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第二天林见霜见了赵兮词,多少有点不自在,毕竟自己在人前发了疯失了态,事后干脆板起正脸来,企图挽尊。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林见霜有事不叫杨小果的真正原因了。 要是昨晚她在杨小果面前这么疯里疯气,破口大骂,事后想起来可能会更崩溃,可见她即使是醉了,脑子仍保留一丝理智。 赵兮词觉得当人下属,工作之外的人情世故也需要多动脑筋。不止应付眼前的这个领导,还有楼上那位更加难搞的老总。 …… 周末赵兮词抽空又去看了两处房子,实在不太满意,她终于放弃了,涨房租就涨房租吧,谁让其他房子的综合条件比不上它。 又适逢关太太打电话来询问她考虑的事情。 赵兮词心里直叫不好,因为她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根本没认真考虑过。 关太太不知内情,自说自话很热闹,“我有没有跟你提过这个人姓海啊?很少见的姓,他今天去你那里出差,择日不如撞日,你们见一面如何?坐下来当朋友那样聊一聊,见一面更踏实嘛,省得胡思乱想。” 人都过来了,赵兮词更不好拒绝,她心想或许见一面再拒绝,理由更具体些也更有说服力,所以她就答应了下来。 今天晒得厉害,赵兮词撑着伞站在路口等车,不多时,停在面前的却不是她等的那辆,她一眼认出。 真是巧得莫名。 后座车窗降下来,钟时叙问:“去哪?” 赵兮词没说实话,打马虎眼,“有点私事,见个朋友。” 钟时叙看了眼腕表,推门,示意她上车,“我顺路,送你。” 赵兮词站着不动,“我都没跟你说去哪,怎么顺路?” 他嘴角弧度轻轻,笑说:“可以顺路。” 最近气温实在热得逼人,她站在日光下,仿佛要融入莹白皎洁的光晕里,她考虑了一下,说:“位置不远,不麻烦钟总了。” 钟时叙仍保持开着车门的姿势。 赵兮词只好添一句:“我去见海先生。” 钟时叙皱眉,问:“什么海先生?” “关太太介绍的海先生。” “做什么的?” 赵兮词回想了一下,“听说是大学副教授。” 钟时叙继续打听,“什么样的大学?” 赵兮词不再多嘴,“见到面我会问他的。” 钟时叙再把车门推开一些,“那也上车,送你过去。” “不用了,”她抿唇默一下,说:“不太合适。” 他问:“哪里不合适?” “比如一个普通女职员,随便上老板的车就不太合适。” 钟时叙看了她半晌,最后把车门关上,又透过车窗对她说:“那就祝赵小姐,心想事成。” 很快,赵兮词网约的车也到了,抵达约定的地点才半个小时。 关太太没骗人,海先生的确一表人才,不知道是因为出差,还是因为今日的约会,对方穿了一身正式的西装,反观赵兮词,她今天出来看房的,所以穿得随意了些。 这位海先生什么都好,就是不太会聊天,或者说太喜欢聊天,也许是因为他以自己“哲学副教授”的职业为荣,他自顾自说了许多专业内容,以及工作上的事。 对方说:“怎么证明神的存在?神是完美的,因为完美这个概念,理论上来讲是存在的,所以神存在。这叫本体论论证。” 赵兮词勉强集中舊shígG獨伽注意力,听得似懂非懂。 而对方似乎并不需要她真的懂,他需要的是一个安静乖顺的倾听者,大概这位海先生把这里当作了课堂,把赵兮词当作学生了。 而且因为赵兮词的安静乖巧,海先生对她表现出了极大的满意度和兴趣,一顿饭结束的时候,他趁势约询问了下一次见面的时间。 赵兮词倒不是不好意思当面拒绝对方,而是考虑到关太太一片好心,若是当面拒绝得太直接,关太太不知会如何作想。 她装作为难,说:“我平时工作很忙,时间不确定,不如电话再联系?” 海先生没有异议。 两人出了餐厅,海先生又说要送她回去,“你在这里稍等,我去开车过来。” 不等人说话,他径直走开。 自说自话的性格让赵兮词觉得头疼,她想不如当面把话说开,干脆一点,省得浪费大家的时间。 她等了一会,却等来了钟时叙的电话,她接起来,“又干什么?” 那边问:“跟海先生吃完饭了?” 赵兮词说:“是啊,海先生送我回家。” 他却听笑了。 她问:“你笑什么?” 他没解释,只说:“人这一生,不进则退。原地踏步不等于不思进取,真正不思进取的人,会被时代抛弃,我知道,你光是为了让自己保持前后步调一致,就已经付出过太多努力。” 赵兮词说:“你知道多少,这世上很多人生下来,面临的是单一选项,有些人甚至没有选项,为了把人生进阶成一道多选题,只能付出难以想象的努力。” 他说:“我给你两个选项,第一,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给你一路开绿灯,以后下了班到车上等我。第二条路,想清楚自己要什么,我对你说过的话全部算数,等你自己觉得做好准备,拿着你的报告也好,项目书也好,上来找我。” 话说完,那边挂断电话。 == 作者有话说: 明天入V,努力做到双更,说好会有进展,现在要去码字了。
