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肯定得不能再肯定的肯定句。 “咳咳咳咳咳……” 一石惊起千层浪,陆弥咳嗽起来。 向小园也不着急,等她缓过来,一脸淡定地看着她。 “你怎么知道?!”陆弥惊道。 向小园:“因为我很聪明。” 陆弥:“……” 这熟悉的对话。 她不再做无谓的挣扎,只叮嘱道:“记得保密。” “我保密没用。”向小园耸耸肩,“大家应该也都知道。” 陆弥又受一惊,瞪圆了眼问:“什么?!” 向小园说:“因为小祁哥哥的眼睛会说话。” “……” 陆弥,卒。 “那你是不是要和小祁哥哥一起过年?”向小园忽然又问。 “当然不!”陆弥下意识否认,哪有刚在一起的情侣就跟着回家过年的?更何况,祁行止肯定要回南城,而她…… 短时间内,她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 她猛然想到,夏羽湖的邮件已经很久没有发来了。陆弥心里一沉。 “啊?”向小园似乎有些遗憾地叹了声,嘟囔道:“小祁哥哥又要一个人过年……好可怜。” 陆弥不解:“一个人过年?” 向小园天真地看着她,“小祁哥哥每年都一个人过年,他说他替我们守家。” 陆弥绞起眉毛,“他…不回南城?” 向小园摇摇头,“没有啊,他每年都留在这里。” 陆弥皱着眉,心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整个下午,她都惴惴不安地拿着手机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纠结着要不要直接问祁行止为什么不回家过年。 可还没等她想好,一个陌生的电话先打了进来。 “陆弥小姐吗?”电话那头空荡荡的,一个冷静干练的女声传来,还有隐约的回声。 陆弥忽然有些害怕,犹豫着答应道:“…我是。” “这里是南城市人民医院,林立巧女士在我们这里住院。”女人的语速很快,语气中似乎带着埋怨,“她的朋友给了我们你的电话,希望你能来看她一趟。” 并不陌生的名字时隔多年再听到,陆弥一时间愣住了,丧失了语言系统一般,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陆小姐?”电话那边的人不耐烦地催问道。 “…在。”陆弥回过神,“她……生了什么病?” “胃癌。”女人的声音愈发冰冷,“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我劝你们做儿女的早点来看看,人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那位医生或护士小姐义愤填膺地挂了电话,大概是看多了这样丧尽天良的儿女,连教训的话都懒得多说几句。 陆弥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发呆,良久才把手机放下。 她的屏保还是元旦那天祁行止给她和学生们拍的合照,小孩们笑得灿烂极了,她也眉眼弯弯。温柔地注视着镜头方向。 陆弥盯着那照片一直看,直到手机屏幕暗下去。 她又摁亮,然后点进订票 APP,买了一张三个小时后飞往南城的机票。 作者的话 谈半章恋爱,然后又要开始搞事情了哦。
第50章 她又回到南城了 南方冬天独有的湿冷往骨头里钻,陆弥不禁打了个寒战,这无比熟悉的感觉才让她确定,她又回到南城了。 这是她第二次来到南城机场。 上一次,是那个可怕的除夕夜。 陆弥强迫自己不去回忆,走出到达大厅,伸手招了辆出租车,直奔南城市人民医院。 这是一家历史悠久、声望极高,然而设备和装修已经多年没有没有翻新过的医院。地砖仍是老旧的深灰色花岗岩样式,保洁阿姨用拖把卖力地拖着,长布条所过之地留下条状的水渍,消毒水的味道混杂着一股厕所里难言的霉臭味,从地面缓缓升起,侵入人的口鼻。 陆弥第一次来这里。小时候福利院的孩子们生了病,大多会在社区的诊所里吊针解决;更严重一点的,会去县儿童医院,没有机会来到市中心。 陆弥仰头看着大厅里的指示牌,她不知道胃癌病人应该住在哪个科室的病房里。 胃肠科、消化外科,或是肿瘤科?医院总是让人晕头转向,未知感将恐惧和忧愁牢牢地锁在人们心里,无法释放。 看了半天科室名词后小字的𝓜𝒜𝓛𝓘解释,陆弥仍没看出个名堂来。 身后医护、病患、家属都急匆匆地经过,要么抱着文件、要么揣着病历,或者拎着饭菜水果,每个人看起来都忙碌,甚至狼狈。 只有陆弥,简练妥帖的一袭黑色大衣,两手抱臂站在医院大厅里,悠闲得体,格格不入。 她忽然发现自己两手空空,什么都没带。作为一个来探病的人,这似乎不太合适。 于是她又往外走,一出医院大门,对面一条街的小店里,花篮、果篮、盒饭、乃至花圈寿衣,一应俱全。 