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身骑高头大马,同样临风玉树的男儿,一个冷如寒泉、气势逼人,一个温润如玉、翩翩公子,两个各有各的好,不相伯仲。
但罗饴糖的目光从头到尾只盯着凤剑青一人看,她觉得,小凤哥骑着马走在人群中,受人簇拥的样子,还真像神明一样。
临了她不由微笑了一下,在收回目光放下帘子的时候,不小心同凤剑青身后的陆冬元眼神相接了一下,温润公子立马对她笑了。
罗饴糖也毫不失礼地,用凤剑青悉心教导她的礼仪,大大方方同他施以一礼。
陆冬元的停顿引起凤剑青注意,他放慢步子下来等他。
“看什么?”他问道。
“回殿下,没什么,微臣好像看见府上的车了。”陆冬元笑。
还有车里的天仙姑娘...
凤剑青闻言,回头望了一眼,可彭州出于心虚还是怎么的,早已嘱车夫加快速度驶开车子。
这时,凤剑青只能看见远处急促的车影,他微压了一下眉毛,看了看旁边绣珍坊里的德州一眼。
·
罗饴糖回府的时候,还在回味刚才在幢幢人影中偶遇凤剑青的情景。
平时在府里看见已经无甚感觉了,到在今天遇见的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和凤剑青,真的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的世界里,最终是要归于平淡,日日炊烟升起,抱着孩子,守着灶头,养牛羊,浇菜地,能像当年河头村里村人那样生活,已是极好。当然,身边的伴侣能像当年小凤哥一样,她能透过他了解多一点外面世界的事,自然最好,不能也没有关系。
但是他呢,他注定是要居庙堂之上,出入有万民簇拥,光芒四耀,高高在上的。
车轱辘突然发出“咔”一声,然后车子不动了。
“彭州小哥,奴出门前明明有检查好的,也不知怎地...”
车子外,车夫在同彭州解释着。
“说这些没用,幸好王府就在前面了,我去跟居士商量下,让她去边上等上一等吧。”
然后彭州就来到车帘前同罗饴糖禀报,罗饴糖掀帘下来,笑道:“不用劳烦彭州小哥走这一趟了,反正路也不远,贫道走过去便是了。”
但彭州硬说不能让她跟着走,一定要另外派车来。
罗饴糖便只好到边上等上一等。
车夫回去派车,彭州打算到一旁买点吃的给她垫肚子,不料才刚转身,罗饴糖就被在拐角处被人拽进暗巷。
她吓得要惊叫之际,安公公往唇上“嘘”了一“嘘”。
“青莲居士,咱家来,是奉陛下之命,请您帮个忙的。”
看着公公白眉弯起的模样,罗饴糖直觉这不是一件好事。
有什么事,是堂堂皇帝的內宦总管,需要躲在角落把她拉来,请求她帮忙的呢?
第31章
安公公同她很快说完就走了, 等她重新出现在原来的位置时,彭州已经找她找疯了。
“居士!终于找到您了,吓死奴才了!”
幸好虚惊一场, 刚刚彭州找不到她,还以为被哪个急色的流氓掳走了。
“居士?居士?您没事吧?”见罗饴糖脸色不妥,彭州又问。
“哦, 没有, 就是累了而已。”罗饴糖回过神来, 勉强挤出一丝笑。
安公公同她说, 等八月十二那天, 宵禁夜,凤剑青会留在宫中不出来。
到那时候,请她偷偷到王府西院鹿灵湖边的矮墙旁, 会有接应她的人带她出去。
公公说, 陛下有个难题, 想请她帮忙, 请她去给一个贵人做法事, 只要那贵人好了,摄政王就不用到前线参战。
要是她不肯帮忙, 那到时候朝廷没人, 只能让摄政王上前线了。
他跟她说, 摄政王同那贵人素有龃龉,此事不能教他知道了, 不然以他的性子,必定会责难陛下, 还会自告奋勇上前线的。
罗饴糖明白国家有难的时候, 小凤哥确实会自告上阵的。
她不想阻止他, 她只是担心安公公突然这么来跟她说,显然是有些事不得不避着摄政王做的,可他用来规劝她的却是这样的理由...
大概连皇上也在怀疑,她和摄政王的关系吧?
她不知道这件事会不会对小凤哥带来影响。
她想找个机会找凤剑青商量,可是,一连好几天,她去邀月阁都没等到他回来,就连彭州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居士,您有什么急事要找主子吗?要不奴才找人帮你传话?”
看着罗饴糖这么焦急的样子,彭州问。
罗饴糖心想,这种事还是最好等他回来,自己当面同他说,于是便拒绝彭州道:“谢谢你,彭州小哥,但是不用了,要是你看见殿下回来,就去差人告诉贫道,可以吗?”
