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晚要栽在谢逢周手里。”
谢逢周这种类型。
下定决心追谁,太容易让人沦陷。
清心寡欲那么久。
也该来个男妖精治治这小木头了。
–
Tulk向来在灯红酒绿里拔得头筹,叶辛楚拎着包推开二楼包厢门,人差不多已经到齐了。
她这段时间行程空着,三天两头有局约她,今天这场也是曾锐组的。
包厢里见她进来,抬手招呼。
叶辛楚眼角扫过沙发,程凇靠在那里,有几个人在他旁边玩骰子,他指间夹着根烟,低头划着手机没参与。
见她进来,眼皮也没抬一下。
叶辛楚本想挨着他坐,见他这样,转个身坐去曾锐对面。
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从岑稚生日宴冷却到现在,而且看程凇的样子,根本没打算给叶辛楚任何缓和的台阶。
大家若无其事,不太敢掺和。
过了会儿,去隔壁包厢找妹妹的方子尧回来,曾锐顺口问。
“给你妹送东西怎么那么慢?”
“见到岑岑了。”方子尧在程凇旁边坐下,道,“跟她聊了两句。”
话音一落。
包厢里安静一瞬,众人视线若有若无瞟向程凇,叶辛楚也看过去。
裴芹好面子,岑稚离开程家的事除了他们这些关系近的,没几个人知道。
程凇按灭手机屏幕,用夹烟的手往玻璃杯里倒半杯酒,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怎么不把她叫过来?”
方子尧刚想说,人家几个小姑娘自己组的有局,不好打断。
还没说出口,叶辛楚先道:“岑稚都结婚了,不得跟你们避嫌。”
程凇倒酒的动作停住。
叶辛楚这话本来就是在试探他,见他这样,心里更是咯噔一下。
坐在程凇旁边的人察觉到氛围不对劲,连忙打圆场,笑:“这话说的,结婚也碍不到岑岑社交啊。”
“也不看和她结婚的是谁。”叶辛楚盯着程凇,语气很冲,“她和谢逢周二人世界还来不及,哪儿顾得着社交。”
咚声轻响。
玻璃杯搁在矮几上。
程凇微微弓着背,单手搭在腿上,没什么表情地掀起眼帘回视她。
方子尧见状朝叶辛楚递个眼色,示意她别说了。这人最近本来就阴晴不定,好不容易把他约出来一次。
叶辛楚被程凇冷漠的眼神刺到,脾气掺着委屈冒出来,还要再开口。
程凇起身离开。
–
岑稚见到方子尧的时候,就猜到肯定会碰见程凇。
但她没想到那么快。
洗手间外的走廊上空荡荡的安静,那人一动不动站在外边。
显然等了有一会儿。
岑稚将擦拭水珠的纸巾折起扔掉,乖乖地叫了声哥。
还没有说别的,程凇先开口。
“玩够了吗?”
他应该是喝了不少酒,岑稚隔着段距离都闻到空气里淡淡的酒味。
程凇定定地看着她,声音温和下来,哄人似的:“玩够就回家吧。”
岑稚觉得有必要提醒他一下:“那里现在不是我家……”
“不是你家你为什么叫我哥?”程凇打断,“你就那么想和我做兄妹?”
“……”
岑稚感觉很不解。
甚至有些荒唐。
她最不愿意喊他哥哥的那些年里,不是他一次次地把她当妹妹吗。
有什么东西滞堵在喉咙里,岑稚几不可闻地轻吐一口气。
再抬头时,神色无比平静。
“以前可能不想,但现在。”她把右手举起来,“我已经结婚了。”
那枚钻戒在灯光下晃到刺眼,程凇神色变淡,语气却很冷:“那就离了。”
岑稚诧异地看着他。
“谢家让出的项目会用其他方式补还给亿嘉,你和谢逢周结婚不就是因为想要远离程家吗?”程凇停顿下来,看她很久,再开口时,声音莫名哑了下来,“我保证他们不会再打扰你,你明天去把婚离了……听话。”
流动的空气似乎开始凝固。
闷闷地压在胸口。
结尾的两个字岑稚听过无数次,从六岁到现在,可这次格外陌生。
她没吭声。
过了会儿,说:“不全是。”
“我选择结婚,不全是要远离程家。”岑稚温声道,“也是为了远离你。”
这话轻轻柔柔地落下来,像一把没有刃的软刀。程凇僵住,心口突然闷疼了一下,脑子里都空白一瞬。
连话都说不出来。
“所以我不会离婚的。”岑稚对他弯起眼,“先走了。”
她习惯性地想加哥哥,想起程凇的话,还是没有说出来。
径直绕过他离开。
–
叶辛楚心不在焉地抿着酒,余光里包厢门打开,进来道颀长的黑色身影。
她下意识地站起身,想说句什么找补刚刚的冲动。
程凇完全没在意她,拎起沙发上的风衣外套。车钥匙在茶几上,他俯身去够了两次,指尖微微发抖。
第三次才勾起来。
方子尧问:“要回去了?”
