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开挑眉:“你现在是宰相肚里能撑船,过去的事一概既往不咎了?你真以为陶老太太真是在佛堂念阿弥陀佛么?她怕是一天三顿饭的咒我们下地狱。”
月明摇头:“这个家再也经不得一点波折了,我不是大肚得一点都不计较。我只是......不想逼出人命。”
现在的利盛勐已经不复往日的热闹,死气沉沉的。陶老太太再恨他们一家子也翻不出什么花来。她的命运已经一眼你能看到头了,余生只能青灯古佛、敲木鱼和诅咒他们这些仇人了。
第192章
“日军已经向印度进军,促其脱离英联邦,以保障东南亚地区日军翼侧的安全。滇缅公路被日军截断后,援助物资大部分只能从驼峰航线运输。运费昂贵、风险极大。虽然罕土司的马帮在运送物资一事上立下汗马功劳,但马帮就那么点人马,运送量远远不够。上峰下令要重新控制滇缅铁路,我等皆要入缅作战。为保作战顺利,刘某只能厚着脸皮向老兄你借战象一用。”
借战象一事,刘上尉以前也提起过。远征军初入缅甸,被骑着战象的缅兵冲散得溃不成军、节节败退。云开实在想不通,若是冷兵器时代倒罢了,这都什么年代了,坦克都出来。这装备精良的国军怎么还能被几只大象给掀翻。都用不到手榴弹,一梭子弹过去不就都解决了么?
禁不住他的再三追问,刘上尉才扭捏相告:“那些士兵都是外省人,哪里见过活的大象。那些战象又披甲带挂的,那么些庞然大物奔袭而来,可不吓坏了么?”
云开听得嘴角直抽抽。答应把自己府中的二十头战象连同象奴全部借给他。
邀刘上尉用过午饭后回到院子,遍寻不着月明的身影,甚是奇怪。拦下婢女询问。
“太太嫌屋子里闷热,艾叶姐姐伺候她在莲池的亭子里歇午觉呢!”
云开一时不知该赞她会享受还是骂她一顿。允相的秋日的烈阳比夏日的暑气更让人难耐。以前在曼谷,因为书房没有冷气机,她直接让婢女拿了冰块放在风扇前对着吹,他见一次骂一次。现在直接睡在水池上面了。
这是笃定他不会拿她怎么样是吧?
让俸小赛退下后自己独自往莲池去。凉亭的四周已经被艾叶用细竹帘遮住,他掀开帘子,只见地上的凉席上垫了块褥子,月明只着抹胸和筒裙侧身睡得正香。
艾叶跪坐在一旁给她打着扇子,见他进来连忙行礼。云开怕她弄出动静惹了月明的好睡,朝她摆摆手示意她出去。
帘子隔绝了阳光,但风也透不进亭内。怕月明觉得气闷,水壶旁还摆了两个个盘子,浅浅的一层水,一个上面铺满瓣尖一点黄的鸡蛋花,一个垒满了拇指大的茉莉。
虽然只是睡个午觉,器具饮食倒是齐全。云开盘腿坐在艾叶先前跪的垫子上,抓了一把盘子里剥好的石榴籽,快败落的石榴水份最是足,甜度也比平时的高。云开吃了一把就觉得腻,托起小碟子吐了籽,又拿描金的漆壶给自己倒水。
月明睡得半梦半醒,听得身边淅淅索索的,睁开眼见云开正在倒水,抬手抓了抓黏了发丝的锁骨咕哝一句:“热死了,给我喝一口。”又闭上眼睛睡去。
白腻纤长的颈子满是薄汗,滑到胸口亮晶晶的。从成亲至今两人都没亲热过,云开看着这么一副美人卧睡图,顿时起了绮思。
他褪了鞋袜,解了银灰八团花对襟上衣,端起刚刚倒的水含了一口,跪在褥子上捧着月明的脸,口对口,把水渡给她。
月明只觉得脸被一双滚烫的大掌捧起,热热的鼻息喷到脸上,张嘴刚想喊热便被堵住,迎了满嘴的水更说不出话来,一睁眼便看见云开的大双眼皮,见她醒了,眼神比外面的太阳还灼人。
睡得懵懵懂懂的,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嘴里的水也不晓得往下咽,顺着唇角流了出来。滴滴答答弄湿了枕头。
拇指抚着她唇边的水渍,调笑道:“这么大个人了,喝水都喝不明白!还喝么?”
