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医说是水土不服,可一年多总不见好,时常头晕胸闷,心悸气短,小日子也不协调。 伺候大汗这段时间,虽圣宠不断,肚子始终平平,倒是平白惹来不少嫉恨怨怼。 大约是她福薄命浅吧。 找不到原因,海兰珠总是这样想。 想得多了,好像就是这么回事了。 “好生将养,别想太多,切记思虑伤身。”皇太极喂完整碗燕窝,又喂了几口温水给海兰珠。 见她胃口难得不错,又拿来蜜桔剥给她吃,笑道:“你若与明玉投缘,时常请她过来坐坐,陪你解解闷也是好的。” 海兰珠正有此意,一边吃着蜜桔,一边道:“我在科尔沁的时候见过明玉几回,那时她还小,娇蛮任性,整天把脸化得跟个萨满巫师似的,大妃也拿她没办法。没想到几年过去,她竟变得如此通情达理,眼光也好了很多。我今日这妆容还是她帮着化的。” 皇太极也曾被明玉狠狠惊艳过,对此倒不意外:“今日这妆容很美,也适合你,该有赏赐,你想想赏她什么好?” 海兰珠朝外间努努嘴:“我也说赏她点什么,可她什么都不要,只搬了一些花回去。” 皇太极吸了吸鼻子:“你那外间养了太多花,香气熏人,搬走一些也好。” “啊?大汗不喜欢吗?”海兰珠还记得第一次侍寝时,皇太极夸她的屋子里花香袭人,她以为他喜欢,又不遗余力地养了许多带香味的花。 皇太极把蜜桔皮扔在炕桌上:“过犹不及。” 海兰珠明白了,决定再送些香花出去,只留第一次侍寝时的那些就足够了。 想到明玉搬走的那些花,海兰ᴶˢᴳᴮᴮ珠又有些不安:“明玉搬走的那些花,原是玉儿寄养在我屋子里头的,不想明玉也喜欢那些稀奇古怪的花,我便做主把那些花送给了明玉。若他日玉儿来瞧,还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解释呢。” 当时海兰珠给明玉推荐了更名贵的君子兰什么的,可明玉坚持说只喜欢那些。海兰珠派人去隔壁问,隔壁的宫女说侧福晋病了,已经睡下,苏茉儿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她便私自做主把花送给了明玉。 如今想来还是有些不妥。 皇太极不以为然:“尊卑有别,她一个侧福晋如何能指使福晋为她养花,不过仗着你是她亲姐姐,待她真心。花送了便送了,没什么大不了。” “算起来,大汗已经许久没去过玉儿的屋子了,也该……雨露均沾才好。”想到躲在花墙后听见的那些对话,虽然没亲眼看见人,但苏茉儿和多尔衮的声音她还是认得的。 玉儿是她的亲妹妹,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玉儿走阿巴亥大妃当年的老路。 下巴被挑起来,望进男人深邃如渊的眼眸,听他道:“是不是大福晋对你说了什么?” 把心爱的男人往别的女人屋子里推,哪怕那个女人是玉儿,是她的亲妹妹,海兰珠依旧心痛如绞。 “不是。”海兰珠垂眼落泪,“是我这肚子不争气,专宠一年多,也没个动静,怕耽误了大汗的子嗣。” 大福晋为这事没少说她,可大福晋是她的亲姑姑,也是她的家人。 她不能说。 皇太极板着的脸这才有了点笑模样:“本汗已经有好几个儿子了,也不差你生的这一个,别想太多。” 说着将人搂在怀里,低头吻下去:“当然,本汗很想让你给本汗生个儿子,你和我的儿子。” 吻着吻着,忍不住情动:“我们多试几次,总会有的。” 没人知道汗王宫房子的隔音有多差,除了布木布泰。 隔壁才消停了没一会儿,又热闹起来,隔壁那位在床上的花样子可真多,又是哭,又是笑,又是求饶,声音缠绵又勾人。 