程凇没开口,又往外走,衬衫袖口下,攥着钥匙的手指骨泛白。
见他情况不对,方子尧以为他喝多了酒,找人跟着送他回家。
叶辛楚主动道:“我去吧。”
方子尧看她一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算了,他现在最不想看见的应该就是你……我自己送吧。”
叶辛楚闻言面色有些难堪,自尊心不允许她再跟上去,只能坐下。
曾锐递来杯酒,她置气地推开:“是因为岑稚?因为岑稚他才对我这样?他不就是把岑稚当妹妹吗,一个养女而已,说扔就扔了,有什么关系啊!”
包厢里的人在程凇走后,大多都散了,剩下那几个也当做听不见。
酒水洒在桌面上,曾锐抽出张纸巾擦掉,叹一口气:“其实你清楚的吧,岑稚在他心里到底什么位置。”
叶辛楚被戳中痛点,抬头盯他:“你这话什么意思?”
曾锐对上她的视线,淡淡地道:“你难道就没有奇怪过吗?你出国之前程二还在市医院实习,现在怎么不见他和临床方面有任何交集。”
叶辛楚愣了下。
她回国后一直在想怎么不掉身份地追回程凇,还真没注意到这点。
不过猜也能猜到:“程叔叔不同意?”
“不止。”曾锐沉默片刻,“市医院两年前出过一次很严重的医闹。”
程凇跟着竹锦长大,他虽然不说,但老夫人在他心里位置很高。
竹锦去世后,他一直有学医的打算。
医学院的学生不比金融系计算机系,经常实验室和医院两头跑,实习工资还低,日子过得昏暗又惨淡。
程凇那样从小锦衣玉食的少爷,熬大夜轮班倒没抱怨过一句,程越江和裴芹三番两次阻挠,他从不放心里。
直到大四那年去市医院实习,有个肝移植的病人排异现象严重,程凇跟着陈教授查完房离开,不到两分钟的功夫,那个病人突然就不行了。
手术台上没能抢救过来。
家属为了治好病人,掏空家底把所有钱都砸进来,房子也卖掉,一时间无法接受,情绪激动地在医院里砸东西闹起来。病人正在念高中的儿子把这件事掐头去尾发布到学校论坛,很快传遍网络,铺天盖地的负面舆论朝医院压来,骂主刀医生吃人血馒头。
这和程凇原本关系不大,程越江对程凇学医挤压诸多不满,为了逼他放弃,让手底下的人买水军,在网上引导舆论浑水摸鱼。矛头一夜之间全部指向这个还没毕业的年轻人,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程越江察觉到严重性开始压热度,但事情已经发展到无法控制的地步,病患家属一次一次地找到医院,对程凇进行攻击和谩骂。
那可以说是最辗磨人心理、让人崩溃的一段日子。程凇当时不过二十一岁,病患离世本就在初出茅庐的实习生心上蒙了阴霾,所有谩骂又全部压在他身上,别说回医院回学校,他直接把自己关在公寓里,封闭起来。
叶辛楚没想到她走之后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愣了好久才问。
“然后呢?”
曾锐把那杯酒重新推到她面前,又倒一杯:“岑稚把他拉出来的。”
谁也不知道岑稚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只知道她那段时间忙着毕业论文,仍然每天抽空去校外公寓找程凇。
程凇不想见任何人,情绪很差,岑稚一直待在门外,等到他愿意开门。
曾锐道:“他再见到我们,状态已经和事故发生前一样了。”
他很平静地放弃学医,拒绝陈教授的挽留,答应程越江接手程家。
他虽然不说,但曾锐他们都能感觉到,程凇读书那会儿,泡实验室去医院实习,又苦又累,觉也没睡几个小时,身上却有种意气风发的光亮。
现在即使温泉酒店各种娱乐项目做的风生水起,他给人的感觉也很散漫无所谓,浮皮潦草为度日而度日一般。
“所以别说程二根本没有和你复合的想法,就算他有,你俩也处不了多久,因为你无法接受他旁边有岑稚。”曾锐顿了顿,“可我说句不好听的,他就算和你分手再多次,也绝对不会和岑稚断掉关系。”
“岑稚把他拉出来两次,他奶奶去世那次,和医闹这次。你在最关键的节点选择出国,真的怨不得别人。”
叶辛楚被这番话说的脸色苍白下来,仍然抬着下巴不肯接受:“既然你知道,那为什么还要帮我复合?”