“嗯,那是自然,居士放心吧。”彭州很爽快地答应道。
这几天,凤剑青要忙着在收到前线消息的第一时间,对那方作出回应,所以每天从宫中忙完,都会直接到军机处,夜里也直接宿在那。
眼看着八月十二日快到了,罗饴糖心里越来越着急,于是,前一天还是忍不住让彭州帮忙叫人去找凤剑青。
彭州是亲自去叫啸风到军机处找摄政王的。
谁知那天边境告急,军机处关口严守起来,许多臣子都来了军机处,但凡与军务无关的消息一律不能带进,就这样,彭州恹恹地把消息告诉罗饴糖。
八月十二日那天,罗饴糖一大早去了东院,想坐在前庭等他。
然后,晌午的时候,陆冬元亲自来了。
陆状元只是来帮摄政王拿公文的,当他看见少女穿一身素净的僧袍,坐在廊道,任风吹起袍摆的样子,他的目光停留了几瞬,然后走过去。
“这位小师父,敢问,在下与你,是不是曾经见过?”陆冬元气质优雅,与人说话的度,也拿捏得恰到其分,让人感到如沐春风。
若是普通人一眼看见罗饴糖的美貌,都会忽略她身上其实是穿着僧袍,会直接称她为“姑娘”,可是那样的话,就会显得孟浪了。
像陆状元那样的拿捏距离,是刚刚好的,既不会让人感到不自在,也能达到自由攀谈的目的。
罗饴糖认得陆冬元,他就是那天同凤剑青一起打马走过的状元郎,也是小凤哥给她选定的“人”。
罗饴糖一见到他,立马起身回礼,道:“这位郎君想必就是殿下身边的陆相公?贫道法号青莲,是圣上御赐金册带发出家的居士。”
“原来是青莲居士。”陆冬元笑了。
“陆相公,敢问您待会是否要见到殿下?能不能...能不能帮贫道带话给殿下?”罗饴糖急问。
陆冬元抱歉一笑:“不巧,在下只是来帮殿下拿东西的,殿下他今日一整日都待在陛下那里,和群臣一起商讨重要的事情,在下也没有资格参与的。”
罗饴糖眸光黯淡下去。
“不过,居士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在下也可以略尽绵力,权当报答殿下的知遇之恩。”陆冬元道。
罗饴糖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拉着他到一旁说了起来。
·
到夜里,罗饴糖按照安公公说的,到那矮墙边等着。
不一会,果然有几个大内高手过来接应,把她带了出去,外面轿子都备好了。
“居士请放心,有咱家的人护着你,不会有事的。到时候只需你帮忙做一场法事,做完就完好无损带你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安公公自己心里也慌,说的这番话就格外画蛇添足,听得罗饴糖心脏提起。
轿子抵达后,罗饴糖是被蒙起双眼让人搀扶着进去的,她被带到一个逼仄的宅院,那里有备好的法坛和香烛纸冥。
“居士,请开始吧。”
安公公解开她的眼睛,请她开始后,他和其他人就退出了院子。
四下静谧,罗饴糖环视四周,什么也没看见,只有一个香烛坛发出幽冥的光,她害怕了起来。
“居士...请你一定要救犬子...”
一个身影从黑暗中徐徐步出,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
紧接着,黑暗中,那些树藤一般的黑影突然化作了人影,上前一把就将她手脚拘住,把唇封住。
罗饴糖瞪大了眼睛。
荣安侯点燃了一盏灯过来,细细地端详罗饴糖的面容。
“媛媛,是你吗?长得还真像...要不是知道媛媛眉心有颗红痣,本侯就真把你错认是她了...”荣安侯目光近乎痴执望着她道。
“有位高人说,八月十二,八月十五这两日,选定吉时,起坛,让你同世子交`合,那么,媛媛就能回来。”
荣安侯擎着烛光在她身上扫掠。
这时候,有人把那位关了许久近乎疯癫的世子领了出来。
罗饴糖被捂着唇说不出话,心里既惊慌,又存在许多疑问,只能干瞪着眼,看着那疯子一样的霍齐仲笑着朝她走近。
“你是不是很奇怪,世子已经被摄政王去势了,又如何能同你交`合?”荣安侯笑道,“本侯花了重金,又花费多少功夫,才能叫他恢复过来。别的儿子是死是活没有关系,只是仲儿不能断我霍家香火。”
罗饴糖隐约从旁人口中得知,霍齐仲是荣安侯已逝元配唯一留下的血脉。
“吉时已到了,你们快去吧。”荣安侯把她往霍齐仲身上一推。
