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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尖叫着一把抢过方舒雁的手机，想起刚才瞥见的画面，依然惊魂未定。
方舒雁屏幕上的是一张鬼图。画面血腥，整张图诡异又恐怖，胆子小的看了要做好几天噩梦。上面被P了字，最大的是方舒雁三个字，黑底血字，下面写满了对她的各种恶毒诅咒。
曹双的手都在哆嗦，颤抖着嘴唇，双眼含泪：“舒雁姐……别看了，别看了……你有没有吓到，都是那些人不好！”
方舒雁本来很平静，看到她这么一副惊恐不已的表情，反而怔了一下。她轻轻拍了拍曹双的后背，将手机拿回来，解锁屏幕，又看了眼鬼图，随手关掉。
“吓到你了吗？粉丝的一点恶作剧，也能理解，看多了其实就没什么。除了这样的鬼图，还有被P遗照之类的，一种攻击手段，其实没有太大意义。P图的人自己觉得恐怖吓人，但每天都能看见的话，实在怕不起来，最后只有P图的人自己心里有阴影，没必要。”
看到方舒雁镇定自若的样子，曹双顿觉丢脸。她弱弱地缩了缩脖子，只是仔细想了想方舒雁的话，又无法不感到心疼。
“……所以你一直都在忍受这些垃圾吗，舒雁姐？”曹双小声问，忍不住气道，“这些人舒雁姐你怎么还不拉黑啊？！快快，从这个开始，立刻拉黑，这人根本不配给你发消息！”
方舒雁摇摇头，并没有采纳她的建议。
“我看过这些人的主页。”她说，随手点开这个给她发鬼图的账号，让曹双看清账号主页的内容，“确实是致北的粉丝，不是水军和僵尸号。我要是拉黑致北的粉丝，外界讨论的声音会更多，给出的猜测也会更恶意，这样造成的恶劣影响更大。”
曹双用力咬住下唇，对方舒雁遭遇的糟糕待遇愤慨不已。
“这些人就是看舒雁姐你好欺负。”曹双生气地说，抱进方舒雁的胳膊，“我以后一定要保护好你，不让你再过得这么难了……”
方舒雁微怔，而后失笑：“你这话真是跟丽娜说得一模一样。”
因为真正为你好的人，看到你这样，肯定都会心疼的啊！曹双看着她静谧柔和的侧脸，在心里默默地回答，在这一刻终于理解了秦丽娜对方舒雁的保护欲，下定决心自己也要加入其中。
尽管舒雁姐表现得好像不需要，但她一定会接过秦丽娜的助理重任，做到最好！曹双深吸一口气，感到踌躇满志。
她还在心里信誓旦旦地想着，忽而听到方舒雁说：“不过要说到保护我的话，现在我倒确实很需要你的帮助……”
啊？曹双听得一愣，随即见到方舒雁朝她面露请求，右手食指在唇边轻轻比了比。
她悄声说：“一会儿见到我妈，帮我打个辅助，千万别让她看出不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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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没了方舒雁授意的信息拦截，方慧现在接受外界消息的渠道就扩宽丰富了很多。方舒雁赶到医院的时候，方慧已经围观了她和谈致北从分手到结婚的全过程。
方舒雁一进到病房里，立刻先声夺人，和她一脸甜笑地报喜：“妈，你女儿终于要结婚了，你要送我出嫁了，开不开心？”
方慧的视线从手机上收回来，上上下下打量她好几遍，虎着脸，满怀狐疑地拖长了声音问：“真要结婚了？你不是去和谈致北提分手了吗？”
曹双在一旁紧张地攥了下手，强迫着自己慢慢松开。
方舒雁表情不变，迎着方慧怀疑审视的目光，神态自若道：“致北要是不愿意娶我，我今天就是去和他分手的；不过他最终向我求婚了，这段感情能修成正果，不也挺好的吗？”
“哪儿挺好的？”方慧横她一眼，“还嫌网友骂你骂得不够惨？别人吃了苦都会哭，就你还始终乐呵呵的，跟个傻子似的，委屈了也不说。”
方舒雁顿了顿，唇角弯了一下。
她坐在方慧旁边，双手将她的一只手拢在手心，像在呵护一朵娇嫩的花。
“不委屈呀。”她轻声说，“我能嫁给喜欢的人，妈妈你不为你我高兴吗？”
方慧表情微滞，良久后，笑着叹了口气。
“恭喜，怎么不恭喜。”她放缓了声音，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拍了拍方舒雁的手背，“嫁妆妈妈一直给你攒着，等了这么些年，终于能给到你手上了。等我再置办点东西就提前给你，就不等到你们结婚那天再给了，妈怕自己等不到那么远。”
