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只来得及说完这些话,就被联手包围他的邓展鸣和助理捂着嘴钳制住。助理眼睛都在冒火,忍无可忍地破口大骂,恨极了这个只会给邓展鸣拖后腿的废物亲爹,邓展鸣却始终没说话,沉默着控制住何振,脸色惨白得过分。
方舒雁任由他们扭打成一团,半点动作都没有,默默地旁边了一会儿,平静地道:“这样有点不太方便交流,麻烦把他的嘴松开。”
助理稍稍一怔,看了眼邓展鸣的表情,默默地照做。
方舒雁之前联系上他的时候,其实他是很惊讶的。毕竟众所周知,邓展鸣一直一厢情愿地想要认下她这个姐姐,方舒雁那边却没什么反应。助理对此其实也能理解,因此当方舒雁问及他邓展鸣的近况时,才在惊讶过后,破釜沉舟,大胆做主,将展风苦苦压制的隐情原原本本告诉了她。
她今天既然愿意过来,那想必……对邓展鸣最起码是没有恶意的。
无论如何都比这个亲爹要强。助理想到这里,心中不由生起淡淡的心酸。
都觉得上辈子有缘分这辈子才能做家人,可为什么又有这种不配为人父母的人存在,不干任何好事,这么锲而不舍地想要毁了自己的儿女一辈子呢。
助理将手从何振的嘴上移开,他和邓展鸣将何振的手臂反扭在身后,让他不能再动弹。父女两个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对视,头一次这么互相凝视,面上的表情都奇异地平静,让人看不出心中想法。
方舒雁侧着身坐在长椅上,手臂随意地搭着椅背,以一个悠闲的姿势看了何振一会儿,轻描淡写地弯唇笑笑。
“我自己要如何选择,就不劳何先生操心了,跟你显然没什么关系。”她轻描淡写地道,视线在他身上轻巧地打了个转,在他的衣服上停了停。
“几天没洗衣服了,穿得这么脏,看着落魄得很,不比上一次见你时那么意气风发。”方舒雁轻轻地笑着,平静地道,“一别四年,我过得更好了,何先生倒是变化很大,让我都有点认不出来了。现在娱乐圈不要你,华音不要你,前妻和儿子也不要你,有空多关心自己下顿怎么吃饭。”
何振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了几分,方舒雁的话显然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刺激。
“过得挺好?”他冷笑着问,“我倒不知道亲妈死了,未婚夫劈腿,灰溜溜滚去国外,现在风头过了又回国的日子有什么好的。你不会真觉得自己拍戏能拍出什么名堂吧?被个富二代捧着就感觉上天了,卖脸卖身的便宜货,我真是以你为耻,当年怎么就种出了你这种东西。”
方舒雁并没有显出激愤或是情绪波动,只看着何振,短暂地出了下神。
她不止一次想过,两人互相揭开身份,再一次正面相遇的时候,何振会是什么反应。
对于方慧的假惺惺愧疚?激动?忏悔?对于被她揭开老底的恼火?憎恨?恼羞成怒?
现在这个萦绕她心头许久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这个人比她想象得更加不堪,更加不值得她去耿耿于怀,为这个人的错误做任何惩罚自己的事。
方舒雁松开眉心,平静地弯唇笑笑。
“真可怜。”她轻巧地说,“没钱没人没资源,汲汲营营了半辈子,拼命向上爬,还是什么都没攥住,竹篮打水一场空,几十年白忙活。有想过原因吗?可能你就是没那种出人头地的命吧。像小丑一样偷别人的人生,现在还不是被打回原型,那些曾经敬仰你的人,现在都觉得你可笑极了。”
她脊背轻盈地挺直,稍稍敛眸,看了被按得深深弯腰的何振,看他的眼神中没有仇恨或是愤怒,只有无尽的怜悯。
这一番话却是又准又狠地戳中了何振的痛处,将他内心深处最介怀的事情直接点出来,让他瞬间暴怒,再一次剧烈地挣扎,似是想要扑过来扇她。
“闭嘴!闭嘴!!”何振神情癫狂地高吼,脏话不要钱地对着她往外冒,“你怎么敢这么说?!你有什么资格?!你跟你那个妈一样不要脸——”
他的话没能说完,就被突然冲上来的几个西装墨镜男人团团围住,一人一拳砸上来,将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尽数打回去,将他猛地制伏在地。
邓展鸣和助理都被挤到一边,方舒雁也微微错愕,三人都没料到现在的新进展。
顺着这几个明显是安保人员的男人冲上来的方向,方舒雁抬眸望去。
她还没说什么,邓展鸣忽地开口,有些迟疑地喊:“……妈?”
