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否认,你还需要我。” “是,我需要你。”邬宁当然不否认:“可你也别把我惹急了,锦上不添花,照样是块锦。” 慕徐行攥紧手掌,暗骂自己犯贱,居然在听到邬宁说“我需要你”的那一瞬间心中仍然会动摇。他该庆幸,邬宁没有和平时一样,拿花言巧语来哄骗他。 “做个交易吧。” “如果你信得过我,但说无妨。” “我可以给你想要的,前提是,从今往后,凡事你都要听从我的吩咐。” “你发什么疯?”邬宁有点恼,觉得慕徐行没有丁点诚意:“干脆我退位让贤,这皇帝你来做得了,我给你为奴为婢!端茶送水!揉肩捶腿!你看好不好啊?” 她越说越生气,眼睛瞪得溜圆,脸都涨红了。 慕徐行很想堵住她的嘴,顺带给自己一耳光。深吸了口气,勉强平复心绪:“只要你按我说的做,很快我就会离开,而我离开后,这具身体的主人、你心心念念的慕迟自然就能回来,我们各归各位,两全其美。” 邬宁微怔,很惊讶,但不知慕徐行会离开和慕迟会回来哪个消息更让她惊讶,这些她都没有想过。 “怎么,知道还有机会见慕迟,嘴都合不拢了吗。”一股无名火在慕徐行胸口横冲直撞,他急于寻求一条渠道,将这股火宣泄出去,再顾不得什么好男不跟女斗的传统美德,一把掐住了邬宁的下巴。 邬宁不受控制的嘟起金鱼嘴,脸颊有点痛,更惊讶了,她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这样对她。 慕徐行一定是疯了,以为自己占尽上风了吗?竟然敢这样肆无忌惮。 邬宁推开慕徐行,站起身,扬手便是干脆利落的一巴掌,只听一声脆响,慕徐行偏过头去,那半边白皙如玉般的脸上是急速泛红的掌印,以及指甲划出的血痕。 “朕从前是对你太纵容了。”邬宁眼里透着森森寒意,再不是方才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慕迟,我只当他死了,你想离开……不,应该说,你想回去,那要朕点头答允才行。” 慕徐行脸上如被火灼烧一般疼,嘴角却渐渐上扬。 邬宁越是这样,就越是证明她在意慕迟。 她不愿自己的软肋掌握在旁人手中。 作者有话说: 虽然这是我计划中的剧情,但我总觉得自己快写BE了哈哈哈哈哈
第88章 “其实我也没那么想回去。”慕徐行用指腹抹去脸上流淌的血,垂眸看着指尖那一抹猩红:“陛下若是不愿意,干脆杀了我。” 这种时候,仿佛是比谁更能豁的出去。 邬宁身为帝王,手握着选择权,看似占尽上风,但她能放弃的只有可怜的慕迟和她未成的大业,而慕徐行不过来自异世的一缕孤魂,在这个世界上已然没什么留恋,大不了就是一个死。 慕徐行不惜以生命为代价,也要让邬宁在这场博弈中损失惨重。 邬宁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 她差点忘记,那两个异世女子曾说慕徐行是披着纯良小白兔壳子的白切黑男主,从前她还不太明白这其中的含义,如今却懂了。 和慕徐行相处的这些日子,邬宁真以为他是个见不得世间疾苦,动辄悲天悯人,只会躲在窝里设法造福苍生的小白兔,谁成想兔子急了,咬起人来居然这么疼。 “陛下考虑的怎么样?还是舍不得慕迟吧。” “你说很快离开,很快是多久?” “难讲,或许三五个月,或许三年五载,陛下如果想早一点见到慕迟,就要尽所能的配合我。” 他一口一个慕迟,让邬宁莫名烦乱:“说白了,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互利共赢,要么两败俱伤,究竟要走哪条路取决于你的态度,听从你的吩咐跟配合你,完全是两码事。” 慕徐行眉眼锐利,瞳孔中闪烁着寒光:“所以陛下答应我的条件了?” 什么表情?邬宁险些以为自己没答应他,而是叫他去死:“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杀了你对我没有任何好处,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好活着。” 邬宁难得说了一句真心话,可慕徐行如今一个标点符号也不会信,他认定邬宁是为了慕迟才放下那高高在上的身段:“夫妻?我怎不知我与陛下是夫妻?” “你犯不着这样呛着我,给我找别扭,好没意思。”邬宁实在是累了,理了理衣衫,侧身坐到塌上,端起茶壶斟了两杯:“别跟个斗鸡似的,坐下喝杯茶,润润嗓子再说话吧。” 