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柳风揣着庄子农田的契书回到香桂街,走路带风,身子扭得那叫一个欢快。 嘿,三千两不揣在身上,就不担心被柳河发现啦! 如今小爷也是在京城有产业的人了,嘛,不说日进斗金,可听刘小管事说,来年开春等地儿种起来了,那收成不会少。 到时候卖给自家酒楼,那可不是妥妥地能有钱银了嘛! 小钱细水长流,攒起来,也是一笔大钱。 蹦蹦跳跳地走进了香桂街,也见着春风得意杏眼弯弯的自家表姐,快步几下走过去。 “表姐!” “表弟!” 正沉醉在自己坐拥京城农庄、跟正窃喜自己多一个商铺的表弟表姐相视眯眯一笑,呵呵各自回房里头去了。 陈念莞今儿是去酒楼监管改建进度,顺便也去转了转刚买回来的商铺,叫小佑跟四丫帮忙丈量尺寸,又去后院实地考察了一番。 商铺跟酒楼挨得很近呢,要把商铺也改建成用餐区呢?还是…… 陈念莞想起了酒楼的格局,再想想商铺的用途,涂涂画画,把商铺的建造方案总算改出来了。 “这是什么?” 张二郎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坐到一旁,见着陈念莞画出来的格局图,发现不像是如今听说的酒楼,奇怪。 陈念莞瞥了一眼夫君,狡黠地笑了笑,“夫君,你可知道,如今你娘子我,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了!” “哦,说来听听。”张二郎笑了,一把将自家娘子揽进了怀里,随手拿起那格局图,发现是一层的商铺,低头去看她:“你又买商铺了?把银子花没了?” 跟陈念莞也算相处久了,自然了解她手头有钱银,就想花出去做营生的秉性。 不过也亏得娘子对从商颇有见地,每次花出去的银子,都会成倍的赚回来。 丈母娘家可不就是这么一点一点起势的? 前儿柳河进京,带了丈母娘送来的盈利分成,怕是莞莞又忍不住了。 “你怎么知道我这是买的?或许是我租的呢?” “租的你就不会改建了。” “知我者非夫君也啊!”陈念莞一下笑了起来,“我真的又买下一家商铺来了,而且还是超低的钱银买到手的,夫君你说,你家娘子我是不是很聪明?” “聪明,我家娘子天下第一聪明。”张二郎点了一下陈念莞的鼻子,看着那设计图,“铺子买在外城?” “内城,说来你不信,可就买在新开的酒楼旁边。”陈念莞神气地看着张二郎。 “素川路巷尾最后那一间?余家糕点?” “夫君你怎么知道的?” “听人提过啊。”张二郎淡淡地笑,“我记得,那东家,似乎跟安顺侯还沾亲带故的?” “嗯!” 陈念莞将余东家低价将店铺卖与自己的事说了,而后也说了自己的打算。 原本嘛,是打算将商铺也改建成雅间包厢的,可是,这么一来,这商铺就只能做酒楼的附庸了。 “而且我对这商铺还有别的用途呢,所以呢,就不改了,而是打算前头的店面全部推倒重建,加盖两层楼。” 陈念莞咨询过施存祈,知晓三层楼便算是本朝可允许商贾以及平民建造楼房的最高限度,并且打算不日就去京兆府备案。 酒楼那边也是二层才是雅间,把商铺扩建成三层,第二层建成一个个雅间,第三层则做成会场模式的大厢房。 “一来呢,自然是弥补上我拆掉的那八个雅间的容客量,二来呢,弄个凌高望景的大厢房,做成消遣之地,可以请一些戏班子过来,食客就可以边看戏边用膳啦。”