邓绮冰。方舒雁的视线顺势向后扫了一眼,看见了不远处面色冷峻的邓绮冰。
她没和邓绮冰见过面,不过对她不算陌生,也曾仔细地搜索了解。方舒雁的视线在她身上停顿了几秒,邓绮冰敏锐地回看过来,见到是她,沉默了几秒后,竟是客气地对她点了点头,露出个虽然略有僵硬,但基本还算礼貌友好的笑脸。
方舒雁微顿,也朝她点了点头,而后收回视线,重新看向正朝这边走过来的谈致北。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和邓绮冰一起。方舒雁无意识地皱了下眉,有种自己身边的人其实另有背景,是个隐藏身份的超人的诡异感觉。
谈致北没有走向她,而是径直走向被按倒在地上的何振。他垂着眸,淡漠地扫过何振的脸,抬脚踩在了他的脸上,漫不经心地随意碾了碾。
何振顿时发出惨烈的痛嚎。
谈致北没理会他的呼喊,抬头朝她看来。
方舒雁也正望着他,两人短暂地对了个视线。 谈致北目光如常,方舒雁心里却突然一顿。
……她这次过来,实打实的擅做主张,完全没跟谈致北提起,更别说征询他的意见。
现在在这里碰见,方舒雁微妙地感觉到自己也不是完全的理直气壮,一时稍稍气短。
不过理不直气也要壮。方舒雁瞬息间确定好自己的作战思路方针,先声夺人,瞪了他一眼,明确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谈致北朝她眨了下眼,露出个极致无辜的表情。
“刚才好像听到有狗在叫。”他轻描淡写地说,神色关切地问她,“没吵到你吧?”
第58章 Chapter58
他们两个不管在闹什么别扭,毕竟都是家事,方舒雁没有在邓展鸣邓绮冰、或是何振面前表演的意思,因此看了他一眼,顺着他的询问,心平气和,颇有礼貌地回应:“还行。”
“是还行不是没有,那就还是有影响。现在的人真是,家里养狗还不看好,竟然放出来惊扰别人。”谈致北脚下用力,鞋底更重地在何振脸上碾了碾,在对方的惨嚎声中,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仿佛热心正义的三好市民。
“这样的狗主人可真是够不负责任的,给我们家雁雁添这种麻烦。”谈致北面上带笑,声音也轻松闲适,仿佛在谈论天气一般,一脚踩在何振脸上,转头朝邓绮冰轻飘飘地看了一眼,眼眸微眯,轻描淡写地问,“你怎么看?邓绮冰女士。”
邓绮冰面沉如水,没有走过来的意思,遥遥看了死狗一样被按在地上的何振,目露嫌恶。
“真是不好意思,给你们那边添了这种麻烦。”她干脆地开口,从何振身上收回视线,看向谈致北,唇紧紧地抿了一下,短暂沉默片刻,利落地说,“相关的精神损失赔偿我会尽快落实,不打扰你们的时间,直接和嘉华去谈。展风很有诚意,希望能让你们满意。”
说到最后,她的脸上明显带出了几分肉痛之色,脸上的表情愈发严肃。
谈致北勾起一边唇角,轻笑了一声。
“怎么,我们看起来缺你那点赔偿?”他扬着眉问,语气中带着刻意得极为明显的惊讶,“把你们家业打包送过来,我们都未必有人愿意接手,脏乱差得业界出名,也就你还当个宝贝供着。”
邓绮冰紧紧地皱起眉,这样竟然也没有发作,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问:“那你想要什么?”
谈致北似是对她的理解能力感到遗憾,脸上露出明显的不耐烦。他又碾了碾何振的脸,完全无视对方的痛呼声,用一种觉得对方欠缺常识的遗憾语气问:“吵到人了不知道道歉吗?”