方舒雁的手立刻一紧，没控制好力道，方慧嘶了一声。
“妈！”方舒雁动作立刻放轻，低喊一声，语气中含着制止，露出清晰的难过。
方慧笑着摇了摇头，没继续说话。方舒雁将额头抵在她们交握的手上，方慧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见她的声音依然是温柔平稳，带着轻快的。
“不许说不吉利的话，妈，你还没看女人出嫁呢。也没看我以后改行换工作，生活大变样，怎么总想着看到一半就不看了？没有你在旁边看着，我就什么都不想做了。”
方慧听得猛然一愣，一时间都没注意批判方舒雁的消极怠工，吃惊地止住她，一迭声细问：“等会儿，怎么就换新工作了？谈家不让你结婚之后露面啊？他们家怎么这样？！自家人去当明星不管，现在管你倒是这么利索，怎么，他们家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不是，妈你想哪儿去了。”方舒雁失笑，摇了摇头，顿了一下后才说，“是我想要给生活增加一些新尝试。毕竟一直都在当歌手，我也会有当够的一天嘛，想要去做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
方慧看着她，这次的吃惊比刚才更加甚。
“你不喜欢当歌手吗？”方慧震惊地问，“那你喜欢做什么？不伤天害理妈都不拦你。”
方舒雁莞尔，无声地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她说，“小时候的梦想是赚大钱，很多钱，多到不用妈妈出去辛苦工作，我也能养得起我们两个。努力学习是为了以后能赚大钱，上大学后知道自己唱歌好听，又发现去酒吧唱歌比其他兼职赚得多，就过去唱歌了。再之后大学还没毕业就签了嘉华，就这么一直唱到了现在。”
她露出努力思索的表情，而后摇了摇头，朝方慧笑笑。
“我好像一直是在被生活推着向前。”方舒雁坦然承认，看着方慧，眸光摇晃。
“我也不知道自己真正喜欢的是什么。”她笑着说，“所以要妈妈一直在我身边，帮我指点迷津，给我找到方向。所以妈，不要轻易放弃我，没你我不行的。”
她说到一半，方慧就听得愣住。她怔怔望着方舒雁，眼中渐渐积聚起水汽。
“都是妈的错。”方慧颓然地说，抬手抚摸着女儿的长发，满心怜惜，“妈竟然从来都没想过问问你……问问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唱歌？我光记得你爸嗓子很好，唱歌特别好听，也喜欢唱歌，还一直有个明星梦。我一直以为你继承了他的嗓子和理想，还比他做得更出息，比他有名，所以我……”
她沉浸在愧疚中无法自拔，方舒雁却听得愣了一下。
“比他更有名？”她敏锐地问，目光锁定在方慧的脸上，留意着她每一个细微表情的变化，“他——也有名？是明星？我认识他吗？他是谁？”
方慧猝不及防，被问得倒吸一口凉气，语声戛然而止。
真的是这样，方舒雁心里猛地一沉。
方慧从来没和她说起过那个抛弃怀孕八个月妻子的人渣，方舒雁和包括谈致北在内的所有人聊起父亲，也一直说是对方早就死了。没想到听方慧不经意间透露出的信息来看，方慧竟然一直知道对方的消息，看来那人不光活着，而且活得不错。
甚至她有可能还有过接触……
方舒雁脸色剧变，一下按住方慧的两边肩膀，在方慧的躲躲闪闪中，一迭声地追问。
“他是谁？妈，他叫什么名字？我是不是认识？妈你说话——”
方慧没想到自己仅仅说错了一句话，就被女儿发现了端倪。她被女儿晃着肩膀追问，愣了好一会儿，沉沉地叹了口气。
“知道了干嘛呢？”她语气放轻，斟酌着道，“人家现在过得挺好，也一直和他出轨的那个女人在一起，她好像不知道我，他们挺幸福的。你爸对她来说是个好丈夫，他可能就只是和我不合适而已。虽然他是个混账，但给我留下了个这么好的女儿，我已经很满足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方舒雁定定地看了她几秒，方慧没有与她对视，却在她的注视之下，慢慢开始颤抖。
方舒雁愣了一下，立刻松开眉头，抬手抱住她，安抚地顺着她的背。
