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又能怎么办呢?日子稠着呢!儿孙自有儿孙福,真到了看不下去的那一天大不了她进庙里陪着两位太太一起念经。
和云开说起今天送聘礼的事,云开敏锐的从母亲平淡的语气中感觉到了些许不满。
他抱歉道:“因为我的事,让您受委屈了。”
老太太摆摆手:“我自己造的孽,这些都是我该生受的。我就是担心,兰家气没撒完,一直这么没完没了的。”
云开让她放宽心:“我早就跟您说过,我们当初需要兰家,兰家何尝不需要我们。现如今看着他家是翅膀硬了,但整个东南亚沦陷,他们家布的线也就暹罗这条能用。我岳父还不知道月明的表兄在曼谷闯了不小的活事,兰家正是需要我们的时候。这件事办妥,咱们两家算是相安无事了。”
云开在家哄亲妈,月明也向继母请教,今天唱的是哪一出?
兰太太白了她一眼:“你是装傻还是真傻?我唱红脸,你去了土司府不是才好唱白脸么?你是千金小姐,怎么能放下身段和那帮子人争长论短的。我现在把该说的丑话说在前面,你过去了就不必客气,日子怎么舒心怎么过。要有不长眼的敢冲撞你,嚼你舌根子,你不必客气,只管打得他妈都认不出他来。”
月明觉得继母翻白眼都翻得风情万种,听完继母的话又疑惑道:“不是让我唱白脸么?怎么还让我打人?才进门就打婆家人,不好吧?”
兰太太涂了红蔻的指尖轻轻戳了她的脑门一下,恨铁不成钢道:“你给我把脑子放聪明点,你爸爸硬要你嫁,是因为你吃了亏。你嫁过一次这事就算抹了,什么时候你不想过了我们马上就把你接回来。到时候离婚再嫁就不算个事,文绣贵妃还和溥仪皇帝离了呢,他们罕家算什么?”说完她又叮嘱月明:“你别去跟你爸爸求证啊!你爸爸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不到事事计划好,他哪里会跟你露半点口风。但昨天他让我怎么让罕家老太太难受怎么来,我就猜到了。”
月明听得想笑,但眼睛却热热的,她握着兰太太的手道:“你们放心,我会好好过日子的。”
第186章
苏时越知道云开要结婚给他送了份大礼,云开接到他的信后就笑眯眯的拿着信去了兰宅。见了兰应德把贺礼呈上卖乖道:“这是时越送来的结婚贺礼,我打算把这三条货轮全转到月明名下,您看怎么样?”
这个着实是厚礼,但兰家的船运公司已经有了规模,这三条船兰应德是不放在眼里的。他就任云开双手举着信,看也不看一眼道:“府里鸦片生意已经不做了,最大的进项断了也是艰难,你留着贴补、贴补吧!”
这三条船早在苏时越出牢狱后就承诺要送给云开和月明做贺礼,云开去信让他用月明的名义注册了一个外贸公司。苏时越一边嘴上嘲笑他:“也不怕鸡飞蛋打,要是小阿月拿着这钱却和别的男人双宿双飞,这简直是血亏。”一边还是帮他去办妥当了。虽然他的牢狱之灾有安克俭一份功劳,但月明和兰英德相帮的恩情苏时越也是领的。这三条船早就记在月明名下。他今天拿出来也只不过是要引出安克俭的事。
他把信举过头,姿态放得低低的:“还是给月明吧!安表哥气不过时越给我筹措物资,伙同总理把时越弄进了牢里。国王对这件事很震怒,我大姐夫虽全力斡旋保住了安表哥的一条命,但家里的生意肯定是会受影响。说不得就要拿家里的船运公司开刀。”
兰应德大吃一惊,苏时越进了监牢这事他知道。看在以前兰家是靠着他们家才取得船运执照的份上他才给查尔斯去了信让他帮着说情。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安克俭的事。
他盯着云开半晌,苏时越被安克俭给弄进去坐牢,自己又帮着说情把人给弄出来,这事怎么看都觉得是云开伙同苏时越给兰家设局。他皱眉问道:“苏大少是被克俭给弄进去的?我怎么没听说?”