月明点点头:“还要的。”
看她迷迷糊糊的模样,云开知道她这是睡迷了。侧身端过水杯凑在她唇边:“喝吧。”
月明就着他的手饮尽杯中的水,舒服得长舒一口气,头一偏摆脱他箍着自己的手躺下准备继续睡。察觉到枕头的湿意,还往旁边挪了挪。
云开只着一条宽口裤和她面对面躺着,手指顺抹胸下方抠进去,抠到别进去的布头时用指尖捏住,在月明耳边低声道:“不是说热吗,怎么还围得这么紧,我给你解了吧!”
回答他的只有月明绵长的呼吸声。不出声就是同意了,他抽出布头,解开抹胸。先前还羞羞答答掩在绿色抹胸里的雪白皮肉终于得见天日,如鲜花怒放一般开了他满眼。
月明睡得正好被他弄得很是烦躁,举手啪一声打在他肩头。
不疼不痒,反而打得云开想笑。舌尖舔上先前被她抓出红痕的锁骨:“脾气大死了。”
含住她花骨朵一般的红唇,这滋味就跟刚才吃的石榴似的,红艳艳满是汁水,被牙齿轻轻一磕,满嘴的甜腻。
下面的筒裙太碍眼,遮掩着一身润美白泽的肌肤。他抽出一只手解着筒裙上的系带。这一通折腾月明总算是彻底醒了,按住腰间作乱的手,还有些迷蒙的猫瞳染了一抹暧昧的湿红,她有些慌张的问道:“你在干嘛?”
在干嘛!这不是明知故问么?算了,不解腰带有不解腰带的办法,他转而去撩筒裙下摆。
月明又羞又恼,恨声道:“这青天白日的......”话说一半便住了嘴,以前他们也大白天胡闹过。说他白日宣淫有些不那么义正严词。怕他真的不管不顾让下人、婢女们看了笑话,连忙求饶道:“你别胡闹好不好?这是在外面。”隔着帘子都能看到外面影影绰绰的树枝。
她这么一提醒云开心头那把火烧得更旺了。吻住喋喋不休的小嘴,炽热的吸吮,任她的舌头不管往哪里躲,他的舌尖都能给她勾出来。
一时不查让他得了逞,月明搂着他的脖颈抖着哭音道:“要是让人知道了,我就不活了。”
话音才落,一条大红鲤鱼从水面跃起又落入水中,水花四溅觅食的水鸟惊得扑腾着翅膀。也惊得月明呜呜哭着挣扎。
云开无奈,每次亲热,她不作点妖就是不痛快。
把她整个人团团搂住,翻了个身,让她爬伏在自己身上,捡了她的抹胸给她擦眼泪,嘴里哄道:“傻孩子,艾叶在外面守着呢!”
月明抽抽噎噎道:“她守着也不行。”
她不知道,她羞云怯雨的模样更拱他的火。抚摸着她白腻的后背,云开轻声哄道:“我轻声的,不叫她听见......”