这一刻,罗饴糖脑海里浮现起珍儿之前同她说过的话。
她说,青烟死的时候,全身赤`条,下方流着血,被人用草席卷着从后门抬出来的。
她打了个寒颤,望天。
长夜空寂,遮云避月,黑得让人绝望。
可下一刻,就听见四周刀剑声,光刃在黑夜里闪耀,显然有一群人越墙闯了进来,同荣安侯的人厮斗在一起。
陆冬元趁机踹开了霍齐仲,把罗饴糖拉着越过了院墙。
待走了好远的地方,他才停下来,松开了她的手。
“居士,方才得罪了。”陆冬元收起了手中的剑,这时,刚才在院宅中闹起动静的大汉也陆续追来了。
“辛苦,下回有事再找你们。”陆冬元笑着给他们每人一锭金子。
“他们...”这时罗饴糖终于从惊魂中回过神来,问道。
“他们是在下聘请的江湖人。”陆冬元笑着解释道,“在下家中没有侍卫,就算有,这种时候也不宜用自己的人。”
“这些都是在下相熟的江湖人士,居士放心好了。”
“那...那陆相公想要找的东西都找到了吗?”罗饴糖压下心头惊慌,问道。
“找到了,证据都在在下手里,但是暂时还不宜动他们父子俩,因为牵扯的太多了。”
“陆相公...荣安侯说...还有八月十五那天,他...不会放过我的...这事不能让殿下知道了,因为...因为他们手里握有对殿下不利的东西。”罗饴糖低着头道。
这就是荣安侯父子两威胁她的事,她不能让摄政王知道,还得默默地承受,直到...替世子怀上子嗣,不然,荣安侯宁可自损八百,也要对付凤剑青。
“我可能...不能再留在王府了,不能...给殿下添麻烦的。”她低着头道。
她原本还打算接受小凤哥给她的安排,同德州一起,过些普通人的安逸生活。
但是,世事又岂有尽如人愿的?
女子地位低微却怀有美貌,本来就是一种灾难。
她如今已经想明白了,她要是真的同德州在一起,怕是会害了德州。
于是,她只能把目光投向陆状元。
“陆相公,我能不能,同你谈一个交易?”
·
因为罗饴糖不能回王府,所以陆冬元找了一个小宅,把她藏了起来。
当天夜里,安公公就神色慌张地回宫去同皇帝复命。
当时皇帝正坐在摄政王旁边,安公公来到丹陛前就立马收敛神色,装作若无其事来到皇帝身边,小声同他说了几句。
皇帝听完,脸色煞白,剧烈地呛咳了几下,差点没缓过气来。
一旁的凤剑青正在审阅着文书,幽幽地将目光投来,淡淡地问:“陛下可好?”
皇帝听完,压抑不住咳得更厉害了,安公公赶忙扶着他。
“殿下,是陛下他饲养的小宠死掉了,陛下一时难过所以...”安公公赔笑着解释。
凤剑青皱了皱眉,他向来看不惯小皇帝养宠这样一个软弱无能的爱好。
在他看来,一国之君,更加不能放任让自己有任何能被人有机会抓住的弱点,养宠这样一种耗费心神,而又会削弱自己意志力的事情,他是不赞同的。
“人不见了?被谁抓走了?怎么会这样呢?这让孤怎么跟皇叔交代??”
皇帝走出殿堂,躲到一隅责问起安公公来。
“奴才也不知道,然后奴才刚刚才得知,荣安侯要那女子来,原来是要行邪蛊之术,召唤魂魄养蛊的!那青莲居士差点成了刀上鱼肉!”安公公回忆起来,后怕道。
“荣安侯竟这样大胆!那...皇叔这里怎么办?”皇帝又望了一眼殿内高坐的摄政王,担忧道。
“陛下别急,您先想办法把他拖在宫中,奴才多派些人,当务之急,一定要把人给找到!”
第32章
自那夜之后, 罗饴糖就躲在陆状元安排好的宅院里,没回过王府。
那夜她吓坏了,什么都来不及想, 只想着这事不能让小凤哥受牵连,所以她只能找小凤哥以外的、有合作能力的人求助。
等她回过神来想到府上的人会担心自己,找来陆冬元说的时候, 陆冬元笑道:“不能说。”
“就让他们着急去找。”
罗饴糖明白他的意图, 但还是怕小凤哥会担心自己:“可要是不与他们说, 我怕...”
“你不是不想连累殿下吗?那就更不能说。只有什么都没说, 那夜的事, 才能是荣安侯和皇上合谋将你掳去,只是中途被江湖人截了胡,荣安侯一族纵横权海那么多年, 要查是哪个仇家雇的人没有那么容易。至于王府里的人, 该怎么反应就怎么真实去反应。”
22/64 首页 上一页 20 21 22 23 24 2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