“妈，我没有恶意，也不想逼你，你别害怕。”她低声说，手臂收紧，自己也有点后怕的颤抖，“我永远不会害你。妈，你为什么害怕？你在害怕我吗？对不起……” 方慧缓了一会儿，迟疑着慢慢摇了摇头。
“不是怕你。”她小声说，情绪有点脆弱地回抱住女儿，“我是害怕……害怕你和他相认。”
方舒雁意外地一顿。
方慧把心底最深处的恐惧讲给了女儿听，骤然感觉轻松了一些，说话也流畅了起来。
“你爸他……生活得很好，有名气，也有社会地位。但你现在出落得这么优秀，这么出名，这么好，我怕他知道你的存在之后，会和我抢你……我拿什么和他比？他手上有资源能帮你，说不定还能给你当靠山，让你在谈致北面前也能挺直腰杆，不因为家世矮他一头，对等地谈恋爱。”
方慧鼻音很重地哽咽了一下，“……他那边哪里都好，我怕我留不住你，雁雁。”
方舒雁安静地听着，在方慧颤抖着把话说完之后，轻轻放开她，和她近距离面对面地对视，声音和表情一起缓和下来。
“妈，他还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不是因为那个女人比你好，只是因为那个女人是他能够得到的最优解而已。”方舒雁轻柔而冷静地说，朝她微微笑着，“我就算知道了那个人是谁，也不可能和他相认，他抛弃妻女才得到的生活，怎么可能把我认回去，放任我搅乱他的生活？更何况……”
方舒雁抬手，仔细地帮方慧擦掉眼泪，依偎进她的怀里。
“在我心里，没有人比你更重要。”她认真地说，抱住方慧的腰，闭着眼睛，笑得很温暖，“没人能从你身边抢走我。妈，我已经习惯和你相依为命了，不能没有你。没养过我的爸爸哪能抢走我？我想知道他是谁，也不过是想让他为做错的事付出代价，不会牵连到那个无辜女人的，你放心。”
女儿向来是温柔善良的，并且心性坚定。方慧听了她的话，奇异地安下心来，只觉长久压在心头的巨石骤然被移开，感到了久违的轻松。
母女两个亲密地依偎在一起，病房里一片其乐融融。曹双站在外面，没去打扰，透过半开的门看着里面，心疼地叹了口气。
相依为命的母女时日无多，亲密无间的恋人貌合神离，舒雁姐明明是这么温柔这么好的人，为什么笑起来的时候也总是带着几分难过呢。
她站在病房外，也不知道出神了多久。方舒雁的手机铃声打破病房里的温存，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动作微顿，和方慧说了一声，走出病房，短暂地怔了一会儿，还是接起电话，眉睫无声垂落。
“致北。”
曹双忽地回过神来，转头看她。
她听不到谈致北在电话那边说了什么，只看到几秒钟后，方舒雁表情微滞。
“我今晚想在医院里陪我妈。”她低声说。
那边又说了什么，她静静地听着，隔了几秒，唇角忽而轻轻弯了一下。
说不出的疏离遥远，仿佛还带着些如同错觉的自嘲。看得曹双微微一怔，心里无意识地一痛。
她想起春寒料峭里过早开放的花朵，寒风中孤零零地颤抖，美丽又脆弱。
方舒雁没再说什么，只挂了电话，抬步向楼下走。曹双一惊，立刻匆匆跟上，边走边问：“舒雁姐？你这是要去哪儿？”
“回家。”方舒雁走在前面，声音平静地传过来，“致北过来接我了。”
现在？！曹双一惊，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凌晨一点多。
今晚发生的事情太多，让这一天格外的曲折漫长，到现在还没有结束，仿佛随着这个人的到来，又要掀起一轮新的不稳定波澜。
曹双一咬牙，紧跟着她的脚步，追着她，匆匆下了楼。
谈致北在医院楼下，靠在车旁，随意地站着。车就停在路灯下面，他站在橘色的光下，整个人都显出不切实际的温暖。
看得曹双眉头紧皱，手指动了动，很想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将谈致北从灯下扯走。
明明……明明是那么偏激阴暗的人，干嘛把自己包装得像置身光明中一样？他当初就是靠着这副迷惑人心的好皮相，这么哄骗舒雁姐的吗？
他还是个大明星，总站在聚光灯下……这种人怎么也能那么多人爱着啊？！他根本不配！！
曹双看得咬牙切齿，方舒雁却没理会她，平静地走过去，来到谈致北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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