布木布泰躺在床上,哪里睡得着,不禁又想起多尔衮。 听说昨夜洞房,多尔衮并没走,歇在了明玉房中。 可能受了隔壁的不良影响,布木布泰满脑子都是多尔衮与明玉被翻红浪的情景。 那样美的一个女人,比她年轻了七八岁,正是娇花一般的年纪,连皇太极这种身经百战的男人都看呆了,豪格更是流了一地口水,多尔衮血气方刚,又未经人事,如何把持得住? 布木布泰咬着唇。 睡过了,果然不一样,多尔衮怕明玉冷,居然把自己送他的生辰礼拿给明玉穿。 她之前还安慰自己,说不定是明玉自作主张拿了多尔衮的衣服,毕竟明玉是福晋,整个贝勒府的内宅都归她管。 可苏茉儿见过多尔衮回来告诉她,那件斗篷他穿过,就在昨日的夜宴上。 他穿过那件斗篷,肯定不是明玉自作主张随便拿来穿的,而是他心甘情愿给她穿的。 她都没穿过多尔衮的斗篷。 她都没有! 苏茉儿的话,再次响在耳边:“格格,墨尔根代青变了,变得奴才都不认识了,您还是在大汗身上多下点功夫吧。” 布木布泰陡然一惊,听到炕那边翻身的声音,轻轻唤了一声“苏茉儿”。 苏茉儿也被隔壁吵得心烦意乱,听到布木布泰叫她,忙应了一声:“格格可是睡不着?奴才这就撕两片棉花给格格塞耳朵。” 布木布泰坐起来,燥热的身子这才好受了一点:“除了那句斗篷穿过了,他还说了什么别的没有?他就是那样一个人,嘴硬心软,我都习惯了。若是……他还说了什么更不好听的,你可不能瞒我。” 苏茉儿快被隔壁折磨疯了,恨不得跑过去提醒海兰珠小点声,再得宠也别吵别人睡觉。 可她只是个奴才,不能给侧福晋惹事,只得生生忍下。 这会子又听见问多尔衮的事,苏茉儿火往上撞,口不择言道:“墨尔根代青瞧见明玉又抱又啃的,都不避人,哪有闲工夫搭理奴才?” 怎么就说出来了? 苏茉儿恨不得抽死自己,忙披衣下炕点上灯烛。 果然,侧福晋的眼圈又红了。 从昨日到今日,侧福晋一直恹恹的,吃不下睡不着,再这么煎熬下去,装病也成真病了。 “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心里虽然已经断定,多尔衮留在明玉房中肯定把持不住,但睡过了,和喜欢上了,是两码事。 就像大汗不喜欢她,可为了给她体面,给大福晋和科尔沁一个交代,也会与她圆房。 她知道多尔衮的难处,以为他对明玉也是如此。 可亲吻不一样。 尤其那种情之所至,不避人的亲吻,她只在大汗和隔壁那位身上见过。 两情相悦,蜜里调油,彼此眼中只有对方,其他人都是摆设。 见格格咬破了嘴唇,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苏茉儿哪里还敢说,明玉不但穿了多尔衮的斗篷,还骑了他的马,多尔衮牵着马,一路把明玉送回了贝勒府,满大街的人都瞧见了。 她忙不迭转移话题:“奴才听说,明玉从隔壁搬了好多花花草草回去。奴才还听说,隔壁那位把格格您寄养在她那儿的花一并送给了明玉。” 细听隔壁还有女子断断续续的娇.吟声,苏茉儿一阵脸热,咬牙说:“格格,那些花可是范文程范大人专门托人从南边给您弄来的,您怕养不好才送到隔壁寄养的,又没说不要,她竟然给送人了。奴才明日便去瞧瞧,看她怎么说!” 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海兰珠受宠得了那么多好东西,凭什么拿格格的东西给自己做人情? 作者有话说: 苏茉儿:大半夜吵死了! 墙:你家格格不得宠怪我咯。
