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舞姬在殿中的绒毯上赤足舞蹈,身姿曼妙,尤其脚踝上晃动的小银铃,总能勾起在坐男人们的兴趣。 龚拓眸中无波,只是做些场面上的话语,银铃声让无双的脸出现在脑海中。 宴席结束后,他回到房中,想去桌边写了一封信。不知是不是北越酒烈的缘故,头有些晕。 待到想回床上的时候,突然听见开门声,回过头,一个身姿曼妙的女郎走进来,正是方才席间跳舞的那个。 龚拓皱眉,眼神瞬间冷下来。 舞姬只道是被吩咐过来伺候客人,尤其是众人口中的英雄男儿,心中是乐意的,想着或许被人喜欢,还能跟着带回去。是以,她赤脚踩着绒毯一步步走过去,小银铃清脆的响着。 “大人,奴婢来侍候您。”舞姬笑得妖娆,主动伸手想去勾龚拓的腰封,身子顺着就想往上贴。 龚拓眸中越发冷冽,薄唇微启:“出去!” “什么?”舞姬一怔,似是没想到人会拒绝,手指还未碰上对方的一片衣角,这才看到人脸上的冰冷。 龚拓盯着舞姬还想有动作的手,似笑非笑。他不喜欢别人靠近,一旦越过他心理定下的界线,心中就会生出怒气,也不会因为对方是个女人就心生怜悯。 舞姬终是没敢再动,强大的压迫感让她产生退却。除了她们的王爷,这是第二个让她害怕的男人,最后只能退出屋去。 翌日,使团继续北上,离着王城只有五六日路程。 房间里,龚拓面前摆了一只箱子,里面放了些北越的特产。上好的皮子,独特的头饰,还有一套华丽的女子舞裙。 “这些先送回府中,”他合上箱盖,连着两封信交给郁清,“箱子和第二封信送去安亭院,不要弄错。” 郁清接过,看着东西:“是。” 送去安亭院,那必然就是给无双的,这个郁清心里明白,得了令立刻吩咐人去办。 还有些时候才出发,溥瀚漠邀请龚拓游园。 “龚将军觉得王府的花园怎么样?”溥瀚漠站在清湖畔,“当初修建时,请的都是南朝工匠。” 他身形实在高大,虎背熊腰,面部英俊硬朗,典型的北越英勇男儿。 相比,龚拓身形修长偏瘦削,自带一股世家子弟的矜贵气质,他看着湖边的八角亭、若青石:“修得确实好,看起来是新建,有些像清南、观州一代的风格。” “你也说像,怎么她就说不像?”溥瀚漠道了声,后面没再说什么。 龚拓笑笑,无意中瞅到对方的腰间,挂着一个南朝男子才会悬带的锦囊,上面绣着祥云纹。 这时,昨天的小娃儿走过来,一把抱上溥瀚漠的小腿:“父王帮我,母妃要我去练字,我要去练箭,不写字。” 溥瀚漠浓眉一皱,一把抱起儿子:“北越男儿当然是练箭,写什么字?” “嗯。”小娃儿快乐的抱上溥瀚漠的脖子。 “王爷,您方才说什么?”一女子自后面款款而来,脸上柔柔带笑,一身贵气的北越宫服随着步伐轻摆。 “本王说,”溥瀚漠粗狂的脸庞看见来人,终于有了笑模样,“写什么字?自然是抄书,多抄些。” 刚才还在撒娇的小娃儿瞬间垮了脸,一双大眼看着父亲:“父王?” “胡闹,整日想着玩箭,”溥瀚漠看着儿子时,脸一凶,“回书房,把昨日先生教的,全给本王写出来。” 说完,对着龚拓颔下首,示意请便,便抱着儿子离去。 经过女子时,溥瀚漠放低声音:“阿然,今日喝药了?你身子弱,风大不要出来走动。” 女子嗯了声,抬高手臂帮儿子整理了衣领。 “放心,过两日南朝那边就会送信儿来,人一定会找到的。”溥瀚漠庞大的身躯挡住风口,眼中带着与外貌不相称地柔光。 “知道了。” 