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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只顾哭了，现在鼻塞着也能嗅到淡淡的香气。
“我妈很喜欢栀子花，以前在院子里种过许多。”黎林想起从前林婉会在花开得正好时，去院子里剪下几枝，插在她房间的花瓶里。
有时她路过，连她的衣裙都带着若有若无的香气。
后来，在他初中放学的某天，院子里的栀子全没了踪影。
他问张姨，张姨为难的不敢开口。他便冲进父亲的房间，将他的东西扔了一地。
他突然又有些头疼，蹙着眉，苏格意识到他的不适，拉起他的手，“我们回去吧。”她怕再呆下去，黎林可能会感冒。
她回身正式的向林婉鞠了一躬，“阿姨，下次再来看您。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
回到家里，黎林换了一身干净衣物。苏格给他的额头上了药，替他擦干头发。在他嘴唇四周抹上一圈泡沫，仔细帮他剃好胡子，用毛巾擦拭干净。
他全程安静地配合，苏格觉得此时的他乖巧地像幼儿园的小朋友。
她把手背在后背，俯下身子，唇缓缓贴近，两人都没有动，好似被定格的两个人偶娃娃。
苏格站直身子，摸摸他的头，“真乖，不过你该不是傻了吧，要不咱们去医院瞧瞧。”
黎林拉过她让她坐在自己膝上，“不用……”
“倘若你要是变成傻子，也没关系，我养你。”
“嗯？你是让我吃软饭。”
“能让黎老师吃上软饭，也是我的本事。”
她说完发现黎林耐人寻味的眼神，又连忙用手拍拍自己的嘴，“不是，你不会傻，我胡说八道了。”她意识到自己不过脑子的大言不惭，有点羞愧。
黎林却笑起来，“我们小苏很有抱负。”
“嗯？你在嘲笑我。”她佯装生气。
“没有，我真的相信。”他说的认真。
黎家，黎钟祥身体不适吃过晚饭早早的睡下了。
黎周从外面回来，见端坐在客厅的母亲，走过去询问：“妈，怎么自己坐在这里，用过晚餐了吗？”他发现今晚家里格外安静，连张姨都不见踪影。
“吃过了。”罗静起身，“你跟我进来。”
他们一前一后的走进了一楼的客房，“什么……”
第38章 替你保密
黎周刚站定，罗静就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虽然劲道不大，他还是怔住了。
“那么无聊的事你也做得出来！”她有些生气，“你招惹他干嘛？你明知道就算他再怎么折腾你爸也会偏向他，他现在对公司不感兴趣，你有什么必要去试探。做好你该做的，大家都相安无事。”
黎周没有说话，母亲的话不无道理。
“大家都是聪明人，干嘛要做蠢事。”这是母亲从小教导他的话，要学会隐忍，学会分寸。
“我知道你有你的无奈，妈在你爸心里的地位永远比不上你林阿姨，这是妈的失败。可你爸这些年对我们已经够好了，人啊，要学会知足。我只想有个安稳的晚年，哪怕是表面的也行，你明白吗，儿子？”
“奥。”黎周缓缓的应道，他即使想说些什么也选择了闭嘴。
夜里，黎林有些轻微感冒，苏格端了热水，喂他吃完感冒药。她躺在他的身旁，替他掖好被子。
他闭上眼睛，很快睡着了。
她在一旁，借着床头的微光，观察他安静的样子。
看了许久，她毫无困意，想起上次喝醉酒，他守在她家门外。
“你对我说了什么，其实我记不清了。那天，我好像特别不舒服，当时以为我回答了你，但后来看来好像没有。”
她低声念着，“结果第二天，我，我差点没了。我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真实的气息，我还想着如果要不行了就给自己打个120，但我竟然一会儿就活过来了，完好无损。你说，是不是很神奇。”
她自顾自的讲完，转身准备睡觉，却被黎林从身后抱住。
嗯？她吓了一跳，不敢作声，以为他梦里翻了个身。
“为什么不告诉我。”黎林声音里带着哭腔，他这些天绷着的神经在此刻松懈下来，所有的心疼、疲惫与难过全部展露出来。
“你哭了？”苏格转到他的怀里，才发现他的眼角有一条晶莹的泪痕。她伸手捂住他的眼睛，“男人哭吧，不是罪。”
黎林勾起嘴角，“你怎么听过这么老的歌？”
