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兮词做不了主,看向钟时叙。 “这位好像没见过,你们部门的新同事?”白满川问。 祝清枝主动说:“我上个星期刚来的,目前是欧阳工的助理,我叫祝清枝,你好。” 白满川只礼貌笑了笑没搭话,没想到她伸出手来,他只好握上去,“你好。”一时他分不清这女孩是因未经世事而冒失,还是纯粹爽朗大胆。 这时钟时叙开口催,“走了。” 祝清枝跟上来,还说:“我搭个便车,真是麻烦你们了。” 车子就停在山下,坡度不陡,但是路径太长,两个男人走在前面,一边聊天。 赵兮词由于身体原因,所以很安静。 祝清枝瞧出她不舒服,一路上扶着她走,但是心不在焉,目光一直在前面的人身上打转,带着好奇的探究,说不清什么意味。 连赵兮词都发现了。 因为赵兮词是跟在钟时叙身后的,所以当祝清枝的目光毫不掩饰地斜过来,赵兮词总能感觉得到。 下山的时候风起得越来越大,日头也收了光。 白满川望见远处乌云压境,大声说:“是不是要下雨了?” 祝清枝也抬头望过去,说:“天气预报又骗人,我都说今天分明出了太阳,怎么闷得我透不过气!” 几个人都没带遮雨的东西,只有赵兮词手上一把柔弱无骨的遮阳伞,顶不住大风大雨。 钟时叙说:“看样子近了,走快一点。” 话音一落,豆大的雨滴也跟着落下来,赵兮词只好把伞撑开,风一吹就歪了方向,祝清枝接过手帮她拿着,遮住两人。 可惜不管用了。 雷声隐隐,紧接着大雨如注,倾盆而下。 一时间风雨大作,猛烈敲打大地枝叶,两个女孩困在原地不敢再走。 混乱之中,赵兮词手腕被人抓住,她不小心撞到前面那人不知前胸还后背,她腰一紧,被人抱起来,猝不及防听到一声低语。 “你真麻烦。” 赵兮词下意识抬手搂住他的脖子,看见白满川拉着祝清枝往另一个方向去了,逃难似的,十分狼狈。 半山腰的位置有一座古庙,一寸见方,年代久远,供香的案子积了一层灰,让雨水打个半湿,干的湿的搅混在一起,说不清楚。 跑来这里躲雨的游客越来越多。 钟时叙拉着赵兮词往庙里面走,过道尺寸仅容得下一个半女人的身形,走到最里面,外面的人就挤不进来了,只能背抵风雨。 这座庙有一定年代,墙上有些地方结了蜘蛛网,周围充斥着一股腐木的潮湿气味,混杂着身后一些人的汗味,刺激得赵兮词更加不舒服。 钟时叙和她调换了个位置,让她在里面,他挡住了所有人语和陌生气息。 她身上的衣服轻薄,淋了几滴雨之后浑圆的轮廓明显,她思绪涣散,没有察觉,钟时叙脱下西装披在她身上。 赵兮词以为他觉得自己冷,才表示一下绅士,但这里空气不流通,她只觉得又闷又热,正准备脱下还回去,“谢谢,我不冷。” 他抬下巴示意,“透出来了。” 赵兮词茫然低头去看,赶紧收紧衣服。 钟时叙垂眼看她许久,忽然说:“我记得公司有规定,准许女职员每个月有一天无理由假期,既然不舒服,为什么不请假?” 赵兮词说:“早上起来,没怎么感觉不舒服。” 万盛有些规定非常人性化,比如考虑到女性每个月的例假问题,所以允许女员工每个月任意一天的可以无理由请假。 赵兮词是打算拿这一天做其他用途的,所以就没有用到假条。 两人靠得近,体温不知不觉纠缠到一起,赵兮词站久了腰酸,想往身后的墙上靠过去一点,但是又顾忌那些灰层还有蜘蛛丝,而且也不好弄脏他的西装。 钟时叙看出她的讲究,索性伸出手揽住她腰身,自然而然把人搂到身前来,供她依靠。 赵兮词手腕抵在他肩上,微拒了一下,拘谨半天,还是顶不住身体原因,慢慢放松下来。 