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宋温明轻摇着手上的鱼灯,玩得不亦乐乎。 他有些怀疑她究竟也没有听清楚他方才在讲什么,罢了,这人缺心眼,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 于是幽幽叹了口气,转过头去,眼不见为净。 宋温明当然听清楚了。 等他一脸无奈地转过去之后,宋温明落在鱼灯上的视线便转到他脸上。 他侧脸的线条凌厉,脖子下那根汩汩跳动着的经脉在月光下透着莹润诱人的颜色。 她的手又痒了。 但一只手举着鱼灯,一只手被他抓着,她腾不出手来摸他的脖子,于是只能生生忍了下来。 “陈楼,我们去买几个莲花灯吧,我看到好多人在河边放那个。” 这一会儿,河边放灯的人倒是不多,两人走近便见一个大爷在桥头支了个小摊子,摊子上摆着一大串莲花灯。 买了两朵莲花灯,宋温明便将鱼灯丢给了陈楼,自己一手端着一朵,越过他先一步蹲到河边。 满河莲灯流淌,漾出一圈圈碧波,岸边传来一阵阵游客的嬉闹声。 她学着河对岸一个女子的样子,将灯托着放到水里,然后双手合十,闭目许愿。 等她睁眼时,明缘已经坐在了身侧。 “你也放一个。” 她拿起另一个莲灯递给他,鱼灯映地她的脸都泛起轻柔的酡色,水眸盈润,花颜胜雪。 他接过,捏着莲灯的一角,轻轻推入水中。 “陈楼”,她突然喊他,他回过头去,便听到她继续说:“我发现我除了知道你叫什么之外,其实对你一无所知。而且你这个名字也不一定就是真的吧。” “那公主还想知道什么?” “比如你是哪里人,住在何处,家中有几口人,父母是否健在,今年多大了?” 她伸手拨开横在两人之间的灯笼,问得颇为认真。 “公主问得这么细致,难不成是想嫁给我?”他挑了挑眉,眼中带笑,倒有几分翩翩公子的风流气。 月色映在他眼中,灯笼明黄色的烛火光也摇曳着跃到他眉骨上,好看的不像真人。 宋温明不禁暗叹一声:美色误人呐。
第73章 河岸种了两排桂树,风带着桂花落到水面上,漾开一层层浅浅的涟漪。 他是哪里人,家住何处,家中几口,父母是否健在。 宋温明问得这些问题,他一个都答不出。 便扯了些不甚相干的闲话。只是宋温明岂会听不出。 她松开了按在鱼灯上的手指,于是那灯借着惯性又十分轻巧灵活地弹了回来,在两人中间来回晃荡着。 明缘听见她轻嗤了一声,不再理他,低头玩起水来。 “以后一字不落的,都会告诉你。” 他说完这句,耳边传来一道巨响,天幕突然绽开几束烟花。岸边也传来惊呼声,在这场热烈盛大的烟火中,大家都十分默契地不再说话,抬头欣赏起来。 纷繁嘈杂的声音灌入耳中,宋温明大声问道:“你说什么?” 他摇了摇头,替她捂住耳朵,不再说话,也抬头去看起了烟花。 烟火绚丽,水天焕彩。只是热闹喧嚣过后,终将归于平静。 两人放的莲灯也渐渐飘远了,顺着水流往下,再也瞧不见踪影。 “夜深了,有些凉,我们回去吧。” 明缘站起身,伸手将宋温明拉起,拉起后便再没放开。又带着她穿过来时的街道,往回走。 他的手很大,完完全全的能将宋温明的手罩住,被他握着,有种分外安心的感觉。 沿着原路回去,便又要经过人最多的那条主街,主街上的人潮还未退散,依旧是人流如织,摩肩接踵的困难景象。两人于是在这主街里挤了许久,废了好些力气才出来。 好不容易才出来,宋温明突然停在原地不走了。 明缘拉不动人,治好回过头去看她。 只见她蓝色裙摆下此时只剩一双白色的罗袜,一双绣鞋不翼而飞。显然是刚刚被人给踩掉的。 