌自然也正常。
这醉欢楼是平城里最大的小倌馆,发展至今,孟红蕖可谓功不可没。
大周推崇女子三从四德,就连小倌馆也只是为了迎合一些尚男风的男子需求。
也曾有女子猎奇,乔装成男子进去逛了一圈,被发现后名声全无,还被整个家族钉在了耻辱柱上,每隔几日要说上一番。
孟红蕖是第一个大摇大摆进醉欢楼的女子。
在她的带动下,大周女子目前已基本实现了出入小倌馆的自由。
当然,在寻常百姓眼里,逛小倌馆的那都不是什么正经姑娘,但只要不是自家女儿儿媳,旁人他也管不上那么多。
见到孟红蕖,老鸨眼里有丝诧异,整个大周谁不知今儿是这位主成婚的日子?
想到楼上此刻的动静,老鸨有点心虚,但还是摇着手里的折扇迎了上去:“……昌平公主,怎的今日这么晚了还过来……”
楼里的小倌对孟红蕖那张脸再熟悉不过,却没像见到其他客人一般花枝招展地扑上去。
这位孟浪的主虽金贵,但每次来这醉欢楼都唯独只找那人。
灵巧地绕过朝自己迎过来的老鸨,孟红蕖抬脚就要往楼上去。
见状,那老鸨忙跑去前头拦人。
“……哎……公主,今晚琴笙恐怕有点不太方便……”
孟红蕖在醉欢楼里混迹多年,每次来都只去琴笙的房间。
一来二去的,两人便立了些规矩。
孟红蕖每月给醉欢楼付百金,相应的,琴笙也不需要再接其他客人,只等孟红蕖来了好好伺候就行了。
这么多年,还从未出过差错。
楼上隐约有声响传出,孟红蕖再没有耐性同这人打太极,皱眉把老鸨推开。
二楼门口处正站着瘦瘦小小一人,脸上颧骨微高,更显得人瘦弱。
是在琴笙身边伺候的大壮。
还是当初孟红蕖在人贩子手里将他给救了下来,如今他才能在醉欢楼里做事。
见到她,浑身紧绷着的大壮仿佛见到了救世主一般:“二公主,你可算是过来了!”
孟红蕖瞥了他一眼:“怎么如此慌张,出了何事?”
大壮没来得及答话,只是将她往琴笙的房间里带。
甫一到房门口,便有男子粗嘎的声音传出来:“……装什么清高,不就是个出来卖的……”
男子用词粗俗至极,孟红蕖听得火气上涌,一脚把门给踢开了。
那骂人的男子正坐在床上,对面站着一脸惶恐的琴笙,地上散落着许多碎瓷片。
孟红蕖脚步未停,朝着那男人迎面就是一巴掌:“敢来玷污本宫的人,怕是活的不耐烦了。”
似乎是觉得一巴掌还不够,孟红蕖抬起手再来了一巴掌。
那男子喝了些酒,脑袋本就不清醒,扬起手就要再打回去,不想一回头就瞧见了来人腰间挂着的那帝王玉的令牌。
帝王玉,稀世珍品,历来只作为皇家信物。
看着上头刻着的明晃晃的昌平二字,男子咽了咽口水,膝行几步直接抱住了孟红蕖的大腿:“……二公主……二公主,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二公主原谅小的……”
孟红蕖睨了一眼跪在自己脚下的男子。
身材粗壮,肤色黝黑,酒气刺鼻,左手上有着一道刺眼的月形伤疤,更衬得面目可憎了起来。
孟红蕖嫌恶地移开视线。
“滚!”
待大壮处理好地上的碎瓷片,老鸨又过来绕了几圈赔不是,黑沉沉的夜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公主今夜不应该过来的。”
孟红蕖同琴笙相对而坐,面前是已经空了一大半的酒坛。
“本宫今夜不来,你又当如何?任由那人捏圆搓扁?”
孟红蕖说着,看了一眼琴笙手腕上刺眼的红痕。
琴笙轻笑了一声,眼尾上挑,无限风流意味尽在其中。
“奴本就入了这醉欢楼,这些事情,迟早是奴要经历的。”
“本宫不是说了吗,只要有本宫在,你就不用去接客。”
孟红蕖说着,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愤愤不平。
今夜的事情,大抵也是那老鸨见自己已经成亲,日后怕是再不能月月供着琴笙,这才逼着人出来接客。
果真是个黑心的!
孟红蕖在心里狠狠啐了一口。
“公主又在说笑,公主如今已经是有驸马的人,怎还能如往常这般频繁出入醉欢楼?”
听到琴笙提起林青筠,孟红筠更加郁郁,拿起面前的酒杯又是一饮而尽。
今天这酒,怎么越喝心里越堵得慌呢?
