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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荨抬眸轻轻看去，咖啡的苦涩味道弥漫在桌上，久消不散。
“更凑巧的是，那个学生的名字也叫顾荨。”
“嗯。”她的声音很轻很淡，几乎微不可闻。
傅嘉冷眉追问，“他在找的人是你，对吗？”
“不重要了。”
“怎么不重要了？你怎么能这么冷漠，这么对他？！”傅嘉低声怒吼道。
顾荨对上她的视线，“就像你说的，都已经过去了，他现在身边有人陪伴，再谈往事只会徒增烦恼。”
“不行……”傅嘉摇了摇头，低吼道：“你不能这么对他！”
“怎么对他？”顾荨平淡地看着眼前的女生，“你想要我跟他说什么？”
傅嘉缓缓开口，“我不知道……”
顾荨暗自叹气，“你不该想太多，这样下去你的心只会更乱。”
“顾荨，你真的很冷漠。”手中的咖啡已凉，傅嘉弯唇接着又冷讥道：“我听安洁说过你一直在外面旅游，可一回来就闹出这么大动静，你还真是厉害。”
她的冷嘲热讽顾荨只当是她的发泄，说的再多换来的只会是毫无意义的嘲讽恶意。
“你为什么没有去报道？为什么要离开他？”傅嘉紧盯着对面这个向来平静冷淡的人，紧紧逼问：“你喜欢他吗？”
她有太多的疑问和好奇了，没法想象她为什么能轻易放弃名校的名额，离开他，还这么冷静，甚至冷漠。
顾荨淡淡开口，“傅嘉，这是我的事。”
“我知道……我也懒得看你们这个模样了。”傅嘉抿了口已冷的咖啡，苦涩味却愈发浓重，“我要出国了。”
顾荨微微惊讶，却不语。
“就像你说的，外面世界那么广阔，我怎么能将目光狭隘在他身上。”傅嘉起身，俯视顾荨，“我要去更广阔的地方看看，这件事我没告诉我哥……你别伤害他。”
“再见。”
话落，傅嘉便提包离去。
坐了片刻，顾荨起身离去，她觉得自己果真是一个坏人啊。
回到店里，安洁连忙上前，“去干嘛了啊？”
“跟一个人道别。”
安洁困惑了良久，她实在想不到还能跟谁道别了，“谁啊？”
顾荨没有回答，反而沉默半响后问道：“安洁，你觉得我讨厌吗？”
“嗯？怎么会？！”
“我很讨厌自己。”顾荨轻语。
安洁愈发担心起来，“你可别吓我啊！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没事，说说而已。”
“别乱说，即便你讨厌自己，我也不会讨厌你！”安洁认真道。
“谢谢你。”
“说好的，不准说谢谢！”
顾荨抬眸看着屋外摇曳的树影，淡淡地弯起嘴角，“我或许就不该回来。”
安洁安抚住她的微颤的肩膀，“谁说的，我还希望你能一直留在这里，陪着我跟我一起经营好这家店。”
清风拂门而入，带来丝丝初秋的凉意。
“对了，周敏今天要来菻市了，咱们一起去接她吧，看到你她一定很惊讶。”安洁笑道。
“嗯……”
下午安洁提前打烊关了门，跟顾荨一起买好菜放下后便驾车去车站接周敏。
宣市到菻市不过几小时有余，她们刚到便恰巧看到人群陆续出来，安洁踮着脚尖努力伸长脖子，“怎么没看到她啊？”
顾荨留意着安洁，就怕她一个不小心被撞到。
人慢慢变少，几乎都要走完了，安洁更是疑惑不解，有了丝焦急，“你说，我们不会错过了吧？”
“你打她电话试试。”
安洁猛地拍了下额头，“我这脑子，忘记还有电话了！”
“铃——铃——”
一道响铃忽然从身后传来，安洁狐疑地转身，随即激动地挂掉电话拥抱住身后的人，“这么久没见还学会搞偷袭了！”
她怀中的女人穿着一身浅色的连衣裙，同色的凉鞋，化着淡淡的妆容，大波浪卷，笑容明艳，身边还跟着一个粉色的行李箱。