第18章 入夏 赵兮词听完只觉得耳朵滚烫, 手拿开时,发现是手机烫了耳。 海先生取了车开过来,终于像个绅士一样,下车帮赵兮词打开副驾座的车门。 赵兮词的思维还停在刚才钟时叙留下的那些话里, 究竟怎么上的车都没发觉, 等回过神来还自己吓煞自己, 看清开车的人是谁才冷静下来。 心里怪自己傻里傻气, 被人拐走了都不知道。 这一会海先生临时又起了主意, “时间尚早,有没有兴趣一起看场电影?” 赵兮词心不在焉, 顺口就问:“什么电影?” 问完就后悔, 怪自己多嘴。 海先生说:“刚才取车的时候我问过了, 前面商场5楼有家电影院, 最近放映的一部文艺片,听说口碑不错,要不要去看看?” 赵兮词理了下头发,正想着找什么理由拒绝, 可惜一撞上对方热情的目光, 心里就没底,支支吾吾就答应了。 因为是周末, 商场里面人多, 看电影的人更多。 海先生兴致勃勃排队买票, 像个小孩子一样雀跃,还说自己很多年没有出来跟朋友一起在电影院看电影。 其实赵兮词同样很少会在电影院看电影, “我比较喜欢在家用电脑自己看。” 海先生一听, 眼睛放亮, “我也是, 看到深受感动的地方,可以随意拉回进度条重新感受一遍,比较自在。” 赵兮词倒不是这个原因。 而是因为她习惯了独处,旁边有个人杵着,反而会分散她的注意力。 一部上了院线的文艺电影,镜头和美感都有了,只是感情内敛,语言隐晦,总要人猜,需要人似品茶饮酒般反复观看,如琢如磨,才能发现导演埋的线。 赵兮词心绪浮躁,电影看完仿佛只看了个大致框架,一条粗暴的故事线。 海先生则感同身受,长吁短叹,仿佛在看自己的戏。 电影结束,有人疑问—— 男人究竟有没有爱过女人? 为什么文艺作品里的爱情,总是女人演绎飞蛾扑火? 为什么男人离开? 为什么女人等待? 值不值? 盛世太平,唯有第十三下钟声,如果响彻终生,那就值一句兵荒马乱。 看完电影出来,天色已黑。 海先生又要吃饭。 赵兮词想了想,也好,前两次海先生热情买单,现在请回去就算不拖不欠了,省得留着人情,有借口往来,岂不是拖泥带水。 今天海先生尽心尽力,倾情付出,赵兮词真心感谢,也真心觉得抱歉。 因为她始终不若对方那么认真,心离得太远了。 回到家,赵兮词又去看鱼。 自从斗鱼烧尾之后,她索性把鱼缸搬到书桌上,方便时时照看,那张买回来放置鱼缸的长条桌案,为了不占地方,被她拿到阳台放盆栽了。 听说斗鱼很聪明,通人性,也会有情绪有性格。 赵兮词每天上下班,趁着喂鱼的工夫,会特意在两条鱼面前混个熟脸,久而久之,确实有效。 鱼见到她,会甩尾巴,大概有点刻意卖弄的意思。 这日下午,杨小果把一沓整理好的计划表,评估报告,上会资料等等上交给林见霜,接着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就又有新八卦聊了。 她有八卦第一时间就找赵兮词,“刚才我去洗手间,听商务部的人说他们部门有人晕倒送医院去了。” 赵兮词停下鼠标,“怎么了?” 杨小果小声说:“内分泌失调吧。” 赵兮词以为自己听岔,“什么?内分泌?” 杨小果一股危言耸听的架势,“忘了之前在哪听谁说的了,商务部那班人,每个月领着几千几万的薪水,手头负责价值上千万上亿的项目文件,却要顶着亿万量级的压力。内外承受比例严重失衡,必定导致内分泌失调。” 话虽然夸张,但也不无道理。 赵兮词有几分认同,她这两个月以来,确实有了点这样的感受,每一份文件每一处细节都关乎生死,须得反复核对,工作量多少不是关键,问题在于心里承受的压力。 其实转来转去,哪一行都有难处,哪个岗位都有压力。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钟时叙回了一趟家,经过前院,看见湖边凉亭的贵妃椅上躺着个人,刘医生坐在对面,气氛和谐,两人相谈甚欢。 邹姨端着果盘出来看见了他,惊喜道:“钟先生怎么回来了?” 钟时叙冲凉亭轻撇下巴,“这两天怎么样?” 邹姨脸上挂着笑,“这两天老太太状态非常不醋,刘医生每次来她都配合治疗,吃得下饭,晚上也睡得好,早上起来精神充足。” 钟时叙往屋内走,一边说:“我出趟差,大概两天,有事再给我电话。” 邹姨连声答好,问需不需要收拾衣物,钟时叙步子快,没应。 