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温度在她手背转瞬即逝,来不及收藏与回忆。
元灿霓一颗心没法落地,要起飞了。
商宇既然透了口风,元进凯希望增大,附和道:“那是,姐夫是顾家的好男人,当然要好好商量。那、我就等姐夫的好消息了。”
送走元进凯后,元灿霓坐回刚凉下来的沙发,抱着暂时没发烧的鲨鱼,故作不悦嚷嚷:
“有人说家里我管钱,我怎么一分钱也没见到啊?”
商宇淡笑,抬起一边手,跟要伸懒腰似的。
落手处却是她的后颈。
长发盘起,由鲨鱼夹夹着,赤露的肌肤尽在他的掌心。
元灿霓跟猫一样被拿捏,不由缩了缩,扭头蹙眉,佯怒:“干什么?”
商宇把着她的后颈,有意无意摩挲,固定彼此距离,又似下一瞬能缩短为零。
“我给你敢拿吗?”
久违的触抚,异己的温度,激起的一层鸡皮疙瘩是肌肤的狂欢。
元灿霓梗着脖子,眨眨眼:“你一个月挣多少?——不,年薪。”
商宇谑笑道:“反正比你多。”
元灿霓给他一记憎恶资本家的瞪视。
商宇稍正经,“目前投资可以保证我们小家稳定运行,消费水平不降,甚至一起gap几年也没问题。”
除了度蜜月,元灿霓想不到其他“一起gap”的场景。
婚礼是蜜月的基石,他们连基石也没有。
后颈温度陡然消失,像盒饭没了盖子,吃还是能吃,明显不完整。
元灿霓自己盖了盖,跟左手摸右手一样,没劲。
商宇浑然不觉,低头在iPad点开银行卡App,给她漏了一串数字,有一部分理财一部分活期。
相信这只是银行卡之一。
元灿霓默默将千位分隔符转换成以万为单位,眼睛从句号瞪成字母O。
“那么多有什么用,又不是给我用。”
商宇立刻点进转账页面,“你银行卡号?”
“谁会特意记啊。”
商宇的食指在屏幕上滑动,跟pencil似的,富有艺术感。
“你手机绑定银行卡了吧,可以用手机号转。”
元灿霓忙叫道:“我开玩笑的,你之前那张我都没用完。”
商宇恍若未闻,单手将iPad平托到她眼皮底下。
“自己选个数字。”
“还能选幸运号码?”
元灿霓瞠目结舌,又不是选靓号。
“给我留条底裤就行。”
商宇本是开玩笑,气氛陡然尴尬,他们还没到底裤相见的亲昵,还是谨言慎行为妙。
元灿霓挺直腰杆,壮胆似的清了清嗓子,口吻如慈悲大赦。
“行吧,我就当过年利是。”
即使敲下1314520,对商宇也只是九牛一毛。
走神间隙,指尖竟然点出131,心虚瞟他一眼,那双深邃眼眸堪比天眼。
元灿霓删掉,输入16888,少一个8是对他的轻视,多一个8是对她的侮辱,五位数刚刚好。
她随手点了确定,交还他输入密码:“新年行大运!”
商宇没跟她拉扯,反正以后多得是机会。
叮——
元灿霓手机传来入账提示。
“他爸都不想给钱他,你真的要投资他的酒吧吗?”
商宇保守道:“我先让卓泓帮我打听一下。”
虽然对外宣称家里她管账,元灿霓不懂做生意的门门道道,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对元进凯“施舍”,但商宇真要投资,她也没有立场阻拦。
以前有一次商宇从家里带了甘草橄榄,约她上教学楼天台“拿货”,那里可以一睹宜市傍晚的天际线。
元灿霓冲着太阳,半是眯眼半是笑,拧开罐子就往嘴里塞了一颗。
空中刚巧突突飞过直升机,元灿霓仰头,不小心让橄榄核滑进喉咙。
她后心一凉,扶着脖子,憋红脸愣是哕不出,一口气还梗在半途。
商宇醒过神,站到她后方,双臂箍住她,拳头抵住她腹部,元灿霓整个人被压在他怀里不断向后向上冲击。
那颗橄榄核终于给冲出来,她湿红着眼,再度大口呼吸到空气。
商宇终于松一口气,手背抹去额头虚汗,声音难掩后怕:“吓死我了……”
后来元灿霓才知道那叫海姆立克急救法,要不是商宇家里做医疗器材,耳濡目染会一些,恐怕她早已小命呜呼。
可是学生间流传的却不出商宇的丰功,竟说元灿霓跟人在天台打野战。
不乏姿势细节,doggy style,当真跟野狗一样。
元灿霓理所当然找元进凯算账,除了他没有谁对她怀恨在心。
令她意外,元进凯竟然承认,说就在天台上看见了。
元灿霓拳头发硬,但已经奈何不了他。元进凯进入高中身体拔节,已经高她半头,再也不是初二那只瘦小鹌鹑。
她无疑以卵击石。
“说曹操操到,”商宇举着手机,开了扬声器接电话,“卓泓?”