亭内布满水泽潮湿的气味,湿湿的气味里有怒放的秋菊,有压弯枝头的月季,和竹帘上交缠的身影堆叠在一起。在湿热的午后和悠长的蝉鸣一起晃荡、融化、流淌,化作一股一股的柔软与浓烈。
第193章
允相要借给入缅军队的战象一夜之间全部被毒杀。云开震怒,将大坪掌象舍的象奴全部拘入大牢严刑拷打。
看着摆在案头的口供,云开的心情惊涛骇浪、怒火滔天都不足以形容,但他只是神色冷峻的吩咐俸小赛:“先把继平那个小畜生关进水牢,再让人去勐上把二叔押回来。”
俸小赛不敢说多余的话,只是把头压得低低的应了声是。
桌案上的口供有厚厚的一沓,有用的只有两张。
一张是象奴的口供,说战象暴毙的头一天,汀来太爷家的继平少爷来过。
另一张是巫医看过大象尸体后写的勘验记录:暴毙战象所中之毒和当年鸠杀老土司、大爷的毒相同。
艾叶急匆匆的向月明禀告:“我刚刚遇到俸小赛,他说当年杀老爷和大少爷的凶手找到了,是汀来太爷。”
“汀来太爷?”月明虽觉得惊奇,但也没觉得太意外。端看老土司和大少爷尸骨未寒,汀来太爷便伙同头人们逼迫云开时她就怀疑过他。回到允相她隐晦的和云开提过。但云开断然否定,他觉得汀来太爷只是一时被头人们蒙蔽不可能心狠到对亲人下手。
月明知道他是把自己和厉阳的感情套到了老爷和汀来太爷身上。她想说,这世上的兄弟也不是全尽然如你和厉阳大哥一般。但又不忍戳破他心中的那点念想,把要说的话全咽了回去。
现在事实果然如自己猜测这样,月明一点得意的念头都没有。胸口像是被塞了一腔稻草般,堵得她气都喘不过来。她长呼一口气后道;“老太爷和大爷的事有了个结果,总算是件好事......那老爷现在怎么样了?”
艾叶摇头道:“不知道,俸小赛赶着出去走得匆忙就给我提了一嘴,我也顾不得细问就赶忙来报给您了。”她觑觑看了月明一眼:“俸小赛那么忙还专门来给我提了一嘴,打得就是想让我过话请您去开解老爷,您......”
月明踌躇一会叹气道:“还是让他自己静一静吧!这会,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开解他。等到事情真的尘埃落定再说吧!”叹完又叮嘱艾叶:“你盯紧了府里的仆婢,别让他们抓着一点风吹草动就嚼舌根子。老爷还没发话,谁要敢瞎传惊动了老太太,直接把人送俸二管家哪里去领鞭子。”
府里的仆婢心里虽然都涌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但月明太太贴身的婢女把他们召集起来,讲了一通谨言慎行的道理。便谁也不敢私下议论了。但月明她管得住府里下人的嘴,却管不住府衙郎爷们的舌头。
奘房大佛爷与汀来太爷相交甚好,见老爷拘了汀来太爷的长子不算,还派了人马去勐上要把汀来太爷也拘回来,便来土司府求见月明。
月明觉得今天的雷一个比一个大,她求证道:“大佛爷求见我?”为什么要来见她?为什么不去找正主,再不行去找老太太呀!
见艾叶很肯定的点点头,她揉着额角对艾叶道:“请佛爷进来吧!
大佛爷和月明见礼后便对云开一通指责:“老爷此举太过了,怎么能仅凭毒药相同和一个奴隶似是而非的口供便对亲叔叔不敬,对堂兄弟不慈。””
月明本想叫艾叶上茶,闻言使了个眼色让艾叶出去守门,她和大佛爷接下来的对话不会太美妙。
她端着得体的微笑对大佛爷道:“佛爷言重了,老爷何有不敬、不慈之心。只不过是事情牵扯到叔叔和堂弟,总是要把人找过来问一问的。”
“太太何必避重就轻,大少爷已经被关进了水牢,老爷还吩咐不许给饭食。事情还没查清楚便如此苛待兄弟,这难道不是不慈么?”