钟时叙又闻见她身上一股香气,雨后更加松软,他低下头来,发现她脸上不知是汗还是雨水,微微洇了一层湿意。 彼此之间只差一隙。 他越过去,无所顾忌吻住她,温度传递,唇舌相抵,到最后分不清谁的呼吸更滚烫一些。 不过浅尝的功夫,她别开脸,勉强稳住声线,说:“……好了,雨停了。” 钟时叙没有回头看,身后嘈杂的人声正在慢慢远去,他双唇抵住她侧脸,低声说:“如果这是欲擒故纵——” 她听到就挣扎两下。 他力道一紧再紧,“那确实对我有点管用。” 说完松开了手,转身往外走了。 刚走出小庙,钟时叙就接到了白满川的电话,那边问他们在哪,钟时叙转头看一眼身后跟过来赵兮词,她像有话说,只不过他现在没空听。 钟时叙对手机那边的人说:“我送她回去,你们自便吧。” 下山时,他在前面领路,碰到泥泞或水坑,转过身扶一把。 车就停在山脚下一处空地,被雨打得通体湿淋淋,两人终于到了车上,赵兮词把西装脱下来,一时不知道该放在哪。 钟时叙开了暖风,说:“盖在身上,免得着凉。” 赵兮词想了想,让西装盖住自己的双腿,希望车内干燥的暖风带走衣服上的潮湿雨气。 车往市内的方向开,花了大半个钟的时间,钟时叙将车停靠在一家中式酒楼门口的泊车位里。 赵兮词问:“不是要回去么?” 钟时叙解开安全带,应一声:“真当我是司机?” 他短发已半干,两绺碎发点在眉峰,有了几分随性。赵兮词想起来,他原本提前离开就是为了吃东西,没想到淋了一场雨,他还有这个闲情。 钟时叙喜欢吃中餐,酒楼环境好,气氛佳,上了二楼,临窗可以看景。 冲茶点餐期间,赵兮词去了一趟洗手间,从镜子里看自己,确实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嘴唇还留着淡淡的釉红,不均匀,隐约有晕开的痕迹。 她拿纸巾擦一擦,又补了一些口红,这样看起来稍微有点气色。 等她回到座位时,发现桌上多了个人,是上次招标单位的王总,他衣着休闲,不像是特意过来赴约,应该是意外和钟时叙碰见的。 两人正在谈事,赵兮词不声不响入了座,等人看过来,她才礼貌称了声:“王总。” 王总一下子认出来,笑道:“这位是那次讲标的赵小姐,我没认错吧?” 赵兮词笑了说:“王总好记性。” “主要是赵小姐那天让人印象深刻……”王总说到一半,看了钟时叙一眼,收了收表情,补了一句:“赵小姐那天表现不错。” 赵兮词很清楚自己那天表现如何,人家客气,她也客气表示感谢,“多谢王总认可,还有不足的地方,我多多努力。” 王总说:“有机会跟着钟总,赵舊shígG獨伽小姐不怕没东西学。” 钟时叙抬肘抵住椅背,姿势放松随意,说话都带几分玩笑意味,“跟着我学什么?公司上下,论专业论学术背景,哪个也不输我。” 王总喝一口茶,“那也不是哪个都能称一声总。我办公室新来的小助理,上次饭局敬了你一杯酒,第二天就魂不守舍。” 钟时叙听得好笑,“不怪我,我没那么大本事。” 王总笑着点点他,将剩下半杯茶喝完,站起身说:“不聊了,我女儿等得久该发脾气了。” 赵兮词发了会呆,无意间看见钟时叙茶杯空了,她帮忙添了点茶水。 钟时叙看着她,莫名就说了句:“姓王的不是见谁都客气的人,说了你表现不错,那至少不是太差的意思。” 这句话也不见得有多好听,赵兮词应道:“也多谢钟总对我的认可。” == 作者有话说: 半大不小的一章