慕徐行真恨邬宁这副无所谓的样子:“说什么?” “说你需要我做什么,总之,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好,既然要开诚布公,那我问你,关于我的事,你知道多少?” 邬宁闻言,笑了:“开诚布公也得讲究一个公平,你的事我都知道,我的事,你还两眼一抹黑呢,就你这种态度……我恐怕不能老实交代。” 慕徐行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压制,胸口憋闷的简直隐隐作痛:“这样浪费时间也很没意思。” 邬宁沉下眼,抿了口茶:“是了,没意思,总要有人退一步,那我就先表明诚意。我们这里叫话本的,你们那里似乎叫小说。” 慕徐行脸色骤变:“小说……” “嗯,你呢,是这本小说里步步为营、运筹帷幄的男主,在乱世之中与群雄争霸,而后谋朝篡位、收复疆土、改善民生,很了不起,而我是这本小说里被你谋朝篡位的昏君,你率兵逼宫那日,我很不幸的死掉了,机缘巧合下看到了这本小说,当然,就看了我刚才所说的那一小段。” 慕徐行震惊到说不出话。倒是不能怪他,任何人知道自己一生的命运其实早已被三言两语所决定,难免脑袋发懵一阵,且得缓一缓。 邬宁手指轻敲着案几,接着说道:“然后我就又活过来了,或许是老天爷保佑,比你早一步,上辈子那么窝囊的死过一次,我自然不会重蹈覆辙,所以我以大选为由召慕迟入宫,让你能老老实实的待在我眼皮子底下。” 接二连三的冲击让慕徐行快要难以呼吸了,他近乎急躁的端起茶盏,一饮而尽:“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没理由欺骗你,何况,这么离谱的事,你觉得我能凭空捏造出来吗?”邬宁脸上竟然流露出无辜的神色。 慕徐行心乱如麻。 他不是不信邬宁,相反,邬宁的话解开了许多困扰他许久的谜团,他充满波折又不合理的人生,毫无预兆的穿越,莫名其妙的使命,以及那些诡异的,如前世般的梦境。 如果真如邬宁所说,他是一本小说里的男主角,这些谜团便都有了答案。 可笑,可笑至极。 他捱过数不尽的苦难与欺辱,一分一秒都不敢懈怠,拼尽全力的活着,直到今天才发觉这一切不过是某个人的寥寥数笔,而他好不容易尝到的一点甜,竟然也是假的。 “该说的我差不多都说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见慕徐行沉默不语,邬宁用指甲抚了下眉尾:“那该轮到我问你了?” “我?”慕徐行嗤笑:“你不是都知道,还想问什么?” “可多呢,比如,你怎么开窍的?” 她用“开窍”这两个字,于慕徐行而言近乎羞辱,可慕徐行此刻已经无力和她计较:“这几个月以来,我经常能梦到你所谓的,上辈子的事。” “原来如此……你记得多少?” “很模糊,我也说不清。” 邬宁极度怀疑慕徐行在敷衍她,不过没关系,她对上辈子的事并不感兴趣,她对着慕徐行掏心掏肺大半天,无非是想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那,你今年到底多大岁数了?” 慕徐行红肿着半边脸,顶着一个非常明显的掌印,看她的眼神很怪异,像是看疯子。邬宁居然觉得慕徐行这模样还挺好笑的,费了老大力气才憋住笑:“说不出口?不会是千百来岁吧?你们那的人最多能活多久?” 慕徐行咬牙切齿:“三十。” “哦……”邬宁很失望:“不知道为什么,你要说三百岁,我就感觉还好,三十岁似乎有点……” 邬宁好像忘了,他们刚刚还吵得你死我活,甚至动了手。 慕徐行挪开视线,不想看她。 “你在那边还有什么亲人吗?该娶妻生子了吧。” “没有。” “三十岁的孤家寡人。”邬宁啧了一声:“怪可怜的。” 分明清楚没必要为这种事争辩,可慕徐行还是忍不住说:“很正常,有很多人一辈子不结婚不生孩子。” 邬宁忧国忧民的惊呼:“啊,那怎么能行,谁来种地呢?” “都是机器种地!” “机器?什么是机器?” “……可以自己一口气割十垄麦子的大镰刀。” “这么厉害?怎么做到的?” “……用电,别再问电是什么了,说了你也听不懂。” 慕徐行捏了捏眉心,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而邬宁正在脑海里幻想那个可以一口气割十垄麦子的大镰刀。 作者有话说: 来喽!