钟时叙回了一趟钟家老家,这两天族里有祭祀活动,宗祠的院子里挤满乌泱泱的人群,男女老少,从各地赶来。 老叔公是大家长,族里所有重要仪式都得经他的手。 钟时叙百无聊赖,远远躲在角落里听了半天,什么哪一房添了什么人,又有哪一家添璋添瓦,过程沉闷无聊,他看到一半,走出去抽烟。 不多时,里面也有个人出来。 身形高瘦,轮廓深刻,神情却温和,他说:“最近云腾集团内部动荡,像是管理层会有大动作,听说是他们打算利用现金流和资源去发展子公司的产业,我看是他们自己想持股。” 钟时叙说:“云腾市值和公司账面的数字对不上,股权结构有问题。”说完又添一句,“当然了,人也有问题。” 对方笑一笑,“不怕这世上有人脑子活胆子大,就怕红里透着黑,日久未必见得人心。” 钟时叙看过去,也笑,“做事谋战略,讲话多情怀。说一千道一万,不如古话一句:天下熙攘,利来利往。” 对方适时停下这个话题,挑了句家常话来聊,“你最近很忙么?小杰时常挂念你,说你很久没去看他了。” 钟时叙未搭这茬,却回一句:“我听嫂子说,大哥最近诸事操劳,这个月家庭医生来回跑了好几趟。今后路那么长,大哥千万保重身体。” 他话说完,手机就响,于是走开接电话,身后钟正川的脸色霎时冷下来,转身进祠堂去。 钟时叙听完电话,只在这里待一天就驾车回了市里。 话说回来,以前赵兮词工作忙起来不分季度不分时候,但是现在她闲时太闲,忙起来又人仰马翻。 最近小组会议多,文件里一条条一项项着重讨论,毕竟事关上千万项目,不得轻乎。 今天又是天黑下班,先接了海先生的邀约电话,她又有点庆幸自己近日忙得脚不沾地,拒绝都不用另外找理由。 刚挂完海先生的电话,房东太太的电话又进来,说涨房租,要另外签合同,问她几时得空,怎么整日不在家。 赵兮词有点抱歉,“我最近事情多,这个周末怎么样舊shígG獨伽?” 也许是几次扑空,房东太太心里有了埋怨情绪,“你以前就忙来忙去,整天不见踪影,女孩子怎么可以这么操劳?你年纪不小了,我劝你趁早换一份工作。” 赵兮词无语片刻,最后说:“我就快到家了,阿姨你一会过来吧。” 房东太太这才歇了话。 赵兮词到家坐下不久就有人来摁门铃,她以为是房东太太,茶几上都备好了一盘水果,毕竟拖了人家这么久,表示一下歉意,以后有事麻烦人家也好说话。 但她向来万事小心,开门前还是探了一下猫眼,发现门外是个高壮的男人,一时就没出声。 门外的男人又叩门,说:“赵小姐在家么?我来找你续签租房合同的。” 赵兮词仍是不出声,拿手机给房东太太打了电话询问清楚。 房东太太说:“那是我儿子,你以前没见过,他刚从外地回来,今天时间太晚我懒得外出走动,就让他去了,放心吧,没事的。” 赵兮词也不好说什么,应了两句就挂电话。 开门的时候她还有点犹豫,冲门口的男人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久等了。” 男人面容凶煞,穿着件背心,显露身材壮硕,看得出常年有健身的习惯。 不知道是赵兮词多心生疑,还是对方的确眼神不安分,她感觉到对方的目光赤|裸,时不时往她身上打转,她快速浏览完合同,没发现有问题,拿着笔就签字。 手续办完,合同递过去。 她话不多说,只打声招呼就关门上锁。 不怪她小心多疑,这么多年她自己一个人在外,碰见过不少古古怪怪的人和事,千奇百怪的社会新闻也关注得多,逢大大小小的事总要提高警惕性的。 这几日赵兮词连着晚归,有一晚上楼看见家门口有个高大人影在徘徊,她认出是房东太太的儿子,立时止步,疑声问:“先生,你有事么?” 那人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粗声粗气回应:“没事了。” 话一落,头也不回就走了。 赵兮词吓得赶紧回屋锁门,惊疑不定,又仔细检查了一遍门锁,门锁完好,没有一点受到破坏的迹象。 但是转念一想,房东太太有这间屋子的钥匙,如果到时候对方真的要硬闯进来,也不需要破坏门锁,最怕是半夜无声无息潜入屋里…… 赵兮词念及此,冷汗直冒,多一秒都不愿意待在这间屋子里,她重新出来锁了门下楼去,却在楼下花园再次撞见他。 她受惊般后退两步。 那人追上来几步,开口说:“赵小姐——” 赵兮词不敢和对方周旋,掉头就往马路边跑。 去哪?住宾馆?宾馆也有坏人怎么办? 她现在草木皆兵,思来想去,只有坐车回公司度过一晚再说,明天再打电话给房东太太问清楚缘由。
12/44 首页 上一页 10 11 12 13 14 1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