邓绮冰:“……”
就连方舒雁都一时哑然,谈致北这副喜怒无常难相与的样子她好像也有点久违,不过现在再看,倒是没了之前疲惫心累的感觉,只觉莫名还有点说不清缘由的怀念。
何振被谈致北一只脚死死踩在脚底,连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闻言竟是挣扎着又发出几个音来。谈致北垂眸看了他一眼,脚下用力,顿时让他除了痛哼,再也发不出别的声音。
“我和人说话的时候,希望畜牲能好好闭嘴。”他轻描淡写地说,对他想说什么漠不关心。
他这么连削带打地一番表演,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刻意戏弄欺辱的恶意。邓绮冰面色略微难看,沉默了半晌,没开口,那边的邓展鸣却是在愣了一会儿后,弱弱地出声。
“对……对不起?”他小声说,察觉到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他的身上,面对聚光灯都能从容以对的人,现在竟然紧张得鼻尖冒汗。
他有点磕绊地继续:“本来我爸……何振他是来找我的,说他自己没钱了,过来找我要钱……我没想到会牵扯到舒、方老师,对不起。”
方舒雁看向他,顿了顿,平静地摇了摇头。
“和你没关系。”她说,思路清楚地善后,“你助理也是一片好心,过后别怪他。”
邓展鸣沉默地点点头,抿了抿唇,低下头不说话。谈致北的视线看向邓绮冰。
“该你了。”他平静地说,“养狗不拴,过来道歉。”
许是刚才方舒雁的好态度给了助理勇气,他在旁边看了半晌,此刻忍不住小声为自家老板辩解:“那个……谈先生?您也是知情者,肯定知道我们冰姐也是无辜的,她跟何振结婚的时候也不知道何振的情况,闹到现在这个地步实在也是……”
谈致北抬眸看了他一眼,助理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倒成了恶人了。”谈致北说,轻笑了一声,看向邓绮冰,稍稍挑起眉毛,“怎么,替你解决了一直以来的心腹大患,发现你刻意诱导何振沾上赌瘾也没揭发你,现在他缠上你儿子,你搞不定了,又想着借我的力把人解决掉?怎么,我是你祖宗?”
助理惊恐地猛然倒吸一口冷气,发现周遭一片鸦雀无声的安静时,惊恐万分,猛地抬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的眼中还留存着心有余悸的惊恐,来自守法公民对这种字眼的本能畏惧。
谈致北脚下的何振也突然之间安静下来,一动不动。
谈致北稍稍俯身,居高临下地看他,淡淡笑了一声。
“两个月前,你在酒吧里喝酒买醉,挥霍分到手的离婚财产,叫了两个女人作陪,还遇到了一个很聊得来的朋友,他说要和你把酒言欢,结果去了趟卫生间,人就突然不见了,你那之后就没看见他,当时还生气了一阵。”
谈致北很轻地啧了一声,淡漠地说:“帮你远离危险,你还这么冲着我们家雁雁乱叫,畜生就是畜牲,真会恩将仇报。”
邓绮冰脸色陡变,任谁看到她现在不打自招的表情,都不会觉得谈致北是在胡编乱造。
邓展鸣控制不住地后退了一步,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现场又是一片窒息般的沉默,而后方舒雁的声音突然响起。
“那个人呢?”她冷不防问,视众人的视线于无物,定定地看向谈致北,稍稍皱眉,“怎么就突然不见了。”
“当然是进去了,藏匿传播,唆使未遂,现在还关着。”谈致北有问有答,态度极佳,汇报完毕后还朝她笑得一脸愉快,公然表扬她,“连这种枯燥的话题都听得这么认真,不愧是学霸。”
方舒雁回他一个白眼,没继续说话。
被谈致北揭老底揭到这个程度,邓绮冰想不开口也不行了。她面色略微僵硬地走过来,在离谈致北不远不近的地方站定,绷着脸沉声开口。
“……这件事是我办得不地道。”
决定开口之后,邓绮冰反而不再那么踟蹰,干脆利落地道歉,将补偿措施提到明面上:“想着借你们的力是我不对,我跟何振做了这么多年夫妻,在公司上利益牵扯太深,就算离了婚,放他在外面我也不放心,行事过激了一点,也让他反弹得厉害,跟你们说声抱歉,剩下的事我会去和嘉华谈。”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深深地低下头,再抬头时面色复杂,看了何振一眼,眉宇间露出几分切实的颓然与酸楚。
“我也是没办法。”她叹息着说,“这些年被他蒙在鼓里,我也是受害者。现在的做法或许有些过激,但就像谈先生你会为了方小姐插手到这个地步,我也要为了自己的儿子和公司去做些什么。我们立场不同,对于现在这样的结果,我很抱歉,也很遗憾,真的很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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