溥瀚漠抱着儿子走远,女子往湖边的龚拓看了眼,随后木然转身,带着婢女离开。 “王妃留步。”龚拓唤了声,随后几步上来,弯腰行了一礼。 “大人有事?”宏义王妃看人一眼,面无表情。 龚拓与人隔着四五步远,这样对方的样貌更加清楚,的确是像:“王妃口音,是南渝人?” “不是。”宏义王妃直接回道,好像没有想继续说话的意思,“我还有事,大人请便。” 她的态度冷淡,甚至带着些仇视的意思,这让龚拓更加奇怪。 心里觉得这位王妃是南朝人,因为言行举止太像,还有溥瀚漠腰间的锦囊,只有南朝女子才会给夫君绣制,北越并无此风俗。可是,明白的消息,宏义王妃是北越一位番主的女儿。 龚拓想起无双,他听过她提及家乡,但是从不说家人。当时也就觉得她是伤感,因为只剩下她一人。现在觉得,对于无双的过往,他其实可算是一无所知。 左右他只是问问,正好吴勤已经过来,也就准备出发。 如此,一行使团顺利到达越京,得到越帝的接见。 双方就边境问题进行协议,彼此的贸易往来,对于本朝商人的课税问题,种种都在洽谈的范围内。 此行解决的很多问题,并没有因为是在别人的国度就气势减弱,龚拓某些谈判上据理力争,甚至态度强硬。后面安排的两国勇士切磋,南朝也不落下风,这种场合同样是展示国力的地方。 吴勤身为文官,自认为心思九曲湾,说可以给人留点面子,日后好相见;龚拓不以为然,他信奉实力就是道理,你若强大,就没什么好怕。 一番出使得到效果,越帝应下,会派使团回访南渝,并亲书一封,让龚拓捎与渝帝。 待到踏上大渝的土地,已经是金秋。 良田无边,硕果满枝,心情好,看什么都会觉得愉悦。 吴勤舍弃安逸的马车,在温顺的母马背上摇头晃脑,捋一把胡子吟出一句酸诗,转头让自己的书童记下,日后好收入自己的诗集中。 “龚大人觉得方才诗中用玛瑙好,还是珊瑚?”吴勤询问。 “珊瑚。”龚拓想也不想,随后松开掌心,上面躺着一把手钏,红珊瑚所制。 她的手纤细柔白,带上定然好看。 回京后,一行人进宫面圣。今上龙心大悦,将一行人嘉奖一番,龚拓官升一级,当殿提为都尉,掌管京畿守备。 事情自然传回了恩远伯府,大门处,管事带领家仆早早等候。 见着骏马停下,赶紧上前牵马。 龚拓自马上下来,抬头看眼伯府牌匾,随后抬步踏上石阶,马鞭往旁边一扔,郁清利落接住。 正厅,龚文柏和宋夫人已在等候,半年不见,好像更没有什么话说了。 龚文柏自己一生没做出什么成就,面对儿子取得功绩,有心说些什么,可总没什么底气,想着后院的一群女人,心里短暂的懊悔。 宋夫人捡了些关切的话来说,说完了便没了。 “父亲母亲,我先回房收拾下,晚上有同僚宴请。”龚拓实际上也没什么话说,与父母间 ,还没有和他房里的无双说的话多。 说完,转身想离去。 “世子……”宋夫人开口,眼看人回身看她,那冲到嘴边的话到底咽了回去。 “母亲若没事,我下去了。”龚拓对双亲弯了下腰,随后大步跨过了门槛,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 府中的一草一木还是原来的样子,沿着游廊走一段,就看见安亭院的大门。 远远地,几个人守在院门外迎接,俱是低着头。 龚拓脚步一顿,下意识在人堆里找那抹纤柔身影。没见到,兴许在房里等着,毕竟身子已经不方便。 他唇角勾出一个弧度,取出那把红珊瑚手钏握在手里,迈步向前。 到了院门处,龚拓扫了眼几个下人,几乎一大半的都是新面孔,一个个的噤若寒蝉。