第89章 邬宁对自己短暂停留的那个世界充满了好奇,她看慕徐行的眼神简直像是刚学会爬行,连抬头都很吃力的小婴儿,迫切地想探索一切未知事物。 而慕徐行颓败的自尊心正在强烈的憎恨她,企图让她感受相同的痛苦,可手指却很空虚,每个骨缝都传来软绵绵的痒意,那是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在作祟,催促着慕徐行去抚摸她如绸缎般的长发。 清醒一点吧慕徐行,你不是早知道这个人表里不如一,别再被她伪善的外表所欺骗,她会不留丝毫情面,把你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你多跟我说一些,我不就懂了吗。”邬宁实在想象不出来慕徐行口中所谓的大镰刀,摆出一副不耻下问的模样,还不忘提醒:“我对你可是有问必答的。” 见慕徐行要压不住火了,邬宁赶忙道:“当然,也不急于一时,不妨说说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我想一个人安静会。”他下逐客令,神情冷冰冰的。 虽然邬宁没慕徐行那么能豁得出去,率先选择了屈服,但在这场博弈中,邬宁其实大获全胜,她心里有数,所以见好就收:“那等你想明白,随时找我。” 邬宁走了,丹琴本想进来收拾茶具,顺便趁着日头足晒一晒寝殿的被褥,可刚到门口就被慕徐行叫住:“我有些累,要睡一会。” 慕徐行近来总睡不踏实,通常他睡下了,殿中便不许宫人再随意走动,丹琴止住脚步:“这个时辰……常君可还要用午膳?” “不必。”短短两个字,难以掩饰的愤懑。 丹琴了然,心说常君一定又是在和陛下闹脾气,哎,算不得什么,回头陛下来哄一哄想必就好了:“那奴婢预备些糕点果子放在外头,常君若饿了就先垫一口。” “好。” 慕徐行双臂抱怀,侧身躺着,这个角度刚刚好能看到窗下盛放的一盆菊花,许是花期到了尽头,花瓣已经开始凋零,一片一片的落在略微潮湿的泥土中。 慕徐行看着那株菊花,越看越不顺眼,于是翻身朝里,眼是净了,心却愈发烦乱,邬宁的那些话如同海妖的歌声,不断在他耳边回响。 小说男主,率兵逼宫。 邬宁因此而死,又死而复生,老天爷降下重生的机缘,自当牢牢把握住,避免重蹈覆辙,最好的办法,也的确是在他穿越之前将慕迟召入后宫。 可问题在于……邬宁重生,已然彻底改写了他作为小说主角的命运,改写了这部小说,那他的存在算怎么一回事?他的使命是否还作数? 慕徐行头痛的厉害,几乎到了眩晕的程度,他闭上眼,强迫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可不胡思乱想,心底那一阵阵的酸楚就直往上翻涌。 慕徐行必须要承认,邬宁的欺瞒和漠然刺痛了他,虽然他对邬宁也有所隐瞒,但两者之间完全不能划上等号,他彼时所处的境遇,是占据了一个封建帝王最宠爱的侍君的身体,换到古代的说法那叫夺舍,歪门邪道,死路一条。 反观邬宁,分明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偏虚与委蛇的配合着他演这出戏,也许邬宁冷眼看着他伪装成慕迟,看着他漏洞百出,一边替他圆谎,一边在心里讥讽他,鄙视他。 这种感觉简直像光着身子在家里唱歌跳舞,猛地一抬头,发觉天花板上是全方位无死角的监控。 不能细想,不能深想,稍微想一想,慕徐行立即万念俱灰,恨不得一死了之。 “啊——”气急了,实在憋不住,把脸埋进被子里喊一声,似乎可以舒服一点。慕徐行攥着手,还想骂人,难听的话都堵到嗓子眼了,又觉得毫无道理。 邬宁做错了什么呢,她不过是利用上辈子害死自己的仇人。 慕徐行抱住被子,缩紧身体,决定暂时逃避可怕的现实。 然而梦境并没有比现实好多少。 阴云密布的天,四处是厮杀叫嚷,脚下的鲜血快要流淌成河,尸首,残肢,堆积成一座小山。 “公子,前面便是金銮殿了,咱们终于等到这一日了!” “长乐女帝昏庸暴虐,嗜杀成性,今日也该轮到她做这刀下亡魂!” 大胜在即,将领们慷慨激昂,慕徐行心中却毫无波澜。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金銮殿里的长乐女帝虽手段狠辣,但不曾滥杀无辜。被困在这深宫里,架在这皇位上,为求自保,又或立场不同,总归是要杀人的。 从出兵北漠至今,慕徐行已经记不清他打过多少仗,杀过多少人,毕竟,他要开创太平盛世,他要挽救天下苍生,他要做的事很多,而成为九州之主是他的必经之路,挡在这条路上的人便如同地上的蚂蚁,踩死也就踩死了。 至于长乐女帝,慕徐行答应过郑韫给她一条生路,可这个终日泡在酒坛子里的女人,偶尔清醒一次,稍微使点手段就足够他头疼好久,若任由其出宫,无异于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慕徐行打算把她困在宫里。 骄傲了一辈子的女帝,想来是捱不了多久的。 可笑的郑韫,竟因他美名在外,便轻易的选择相信他,殊不知慕徐行处心积虑的走到今日这一步,早就把道德的枷锁抛到九霄云外了。 禁军已被屠戮的一干二净,大殿厚重的木门敞开着,龙椅上坐着一个模样俊秀的年轻侍卫,而那侍卫怀里紧紧抱着衣着华贵长发及腰的女帝。 “陛下当真好气魄,大军压城之际,仍有闲情雅致享用酒色。” “只要一纸诏书,我必不会伤及她性命,就是不知,陛下可愿降顺?” 慕徐行缓步上前,离她越来越近,清楚的从那侍卫眼里看到了视死如归的决绝,不禁皱起眉头:“我的耐心有限,只再问一次,陛下可愿降服归顺?” 话音刚落,侍卫忽然抽出佩剑,毫不犹豫贯穿二人,猩红的鲜血喷涌而出,慕徐行下意识的抬起衣袖遮挡,雪白的衣袖顿时染红了大片。 长乐女帝甚至没来得及开口,便以这种窝囊的姿态死在了龙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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