“那林青筠不过就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前些日子还和长昭卿卿我我,不过眨眼,又弃了长昭找上了我,可见不是良人,这样的人,怎能作驸马?”
也不知他是给父皇灌了什么迷魂汤,死活不肯撤掉赐婚的圣旨。
酒意有些上来了,孟红蕖一股脑地向琴笙抱怨,俨然忘记了当初这婚事就是她自己开的头。
“当日在琼林宴上,可是公主亲自点名要状元郎入府的。”
琴笙笑着提醒她。
那还不是她当时喝多了酒……
自知理亏,孟红蕖有些讪讪,不再说话,只闷着头喝酒。
“听楼里来的客人说,或许这几天,忠武军就能到平城了。”
琴笙说着,缓缓起身,替孟红蕖斟满酒。
天边一抹温暖的光辉穿透云层,不知何时,日头早已爬了出来。
又是新的一天。
“公主且容奴说一句,有的人,早就该放下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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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俩人啥都没干,只是碰了碰额头。求审核给过了吧,孩子要改吐了,无从下手orz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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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天已大亮,马蹄声、交谈声声声入耳,街上渐嘈杂起来。
大周官员大婚,准予休沐九天。
待林青筠束好发冠,细细穿好衣服,整好腰带,外头还是没有传来有人回来的动静。
因着不用上朝,他换上了一身青色的常服,愈发衬出他宽肩窄腰的姣好身姿。
“主子爷,能走了吗?”
小厮牵着马守在门口,眼看着那日头渐爬上头顶,却还没得到出发的命令,心里未免有点着急起来。
林青筠负手立在门口,望着巷子那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公子如玉,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过路人行了又往,公主府的马车始终没有出现。
尔后,林青筠才像终于妥协了一般,从怀里掏出一个密封好的信封,递给了面前的小厮:“你去吧,到了地方,把这信给他,自然就能把人给接过来了。”
小厮应了声是,驱马离开。
这头小厮刚离开,那头巷子终于响起了一阵响亮的铃铛声。
孟红蕖行事招摇,日常出行的马车也极尽奢靡,就连驾车的马,用的也是极为宝贵的赤兔汗血宝马。
不止如此,似是觉得不够引人注意,孟红蕖还雇人造了四个轻巧但声音巨大的铃铛挂在马车四角。
每次听到这铃铛声,平城百姓都知道是谁的马车过来了。
所谓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大抵就是这么一个模样。
虽也有人觉得这铃声扰民得厉害,但也只敢怒不敢言。
眼看着那铃铛声由远及近,等了一晚上的人就在那车上,林青筠心里却又被那铃铛给搅乱了。
想到昨夜里的那眼神,他撩袍大踏步就进了府。
想若无其事般去书房,最后还是生生停下脚步等着人进来。
佩环搀着醉醺醺的孟红蕖进门,甫一进门就撞上了背身站着的林青筠。
听到声响,林青筠回了头。
他也没说话,就这么看着两人。
身姿颀长,面色清冷,辨不清此刻的情绪,却盯得佩环心里直发虚,不禁抬手摸了摸额上的冷汗。
真是怪了,往常佩环常和孟红蕖偷跑出宫去醉欢楼喝酒,就算被皇上给抓个正着,也是糊弄一下就过去了。
这还是佩环第一次心里没了底。
“主子爷这是在等人?”
佩环讪笑,眼睛偷偷瞥向了醉成了一摊烂泥的孟红蕖,企图这人此时能清醒过来解个围。
林青筠皱眉看着醉得不清的孟红蕖。
“你平日里就是这么照顾公主的?”
“……也不是……昨夜是事发突然……所以……”佩环脸上堆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想着应当怎么把这事给糊弄过去。
毕竟,洞房当夜公主就一个人跑去了醉欢楼,驸马心里定不好受。
佩环正抓耳挠腮,林青筠一个大手把孟红蕖捞过去了。
转瞬,醉得不省人事的孟红蕖就被林青筠扛上了肩。
猛然一个天旋地转,孟红蕖的头更疼了,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佩环……你轻一点……我头疼……”
声音软软,温热的气息拂在林青筠耳尖,微微发烫。
虽然心里还因着她昨日跑去醉欢楼有些不霁,但到底念着她头疼,手上的动作不自觉放轻,重新把怀里的人调整了一下角度。
“这样公主可有好受一点?”
怀里的人不再说话,只整个脑袋朝林青筠怀里蹭了蹭。
莫名乖巧。
有甘松香的味道传来,虽陌生,但心里并不十分排斥。
借着那香味,好似头也不这么疼了。
孟红蕖心里舒畅,就着那昏昏沉沉的酒意就这般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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