陆弥穿过马路,走进最近的那家小店。 橙子、苹果、香蕉、火龙果,最常见的几样水果堆在一起,包个花篮,便可以大摇大摆地在价格后面多加一个零。 尽管知道这些水果的质量都不会好到哪里去,陆弥还是自欺欺人地挑了外表看起来最漂亮的那个,暗自祈祷贴在苹果上的那个标签下面不会有一个虫眼。 扫码付款后,她才猛然想起来,那个护士说林立巧得的是胃癌。胃癌,会不会不能吃水果? 她拧眉思忖了一下。 水果店老板问她:“还有什么事吗?” 店面本就狭小,他嫌她杵在中间占了位置。 陆弥皱眉问道:“胃癌,能吃水果吗?” 老板脸色骤然变了,不回答她的问题,凶巴巴道:“卖出去了不退的!” “……”陆弥转身走了。 拎着果篮再次走进医院,陆弥才觉得自在了一些。她拦住一个护士问胃癌病人住在哪一层,循着她的指示去乘坐电梯。 与大厅里人来人往的嘈杂不同,住院楼层里静悄悄的,走廊也空荡,就像没有人一样。 陆弥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走到护士台问:“您好,请问林立巧女士住在哪个病房?” 正是晚饭时间,只有三个护士在值班。 被她询问的那个护士很瘦,个子也小小的,头发整齐地盘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看起来,年纪还不一定比她大。 陆弥微微笑了一下,等待着回答。 那护士一抬头,目光里却尽是不满乃至厌恶,开口很冲,冷冷问道:“你是陆弥?” 这声音陆弥无比熟悉,就是下午和她打电话的那个人,居然是这么年轻的一位护士。 陆弥愣了一下,点头道:“…我是。” “来的倒是快,”护士冷冷地哼了声,一边把手里的文件夹合上丢进抽屉里,一边骂道,“我还以为这家的人都死了呢。” “……” 陆弥后背一凉,心道这护士这么讲话不知得碰到多少医闹。 但她居然不怎么生气,心里平静无波的,只是敛了笑意,跟在那护士身后往病房里走。 从护士站出来右拐,一直走到走廊尽头,最后一间病房。 护士径直推开房门,声音来了个一百八十度急转弯,亲切地对着病房里的人道:“林老师,您女儿来看您啦。” 这语气反转太大,听得陆弥愣了一下。 然后她才将目光右移,先是看见两张空空的病床,然后才是靠窗的那一张,一个面色蜡黄、身形枯瘦的老妇半卧在床上。 从陆弥出现在门口起,她的视线便牢牢地钉在她身上。 陆弥花了足足两分钟才确认,这个人是林立巧。 护士揪了一下她的小臂,把她推到林立巧病床边。然后又笑着哄了句:“林老师,你们母女俩聊哦,我先去忙啦。” 林立巧笑起来,脸上沟壑纵横,皱纹堆在一处,看起来几乎有点恐怖。她开口声音很小,而且沙哑,让人立刻联想到一条血淋淋的声带。 “你忙,你忙……谢谢哦。” 护士轻轻带上门,离开了。 陆弥在林立巧床尾站了会儿,见她一直欲言又止,眼眶通红,也不说什么,默默地把果篮放到床头柜上,拿出一个苹果,在她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她不太会用小刀削苹果,只能用那种专门的削皮刀。 刚划了第一下,苹果露出微黄的果肉,并不饱满,看起来很不新鲜。她才想起来问:“你能不能吃苹果?” 林立巧摇头,脸上堆出讨好的笑,“吃不动了。” 陆弥动作滞了一秒,把苹果放回果篮之前,她揭开标签看了一眼。 果然,一个巨大的虫眼。 陆弥不耐烦地“啧”了声,把苹果直接丢进了垃圾桶里。 林立巧似乎有些被她的动作吓到,一双苍老的眼睛不安地观察着,不敢开口说话。 陆弥却神情自然,收回目光看向她,淡淡地问了句:“什么时候病的?” 林立巧嗫嚅道:“有几年了……” 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陆弥打断她,继续问第二个问题:“有钱治么?” 林立巧愣了一下,声音更小了:“…有。” “哪来的钱?”陆弥紧接着问。 她所了解的林立巧,是绝不会给自己留钱的。要么是用在了学生身上,要么就是被她那个吸血鬼的弟弟拿了个干净。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林立巧说:“我有医保,学生还在网上给我弄了个捐款,有很多好心人……” “哪个学生?”陆弥又打断她。 林立巧看了她一眼,小声道:“傅蓉蓉,比你小一岁的。” 陆弥的记忆单薄,只有个模糊的印象,想不太起来了。她没有太多的耐心,拿出手机调出拨号页面递到林立巧面前,说:“名字、电话。你记得吧?” 林立巧手上还插着留置针,肿痛难忍,她不想把手伸出来,只好道:“傅蓉蓉,137……” 她报出一串数字,陆弥依言记下。 保存电话号码后,她说:“行,我待会儿问她要个账号,打两万块钱给你。” 