“也不是听过，就是听闻。”她把手挪开，见他的眼睛没有流泪，她就用手轻轻搌掉他脸上的泪渍。
“你是第一个见我哭的人。”黎林对她说。
“你也是第一个见我崩溃大哭的人。”苏格笑笑，“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嗯？”
苏格又意识到自己的迷惑发言，连忙找补，“我的意思是，我会替你保密的。”
“下次不许再一个人强撑了，无论什么事，我都会站在你身边。”
他把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感觉这句话是从天上飘来的，她不由得想到小王子，希望今夜能有好梦。
盛大的校园里，刚刚下了上午的课，落落右手挽着苏格，左手挽着余许安，俨然一个夹心饼干。苏格原本要求独自美丽，却硬生生被她拉着当电灯泡。
罗勇从小道上迎面走来，落落赶忙和余许安拉开距离，并压低声音给他示意，“走、走。”
余许安接受指令，率先上前两步跟罗勇打了招呼。
罗勇看他慌张离去的背影，忍不住笑，他又是什么老古董。
“罗老师好。”落落声音洪亮的叫他。
随之是一声轻如蚊虫的问候，“老师好……”
“你们好。”他伸出一根手指警告似的在落落面前点点吓唬她。
落落朝他做了一个鬼脸，谁知他又回过身来，问：“他没问题吧。”
苏格点点头，“嗯……”
“那就好。”黎叔叔拜托他的事也算圆满完成任务。
傍晚晚饭时间，黎林被餐厅服务员带进包房，门推开，里面坐着一位妇人。
她站起身，迎着他的方向，“你来了……”
黎林点了下头，他们面对面坐下。
“上菜吧。”罗静对一旁的服务员说。
“不必了，我只有二十分钟，一会儿还要赶回去上晚自习。”
“稍等。”她叫住准备离开的服务员，“菜先不上了，来两杯水吧。”
“什么事？”他迟疑了下，还是开口，“阿姨……”
听到「阿姨」两个字，罗静的表情缓和了许多，“你还好么？你爸爸这两天也十分懊悔，他一向嘴硬心软，其实他的心里是很疼你的。”
黎林无话，罗静以为他在介意她换名的这件事，便急着解释，“名字是我擅做主张起的，你爸爸一开始并不知情，你别怪他。”
黎林仍然没有反应，其实他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其中的实情，只是那天情绪很差，才失控说出了埋在心里的话刺激他。
罗静和黎钟祥都来自一个小镇，又是同校的的大学生，自然而然的成为恋人。
他们的感情在毕业那一年出现了分水岭，黎钟祥选择留在城市里，而罗静更偏向于小镇。父亲在她大学时病逝，母亲带着她改嫁，她便随继父姓。
母亲一生过得辛苦，却支持她读完大学，她一心盼着女儿学成能回到镇上，觅得一如意郎君，家人团团圆圆。
她告知母亲已经有了合适对象，母亲便在电话那头询问：“你们毕业了可一起回来？”
她沉默片刻，总找些其他事情岔开。
她不会忘记，黎钟祥和她牵手走在街道上，他说：“静，你看，这里，还有那里，以后都会是高楼大厦，这座城市会繁华的难以想象。而我，要扎根在这里，有一天也坐在那高楼里。”
他讲话时眼里溢满星光，那种激情与澎湃虽一时感染了罗静。
但她深知自己身上是没有这些的，她的灵魂还落在那座小镇，落在安逸与缓慢的节奏里。
于是这些在他们之间形成了一条沟壑，在毕业后不到一年，他们之间爆发了争吵。
也是在争吵里，罗静释然了，她觉得自己不能自私得束缚他，他是一只鸿鹄，总要飞向更高的天地。
未来，他的身边或许会站着穿着西装，背着包，踩着高跟鞋，精致干练的女性，而不是她这样的。
分手后，罗静回到了小镇。不久，她发现自己意外怀孕，是他和钟祥的孩子。
她并没有把这件事告知他，既然已经分开，就不要再多添烦恼。好在，母亲心疼她，嘴上虽然埋怨，但依旧尊重她，让她生下这个孩子。
罗静对母亲说：“妈，等他出生，以后就多一个人孝敬你了。”
第39章 牵绊
母亲轻轻拍她的头，“傻子，读书读傻了吧，谁指望你们。”却又仔细地照看着她，“还好你叔叔也是通情达理的人，不是那老古板。”说着娘俩都笑起来。
孩子出生那一年，听说黎钟祥有了新的女朋友，一年后，他们结婚。
原本孩子的到来冲淡了这件事对她的影响，但听同学说起她，心里仍然忍不住失落。
一天，黎钟祥有些失意的走进了一条老旧的街道。这里竟然开了一家花店，店铺很小。
