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找到了话题,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真没许愿?”
刚刚宋林菲问她的时候,她倒能淡定从容的说没有,可这会儿换成陈延白问,陈年反而有些不自在了起来,像做了亏心事,久久不冒一句话。
“嗯?”
声音的故意压低带着些逼仄的压迫感,陈年头皮发麻,迎着他的目光看去。
兜头光影婆娑而下,他被光所偏爱。
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是她愿心动的样子。
藏进身后的手指紧了紧,陈年静静的看着他,这次没否认,但却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她默认了自己刚刚许过愿,也默认了刚刚有对宋林菲撒了谎。
陈延白倒是不对她的愿望感兴趣,唇角微弯,像是故意的:“小心你的鼻子。”
陈年听得云里雾里,手却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鼻。
“小心会变长。”
轻飘飘的一句解释,让陈年的脸颊浮起淡淡的粉。她之后没再看他,转过身边找宋林菲说话,平静自己那颗因为他而疯狂跳动的心脏。
但也还是会忍不住想,自己扔硬币时,偷偷许下的那个愿望,三个字的愿望,只需认真三秒。信女无比的虔诚,她甚至只想着那个愿,闭眼撒手一扔,可她也没想过自己会扔得这么准,几乎一击就中。那她便开始了贪婪,想让这颗古老的大树托着她的愿,久久不灭。
那天他们玩儿到很晚才各回各家,夜空中闪烁着几颗稀疏的星,陈年走到和他们分别的岔路口,转过身面对他们挥手。周边的小店铺还亮着灯,屋内的光影投落到外面,将地面照得很亮。
“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家啦。”陈年笑着与他们挥手。
宋林菲站在两个男生的中间,也抬手跟她挥了挥:“那再见啦,你一个人回家注意安全,到家了给我打电话。”
陈年点头,她往后看了看,那条长长的回家路上,此时一个人都没有。路边的小商铺也逐渐收了摊,关门打烊的声音也渐渐袭来。夜风吹着两旁的香樟树叶摇晃,悉悉窣窣的声音像极了之前的某天晚上。
她有点踌躇,下垂的手捏了捏衣角。
许嘉述看出了陈年的犹豫,当她是在害怕,突然开口:“都这么晚了,陈年,要不我送你回去?”
他手挠头,目光讪讪又小心翼翼的看着她。
“还是不了。”陈年没怎么想就拒绝:“我家也没多远。”
“那不行,万一……”
“我送吧。”
陈延白的声音突然横插进来,音质是被夜风浸润过的温凉。
陈年稍愣,目光从许嘉述的身上慢慢移到陈延白身上,少年衣摆被夜风鼓动,他的额发也被风稍稍吹乱,眉眼隐匿其中。
她的心也被风吹乱。
女孩儿眼里有诧异的神情,陈延白下一秒就解释:“我要过去那边超市买点东西,正好顺路。”
原来是这样。
陈年恍然大悟,眼里惊异的神情逐渐褪下。她微阖了阖眼,小心翼翼的遮住那层失落。
最后陈延白和陈年走一个方向,和许嘉述宋林菲道了别。
两人并排而走,耳边徒有夜晚的风声,和街道两旁正打烊店铺里传来的说话声音,除此之外,他们俩谁也没出声。
陈年走在他身旁,稍稍抬起眼看四周。
那些店铺都关得差不多了,卷帘门被人从上往下拉,啼哩咵拉作响,遮住内堂得光。
“那个……”
陈延白悠闲自在得插兜走在陈年身旁,听见声音撇来一眼,“什么?”
“你真的是过来买东西的?”说实在得,陈年不信他刚刚说的那句话,但又实在不好意思刨根问底。
只能小心翼翼得试探着。
“你猜?”