她还左脚累着右脚,右脚踩着左脚地想遮一遮,奈何今日这裙子的裙摆本就不长,所以根本什么也盖不住。 她一脸无奈地望着自己的双脚,实在是有些想不通这种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好歹也是个公主,在大街上被人踩掉了一双鞋,实在是有些丢人。 她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其实有些好笑。 明缘松开她的手,挽了挽袍角,在宋温明跟前蹲下身来。还没来得及问她要不要上来,便感觉背上一重。 她倒是十分不客气地爬了上来。他顺势揽起她的双腿,背离人群,继续往公主府的方向走着。 “陈楼,你来公主府这几日,开心吗?”宋温明举着鱼灯,在他头顶上晃来晃去。 “那公主呢,我来的这几日,你开心吗?” 明缘背着人,肩背上使着劲,这会又与她说话,脖子好像也在用劲。他微微偏过头时,喉结随着他说话的节奏上下滑动。宋温明终于如愿以偿地将手摸了上去,顺带发出了一声十分满足的长叹。然后凑到他耳边用着气音,一个字一个字说道:“我很开心。” 耳廓被什么温温软软的东西擦过,他有些不知所措。 “你为什么总喜欢摸我的脖子?” 这一回他连‘公主’也懒得喊了,气急败坏,语无伦次。 “好玩啊。” 宋温明答得坦荡,一边说着,双腿还不住地四下晃动,仿佛的确将那当做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 明缘伸手按住了她,警告道:“下次不要这么玩。” “为什么?” “容易引火烧身。” “哪里有火?” 问得一派天真。 真不愧是宋温明。 “你别问了!” 恼羞成怒。 夜色深深,城中四处飘着桂花的香气。越往回走,越感到身后的嘈杂喧嚣被渐渐抛在脑后,最后被揉进风里,轻飘飘地就被吹走了。 公主府的人全被宋温明遣回家中过节去了,从宫里出来之后,宋温明也嘱咐过明月和流霜,叫她们到时候回家去看看父母,明日再来公主府就好。 所以两人回来时,府里静悄悄的。他们虽为宋温明留着几盏灯,但没有人声,还是显得有些冷清。 明缘背着宋温明回了她的寝屋,随意地就将鱼灯插在了床尾的横排上。那排上的空隙倒是意外地与鱼灯的棍子十分契合,那鱼灯被插得稳稳的。 宋温明坐在床榻上,袜子上除了深深浅浅的黑色脚印还粘上了一些泥土污渍,她曲起双腿,褪了脚上罗袜,露出一双粉白的小脚来。 明缘面色一怔,随即不动声色地转过了头,一本正经地盯着身侧的幔帐看了起来。帐幔上垂着一个小小的银铃铛,他伸手轻轻拨了拨,那铃铛跟着左右晃动,发出一声声脆响。 “你怀里揣着什么?” 宋温明不知什么时候凑了上来,指了指他怀里露出来的一小截佛珠,好奇地问道。 他将珠子一把塞了回去,“没什么。” 这副神情倒是不像没什么的样子,他越是这样藏着掖着,宋温明越是来了兴趣。于是从嘴里发出长长的一声:“哦”,然后手下却不停,一只手直冲冲地往他刚刚塞珠子的地方摸了过去。 但他早有预料,闪身往边上一退,她顿时扑了个空。 一次不成,更加激起了她的好奇,她干脆抓着明缘的手腕,爬了起来,裙角一翻,就坐了上去。 “你快下来!” 他扣着她的肩膀想把人甩下去,她这一边却趁他推搡的功夫眼疾手快地从他怀里将珠子掏了出来。 她拿着那串佛珠,放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想看清楚珠子上的小字。 但烛火在她背后,她此时背着光,实在看不清楚。 “这是什么?” 宋温明眼睛都看得有些酸胀,终于不再纠结上面的字了。 