顾荨微讶，她记忆中的周敏是个戴着眼镜，有些木讷的女生，与此时跟安洁相拥的人可以说是大相径庭。
周敏挣脱安洁怀抱，望着顾荨露出一个久违的微笑，“好久不见了，顾荨。”
“嗯，好久不见。”
安洁挽着她们，兴奋地向停车场走去，“好了好了，咱们快回去做饭吧。”随后又有些不满地看向周敏，“都说了出去吃，你非要这么麻烦自己做。”
周敏轻笑，“别浪费嘛，吃不完还可以接着吃啊。”
“……”
三个小时后，安洁终于如愿地吃上晚饭。
“还是顾荨做的好吃！”安洁吃了一块红烧肉，非常狗腿的笑道。
周敏斜眼道：“你也得学学做饭了吧。”
“我会做，就是没这么好吃而已……”
“顾荨，我听说你这次回来是参加一个婚礼？”周敏问道。
“嗯，很快就到了。”
“参加完呢？”
顾荨抬眸，轻声回应，“继续旅行。”
周敏微楞，而后弯起嘴角轻轻一笑，“你想过以后吗？”
“你指哪方面？”
安洁看着周敏欲言又止，她其实也想问。
“生活啊，感情啊。”周敏接着又说：“例如你想要稳定下来吗？”
顾荨略好奇地打量这个对她而言焕然一新的女生，她淡笑道：“记者的问题果然刁钻。”随后她又说：“边走边想吧。”
周敏抿唇，歉意道：“抱歉，我习惯这样问了。”
“没关系。”顾荨浅笑道。
“我是觉得以你这么多年的旅行经验，肯定能写出比我们更好更纯粹的文章。”
顾荨轻轻摇头，“我对这个没什么兴趣。”
周敏抿唇想了想，最后又期待了一下，“以后感兴趣的话可以来投稿哦。”
“好。”
“不过……”周敏看着对面的人，轻轻弯起眉眼，“你没怎么变化呢。”
人似乎消瘦了几分，短短的马尾长长了，五官愈发成熟精致，可那淡漠的眉眼却依旧。
“你变化倒挺大。”
没有丝毫恶意的情绪，她只是单纯的说出感想。
周敏有丝不好意思起来，脸微红了几丝，顾荨觉得她这般似乎跟从前那胆小羞赧的模样重合了几分。
一旁被冷落的安洁，不满地盯着她们，“我变化难道不大吗？”
她们相视一笑，“嗯，还是从前那个安洁。”
安洁郁闷地又干掉一块红烧肉，跟米饭较劲起来。
自私的小孩
周敏刚调来，公司给她两天的适应期，其实就是让她休息休息，熟悉下周围的环境。
而她也不负安洁重托，在店里帮忙。
“顾荨，去哪儿了？”安洁看了一圈，随后走到周敏身边。
周敏擦着桌子边回道：“出去了。”
安洁急忙问，“出去干什么？她说去哪儿了吗？”
“没有，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周敏奇怪地看着她，“你这么担心干嘛？这不很正常吗……”
“要是你肯定正常，但是她就有点奇怪了。”
“怎么奇怪？”
安洁缓缓叹了口气，“她才刚回来不到一个月，这期间也发生了一些不大不小的事，你说她在这里除了我们还能跟谁出去啊？”
周敏扶着下巴思索道：“这么说也是。”
“别看她那么冷静坚强，其实我知道她是把所有的事都堵在心里了……”安洁轻声叹道。
“你长大了。”
周敏忽然用一种老母亲般的温柔说，安洁不由无语地半阖眼皮，“……我跟你同龄。”
一旁的余蕊不禁又跟自己的小姐妹邓星星咬起了耳朵，“你说怎么回事啊？前阵子是安姐，现在又换成顾姐了，下一个不会是我和你吧，咱们店有毒哦。”
“……”
茶馆的包厢里，顾荨抿了口茉莉茶，淡淡的茉莉清香瞬间弥漫口腔，清甜的口感，可在回味间又夹杂着一丝甘苦。
她望向对面同样饮茶的人，不免感慨时间真的能让人变化很多。
从前那个有些胆怯的少年已经变得不再惧怕，眼镜下的双眸锐利而坚定，从前一眼便能窥探出的情绪被隐藏得极好，稚嫩的五官也已然成熟。
“阿哲，提前恭喜你新婚快乐。”
房思哲穿着一身休闲的短袖长裤，他推了推眼镜羞赧地接下祝福，“顾荨，真的谢谢你能回来参加。”