第15章 风波 苏茉儿不提,布木布泰都快把这事忘了。 送就送吧,把毒花分些给明玉,正好省了她不少气力。 慢慢等就是了,她有的是耐心。 思及此,布木布泰浮躁的一颗心忽然平静下来,她重新躺好,等苏茉儿吹了灯,很快进入梦乡。 盛京天黑得早,可一想到又要跟多尔衮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特别在汗王宫时她还一个没留神轻薄了他,明玉对同居这件事非常抵触,支棱着两个大眼睛,指挥下人在东厢房连夜收拾出一间花房来。 等地龙温热了,便让人把那些毒花搬到刚刚准备好的花房,明玉也没闲着,照旧穿着布木布泰送给多尔衮的生辰礼,站在廊下指挥若定。 “福晋,这是什么花呀?好香啊!”有个得脸的嬷嬷嗅了嗅开到荼蘼的花瓣,忍不住伸手去摸。 “小心!那花有毒!”明玉喊她。 结果还是晚了,那个嬷嬷被花刺扎了手,手指头瞬间肿成棒槌,幸亏扎得不深,及时用水清洗过,敷上了解毒的药膏,暂时脱离危险。 明玉本来不想声张,可见有人受了伤,不得不提醒:“大家小心些,这些花有毒,不要闻,不要碰,更不要被扎到,端着花盆放到花房即可。” 有了前车之鉴,众人忙打起十二分精神,很快把几十盆花都安置好了。 等人走了,娜塔忍不住问明玉:“格格,福晋的屋子里怎么会有毒花啊?还一下放了这么多盆!” 难怪她经过外间时总感觉头晕晕的,看什么都像隔了一层纱,并不真实。 明玉摇头,嘱咐娜塔:“自己知道就行了,别到处乱说。” 这种事,她也说不好,毕竟人家是亲姐妹。 她只是碰巧遇上了,觉得海兰珠人还不错,不管良心难安。 背后有脚步声,明玉回头,见多尔衮朝她走过来。 “这些花是从哪里搬来的?”毒花的事,显然惊动了多尔衮。 明玉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贝勒府,实则外松内紧,一点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主人的眼睛。 明玉吩咐娜塔去准备洗澡水,等上房门前只剩下两个人了,才回多尔衮的话:“明知故问。” 多尔衮深深看了明玉一眼,回想起娜塔刚刚提到的福晋,还有汗王宫花墙边大树下那一截明蓝色的裙摆。 “这些花是海兰珠送你的。”听起来是问句,语气却很笃定。 既然对方猜到了,明玉也没打算藏着掖着,点点头。 “花有毒?”这是个疑问句。 明玉看着他的眼睛,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不信你可以去试试。” 谁知多尔衮还真去了,不过去晚了,几只饿急了眼的瘦老鼠已经替他试过了,尸体抽搐着吐着白沫躺在两个花盆之间。 多尔衮豁然回头,逼视明玉:“她养毒花做什么?为什么要送给你?” 海兰珠是宠妃,她养毒花…… 等等,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讲,这些花是养在海兰珠屋子里的不假,却并不是海兰珠想养的,而是有人寄养的。 明玉不答反问:“你猜这些花海兰珠是从哪儿得ᴶˢᴳᴮᴮ来的?” 不是聪明吗,快猜吧,很快就能猜到你的白月光心肝小宝贝了。 她占了原主重生的路,怎么也得替原主出口气吧。 这回多尔衮猜不着了,明玉贴心地扔给他一条关键线索:“是整个汗王宫最失意的那个女人送的。” 多尔衮眸光一颤,转身便走,明玉不依不饶:“不信是吗?我掐指一算,她明天会派人来,亲自解释给你听。” 其实明玉也就一说,想趁机恶心恶心多尔衮,并不知道布木布泰会不会真的派人过来。 于是大婚第二夜,多尔衮主动搬去了外间,明玉如愿分居。 谁知转过天明玉还在吃早饭,娜塔慌慌张张跑进来说:“格格,苏茉儿求见。” 