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逸亭将今后的事描述得十分生动,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孟怜玉又道:“你要是变心,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她的声音娇弱,说出来的话却是赤.裸.果的威胁,她自认为和江逸亭有些感情,但比起利益来一文不值。
更何况,江逸亭也不是心慈手软之人,他要是利用自己,今后两人便都不要想好过。
江逸亭心底有些不耐,却面上不显:“你放心,我们同是一条船上的蚂蚱,绑在一起同生共死。”
孟怜玉勾起唇角,不知是嘲讽还是真的在笑,她拿出来一个布包,递给江逸亭:“这就是你要的东西。”
“此物你可验过真假?”
孟怜玉皱眉:“我姨娘亲手从我爹书房里拿出来的,还能有假不成?”
她迟疑一瞬又道:“你在怀疑我?”
江逸亭摇摇头:“不是怀疑你,而是你府上众人,你爹并不是莽夫,这么重要的东西轻易到手,我自然要留一个心眼。”
孟怜玉却对他的说辞十分不满:“轻易?”
她扯开一点衣襟,露出还未愈合的伤口:“殿下看看,这是我威胁我姨娘的证据。若不是如此,我姨娘又怎么肯?”
江逸亭最后那一点儿怀疑也被打消了,他瞬间换上了一幅疼惜的神情:“你吃苦了,怜玉。”
孟怜玉紧了紧衣裳,道:“殿下知道便好,此事你知我知还有我姨娘知,我冒着砍头的大罪做了此事,你心底应当有杆秤在。”
江逸亭站起身,双臂将孟怜玉轻轻围住,下巴抵在她的头上:“你做的事我都看在眼里,快了,很快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孟怜玉埋着头,闷闷道:“殿下,咱们也该柳暗花明了。”
第51章
将军府近来不太热闹,就是百无聊赖的孟行章,也没说让小厮斗个蛐蛐,或是喝一壶好酒。
大将军走后几日,一直都没传回来只字片语,孟行章刚要打发兴台去瞧瞧大哥的踪影,徐云蓁便带着孟闻秋上门来了。
“来信了?”
徐云蓁先是一愣,明白他的意思后便道:“你爹在长安的时候,成日惹他生气,现在又念着了?”
孟行章摸了摸鼻尖,端起手边茶盏一饮而尽:“大哥近日神出鬼没,怎么也不见人?”
“你大哥时常进宫,你自然是见不到他的。”
待几人都坐定后,徐云蓁才又开口道:“方珩舟明日出殡,你可要去送他一程?”
孟行章眉心一紧,仿佛有些不愿意提起此事。
孟闻秋看他神色怅然,便道:“二哥要是不愿意去,妹妹替你上一炷香。”
孟行章却摇了摇头:“得去。”
徐云蓁叹了一口气:“工部和户部的大人忙得脚不沾地,拨出去的银两也不少,等受灾的百姓扛过这一冬,来年春日播种,想来也是方珩舟愿意看到的。”
孟行章却并没有因为这话兴致高一些:“人死不能复生,他也看不到了。”
孟闻秋知道二哥还在为方珩舟的事自责,而冯詹易这个间接凶手还在潇洒快活,甚至要娶新梁公主,可这个节骨眼又不能全盘托出。
“二哥,生死有命。”
孟闻秋轻轻扯了扯徐云蓁的衣裳,后者立刻会意,便侧头问道:“你可还记得那位户部侍郎家的姑娘?”
孟行章顿了顿:“嫂嫂问这话做什么?自然记得。”
“你记得便好,刘夫人托人来问我……”
“回拒了吧。”
孟行章说得毫不拖泥带水,徐云蓁不免皱了眉头:“怎么,你有心上人?”
孟闻秋嘴里吃着茯苓糕,耳朵偷偷听着,孟行章却迟迟没吭声。
徐云蓁来了兴致,眼底满是笑意:“你跟嫂嫂说说,是哪家的姑娘?嫂嫂替你相看相看。”
“哪有什么姑娘?嫂嫂可别在大哥跟前胡说。”孟行章轻咳两声,拿着茶盏掩住神色。
孟闻秋和嫂嫂对视一眼,她缓缓开口问:“和我一般大?”
“性子如何?”
孟行章站起身来,一幅气急败坏的模样:“好了好了,一个嫂嫂一个妹妹,揪着我的亲事没完。”
“还是等爹爹回来再说吧。”
徐云蓁看他那副模样,像是人家姑娘不愿意似的,有些哭笑不得,却也没在这时候触他的霉头。
她忽然想起来什么,转头道:“等等,要这么说,闻秋的生辰快到了。”
孟闻秋拿眼去看香兰,香兰点点头低声道:“算算日子也快了,还有十二日。”
本来十六岁的生辰,早就说要大办的,可去了皇庄碰上地动,前几日大将军又领兵出征,一来二去的,孟闻秋自己没放心上,徐云蓁也快忘了这回事。
孟行章也喊了一声:“我怎么没想起来这一茬?”