第15章 感冒 钟时叙点的菜口味清淡,饭前一碗鲫鱼姜汤,刚才淋了一场雨,现在驱一驱寒。 赵兮词没什么胃口,一碗汤慢慢喝,甚至在温暖的氛围下有点犯困。钟时叙也没动几筷子,见她吃得差不多了就开车把人送回去。 赵兮词回家洗了澡倒头就睡,结果半夜发起烧来,一晚上昏昏沉沉,隐约好像拨了个电话出去,响过来的是个熟悉的女声,问她怎么了。 她迷迷糊糊,应了句:“没事,误拨了……” 话落就径自挂了线,继续躺了一会,她怕自己又昏睡过去,赶紧起来吃退烧药,吃完再躺回去,睡梦中应该是发了汗,直到天光大亮,才终于恢复了点精神。 起床看到一条短信,是许久未见的钟令儿发过来的,问她昨晚怎么回事。 赵兮词这才知昨晚自己稀里糊涂,下意识是给她打了电话。 她回了句:没事,可能梦游。 钟令儿半信半疑,忙里抽空嘱咐一句:有事一定要找我。 赵兮词抽了几张纸巾擦鼻水,回:知道了小钟警官。在微信里和对方聊了两句敷衍过去,去抽屉找感冒药吃。 如果问这世上,赵兮词还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亲人,那就只剩下钟令儿一个了。 赵兮词一出生就随了母姓,父亲不认她,母亲也不多喜欢她。 在赵兮词还懵懂于世的年纪,赵峮就把女儿丢给父母,自己嫁了人,从此赵兮词就几乎没再见过这位亲生母亲。 直到上初中,赵兮词因为李万国的事大受打击,有好几次,她找到赵峮新组的家庭想去看看,她只了解到这家人姓钟,也有个女儿,后来巧合跟人家碰上面就知道这个女孩和她一样的年纪,而且一直以来把赵峮视作不速之客。 毕竟是后妈,亲近不起来。 十几岁的赵兮词一开始躲在门口的一颗树旁,后来被发现了,赵峮慌慌张张出来赶她,生怕小孩子霍乱她的家庭。 有几次,这种事被钟令儿撞了正着。 两个女孩一见面,互相打量,心里的感受说不清道不明,总之都很复杂。不过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钟令儿很快就把她列入好友列表。 而且巧的是,两个人又是同校,这样一来二往,日久天长,关系日渐亲密。 …… 都说病来如山倒,赵兮词身体素质确实一般,这回感冒简直要她半条命,整日头脑发昏,尤其吃了感冒药,副作用下总是贪睡。 周末两日在家,她饮食不规律,吃药自然不按时,到了周一病也不见好。 周一,赵兮词又戴个口罩去上班。 林见霜一看就问:“你怎么又感冒了?” 距离上一次她戴口罩上班过去不久,那次她的脸受伤,借口感冒,也不知道是否祸从口出,这回是真感冒了。 赵兮词怕耽误工作,所以上班时就不吃药了,由着它自愈,这下好得更慢。 又巧部门事情多,林见霜给她安排一堆活,不过她也知道体谅下属,“不用这么赶,到时间就下班,或者你干脆请假,休息好了再来上班,这些事我另外安排人做。” 赵兮词正好明天有事要请假,顺势就提了。 林见霜问:“就一天?够么?” 赵兮词说:“一天够了。” 这日天晴,赵兮词一早出门,坐车抵达目的地,高而阔的一面墙,外公外婆就栖居于两块相邻的小小的方格里面。 她点了香,默默站了许久。 她不是一个喜欢把事情宣之于口的人,也没有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的习惯,所以来之前,她把想说的话写在纸上,放进格子里。 离开的时候,她眼眶鼻子红红,其实是感冒仍未见好。出来就碰上一个不愿再见到的人,她有些意外,原来赵峮也会来拜祭两位老人家。 赵兮词以往都选在外婆的忌日过来,这回迟了几天,居然碰上了赵峮,也许往年的时候,两人一直是错开。 赵峮看见她这副模样,干巴巴找了句话说:“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上个香还哭呢。” 