他没在意,直接进了院子。 墙边的那株梅树,叶子开始凋零。正房的门开着,整个院子多了些秋日的萧索。 龚拓进了正房,里面空空荡荡,没有一点儿声响。他往卧房看了眼,同样没有人。 以往,不管怎样,她都会出来迎接他。 龚拓的脸淡了下来,一把推开连接耳房的门,一层浮灰从上落下。 耳房不大,一眼就能看清所有。没有人,甚至空气中一点儿她的气息都没有。 “无双?” 作者有话说: 还无双?独守空房吧你! 捂着我的肝,明天中午十二点有二更,六千字肥章。本章留言发红包包啊。
第24章 没有回应, 房间反荡着他的声音,龚拓听得见自己的呼吸。 手里一紧,手钏的珠子发出轻响, 好似再一使力,就会碎成粉渣。 他进到耳房, 墙边的桌子, 收拢在铜勾里的幔帐。外面的光线透过窗纸进来一些,些许的昏暗,感觉那样清晰,这里头根本没有人气儿。 每一处整整齐齐,只是妆台上的铜镜没了,还有她小小的妆盒。 龚拓眉间深皱,两步到了壁橱, 一把拉开。所见,里面也是空的, 一片布头都没有。 他站在那儿,薄唇抿成一条线, 瞳仁中风云翻卷, 从来隐匿很好的情绪,此刻像要冲破迸发出来。 余光中, 角落里安静躺着一只箱子,那是他几月前让人送回来的。现在完好的摆在那儿, 看样子就没打开过。 “哒”,手钏落在地上, 刺目的正红色在地砖上那样明显。 “来人。”龚拓嘴角压平, 声线极低。 “世子。”隔着连接的房门, 婆子小心站在正房那边, 低头缩着脖子。 “人呢?” 人呢?无双呢?他的人去了哪儿? 婆子不敢抬头,轻着声音:“双姑娘,赎身了。” 龚拓面对着空壁橱,胸口蓦的发闷,像被塞满了棉絮,透不上气:“何时?” “具体的奴婢不知,大概是太后寿诞之后,皇上开过恩典,恰那个时候,双姑娘走的。”婆子回道,大气不敢出。 “呵,”龚拓鼻间一声冷哼,“赎身?” 是谁让她走的?当日是不是她说,一定会等他回来?他怎就没看出,她有一张说谎的嘴?甚至,这些日子,他想着她怀有孩子会辛苦,回来好好宠她的,包括孩子的名字,他都想过。 赎身又如何?他想要,抓回她来易如反掌,她怎么就觉得赎身可以一了百了? 龚拓转过身,看着紧闭的耳房屋门:“她跟谁走的?现在在哪儿?” 婆子已经一身冷汗,咽了口唾沫:“回世子,奴婢真的不知。” 龚拓一脚踹开屋门,大步走出去,留下一群瑟瑟发抖的下人。 一路出了安亭院,龚拓去了马厩,跨上马背出了伯府。 夜幕降临,秋风乍起,枯叶被风卷着翻滚。 马蹄踏在石板路上,座上年轻郎君衣袂飘然,转眼间跑过街去,徒留下一串蹄声回荡。 龚拓不明白自己为何会骑马出来,只知道他想把人抓回去。从来,她就是他的,不可以去别人手中。 一路从北城到了拥挤杂乱的东城,低矮的房屋,鱼龙混杂的街道。 他牵马走进一处窄巷,地上淌着污水。 不远处,一个身着儒袍的青年走来,怀里抱着两本书,正与路过的街坊打招呼。 待往前几步,抬头看见了站在墙边的龚拓。 韩承业脸色一变,当即转身离开。 “站住!”龚拓声音发冷,每个字都像淬了冰。 韩承业攸地转身,与他对视:“龚大人大驾,有何吩咐?” 他身为一个寒门读书人,面对世家贵籍的郎君,挺直了脊梁,语气无有一丝崇敬,甚至暗含着讥讽。 贵族?好听的名声下,做了多少龌.龊事? 龚拓将马缰一系,两步到了人前,直视进对方眼中:“叫她出来。” 这话让韩承业一愣,眉间褶皱更深:“世子是何意?