她把着这串珠子,将它绕在了手腕上,刚好能绕上两圈,只是抬手的时候老要往下掉。 “是佛珠。” 他语气无奈,便仍由她拿着,不再去和她争抢,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气势。 “那你带着这个做ᴶˢᴳᴮᴮ什么?” “清心禁欲用的。” “为什么要禁欲,人本就该有七情六欲啊。”她抬眼看向他,语气天真。 宋温明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狡黠,她将滑落到肘间的珠子捋了上去,然后双手交叉着楼到他脖子上。 一双手腕松松地垂着,所以腕上的佛珠也跟着垂下,搭在他后颈上,又冰又凉。 “你想干什么?”他突然有些头皮发麻,宋温明比他想象中的,胆子还要大许多。 今日入宫前,他想起宋温明酒量不太好,还特意嘱咐了流霜几句,让她在宴上看着点她,不要让她喝太多酒。 流霜回他:“我们公主酒量一直好得很,许多男子都喝不过她呢,您是不是搞错了?” “‘好得很’是多好?” “就是从未见她喝醉过。” 在朝阳宫外等着的时候,他脑中一直想着,会不会那日她其实没有喝醉…… 宋温明低头往下扫了一眼,眼中带笑,凑到他的耳边,开始回答他刚刚问的那句‘你想干什么?’ 她红唇轻启,一字一句道:“我想帮你解欲。” 一股子清甜的果子酒的酒味从耳边逸散到鼻尖,她不知在朝阳宫里又喝了多少酒。 流霜说得没错,她的酒量果然很好。 她那日压根就没醉。 他堂堂佛尊,竟叫一个小姑娘骗的团团转。 等等,宋温明刚刚在说什么? 明缘这会突然反应过来,一脸震惊地望向她。 她这边开始将双手从他肩上撤了下来,俨然已经准备进入下一个环节。 彼时他还尚有定力忍着,直到她一双手摸索着往下,然后轻轻收紧时,简直惊得他眉头一跳。 她分明也生涩不堪,一双手覆上去时,还带着一丝犹疑和捉弄。 但这动作实在令人抓狂。 他抓住她覆在那处的小手,语气喑哑晦涩:“你上哪学的这些?” “书啊,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她还一本正经地念起诗来。 明缘简直无语,肯定又是从那堆乱七八糟的话本子上看来的。等哪日,他一定要一把火给她都烧了,叫她再学得这般没有分寸。 更没有分寸的事情还在后头。 宋温明念完诗,还十分贴心地加大了力度。 看见他皱着眉头颇难忍耐的样子,看见他逐渐幽暗的眼色,听见他从喉间溢出的一丝闷声轻响。 她又想使坏,便笑着凑到他耳边问:“你为什么不叫出来?” 简直是不知死活。 随着宋温明的一声惊呼,她蓝色的裙裾缎面被抖开,缎面上的荷花绣样一朵朵地轻颤。 事情变得有些难以控制了,她此时才开始后怕,连连道歉求饶。 只是那一声声带着哭腔的娇声示弱和讨好无异于火上浇油。 他抱着她坐起又躺下,反反复复。 她无处着力。 她觉得自己眼睛都要花了。 看床尾那盏鱼灯都在打晃。 寝床上的白色帐幔被绳子高高束起,四个角上头都缀着一块小铃铛,宋温明的肩头一下一下地打上那垂在空中的银铃铛上,发出清凌凌的脆响。 伴着这铃铛声的,还有她细细碎碎的哭声,只是那声音还没来得及完整发出来,便被堵了回去,最终化作越来越大的铃铛音,在寂静的公主府中,响了一整夜。 她哭得眼睛都肿了,他本该早点放过她的,可就是不够。 且宋温明这人稍稍得了便宜就顺着杆子爬,又是拱火又是挑衅,惯不会看人脸色。 