孟闻秋倒不在意:“既然爹爹不在,那便简办就好。”
徐云蓁刚要说什么,孟闻秋又道:“边境打仗,我在这里操办生日宴算什么?别被小人拿捏了把柄。”
孟行章在小小的厅堂里来回走了两圈:“闻秋这话也对,你说喜欢什么玩意儿,二哥都给你买回来。”
徐云蓁有些过意不去,她这阵子自觉里里外外都照顾好了,却把闻秋的生辰给忘了,她正懊恼,孟闻秋又道:“那此事便交由二哥给我操办,嫂嫂以为如何?”
孟行章先应了下来:“行,你要二哥给你办,二哥还能推了不成。”
孟闻秋想的是,近来徐云蓁忙碌,朝中现在风向不好,也不宜大肆操办,不如就让二哥给她办一个小宴。
徐云蓁自然也明白她的意思,这时候便道:“还是闻秋贴心。”
孟行章以为嫂嫂在说自己,赶紧回嘴:“嫂嫂,我这几日都没出过将军府。”
徐云蓁没理会这话,反而道:“你把闻秋这事上上心,要是缺银子就管我拿。”
说完转头又朝孟闻秋问:“你想请哪些宾客?可以开始拟帖子了。”
孟闻秋一只手撑着头:“就那几位熟识一些的吧。”
徐云蓁点点头:“的确不用多,叶家小姐,还有庄家,曹家……”
“你高兴就好。”
孟闻秋没什么意见,只是说叫上几位小姐一起吃喝玩耍。
-
第二日方珩舟出殡,一队送葬的南衙禁军身着恺甲,列成军阵护送着他的棺木送往墓地。
此前皇上下了旨意,追封方珩舟为义忠侯,设庙享奠,方珩舟本就有功在身,在朝中数年也从未落下过口舌,更是太后亲侄。皇上在得民心这一块,比从前聪明了不少。
孟闻秋也暗自心惊,江逸亭此人城府颇深,光是在皇上背后给他当军师,事情就做得这样漂亮。
不过都是表面功夫罢了,江逸亭做事不择手段,亲妹妹都能成为他往上爬的工具。
孟闻秋心底觉得晦气,还没等送葬队伍中的乐工吟唱挽歌,便带着女婢们要走。
徐云蓁以为她是不喜这样的日子,便也没多说。
叶之筠作为中书令的女儿,自然也跟着到了方府,见孟闻秋有离去的意思,便追了上去。
两人肩并肩走着,叶之筠问:“你要过生辰了?”
孟闻秋轻轻嗯了一声,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的?”
“方才撞见你二哥,他说的。”
“哦?”
孟闻秋语气有些意味深长,叶之筠却不再说。
“我二哥以为冯詹易会来,没见到他人还有些失望。”
叶之筠冷哼一声,眉头一皱:“他也敢来?就不怕午夜梦回。”
提起冯詹易,叶之筠是咬牙切齿的。
孟闻秋不再提这事,想了想便道:“罢了,要去茶楼坐坐么?”
“今日无事,一道去吧。”
两人共乘一辆马车,叶之筠仿佛一直没话找话,有些小心翼翼地,像是生怕惹了孟闻秋气恼。
要知道,她开口向来不管不顾。
孟闻秋佯装不知,在到了戏园子之后,两人坐在厢房之中,叶之筠将伺候的人都打发了下去,终于忍不住道:“这里也没别人,你要是伤心,你就哭出来。”
“什么?”
“方珩舟死了,我知道你难过……”叶之筠欲言又止,“你性子好强,不愿意说出来,我也明白。”
孟闻秋在她复杂的眼神中,愣是挤出来两滴眼泪,她垂了眸子扯着帕子擦拭,叹道:“太后娘娘说了,这仇得报。”
叶之筠这才放心下来,咬牙切齿道:“冯詹易才是该死,他那样的人,死了都会下地狱烧油锅。”
“听说你二哥上回闯进冯府,把他带到了方家?”
“是,二哥想让冯詹易给方珩舟陪葬,不过被张参领拦了下来,说是怕冯家闹起来,错过了出殡的日子。”孟闻秋有些哽咽,“张参领自有他的考量,二哥也不是不听劝的人。”
叶之筠给她递茶,又劝了几句,无非是让她不要把此事再放在心上,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孟闻秋觉得有些耳熟,不就是她劝孟行章那些话么?