元灿霓看了他一眼,便继续呆着不动。
许卓泓问:“从老家回来了?”
“刚回两三天。”
许卓泓说:“是不是很久没开高中班群,初十聚会,他们没见你动静,让我来问问。”
“不去。”
商宇又开启“不”字法则。
许卓泓笑道:“我就跟你通知一声,通知到位了,回头我告诉他们。那今天有空我们碰个头?”
“等会,我问下。”
商宇忽然转了一种语调,没有刻意压低,依然含着一股缱绻的温柔。
“今天有安排吗?”
元灿霓大腿给不见外地拍了拍,才反应商宇跟自己说话。
“没。”
“今天有空。”商宇对电话里的人说。
噗嗤——
许卓泓爆发大笑。
“你现在见外人还要请示了?”
“我可没拦着你。”
元灿霓小声辩白。
“多嘴。”
商宇显然埋怨电话里的那位。
许卓泓稍微收敛,“你现在在荔茵嘉园还是燕灵湖,一会我过去找你?”
“不用,我出门。”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又炸出许卓泓的大呼小叫。
“我没听错吧,你竟然愿意出门玩了?那你想去哪里,哥给你订个好位置,我们好好喝一壶。”
商宇冷笑道:“上次一起去动物园的是替身吗。”
许卓泓依旧止不住,“行行行,我知道了,商大少爷结了婚彻彻底底转性了。”
目光在结婚同盟身上停留一瞬,商宇淡淡道:“你找个方便的地方,我带我老婆一起去,在家憋几天也闷坏了。”
第一次听他自愿而明确地声明身份,元灿霓心里残存一种微妙的隔阂感。因为不是直接称呼她,感觉像是他那串银行卡数字供养的另外一个人。
“你们谈生意经,我也要去吗?”
商宇收好腿上的iPad,“放假谈什么生意,就好朋友见面聊天。你不去我带谁?”
如果真的存在另一个人,怕就没必要带上她。
元灿霓随便想着,应过说上楼换一身衣服。
元灿霓和商宇看惯了湖景,许卓泓便订了一家亭台水榭的粤菜馆。
因消费价格不菲,布置不显拥挤,就连中式庭院中常见的门槛,也被改良去掉,轮椅一路畅通无阻。
包厢门掩上,隔出一片清净,商宇和许卓泓喝茶闲聊,元灿霓便临窗喂鱼。
说好的不谈生意,话题仍是不知不觉拐到今天元进凯送上门的项目上。
许卓泓答应帮忙了解一下原酒吧的经营状况,确认老板跑路还是正经转让,会不会埋坑爆雷。
酒吧不是什么新兴产业,运营模式成熟,突围机会渺然。
“我也得找老丈人了解一下拒绝的理由,不能妄自出手,跟他老人家对着干。”
元传捷在商宇口中又换了一个贵气的身份标签,元灿霓竟然还没等到他直接称呼她。
她往外撒了一抓鱼粮,看着那些冒头的鲤鱼、草鱼就偏偏不是鲨鱼的玩意,心中默念:
吃吧,小兔崽子。
“你这个小舅子说来也有意思,”许卓泓说,“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高中时候疯狂追过我们班一个女生,以为我是情敌,打球差点垫了我脚。”
商宇讶然道:“这小子还敢追学姐,哪个?”
“白映晗。我想说那小子搞错对象了吧,怎么也不能针对我啊。”
“……”
元灿霓手腕不小心撞向窗沿,鱼粮洒了一半在地上,弹出清脆声响。
商宇目光扫来,趣味地笑道:“怎么还能洒了。”
元灿霓嘿嘿一笑,往外撒了剩下半抓鱼粮,蹲墙边一颗颗捡回手心。
商宇继续跟许卓泓说:“十几岁谁还没犯过蠢,都是那样过来的。”
元灿霓木然撒着鱼粮。
也许他在一语双关,说的也是自己。
明明犯蠢的是她。
许卓泓不觉有异,“最近有跟白映晗联系吗?”