少年的额发被风吹起,露出光洁的额头。他扭头看着她,路灯落下的光晕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条轮廓弧线。
陈年的目光顿了顿,又转瞬即逝的挪开。
她不想猜,垂着眼看地面上并排的影子,“我就当你是过来买东西的。”
声音很轻,被晚风一卷,又顷刻间带了柔。
陈延白的视线没从她身上挪开,他看着她安静的侧脸,无声的勾了勾唇。双手向上伸了个懒腰,也活动了一下脖颈,视线落到前面去,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轻松:“行吧,那我也当你是信了。”
两个人没再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陈延白知道陈年不怎么喜欢说话,便也不再打扰。两个人都安安静静的走,他们的步伐一致,都走在一条水平线上。
陈年看着地面上那两道人影,因为光照的角度,它们时而分离又时而挨着肩膀。
在这夜晚里,竟露几分暧昧。
她偷偷弯了唇笑。
可却在下一秒,身旁的少年忽然一个箭步上前挡住了她的路,耳边有俶忽的风声,夹杂着他身上淡淡的清冽气息。陈年还没来得及抬眼去看他,他的手就先绕过了她的后背,将自己猛地往他的怀里一按。
陈年侧着脑袋紧贴他的胸口,一呼一吸间,全是他的味道。
她瞬的愣住,脚啊手啊,似乎都被定住,陈年脸颊贴在他的胸前,只隔一层薄薄的衣料,他们肌肤相亲。
脸颊被烧得滚烫滚烫,她已经无法再去思考其他的东西。
只知道,在这个和往常一样平凡的夜晚里,她被陈延白拥进了怀里。
很小心翼翼的拥着。
作者有话说:
PS:“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摘选自《桃花源记》
第24章 上头
陈延白有这个举动还属是自己眼尖, 看见了几个熟悉的人。
他们成群结伴的在他们前面不远处晃,红毛蓝发,身上穿着色彩浓烈扎染的奇装异服, 手里拿着长棍, 吊儿郎当的样子顿时让他回想起很久之前遇见的那一幕。
几乎就是在他们看过来的同时,陈延白迅速转身挡住了他们与陈年。将她按进自己的怀里也是害怕她以为自己有毛病会挣扎, 可他好像想得太多,陈年的反应并不是那么强烈,反倒是呆愣的惊讶。
但也正好。
陈延白微垂下视线看呆在自己怀里乖巧的女孩儿, 她很瘦, 肩膀也纤薄,他都不需要怎么用力, 人就被他揽得很紧, 但却也足够温软。晚风拂过,撩起她的发丝,轻触他颈间。
有些痒。
他盯着她头顶上小小的发旋儿看了会儿,有些极不适应的滚了滚喉结。
那些人并没有注意这边的这幕, 只当是普通小情侣依偎在一起撒娇,抛来视线没多久就收了回去。
陈延白余光瞥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一旁的小巷子里, 虽如此, 目光也还是警觉锐利了些, 他不敢保证那群人会不会再次返回。
路灯拢下来的光影在他的脸上刻下痕迹, 陈年微抬眼,瞧见他的一截锋利下颌曲线。目光抖落, 陈年脸颊发烫的将它收回, 下一秒, 箍着自己的肩膀一松, 她脱离了陈延白的怀抱。
鼻尖的气息淡了几分,没由来的拥抱让彼此也都陷进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尴尬。
陈年微侧着身,利用耳边的短发挡住自己微微发红的脸颊,牙齿咬着唇,表情几许难耐。倒不是觉得被陈延白突然抱一下,被他莫名其妙的占了便宜的意思。而是觉得,就这样在她毫无预兆的情况下,被自己的暗恋对象搂进怀里,会害羞,也会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可陈延白偏偏就理解成了前者。
他有些愧疚,手挠着后颈,跟陈年说抱歉:“对不起。”
陈年自认为他说的是刚刚的那个拥抱,藏在暗处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红,心本就已经慌张的不得了,于是胡乱的摇了摇头,“没……关系。”
是真的没关系。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夜晚很静,路灯下的黑影也站得很静。陈年看着地面上身旁的那个影子,鼻息间似乎又闻见了少年身上的清冽气息。
风没有再乱刮,树影也没有再摇晃。
她突然转过身面对着他,与他对上视线,带着自己心间里那快要四处炸开的情愫,大胆问:“陈延白,你刚刚为什么要抱我?”
一个字一个字都说得缓。
陈延白没说自己是因为看见了上次遇见的那几个人,他害怕陈年会害怕,于是打了马虎眼,语气故作得十分轻松:“抱你一下需要理由?”
想不通为何他给出这样得答案,陈年还想追问,刚一张口,话就被他堵了回去:“快点回家吧,不然你父母该担心了。”
他看着前面道路沉沉的夜色,目光混沌,隐在黑夜里看不清情绪。
陈延白把陈年送到了家门口。
她家这条道和观澜国际那边不同,狭窄逼仄,四周都是居民居住的筒子楼,头顶电线盘错的交织在一起,稀薄月光透过电线落下来,照在他们脚边。
筒子楼上的几扇窗户点着灯,暗的黄色,照得屋里的人不怎么清晰。
陈年站在筒子楼门口,转过身面对着陈延白。他身后是夜晚的漆黑,一身清朗润意,任凭黑夜融合。陈年抿了抿唇,垂落在身前的手捏了捏,“我到家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他双手插兜面对她而站,等他说完话才抬头看了眼她身后的筒子楼,高大却漆黑。和一整夜都亮堂如白昼的观澜国际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甚至是毫无预兆的,陈延白想起了那家狭小的面馆,女孩儿身前系着围裙,手里拿着抹布擦桌,任凭脸颊汗液滴落,她都不改一丝脸色。
他的视线还看着楼,突然出声问她:“你家就住这儿啊。”
被他问得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陈年的喉咙里灌了风,颇有些哽:“…嗯。”
她不知道陈延白为何会问这样的一句话,但在她看来,结果并不算好的。他家住在明澜市最高档的富人区,平民窟里的人本来就和他有云泥之别,他那么问,无论从哪个方面想,都只有一种结果。
一种她可能会心碎的结果。
心理建设做了一层又一层,到头来,陈延白才叫她知晓了做无用功后的劫后余生。
他脑袋缓缓地点了点,将视线缓慢的移到她的身上来,“不错,挺热闹。”
是在讽刺这里的环境很闹么?