陈念莞看着张二郎,“还有你们这些读书郎,也可以租用这个场地,开诗会茶会之类的,那就一举多得了。” 张二郎看着格局图,笑着轻轻点头。 “那一楼呢?” “一楼当然会有楼梯上二楼三楼,但客人只能从酒楼那边过来,因为平时我打算将二层跟一层封起来,因为一楼我打算……”陈念莞呵呵笑了起来,赖在张二郎怀里,“夫君,你猜,我打算拿来干什么?” 张二郎想了想,“嗯,是拿来,做糖水铺?” “干嘛做糖水铺?以后想吃糖水的人,在酒楼里就能吃到了。”陈念莞摇头,“不过靠酒楼这一侧的西厢,倒是可以用来改建成专门做糖水的伙房,入夏的时候,也可以做凉品饮子。” “嗯,为夫知道你想将商铺改成什么了!” “什么?” “冰窖!” “夫君你真厉害!居然猜中了。”陈念莞笑眯眯的。 身为曾经在一旁看着堂兄做大酒店的人,自然得将酒楼营业前前后后的事情都考虑清楚的。 酒楼店面是提供膳食的重要环境——如今酒楼不就朝这个目标改造了嘛! 食材供应跟采购是重要条件——接洽了沧老爷家的农庄跟施存祈,还在萍儿庄买荒地大兴土木,建养鸡场养鸭场,就是这个道理嘛! 服务食客的伙计跟跑堂还有靠谱的掌柜是必需条件——施二爷不就是那位靠谱的掌柜么?ᴶˢᴳᴮᴮ靠谱的掌柜在招揽靠谱的伙计跟跑堂呀! 后厨班子以及高水准的美食供应是关键——嗯,这一点,她跟柳云早早地就训练厨子预备役啦! 但仓储跟冷藏链是从来都是不可忽略的一环哟。 有冰窖,对餐饮是必需的啊,尤其是在本朝这个没有有效存储食材的世界里。 一来可以为食材储存保鲜,存放期更长,二来可以在夏季时提供更多冷饮美食,三来自然是考虑在炎热期降温,创造良好就餐环境,这可是糖水铺经营成功的宝贵经验。 最后,冰,这奢侈品,想想她陈东家靠买冰攒了那么多钱银,能买下酒楼,也多亏了今年夏日里头她当机果断在府城建冰窖做卖冰营生。 如此暴利的行业,她怎么可能放过?怎么可能不趁着现在入冬,早早建好冰窖,等九伏天去割冰回来,存好等下一波卖冰热潮赚大钱呢? 陈念莞想想就笑得美好。 她开酒楼的最后一环,等建起了冰窖,就等于全部完成了。 论本朝做酒楼生意最pro.的人,舍她陈东家,其谁啊? 见自家娘子笑靥如花,张二郎心里痒痒的,忍不住揽着她的腰,一把抱进暖暖的被衾里头:“莞莞!” 看着张二郎的脸凑上来,陈念莞不由得便伸手揽住了他的脖颈。 笼罩在他的气息下,感受着他在自己身上温和流连,等得他要更进一步时候,慌忙伸手抵在了他胸前:“不行不行!” “为何?” 陈念莞算了算,没错,这几日,是自己的危险期。 “玉郎啊,我们刚成亲那会儿有商量过,我年纪尚小,所以,不能过早要孩子的,对吧?” “这跟我现在想跟你享敦伦之乐,有关系?”张二郎不得不停了下来。 陈念莞点点头。 “是何道理?”张二不解。 他可从没听任何大夫有此一说。 陈念莞自然也跟他没法解释清楚,所以啪叽一声吻了一下他脸颊:“你家娘子的道理,信不信?” 张二郎笑了,无奈,握住了自家娘子的手:“莞莞说的,为夫自然是信的。” 便是不知道,自家娘子的这些道理,是打哪儿来的? 张二郎咬了咬娘子温温的唇,躺下了,揽她入怀,好会儿,才静静地安睡过去。 第二日却是个大雪天。 而陈念莞亦在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大姨妈来了,这下好了,换过衣物可以直接赖床上。 张二郎却是不能的。 “勤快的举人老爷要勤快地念书,才有机会做状元郎的呀!” 