云开保持着双手举信的姿势道:“这事说来就话长,滇缅公路被炸,日本人又盘踞缅甸切断了交通要道。我只有靠着时越在曼谷筹措抗日物资,再让六叔的马帮用以前运鸦片的线路把物资运回来。安表哥可能是先前听说我和月明的婚事不成了,生我的气。听说时越帮着我买军火、打探消息,就和总理用危及盟军安危的罪名给逮捕了。可他们没想到,国王根本就没想和日本人结盟,时越帮我办这些事都是经过国王默许的。总理倒了台,安表哥幸好有大姐夫说情,没有被清算。不过我觉得安表哥只是暂时安全。时越的为人我是十分了解的,他吃了这么大的亏绝不会善罢甘休,这三条船既是贺礼、也是赔偿。他定会与安表哥不死不休。”
这下子兰应德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家族联姻本就是借助相互的力量,但这事怎么想怎么憋屈。你不承他的情吧,安克俭一条小命确实是保住了。承他的情吧,你家背信弃义在先,安克俭挟私报复也是情理。但不管怎么说,在这全国抗日的风口,安克俭的做法实在是让他失望。
他咽下心中那口气,接过云开还高举的信,笑了笑道:“那这个就算是月明的嫁妆,到时候一起陪嫁过去。克俭的事你先替我感谢二公子,等我得空去曼谷会亲自上亲王府登门感谢。至于克俭和苏大少的恩怨你就不要夹在中间为难了。等你和月明的婚礼过后,我让长生去处理。”
信送出,云开也终于能直起腰,他也笑道:“这事让兄长去处理是再妥帖不过。但咱们都是一家人您实在不用这么客气,您是长辈,姐夫那里没必要亲自去。我写封信,兄长去拜会一下就可以了。”
兰应德终于让他入座,吩咐艾叶上茶。
“话不能这么说,就算是亲戚也得有来有往才能长久相处。况且当时你和月明已经没有任何干系,二公子还愿意为兰家奔走,这份情怎么都得领。我是一家之主,装聋作哑不合适。”
听到兰应德提起退婚之事,云开收起了满腹的算计,真心实意道:“这都是应该的。先不说是我有错在先,就说当时您再生气也是给我留了余地的。若不是您让六叔留下,我还得亲自领着马帮去暹罗驮货回来。人总是在失去后才晓得珍惜,我以前对您的教诲总是不以为然,阳奉阴违。自从您走后我反而把那些话奉为圭臬的,学着您做人、做事,不再为自己那些小聪明沾沾自喜。您知道的,我已经没有父亲能教我该怎么做了。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忤逆您的意见,我会在您的教导下管理允相,让我的父兄在地底下能安息。”
听完这番话,再想起老土司,兰应德不能不动容。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道:“好好干,别让你父亲失望。”
翁婿俩交完心云开要走。兰应德奇怪他没找借口见月明。开口问道:“你这来了就走也不去和月明说一声么?”
云开笑得一脸憨厚:“不了,按照汉人的规矩成亲之前我和月明都不能再见面。我心里是怕死了婚事再生波折。有些规矩该守还是守,图个吉利。当然,我心里是十分想见月明的,但佛祖说了,贪念是烦恼的起源、是业障。我要和月明长长久久的就得少造点业障。”
这说的是什么乱七八糟?兰应德无语,想对他说:你戏演得太过了!现在知道贪念是业障了,当年在曼谷你怎么没忍住贪念呢?现在来跟他装什么纯情小伙子?
实在是槽多无口,才刚刚觉得他成熟、稳重了些,他马上让人肝火旺盛。不耐烦的朝他摆摆手让他快滚。
路过以前攀爬过喊月明去看杜鹃花的大树下,云开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月明的窗户,关得紧紧的。他有些失望,不能明目张胆的见一面,她到窗前来让他看一眼也行啊!
第187章
长生终于在月明婚礼前两天赶到允相为月明送嫁。月明看到他惊喜万分:“哥,我还以为你赶不回来呢!”
长生长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笑道:“说什么傻话,妹妹结婚做哥哥的缺席象什么话。我不回来谁背你出门?你自己走出去啊?”
在香港的时候接到父亲的电报说月明要和云开成亲,他并不怎么吃惊,心中有一种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的感觉。
虽然父亲跟他说过杜家的大儿子对月明很是殷勤,但他还是觉得月明和云开不会这么轻易算了。
不然当时月明为何拒绝他入赘的提议。诚然是月明的确把他当亲兄长,但她若真的心死选谁不都一样么?姓杜的或许机会比他大,但只要云开一出现,什么都是枉然。因为这个玩意虽然贵族出身,但全然是不要脸的,比市井泼皮还无赖。
所以,听到这个消息他反而是家里最云淡风轻的一个。但饶是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他还是把自己关在酒店房间里喝了个烂醉。一边喝一边哭,他爱的月明,从才会走路就捧在手心呵护的月明,终归还是要嫁人了!
稍晚些杜松护送着陶府二爷一家也来了。陶头人卧病在床,陶大爷被云开还关在监牢里,陶二爷成了利盛勐的主事人。土司娶平妻、娶的还是自己的外甥女,他这个娘家舅舅是无论如何都要来的。
看着妻弟如今在利盛勐大权在握,兰应德也放心了,让杜松从利盛勐撤回一半的人马来土司府给月明当护卫。
杜松早料到兰应德会做此打算,早就安排好人选。利盛勐的马帮交给了他亲自带出来的大徒弟,挑了几个身手好又受过兰家恩惠的一起送陶二爷一家过来。
他挑来的人当中还有小拉祜。当年兰家离开把小拉祜交待给了杜松,让他跟着杜松跑盐。
月明看到小拉祜也很高兴,问他:“跟着松叔走南闯北,你那不爱开口说话的毛病治好了没有?”