商宇不自觉掠了元灿霓一眼,可惜只收获一颗后脑勺。
“回国后就没联系了。”
许卓泓不觉有异,“她打算过几个月回国发展,竟然没跟你说?”
唰的一声,元灿霓甩手把碗中所剩鱼粮都扬了。
鱼群哗然一片,烦躁不安,酿出了一池的沸腾鱼。
第32章
说来商宇、元进凯和白映晗的三角恋在元灿霓这全然不是新鲜事。
高中住校后, 元灿霓一周有足足六天可以离家生活,远离元家束缚,精神状态不可同日而语, 加之身体逐渐长开, 出落得越发拔群,追求者甚众。
平日没少流言蜚语,无非多跟哪个男生说一句笑,就被造谣发花痴,与“天台打野战”的严重程度不可同日而语。
罪魁祸首找出来,元灿霓束手无策。
但她很快找到微妙的心理平衡。
元进凯被人揍成了调色盘。
他戴着口罩, 谎称感冒。
在食堂吃饭时泄露天机,唇角淤青, 鼻端发红, 像刚淌过血。
元灿霓瞠目结舌, 餐盘险些端不稳。
而且元进凯避瘟神一样, 见她绕道走。
应该怕她跟家里打小报告。
那会元灿霓对这个人的厌恶达到巅峰,看人暴尸街头都不一定会帮忙报丧,怎么可能惹事上身通知家长。
元灿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当无事发生。
她雀跃地想跟商宇分享“喜讯”,又怕显得太幸灾乐祸, 颠覆在他心中的形象。
最终选择闭口不语。
“天台打野战”的恶劣传言随之悄悄消失。
因为有更劲爆的消息取而代之。
商宇因为元进凯挖墙脚, 把人胖揍一顿,白映晗还在旁劝架。
所以元进凯才成了一副鬼样。
一时之间, 三角恋流言不胫而走。
不过因为商宇和白映晗太才貌双全,甩元进凯不止一个等级, 风传里的元进凯只是一个欲求不满的痴汉。
故事与元灿霓再无瓜葛。
她闻言笔也没放下, 直接跑去商宇的教室, 想确认他是否受伤。
临窗的学长总是用暧昧的语调高声传话:“宇哥,你的好妹妹来了。”
然后哼起那首老歌“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肉麻至极,听得周围同学纷纷喊救命。商宇出来顺手按一下他的脑袋,终于掐断歌声。
“橄榄吃完了?”
她挂念他安危,他担心她嘴馋。
两种不同维度的忧虑,把他们隔成两个互不相干的气泡。
“没有。”
元灿霓有点恼他当她是吃货,上门就是要饭。
她仔细观察他的脸,细腻顺滑,连毛孔都欠奉,更不说什么淤青。全身裸-露的皮肤也不见伤痕,大概是打了胜仗。
“这么看我干什么?”
商宇有点好笑俯视她。
元灿霓内心矛盾而分裂,既希望他严惩元进凯,又不愿意他给白映晗当英雄。
行为随之有些错乱,她没头没脑递出手中仅有的自动笔,“新买的挺好用,给你一支。”
打那以后,商宇和白映晗成了公认的一对。
元灿霓浑浑噩噩,甚至偏向信以为真,被人问起,一概称不知。
来人必会惊叹:“你不是他的好妹妹吗?”
元灿霓黑着脸:“不是!”
跟许卓泓聚完,回燕灵湖的路上,元灿霓便跟商宇宣布:“我不想管元进凯的事,你怎样决定不用跟我商量。”
反正钱又不是她的。
她双手盖在肚脐,释放脚托,舒服地躺着,当真两眼一闭,屁事不管。
商宇欠身从椅背置物袋抽出一叠薄毯,展开一半,轻轻盖在她赤露的双手上。
元灿霓被动睁眼,四目相对,正合他意。
“我以为,可以让他跟你道歉,为过去的种种说对不起,如果你接受,我才考虑给他出资。”
元灿霓双目瞪圆,无意识绞着薄毯,把两只手卷成春卷。
心头畅快如打通任督二脉,嘴上依旧嫌弃:“你钱很多?有必要买他的道歉?”
“你弟嘴硬好面子,只能在他有事相求的时候,稍微撬开一下。不过,难度系数还是比对付某些人要低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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