林立巧忙道:“不用……” 陆弥轻笑一声:“用的。养育之恩,总要还。我手上闲钱不多,先打两万,其他的我尽快给。” 她说得云淡风轻,好像这真的只是一件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情。 林立巧苍老而憔悴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她,她的眼眶已经承载不住眼皮和眼球,呈现下垂的颓败之势。 陆弥不想再这样看着她,顿了顿,转身便走。 “…小弥!” 身后传来一声轻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撞到了地上。 陆弥回头一看,林立巧支着手肘起身,刚刚她留在床头柜上的削皮刀被她拂到了地上。 “你要干嘛!”陆弥忙回去,坐在床边扶住她。 林立巧艰难地扭头回身,在枕头底下摸索着什么。 陆弥这才看见她两只手上都布满青青紫紫的针眼,血管根本不像是长在皮肉里,而像是一条吸血的虫,被禁锢在她的皮肤上。 她终究还是没忍住,鼻子一酸。 然而在看到林立巧摸出的那一份报纸之后,她几欲落下的眼泪又生生地退了回去。 报纸一看就有些年头了,纸页变得脆脆的,泛着老旧的黄。《南城都市报》,曾经是每个南城人都很熟悉的报纸。 这一张的时间是 2013 年 7 月 18 日。 头版头条,标题醒目骇然—— “男子野游中失足落水溺亡,夏季莫贪凉,野游需注意!” 陆弥神色一凛,站起身冷冷道:“你什么意思?” 林立巧面上没了表情,淡淡地道:“我知道,是你。” 陆弥微微一怔,旋即不屑地笑了:“我听不懂。什么意思?” 林立巧又颤巍巍地把报纸叠好,沉默而缓慢地塞回枕头底下。 她仍旧不说话。 这沉默让陆弥很难受,她打定了主意作为一个普通的学生来探病,撂下钱就走,可当她真正站在林立巧面前,她又发现,自己仍然有所期待。 她在期待着什么呢? 她想看到的,究竟是林立巧过得不好、“罪有应得”;还是她平安健康、“善有善报”? 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而在林立巧拿出报纸之后,她又发现,她居然在害怕。过了这么久,她居然还是害怕林立巧又一次为了林茂发而舍弃她。 她讨厌自己有所期待,更讨厌自己的恐惧。 陆弥攥着手在病床边站了一会儿,终于不耐地吐出一口闷气,再不等了,转身出门去。 “…谢谢你。”林立巧却忽然沉沉地开口了。 陆弥站定,背对着她。 “小弥,林妈妈……哦不,是我、我要谢谢你。”林立巧眼眶中终于落下两行浊泪。 陆弥缓缓地转身,有些不可置信地问她:“你说什么?” “谢谢你,解脱了我……”林立巧眼神空荡荡的。 说完,她又伸手抹了把泪,颤着手掀开被子,迟缓而艰难地挪动一条腿试图走下床。 “小弥,妈妈……给你道个歉吧。” 说着,她另一条腿也已经挪下床,颤巍巍地屈膝往下跪。 陆弥怔在原地,反应不及。 直到林立巧摔倒在地,她才如梦方醒地冲上前将她扶起,按下护士铃。 作者的话 林立巧对于曾经甚至是现在的弥子来说,都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人。 林茂发事件里她虽然表现得招人恨,但她对弥子的爱也并不少的。
第51章 “我们小弥是好孩子。” 2013 年,夏。 红星福利院装了一批新的空调,林立巧在门口和工人们商量着安装方案并讨价还价的时候,听见巷尾的祁奶奶在同别人谈天。 平时她们闲聊嗓门都很大,毫不顾及其他人,恨不得拿大喇叭外放让整个巷子的人都听见。 今天,她们却故意压低了声音,还时不时往她这边瞅两眼。 林立巧因此留了一耳朵听着。 “回来了,跟男朋友住在一起呢。” “我们家小祁都看见了。” “天天同进同出,不晓得害臊的……” “养她这么多年读大学了就不回来了,良心都给狗吃了!” “……” 林立巧听了几句,便耐不住了,径直走到她们面前,问:“你们在说谁?” 因为自己终身未嫁却收养了许多流浪的孩子,林立巧在远近是有名的大好人,上过电视的那种,因此在巷子里也算有威望。 八卦的妇人们一时噤了声,欲言又止的样子。 林立巧便问祁奶奶,“祁阿婆,你说谁回来了?” 祁奶奶叹了声:“林院长,我说了你可不要生气的哦!为那种孩子费心,划不来的!” 林立巧说:“您说。” “就是你那个陆弥嘛!”祁奶奶开了话匣子,便停不下来了,义愤填膺道,“放暑假回来了,跑到男朋友家里去住!天天勾勾搭搭同进同出,女孩子的脸面都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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