对于这个母亲,赵兮词如今已经无话可说。 她客气笑笑,径直就要走。 赵峮却追过来,犹豫片刻,说:“前一阵我看过新闻了,李万国入狱了,你知道么?” 赵兮词没有隐瞒,直接说:“我知道,他入狱之前找过我。” 赵峮一听,心里面忍不住胡思乱想,一个念头转了几个弯子,赶紧追问:“他找你?找你做什么?难道他做的那些事和你有关?你做了什么?” 赵兮词听得鼻子更加堵塞,难受得厉害,有点后悔搭她的闲话,她问:“还有事么?” 赵峮见她态度不冷不热,有些自讨没趣,想一想又替自己找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你年纪轻轻被人骗,误入歧途。别说我不够关心你……” 赵兮词打断,“没事我先走了。” 赵峮不大不小的声音从身后缠来,“自小就是这副脾气,听得不高兴就对人不理不睬,你外公外婆疼你才愿意惯着你,现在还有谁肯忍受你这样的性格?你小时候那几年我对你还不够好么?每天半夜醒来就怕你饿慌了,现在何必见了我就没有好脸色?” 晚上睡觉,赵兮词翻来覆去有些失眠,原本以为多休息一天,病好得更快,结果第二天上班,感冒好了不少,但是头却一阵一阵地痛。 杨小果抽屉里正好有止痛药,给她吃了一粒,让她好好休息。 赵兮词歇了一会,又开始做事。 杨小果还以为她有多忙,走近一看,发现她对着电脑屏幕发呆,她开口劝:“身体不舒服肯定没办法集中精神,做不好事的,多休息吧。” 赵兮词说:“我事情做完了,你忙不忙?我帮你。” 杨小果发觉不对劲,“你怎么了?干嘛这么拼命?没见过生病了还着急揽活的,工资按天算的,又不是按干活多少来算,病傻了?” 这几日赵兮词浑浑噩噩,神经都麻木了,感冒好了以后也没恢复多少精神,她绷紧一根神经,撑着一口气,熬到天黑做好的一叠厚厚的文件,一经检查,发现好几处错漏。 本意是不想影响工作,结果勉强自己,反而出了错。 林见霜都察觉出端倪,很爽快地过来赶人:“你最近状态不对,别做了,先回去,剩下的我来。” 赵兮词见好就收,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她打起精神,可是进了电梯却还是不由自主走了神。 那日不过一个插曲而已,她不知道要耿耿于怀多久才能放过自己。 电梯里一个小小的空间,供她漫无目的地发呆,她盯着显示屏一层一层跳动的数字,当数字跳到负一,地下停车场,她心脏也跟着突跳一下。 电梯门缓缓打开—— 她想,太平盛世里,唯有这一瞬,足以制造一场兵荒马乱。 可惜,她看见一张陌生的男性面孔。 那人走进来,看她一眼,提醒道:“小姐,电梯门要关了,你不出去?” 赵兮词反应过来,说:“不在这里出,错过楼层了。” 回到家时,赵兮词第一件事习惯去喂鱼,她丢了几粒鱼食,弯下腰凝神去观察,这一看就让她发现了问题,两条斗鱼的尾巴出血了,白色那条还严重些。 她第一次养鱼,不太明白怎么回事,还以为是两条鱼打起来,各自把对方的尾巴咬出了血。 赵兮词上网查了一下,原来这叫烧尾,起因多半是水质问题。 她想起来,已经两个星期没给鱼换水了,上周末她发烧感冒,就把这件事忘记了,接下来几天又碰到一堆事,心力不足,实在顾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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