“我也想回来看看芳姨。”
“我每年都会去看，今年她一定会很欣慰，高兴。”房思哲笑道。
顾荨淡道：“她不会知道的。”
房思哲一愣，“嗯？你……为什么这么说？”
“没什么。”
死了怎么会知道，不过是生人对死者的思念，我们的心安理得罢了。
“顾荨……你这几年过的好吗？”
“还行。”
“还走吗？”
“嗯。”
房思哲叹了口气，“我今天约你其实是想跟你说一件事。”
“你说。”
“婚期可能要延迟了。”
顾荨的手一顿，她抬眸问向，“多久？”
不是问为什么，而是时间。
房思哲抿唇思索片刻，道：“就几天，预约的酒店那边出了点事，得推迟了。”
“好……我知道了。”顾荨垂眸轻语。
“你有什么急事吗？”房思哲疑惑道，因为她现在看上去实在是有点心事重重。
“没有，还是在宣市举办吗？”
“嗯，还是那个酒店。”
壶里的茶水已经快喝完了，顾荨也准备告辞了，“阿哲，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房思哲不由捏紧茶杯，轻声叫住她，“顾荨，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告诉你。”
顾荨微楞，依旧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你说吧。”
“这件事一直憋在我心里很多年了……”房思哲轻垂眼睑，嘴角弥漫了一股难以启齿的痛苦，“但我必须得告诉你。”
她敛了心神，房思哲这般应该是下了不少决心。
房思哲坚定地抬头直视她，镜片下充满了自我谴责和愧疚，“我……我对不起你。”
顾荨困惑地看着他，顺着问道：“怎么了？”
她实在不理解房思哲突然的道歉，而这歉意从何而来？
“我能有今天的成就和生活其实都是你的，而你……现在居无定所也是我造成的。”房思哲阖眼哀诉道。
顾荨不由倒吸一口气，她似乎有点明白了，可又模模糊糊，她只是惊讶地看着他。
“你在说什么？”
房思哲鼓起勇气对上那双清亮的眼睛，“当年被房家领养的人应该是你，是我抢走了你的养父母，你的生活。”
一字一句砸在她心底，她微张嘴唇愣愣地盯着他，惊讶困惑。
“什么意思？”她不可思议地问道，声音也沉了几分。
“我太害怕了，怕你走后他们会更加欺负我，所以在领养当天是我把你锁进厕所的，房家夫妇看到你迟迟没有来就带走了我……”房思哲垂着头，面目看上去似乎很痛苦和后悔，“对不起，顾荨……真的对不起……”
顾荨愣愣地地看着面前这个自怨自艾的男人，惊愕之余又感觉很可笑。
房思哲小心翼翼地看向她，“顾荨……”
“所以……为什么选择现在才告诉我？”顾荨冷盯着他，唇角嘲讽似的勾起，“瞒着我这么多年，你怎么还能心安理得的让我参加你的婚礼？”
她无法理解，那个久远的小孩竟然如此的恶意。
“对不起……所以我才选择在婚礼前告诉你。”房思哲愧疚地收回视线，望着早已凉透的茶水哀道：“这件事一直压在我心里，难受得我快喘不过气了，你该生气的，你打骂我都可以，只要你能解气。”
“房思哲，你所做所说的这一切不过是求自己的心安理得，若是真的觉得愧疚就不会到现在才告诉我。”顾荨冷漠地盯着他。
房思哲一怔，痛苦地合上眼睛，他知道这份自己欺骗得来的友谊要结束了。
顾荨冷声道：“你真的很自私。”
可悲的是，我也跟你一样的自私。
“顾荨，你生气打我骂我都可以，别……就这么否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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