陈年心尖一揪,手也捏得紧了些。她牙齿咬着唇肉,在唇间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齿印。这一刻叫她难堪,所有的情绪都拥进她的大脑里,叫她无法认真的思考。
心揪到快要阵痛。
后来她又听见他说:“快回家吧,以后我来找你玩儿。”
陈年眼皮微抬着看过去。
少年虽是立在黑暗里,却又比黑暗亮。他眼角微向上翘,含着笑,发丝被夜风吹得有些乱,眉目清峻。
她就那么看了一眼,之后就再也忘不掉了。
到了家门口,陈年轻手轻脚的开了门,却发现江吟还坐在沙发上等她。她手里拿着遥控器在按,脸色格外冷淡。听见门开的声音,她才扭头看了过来,一眼就挪开了。
陈年没想到江吟这么晚了还没睡,自己很晚才回来,她本人面对她是有些心虚的。
她颇有些拘谨的走过去,轻轻又试探的喊了声:“妈。”
“你还知道回来?”江吟关了电视,将遥控器放在身边,“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陈年抿着唇没说话。
她以前从来不晚归,江吟也从来没在这方面上心过,他以为陈年会一直做到这一点,可终究还是出了岔子。
她很生气,问她:“我打你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一双温怒的眼睛就那么直直的看着她,明明是有火的,可她说出来的话,却比冰还冷:“再过两个小时,我就快报警了。”
“我手机没电了。”陈年对今天很晚到家,让江吟担心这件事感到很抱歉,“对不起妈妈,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电视机被江吟关掉,唯一的闹声被扼杀。此时的客厅里很安静,母女俩一站一坐,气氛很焦灼。
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江吟警觉的眯眼打量陈年,心里揣测到某个答案时,她出声:“你是不是遇见易家的人了?”
“没有。”
“我们现在分了文理科班,不怎么容易遇见。”
江吟这才缓缓放松下来。
她今天关店也不算太早,回到家的时候八点,瞧见陈年不在家,便给她打了电话,打了三四个一直都没接通。她脾气一向有些古怪,平时对陈年也冷淡疏离,但当妈的,谁不担心自己的孩子。
见她没事,江吟松了一口气。她起身,一边朝厨房走一边跟她说:“厨房里有热好的牛奶,喝完赶紧睡觉。”
江吟对她的好从来只体现在行动上,有时候她想不通,她爸爸为什么会爱上这样的一个女人。没有别人万种风情,也没有别人娇小可怜,她有的只是一脸的素面朝天,甜言蜜语也从不放在嘴上。
陈年抱着喝完的牛奶杯呆呆地坐在书桌前,思绪飞到一半,她突然想到送她回家的陈延白。
他的怀里很暖,气息清冽,侧耳聆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以及她问他抱她的原因,他回答的那句“抱你一下还需要理由?”,好像桩桩件件,都能成为她心动很久的原因。
台灯灯源处扑朔着几只小飞虫,小小的黑点。陈年将下巴搁在杯沿凑近了些看,它们急速煽动着自己脆弱的翅膀朝光源扑去,攀在灯壁上不离开,就像她一样,会本能的靠近有光在的地方。
陈年歪了歪脑袋,乌黑明亮的眼睛盯着那些小家伙,抿唇扬起很深的笑容。
手机充好电后,她看见了许嘉述发给她的一条信息。
问她到没到家。
消息发送过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前。
陈年解了锁回复:[陈年:我已经到家了,刚刚手机在充电,现在才看见,不好意思。]
许嘉述还没睡,收到她的消息后几乎下一秒就发了过来,看起来比她还急:[许嘉述:你真是吓死我了,你要再不回我消息,我就要报警了。]
这一天天的,怎么大家找不到她都要闹着报警。
陈年抿唇失笑,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心情极好的回信息:[陈年:没关系呀,要是我真丢了,这笔帐得算在陈延白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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