大佛爷口气温和,但言语却满是咄咄逼人的质问。
月明深吸一口气候道:“以前老爷教我念书时曾跟我说过,我们汉族的佛法宣扬的是普度众生,本地的佛法宣扬的是自我解脱。我问老爷‘何谓自我解脱。’老爷说‘就是管好你自己,不要多管闲事’。”看到大佛爷面色一变,她也冷了脸道;“其他的先不论,允相出了这么大的事,有人举告大堂弟闯下滔天大祸,老爷连问都不能问一声么?答应借给军队的战象暴毙,老太爷和大爷的命案,哪一件是小事,哪一件不得细细追查、谨慎探问?佛爷不问青红皂白的就来兴师问罪,我倒不明白,那本经书上写了佛爷这个出家人不侍奉佛祖、弘扬佛法,却来对衙门的政务和府里的家事指手画脚?’
大佛爷在允相是何等的地位,土司都要对他礼敬三分。怎么能容许一个妇人对他这般指责。若是正经的印太也就罢了,不过是凭着家财和姿容讨了老爷欢心,让老爷不顾颜面和印太平起平坐。大家凑趣叫她一声月明太太,她却把这糊涂事当了真。
大佛爷面色不悦道:“太太久居允相,难道不知道老爷问政、祭祀,无不知会我们。允相大大小小的事情,我还是是能说上几句的。”
“是么?”月明笑得凉凉的:“汀来太爷倒是好人缘,当年老太爷才下葬,那帮头人便拥着他当土司。那时候佛爷的几句话是帮他说的,还是帮老爷说的?”
他当年站了干岸什么都没说、没做。只能讪讪道:“祖宗规矩摆在哪里,任何人都不能违背。”
月明看着大佛爷脸上红一阵、青一阵,偏了头笑道;“这么说来大师是个守规矩的人?但大师若是真守规矩,今天这事为何要和我这个名不怎么正、言不怎么顺的太太说。您应该按规矩、法度,去找老爷啊!无非是觉得我身份低微,需要仰仗您的地方多了去,您恩威并施一番我就去老爷面前去帮汀来太爷讲情。可惜呀......”月明眼光一冷:“我不吃这一套。日军野心昭昭,国人无不以抗日为已任。老爷一心保家卫国,却有人在节骨眼上给他使绊子,你却来为罪魁祸首说情,这是那家的规矩,那家的法度?”
“那日本人打的是汉人,与我们何干?我一直都不赞成老爷这趟混水。”佛爷说完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月明。
月明挑眉:“你以为是我这个汉人挑唆的?您久居庙宇,是时候该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了。日本人的枪炮就架在怒江边上,你觉得他会一直在江那头么?”
大佛爷被月明堵得哑口无言,愤然告辞,走到门边又被月明喊住:“我劝佛爷一句,做人得知道好歹。我们汉人有句话,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嫁给了老爷,吃他的、用他的,自然要和他一条心。您自己掂量、掂量,到底该奉谁为主。”
大佛爷刚走,都容不得月明喘一口气,艾叶又匆匆进来对她耳语一番。
月明听完头更疼了:“都什么时候了她们还........就不能消停一下么?”
“那现在要怎么办?”
“先不管他们。”
第194章
汀来太爷被押回来府,俸小赛来请示云开,是直接下府里的水牢还是去衙门的大牢。云开让他直接把人提来书房。
汀来太爷进去时云开正坐在书案后给一把弦子上油。两年没见他这个侄子象变了个人似的,下沉的嘴角和他父亲一模一样。
云开抬头看了眼门口的汀来太爷,提心吊胆的日子不好过,他的两鬓已经斑白,脸颊削瘦,嘴角的八字纹深得象刻上去的。
“小赛,给二叔看茶。”他吩咐一声又继续手上的伙计。细棉沾着马油,擦得十分仔细。
俸小赛奉上茶盏,汀来太爷看了一眼没接,木木的坐在椅子上。他把茶盏放在小几上就退了出去。
云开总算是忙活完,拿帕子擦着手朝汀来太爷笑道:“二叔还记得这把琴吧,蒙琴鼓的蟒蛇皮还是您给我的。阿爸见我天天抱着琴去茶馆耍要揍我,还是您帮我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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