张二郎听着自家娘子舒服地躺在被衾里的小模样,这么得意地调侃自己,忍不住伸手在她小脸上掐了一把,这才悻悻地去了书房。 等坐到书房里头,才开轩窗,便见外头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的,越下越大。 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坐回书案前,拿起书卷看了起来。 这一日开端的雪,却是一下就接连下了两日。 甚至第三日还没有消停,直到过了晌午,那雪才慢慢小了起来,京城一片银装素裹,便连整条香桂街,都铺满了积雪。 陶伯跟两个杂役,还有两大猛兽都到街上扫雪去了。 院子里头的人在纷纷铲雪。 没过一会儿,七木领着沧莫南进来了:“张公子,陈东家,沧公子来了。” 陈念莞身子好了一些,正躺在房里头透过窗户看着庭院雪景呢,张二郎出来待客,将他迎入了书房。 沧莫南走进这间新布置出来的书房,看着放着满满书籍的架子,以及墙上贴着的孔圣人图,再瞧瞧分开两边的书案,眼里的艳羡表露无遗。 在本朝,商贾之后是不允参加科考的。 故而沧莫南虽出生优渥,家中亦自小便请夫子教书知理,但却从来不能博取功名,是以,在遇见张二跟曾四两位举子时,会如此崇敬,甚至于致力广泛散财结缘,以稳固沧家人脉跟地位。 张二郎让稻禾沏来了热茶,请沧莫南坐到书案旁的茶几旁详谈。 原来沧莫南是来追订羽绒衣裳跟羽绒被衾的。 前两日大雪,气温骤降,跟陈念莞订制过羽绒衣跟被衾的沧家人深刻体会到这衣裳的好处,再加上今日可能开始融雪,或会更冷,所以过来找陈念莞再订制多一批被衾以及衣裳。 “一来,祖母畏寒,想多订几件,上次找陈娘子说得时候,说有薄款跟厚款,先前我订的都是薄款,故而今日想来订厚款。” 沧莫南说着,将订单以及订单递给了张二郎。 张二郎瞥了一眼,大略算出数字,衣裳二十件,被衾两床。 “沧公子放心,稍后我定会转交给莞娘,吩咐绣房做好沧公子你要的这一批货。” 沧莫南听张二郎直接将自己要订做的衣裳称为货物,不得不慨叹祖父说得没错,这陈娘子不信任沧家,是自己将这衣裳发展成营生来做了。 又跟张二郎寒暄两句后,沧莫南便告辞了。 对于这位大方将庭院租与自家的人,张二郎客气周到地送至门口,便见着江禹恰好从停在门口的马车走了下来:“江公子?” 江禹下车,呵了一口气,散着丝丝缕缕的白雾。 “你们是住这儿啊,让我好找!” 沧莫南一瞧见这江禹马车上的江家家徽,眼睛一亮,江家?不会是,京城里那个江家吧?原本走出去的人,马上又腾了回来:“张二兄,这位是?” 张二郎瞥了沧莫南一眼,淡淡一笑。 沧莫南尬笑了两声,自来熟地看着江禹:“这位江公子,看着蛮眼熟的,不知道是不是江侍郎家的公子?” 江禹摇头。 “哦!”沧莫南笑着再次行礼告退。 不是江侍郎家的,但又姓江,而且还用江贤妃娘家江家的家徽,莫非是旁系? 而后再一想,江贤妃娘家可不就是如今的楚州府江家么?抚宁县不就是楚州府辖县吗?张二郎可不就是抚宁县人士吗? 所以,张二郎是跟江贤妃娘家的这个江家里头的郎君有故? 沧莫南当即激动起来,回头便去查楚州府江家哪位公子来了京城,而后便知晓了,江家的大公子江禹高中楚州乡试亚元,来京城赴考了。 “想必,那位就是楚州亚元了,他找张二郎,所为何事呢?” 跟沧莫南一样,江禹也是冲羽绒衣裳来的。 