小拉祜不好意思的抓抓头抿着嘴笑。
杜松拍着他的肩大笑道:“这小子说话不利索,唱歌有一手,硬是给自己唱回一个媳妇。泼水节前刚成亲。”
月明眼见父亲续了弦,叶户成了家,小拉祜也娶了媳妇,自己马上也要嫁进土司府,家里就剩下哥哥和艾叶还单着。晚上坐在梳妆台前长叹短吁的。
身后给她梳头的艾叶从镜子里见她愁眉苦脸,警觉的问道:“小姐,你是不是想悔婚?”
月明差点被她气死:“我现在悔婚家里谁能饶得过我?”
看样子也不像是怕嫁进土司府受气,带着丰厚的嫁妆还有身手了得的护卫,老太太求亲态度诚恳,二少爷现在小姐说东他不敢往西,还有啥可愁的呀?
月明见她一脸不解,叹了口气道:“我愁你这个傻大姐呢?你比我还大两岁,亲妹妹都出嫁了你还没个着落。我能不愁么?”
原来是愁她的终身大事啊!艾叶松了口气,一副这有啥大不了的对月明道:“谁说我没着落?我的着落不是在您身上么?您在土司府作威作福,我跟着您狐假虎威,伺候您难道不比嫁人伺候别人家一家老小强?”
道理是这么讲的么?月明目瞪口呆:“不是,你难不成还能伺候我一辈子?”
艾叶不解的眨眨眼:“不行么?”
月明被问住了:“也不是不行.......不是,你自己也该有个家呀!女孩的青春有限,耽误了,那就是一辈子的事。”
艾叶握着梳子伤心的看着月明:“小姐,你是不是要赶我走?”
月明头疼的扶额:“别捣乱,我跟你说正经事呢!”
艾叶眨巴、眨巴眼睛无辜道:“我没捣乱,我说的是正经的实话呀!与其去伺候别人一家子,我还不如伺候您。伺候您吃得好、穿得好还有工钱拿。伺候丈夫的一家子,累死累活婆家都觉得我是应当应份,什么功劳都没有就算了,搞不好还会挑拣我那里做得不好。我干嘛去受那个罪?”
没想到艾叶的思想这么新潮,月明眯眼看她,嘴里喃喃道:“我本来没啥心思,但听完你的话倒真是想逃婚了。”
呀!自己一番剖白竟然还把小姐往邪路上领,老爷知道非打死她不可。她连忙道:“您和我不同,哪里需要您亲自伺候公婆。二少爷又护着您,没人敢挑拣您。”
“你总不能一辈子伺候我,你现在嘴上说有家是累赘,但看到别人和丈夫恩爱,和儿女其乐融融,自己却孤单一人,还是会羡慕的。”
艾叶妥协道:“好了,好了,我要是真想成家,大不了嫁俸小赛么!”
月明傻了眼:“什么叫大不了嫁俸小赛?你这么自说自话俸小赛同意么?”
艾叶撇嘴轻哼:“俸小赛喜欢我着呢!不然在腾冲干嘛老跟在我屁股后面,我怎么骂他、撵他都不走?”
月明疑惑:“那不是为了帮罕云开打听有没有男人追我么?”
艾叶一脸理直气壮的反问:“那他为啥不问叶户?宁可一直追在我屁股后面看我的冷脸?”
当然是因为你比较好套话!月明明智的把这句话咽回去。戳破一个少女粉红色的梦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她冷静的对艾叶道:“我困了,想睡了,这个问题咱们下次再讨论。”
艾叶帮她拉好蚊帐,关上门。她才走月明就忍不住笑得在床上打滚。
俸小赛你个罕云开的狗腿子也有今天!既然我家艾叶钦点了你,那你就乖乖洗白白主动送上去。不然我叫你亲爱的老爷亲自把你绑了送艾叶床上去。
因为云开已经是土司,按规矩是不能亲自来迎亲的。待兰太太和陶二太太帮月明梳好妆,陶大管家已经进府催嫁,让随行的婢女将放置印太礼冠和云肩的托盘奉上,双手合十向月明行礼:“尊贵的召法印太,我奉至高无上的召法土司大人之命来接您回府。与我们至高无上的土司大人,共结秦晋、延绵家族。”
兰应德亲手将礼冠帮月明戴上,望着即将离家的女儿他本应该叮嘱几句,脑子却乱糟糟的把那些夫妻和睦的吉利话忘得一干二净。最后只能扶着月明的肩膀抖着嘴唇说了句:“要好好的。”
月明含泪点头:“您放心,我不会再任性了。”
听到这句话兰应德险些落泪,离了娘家的女子,包容你的亲人不在身边,怎么还能再任性呢?
他咬着牙对长生道:“背你妹妹出去吧!”
长生半蹲在月明面前躬着腰对艾叶道:“扶小姐上来。”
伏在长生宽阔的背上,搂着他的脖子。月明在他耳边轻声道:“哥,谢谢你。”
长生笑道:“谢什么?咱们兄妹之间没必要说这些。”
月明埋头哽咽道:“要谢的,小时候你背着我长大,现在又背着我出嫁。你背了我那么多年我都觉得是理所当然,一句谢谢都没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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