他非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但宋温明不服输,即便是嗓子都哭哑了,她还要对着他问出那句“你为什么不叫出来?” “都这种时候了,公主还有心情关心我,看来是我没叫公主满意了?” “你们当侍卫的,身体都这般好?” “专心点。” 那铃铛声又响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宋温明:睡觉是我装的,醉酒是我装的,女人三分醉,演到你流泪。 陈楼:我堂堂佛尊…… 宋温明:还想来吗? 陈楼:想……
第74章 夜幕与中秋的喧闹浮华一同褪去,天色渐渐明亮。 清晨的鸟鸣声婉转悠扬,阳光划破晨间的薄雾,柔柔地罩在公主府的屋檐上。 公主府的寝屋里,宋温明神色恹恹地靠在软塌上,手里拿着一只帕子,有气无力地擦拭着还缓缓淌着水的头发。 流霜从屋外走近,衣襟上还带着外头的一些寒气,宋温明只觉背后一凉。 那丫头上前接过她手中的帕子,帮着轻轻擦了起来。 “公主怎么一大清早的起来洗浴啊。” “有些不舒服。”她答得软绵绵的。 见她疲累,流霜不再说话,静静地替宋温明擦着头发。 屋里的暖香熏着,鸦色的长发从肩后垂下,一只指骨分明的大手拿着方帕,在她发间穿梭。背后擦拭的动作耐心轻柔,她一下一下地往下耷拉着眼皮,头也不受控制地后仰。那带着些湿气的手一下拢到她脖子上,宋温明便干脆整个人卸了力气,直直窝在那手掌中。 那手掌虽带着些微的湿气,但掌心温暖,覆在她脖颈间,安稳有力。 “我就知道是你。”她闭着眼,语气肯定。 明缘将帕子随手搭在软塌上,托着宋温明的脖子俯身将人抱了起来。 她实在是没什么力气,软踏踏地耷拉着。被他抱着时就像一只没有骨头的小猫,靠在他怀里,发出清浅的微弱呼吸。 床榻上果然还是比堂里那软塌舒服,宋温明整个人窝在被窝里,发出一道心满意足的轻声喟叹。 明缘掖了掖她的被角,坐在床榻边上。 见她闭着眼要睡,又不想她睡,想和她说话,想听她撒娇,想抱着她。 于是他又低头凑了上去,一只手挠了挠她的下巴,跟逗猫似的。 “你干嘛。”宋温明抓着他的手,不让他乱动。 “昨日听流霜说,你酒量很好。可为何上次在左府,竟醉得那般不省人事?” 他回握住她的手,床榻上满是宋温明的气息,特别是刚洗完的头发,有股若有若无的清香,像是空谷幽兰一般的清雅远淡的味道。 他想,现在自己的手心肯定也染满了这股味道。 宋温明闭着眼,没搭理他。 倒是将脸往前拱了拱,压在他手上,软软滑滑的,好似在撒娇。 但她其实是想叫他闭嘴,不该问的别问。 他却没眼色地又继续说:“所以你是装的?” 明缘的气息喷在她耳边,微微上扬的语调像钩子般,带着一丝捉弄和撩拨。 是他从未有过的情绪。 宋温明发现,他这样平时冷言冷语,不苟言笑的人,做起这种与他人设十分不符的事情来,却也没什么不合适的。 好像是冰山融化,露出它本来的那抹春意盎然的山色来,反倒更加引人深陷。 她本不想承认,他的手在她脸下翻转过来,蹭到她下巴上,又开始挠她。 宋温明于是十分无奈地吐出一口气,朱唇轻启:“是装的。” 不得不承认,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就完完全全被眼前这个小侍卫吸引了。 他忽冷忽热,忽远忽近的态度让她捉摸不定,想好好和他相处吧,又怕把人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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