他路过又退回两步，他看见屋内的柜子旁有位穿素色长裙的姑娘，正捧着一本书看。
瞧见有人进来，便扬起脸，款款走来，“你好，需要鲜花吗？”
她唇角微微勾起，为她本就干净的脸庞添了几分颜色，顿时让周遭的花朵都黯然失色。
“喔，看看。”黎钟祥木讷的开口。
他在狭小的空间转了一圈，实在对这些娇艳的鲜花并不敏感。
“要不，你帮我选吧。”
林婉从瓶子里抽出一枝向阳花递给黎钟祥，黎钟祥握在手里，视线却落在桌面的一沓报纸上。
“需要包装吗？”她开口，“你可以自行拿一张旧报纸。”
“自己包吗？”他确认。
饶是看出他的疑惑，便笑起来，“估计你没见过我这样让顾客亲自动手的老板，你可以理解为我懒散或是奇怪。”
“不。”他赶忙摇头否认，他并不这样认为，反倒觉得她有些与众不同。
他从街道一路走来，发现这里顾客量并不大，便忍不住开口道：“这里似乎……”
见他的吞吐，她瞬间了然，“你想问我在这儿开店会不会饿死，嗯，勉强糊口吧。偶尔，我也会给报社写写稿子。”
听出她的玩笑，黎钟祥也笑起来，心情明朗。
他们恋爱时，他说他要收购了她的店，以及把林婉小姐一同领回家。
罗静的失落来源于她的误差，她原以为适合他的人是站在他身边和他一起打拼的。
她不属于这类人，所以她心甘情愿的离开。直到林婉的出现，她亦不属于这类人，却成了他身后最牵挂的人。
她一直有些淡淡的难过，掩埋在心底，她曾自作主张给孩子取了一个周字。原是因为曾经热恋时期他们谈起以后，谈到孩子，以及为他取名。
黎钟祥思索片刻说：“就用我和你的姓给他为名，这样我们一家人就可以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了。”
罗静一直是记着的，即使不能冠上他的姓，她还是保留了「周」字，一是兑现他们未完成的诺言，二是怀恋父亲。
十多年后的某天，同学打来电话，听闻她这些年一直并未婚配，于是缓缓开口：“罗静，你回来看看吧，看看大家或者，他。”
同学是当年他们要好的朋友，这些年他和钟祥一起工作，与她的联系自然不算多。但此刻他打来电话又刻意提到「他」。
“他怎么了？”罗静有意压制了内心的焦急，尽量平缓的问道。
“林婉前不久去世了，他很不好。”
她挂了电话就收拾要赶往他的身边，托母亲照顾大周，母亲瞧见她的上心劲儿，忍不住骂她，“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了，果真是个傻子。”
她隔了许多年再次出现在他身边，他醉的瘫在地上，全无了白日里工作时强撑的神气。
见有人靠近，他抬起模糊的眼睛，“小婉，是你回来了吗？”
罗静走过去，扶起他，“你好好看看，我是罗静，不是她。”
听见她的名字，黎钟祥回了回神，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罗静，你怎么来了？”
“许志说你快要死了，我来看看需不需要帮你收尸。”她原本瞧见他这幅样子，心痛极了，嘴巴却完全倔强的不肯柔软。
“是，我快死了，我不知道怎么活下去。家里的每个角落都是她的影子，全都是。可是她却再也不见了，我看不见她，摸不见她。”他放声大哭，像一个孩子。
“我，我却不能倒下，我每天，要按时好好工作，把公司里的事处理好。回家，我想陪陪孩子，我，我却做不到，我不能瞧见他与她那相似的模样。我不能在儿子面前脆弱的不像样子，我是一个父亲，我要撑起这个家。”他说着，又抬起袖子狠狠的擦了一把眼泪，仰头灌了自己一口酒。
那段时间，罗静一直在他身边悉心照顾他，见他情绪稍微平稳，她对他讲：“以后，我来和你一起照顾小林，帮你守着这个家。”
于是某天，罗静和他一同回了家，再后来，他们的儿子也来了。
虽然日子有些鸡飞狗跳，但这几年，孩子们都长大了，生活看起来也越来越平和。
她爱他么，有时她问自己。
有一些吧……
曾经她很爱过他，但知晓他爱着一个自己永远超越不了的人时，她就没有那么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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