这戏也不好再演下去,孟闻秋刚想问问别的,叶之筠便问道:“曹新瑶到了年纪,曹夫人也有意给她相看,有位少卿夫人牵线搭桥,相上了张家那个小少爷,你可知道?”
“听我嫂嫂提了一句。”
叶之筠便笑:“你消息倒灵通!八字还没一撇的事。”
孟闻秋点点头,叶之筠故作神秘,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张益不愿意。”
张益是张婉的弟弟,张婉上回来孟家的时候和徐云蓁提过。
曹新瑶是工部尚书的嫡长女,处事面面俱到,是好些大家闺秀的表率,而张益是太学博士之子,又在太医署当差,细究起来两人门当户对。
孟闻秋见叶之筠的神色古怪,仿佛知道些什么一样,便问道:“你倒是说说看。”
“我娘同我说的,张益喜欢别家的姑娘。”
孟闻秋也不意外,便顺着她的话问:“是谁?”
“你。”
叶之筠又立刻坐直了身子:“我娘和张夫人打小便相识,这才说出口的,你放心,没别的人知道了。”
孟闻秋一下变了脸色,怔愣道:“我同那位张医丞,也就见过两面。”
“谁知道呢?不过张益的确是对曹新瑶没意思,你不如等一等,说不定哪一日他姐姐便要登你孟家的门了。”
叶之筠仔细盯着她:“我就是怕你突然被吓到,便提前跟你通通气。不过听我娘说,张益这人倒是不错。”
年纪轻轻就在太医署有了一官半职,应当是前途无量。
孟闻秋揉了揉额角,觉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过她现在可没心情理会这些,只道:“过阵子再说吧。”
现下这局势,皇上被蒙在鼓里,妄想着自己能将太后拉下来,而江逸亭应该也觉得自己能看鹬蚌相争,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爹爹书房里的那张边疆城防图,已经换过,不知道孟怜玉有没有拿到手,江逸亭就算有心去辨真伪,可半真半假的东西最容易掩人耳目。更何况此物是孟怜玉亲手拿的。
两个本就是被利益牵扯着的人走到一起,彼此心底都是算计,都想要通过对方获得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孟怜玉身为孟家女儿,与江逸亭私下勾结,这罪名也不知她吃不吃得消。
方珩舟此时应该也追随在大将军身后,到了边关。
至于朝中,有太后和大哥把持,这局面怎么看皇上和江逸亭都没半点赢面。
第52章
第二日一早,天边太阳斜斜升起,屋外树上扑棱着几只鸟儿。
兴台半蹲在床头叫着“二少爷”,孟行章迷迷糊糊将玉枕甩在了地上,兴台叹了一口气,还是硬着头皮喊道:“二少爷,今日要去叶府的,您可不能迟了,叶小姐要是等得久……”
孟行章抓着寝被的手一愣,从床榻上蹿了起来,眼底混沌中带着一丝清明:“几时了?”
“辰时刚过。”
“怎么不早些叫我?”
兴台给他更衣,心底有苦说不出,叫了五回才把人叫起来,昨天送走方统领之后,几位少爷出去喝了酒,一直到子时才回。
孟行章这人好酒,酒品却不大好,别人是千杯不醉,他喝一壶下肚就开始晕晕乎乎。
要说这孟家,也就大将军和大少爷能喝酒面不改色,毕竟两人不贪杯点到为止。
兴台嘟囔了几句也不敢多说,只道:“还来得及,咱们府上去叶家,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昨日酉时,太阳刚下山,孟行章叫人去给叶家传过话,那会儿叶之筠刚回府,听说孟行章要给孟闻秋置办生辰礼,想请她帮忙参谋参谋,叶之筠倒也不含糊,直接应了。
有两个小厮捧着水盆进来,孟行章低头看了兴台给他穿的衣裳,皱了眉头:“这件不好,换一件。”
兴台像是被硬生生塞了个大馒头,咽不下去,二少爷从前可都是随他拿衣裳的,今日么……
孟行章早膳也没吃,拾掇好自己让兴台揣上银子,便坐着马车往叶家赶。
马车停在叶府不一会儿,便看见叶之筠的身影,孟行章轻咳两声,还没等他开口,叶之筠便道:“你们孟家落魄了么?怎么就一辆马车?”
孟行章一怔,方才出府走得急,的确没想到这一茬,他瞪了一眼兴台怪他没提醒自己,后者缩了缩脖子没吭声。
“委屈叶小姐了。”孟行章抿了抿唇,将手中折扇合了起来,扇柄指着车帘的方向,微微弯了身子。
38/47 首页 上一页 36 37 38 39 40 4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