这些找江家拜托寻找羽绒衣裳的人家,有江侍郎户部的同僚,也有在国子监见着他雪天穿的羽绒衣确实保暖后,起念头想给自己订制两套的世家公子,还有便是堂姐这两日下大雪炫耀后,不甘落后的闺蜜姊妹。 “另外,”江禹干咳一声,“我想订造一套上好的蜀锦被衾。” “你想要蜀锦的被衾啊,有现成的,不知道合不合适?” 江禹正跟张二郎说着要求呢,陈念莞呆在房里头闷了,走了过来。 进书房的时候,张二郎走过去扶了她一把。 江禹看着这双新近成亲的夫妇鹣鲽模样,心头忽而一滞。 因沈帆的关系,他自然地结识了陈念蹇,在国子监,因均是楚州出身的举子,与陈念蹇等人亦有来往。 他在高中之后便启程来了京城,自然没听说两人成婚的事,直到最近,才忽而从陈念蹇口里听闻陈家四姑娘早在九月便跟张玉郎喜结连理。 那时候他还似是听旁人的事,并未有过多感触,直到这一刻,见到她跟张二站在一起,平时总见着郎君装束的人,穿着娘子衣裳,挽着妇人髻,一股说不清道不明地情愫冲击了他的五脏六腑,脑海里乱糟糟的,只冒出一句:原来,她是当真嫁了啊! “江公子?” 陈念莞喊来杜鹃,叫她到绣房取那一床蜀锦被衾过来,回头,见江禹神情恍惚,又唤了一句:“江公子,你没事吧?” 江禹定了定神,甚至不敢直视陈念莞:“没事,陈姑娘……陈娘子,方才,说什么来着?” 一句陈娘子,简直如一柄利刃,割得他心头滴血。 “蜀锦做的羽绒棉衾。”陈念莞将那套棉衾拿了过来,送到了江禹跟前:“你看看,合不合适?” 其实这一床棉衾,便是之前她想卖与施存祈,却没卖出去的。 江禹飞快地摸了一把,点点头,“帮我包起来吧,我一会儿就带走了。” 于是陈念莞转头就跟杜鹃一起去绣房将蜀锦棉衾打包。 江禹这才似喘得过气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注意到一道视线盯着自己,转头,见着张二郎淡淡地朝自己瞥过来。 江禹心里头忽而一臊。 “江公子,过来先喝杯茶吧!” “不了!”江禹转身,走出了书房,看着皑皑白雪覆盖的庭院,止不住地后悔来这一遭。 不大一会儿,陈念莞就将那羽绒棉衾包裹着拿了出来,递给了江禹身边的小厮。 “江公子,余下的衣物,估计要十日后才能过来取。” “好的,届时,我派人过来拿。” 江禹朝陈念莞微微一颔首,便忙不迭地朝门口走去,陈念莞才要ᴶˢᴳᴮᴮ去送,被从书房走出来的张二郎叫住了。 “莞莞你不是不舒服吗?我去送送江禹便好了。” 陈念莞于是止步。 张二郎快步追到门口时,见着江禹已经上了马车,还是说了一句:“雪天路滑,还请江公子小心!” 同为郎君,对于江禹方才显露那些许情感,怎会堪不透呢? 张二郎回头,走进垂花门,远远地瞧着游廊另一头的陈念莞,不由得庆幸地松了口气。 幸好,他比谁,都更早地遇见莞莞! 而莞莞的夫君,是他,而不是任何别的郎君! “夫君,他走了?” 张二郎点头。 “嗯!”陈念莞觉得方才江禹的反应有点奇怪,想了想,又瞥了满脸得意的张二郎一眼,便没深究。 “莞莞!”张二郎伸手,牵住娘子的手往屋里带,“不是说不舒服吗?怎么不回屋里头?” “好!”陈念莞笑着由着着他牵着往主厢慢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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