叫谁出来?” “无双。”龚拓齿间咬着这个名字。 “无双?”韩承业冷笑,读书人的修养让他没有骂出声,“难道不是我该向世子问我表妹去处?” 两人对视,彼此神色复杂,敌对混在黑暗中。 龚拓眸色一变,想不到竟是这样的答案。无双没有亲人,她赎身也只能靠韩家,就算不靠,韩家也会知道她的去向。 见他不说话,韩承业埋在心里的气恨迸发,才不管面前的人如何高贵:“我去过伯府多次,得知她生病想探望,你们将我赶出。你现在来问我找她?世子,你们世家贵族眼里,真把我们当人看吗?” 牛头岗的事,韩承业的确去过伯府,他不可能让进,就想递些东西进去,可是那也不行。他甚至不知道,无双是不是还活着。 “她病了?”龚拓突然有种再也抓不住她的感觉。 半年多,他和无双之间完全没有联系。一切都是他心中自以为的,以为她会乖巧等他,以为她会有上他的孩子,以为她会欢喜他对她以后的安排。 现在回来,才发现是一场空。他见不到她,不知道她在哪儿。 韩承业的眼神越发讥讽,几乎是吝啬的吐出几个字:“这里没有世子找的人,倒不如回去问您的母亲。” 撂下这一句话,韩承业头也不回的离去,瘦削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深巷中。 龚拓立在墙下,刚才的每一句话语像魔音一样,萦绕在耳边,挥之不去。心中升腾起一个念头,她没了,永远的没了。 想法一旦滋生,就像根系一样越扎越深。过往事情一件件的串联着。 身后,别人家院落里传来说话声,是妻子询问归来的丈夫,平淡说着今日的收获。一缕灯火从门缝透出来,洒在地上。 从前,他回安亭院的时候,也有为他等候的灯火,还有站在灯下的温柔女子。 “不会,”龚拓嗤笑出声,而后抬脸看天,“你不会回韩家,你肯定在别处。” 。 无双关了窗扇,回身时,云娘已经将门落了栓。 茶肆不大,摆了五六张桌子,就在租住院子的巷口。今日算算,开业已经整整两个月。 “这天儿说凉就凉了。”云娘洗了手,往腰间围裙上一擦,回头提着水壶到了桌边。 无双拖了凳子坐下,往最里头墙角看了眼,曹泾正在灯下温书,专心致志。 “京城才冷,一到十月就感觉冬天来了,窝在屋里动都不想动。”她摆开两个茶碗,给自己和云娘。 现在的日子算是安定下来,茶肆的进项虽说不多,到底维持生计是没有问题。她们两个女人过活,总是比旁人艰辛些,但是比起之前的颠沛流离,实在好太多。 至少,现在她们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不必拿捏在别人手里。 云娘坐下,往盏里倒茶,蒸汽升腾而起,朦胧了一瞬:“不知不觉半年多了,咱们算是熬过来了。” 无双点头,半年,那么龚拓也该回到伯府了罢?大概也知道无双已经死了,也不知将来的世子夫人是哪位,胥舒容,还是别的千金? 余生,她与他再不会有交集了。 “对了,你与兄姐当年失散的地方,我今天听人提起过。”云娘喝了口茶,开始低头敲算盘。 无双回神,看过去:“水神山?” 云娘点头,抬了下头:“说那群山匪是杀了不少人,但是掳走了些年轻的,有男有女。后来,说是碰到官军打了一场,再后面就什么说法都有了。”
17/72 首页 上一页 15 16 17 18 19 2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