还真来了! “慌什么,先领她去花房等着。”明玉低头喝粥,她可不想让人影响了食欲。 “格格,苏茉儿先找了墨尔根代青,墨尔根代青没见她,让前院的管事带她来见您了。”娜塔知道那些花有毒,而且看苏茉儿的样子好像与墨尔根代青相熟,她并不敢轻易得罪。 把人领去毒花房,合适吗? 明玉咬着小笼包,抬眼:“管事可带了话来?” 娜塔摇头,明玉还是那句话,带去花房候着。 娜塔应是退下,下一秒外间再次响起脚步声,明玉有点不耐烦:“把人带去花房等,不愿意等就回去。” 外间的脚步声顿了顿,并没停,明玉抬眸,见是多尔衮不请自来。 明玉举着剥好的鸡蛋问他:“一起吃?” 鸡蛋被人抢走,多尔衮一边吃鸡蛋一边坐到桌前:“你怎么知道会有人来?” 吃人嘴短,明玉好脾气地给多尔衮盛了一碗白粥,推到他面前:“夜观天象。” 多尔衮似乎被鸡蛋噎了一下,偏头等了半天才拿起勺子喝粥:“别开玩笑。” 明玉玩够了,实话实说:“我搬走了海兰珠屋里所有带毒的花,一盆不剩。” 脑子不笨,肯定会起疑心。 当然,没发现另当别论。 多尔衮喝了几口粥,皱眉。 也不用别人张罗,自己拿包子吃,一口包子,一口粥:“人来要花了,打算怎么办?” 明玉反问:“你说怎么办?” 多尔衮抬头看她:“给钱,买下来。” 明玉:“……” 人白月光是科尔沁的格格,草原明珠,大汗的侧福晋,大福晋的亲侄女,人家会缺钱吗? 为了几盆花,派贴身宫女大清早跑到贝勒府要钱,也忒小家子气,忒没品了。 这要是传出去,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别说白月光本光了,连带着汗王宫都跟着没脸。 “你认真的?”明玉都被这个主意给馊到了。 多尔衮仍旧慢条斯理地吃包子喝粥:“不然呢?还回去?” 还是不可能还的,她留着还有用呢。 所以才让娜塔把人领去毒花房,想给苏茉儿一个教训,让她知难而退。 不见不就得了。 可明玉还是低估了苏茉儿的能力,她只在毒花房坐了片刻就受不住了,缠着娜塔就要往上房冲,边冲边喊:“墨尔根代青,您在吗?奴才真的有要事求见福晋!” 明玉:“……”到底要见谁? 多尔衮抬眸:“你去还是我去?” 明玉塞给他最后一个剥了皮的鸡蛋:“最多三十两。” 再多就亏了。 多尔衮起身,边吃边往外走。 苏茉儿托着三十两银子,人都傻了,墨尔根代青什么意思,花他买了? 难道在墨尔根代青眼中格格很缺钱吗? 就算他认为格格缺银子,也不是这个给法啊! 这要是传出去,格格的脸往哪儿放啊,才三十两银子,打发叫花子呢? 也太伤人了! 可墨尔根代青是主子,主子赏的,苏茉儿不敢还回去,只得含泪拿回了汗王宫。 布木布泰望着苏茉儿手里的三十两银子,气到眼前发黑,张了半天嘴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知道多尔衮买了那些毒花,便不会让此事再发酵,也不会给任何人借题发挥的机会,她暂时安全了。 他在用这种侮辱人的方式告诉她,他对她有多失望。 说到底,他还是出手帮了她。 可这种方式,真的让她很难堪。 眼看到了给大福晋请安的时辰,等心情稍微平复,布木布泰简单收拾了一下,带着苏茉儿去了正房。 今日她来的有些晚,走进去的时候,三位福晋都已经到了,住西房的两位福晋见了她凑在一处咬耳朵,海兰珠有些歉意地望着她,大福晋则笑着朝她招招手:“来,坐到我身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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