曾锐笑了下,视线淡淡地落在她身上:“我为了什么你不知道?”
“我……”叶辛楚张张嘴,仓促地避开他的注视,唇瓣紧紧抿住。
曾锐冷不丁地问:“当初也是程二先跟你提的分手吧?”
叶辛楚把脸转过来。
眼神惊讶。
“他没说过,我猜的。”曾锐喝了口酒,“如果是你甩的他,你不可能这么放不下,他倒是很洒脱。”
“……”
叶辛楚捏着酒杯,咬住腮帮。
曾锐猜的没错。
确实是程凇提的分手。
她知道自己脾气很差很作,以为程凇会一直包容她。后来发现,他根本不是包容,是他对什么都无所谓。
大四那年他们吵架,她拿出国当借口威胁他低头,他坐在车里,神色寡淡地撇头看向窗外,再转过来时,语调很散漫地道:“行,那分吧。”
“别人问你就说你甩的我,反正名声这种东西,对我也没什么用。”
程凇这人就是这样,从来不回头,说他冷漠绝情,他也能在一段关系走到最后时帮你留住体面。
分手从不会让女生很难看。
大多时候他都懒得多说一句。
就像那个纹身。
叶辛楚看他纹着好看,也去纹了他的名字缩写,被人传言情侣纹身,他没解释过,是觉得没必要解释。
有些事他不说,但他心里划分得比谁都要清楚。
“他早就往前走了,你一直缠着他也没意思啊。”曾锐很直白,“你刚出国那个星期,子尧帮他申请一张去瑞士留学的表格,他扔到沙发角落看都没看,是真对你没感觉了。”
心里被钝刀割似的闷疼,叶辛楚眼眶红了,讷讷地说:“所以他喜欢……”
下半截没说出来,曾锐明白她想问什么:“喜欢不喜欢,我不清楚。”
他和程凇一起长大,从高中起就知道岑稚暗恋程凇。
曾锐一直不算喜欢岑稚,也许气场不合,他觉得这姑娘活得太清醒,和他们不像同个世界的人。
她总给人一种永恒的错觉。
跟她待久,容易陷进去。
“我不清楚程二现在和岑稚到底什么关系。”曾锐皱眉,“但程二不可能让她因为程家跟别人结婚。”
“她和谢逢周肯定会离。”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看电影
祝亥颜订的周三六点的机票, 岑稚还要上班,特地起个大早送她。
机场里人不多,候机厅响起语音播报, 祝亥颜从长椅上站起来,和岑稚不舍地拥抱一下:“我会想你的。”
即使再短暂的分别,也总会让人心情低落。岑稚抿直唇线,正要安慰一句有空就去临安找她,祝亥颜猝不及防拐个弯:“——还有你老公。”
岑稚:?
祝大编剧松开她,趁最后两分钟迅速从包里摸出一沓东西:“上次被拒绝, 我回去痛定思痛反思了下, 觉得肯定是名片太粗糙吸引力不够。”
说着,祝亥颜拉过岑稚的手, 把那沓比狐狸头盔都花哨的名片放岑稚掌心里, 右手拍拍她肩膀,言辞凿凿语重心长, “请务必全部给你老公,记得隔三差五给他洗个脑,你现在是我们全艾音的希望,革命能不能成功,就靠你了, 小岑同志!”
岑稚:“…………”
您可赶紧走吧。
从机场出来还不到六点半,岑稚找一家早餐店吃了饭, 在公交站台等车。
十月末的天初初亮起, 空气中凝满浓重雾气,枝叶金黄的树枝交错伸向天幕, 高楼商厦拔地而起, 伫立在深秋清晨里, 有种遮天蔽日的昏沉。
岑稚两手抄进牛角扣大衣口袋,仰头看了会儿半秃的行道树,忽然想起来已经快要十一月份了。
该发工资了。
困倦的脑子瞬间清醒不少。
岑稚把手机从挎包里拿出来,点开计算器开始加加减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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