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辰领命,“将军,家主方才也捎来了书信。” 待赫连羽接过信件拆看时,眉头皱起,甲辰见状便试着问道,“将军,可是府中有事?” 赫连羽摆了摆手,“倒不是府中之事。” “只是……陛下对太子当真猜疑至此么?” 赫连羽不愿再细想,便挥退甲辰,一个人默默把玩着手中的面具,想起白日同郁华枝的交谈,脸上总算有了几分笑意,那个小姑娘狡黠又洒脱,实在有趣,想着十五日后同她有约,心下也松快了些。 又想到她问姻缘时的卦象,喃喃道,“我自问卜卦多年,也不敢保证算无遗策,想来是我当时心有杂念也未可知。” “若说这世间谁最想让你姻缘美满……” 说到此处,赫连羽自嘲一笑,终是不再言语。 总算到了洛萦出嫁的日子,郁华枝起了个大早,由着明微给自己梳洗,过平阳侯府给洛萦送嫁去了。今日侯府上下装点得格外气派,侯爷、夫人眼中尽是欣慰和不舍。卢家迎亲礼节庄重,足显对洛萦的重视。 待送了洛萦出府,郁华枝陪姐姐回侯府中支应。郁晏欢也洒了几滴眼泪,抬手拭泪之时郁华枝却发现了古怪,拉过姐姐的手腕一看,见衣袖遮掩之下的皓腕上竟有许多青紫淤痕,沉着脸色将姐姐拉进房内。 “姐姐,可是洛玄伤的你?” 郁晏欢怔怔,缓缓坐在桌前,并不言语,倒是郁华枝急了。 “姐姐你说话啊,若受了委屈我便去替你讨回公道。” 郁晏欢闻言苦笑,“怎么讨,眼下平阳侯府能给父亲的好处颇多,他怎会替我出头。” “更何况,我同洛玄,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郁晏欢思忖许久,复又开口,“这痕迹并不是他打我留下的,只是……床第之事上用力了些。若要说他对我好,我想要的、想吃的,他都换着花样给我送。若说他不好,他又将我看作他养的一只鸟,让我凡事都听他的,希望我乖觉,希望我可怜,求他怜惜,任他采撷。只要我有一点没有照他的意思做,他便会……” 其实那日看过避火图之后郁华枝便懂了几分,姐姐就算不往下说,她也明白了。 “竟是如此么?” 郁晏欢握着妹妹的手,缓缓道,“其实这日子这么过着也就成了,他想让我如何,我便如何,这般也就安生些,你也别替我担心,其实他待我也不差。” 正如郁晏欢所说的,父亲不会为她得罪侯府,更何况听姐姐的意思,她也没有合离的想法。郁华枝想着姐姐性情历来沉静,并不愿依靠旁人而活,洛玄却想让姐姐全心依靠于他,此局旁人难解,她也无计可施。 “姐姐,若他日洛玄房里又添新人,你当如何?” 郁晏欢无所谓地笑了笑,“要纳便纳吧,这样我反而松快些。总之守好自己的心便是了,其余的我并不在意。” 洛玄随男宾送嫁后回了府中,便问丫鬟郁晏欢在何处,寻着朝房中来,却在门口听到这一番话,良久未动。 他收回欲推门而入的手,眸中浮上浓浓的阴鸷,转身出了院子,路上只听他自言自语, “晏欢,感情你这些时日可怜乖觉,竟都是敷衍我的……呵呵,守好自己的心?你做梦,这辈子我绝不与你罢休。” “晏欢啊,你只有我了……” 待踏进前院,洛玄㛄婲又带着和煦的笑脸去招待宾客了,这一套绝技,变脸的老师傅都要甘拜下风。 [1]参考六爻取的卦,仅供娱乐哦。 作者有话说: 嗯……这个洛玄是个pua大师哇~ 大家记得收藏!比心~
第28章 思乡情怯 四月多烟雨, 京城浸润在朦胧雾气之中,显得含情脉脉。 小雨连下了数日,昨日好容易停了, 郁华枝趁着放晴又裁了些新纸,听闻纸铺生意依旧火热,正巧今日是个大晴天, 便携了把新制的玉兰花纸伞打算出门。 余光却见窗台上又多出了一只纸鹤,依旧有个“安”字,郁华枝便将纸鹤同之前那只放在一个匣子中,想着下次问问究竟是哪个小丫头折的。 送纸的差事原本可以交给明微去做, 但同纸铺掌柜做生意的门道还是要她自己前去才稳当, 京城之内走几步便能撞倒个皇亲国戚,生意人个个又都是人精似的, 就明微那个老实丫头,郁华枝都怕她被人随意蒙骗了去。 马车方至霁风斋侧门,掌柜便已在一旁候着了, 今日不知怎的, 显得格外恭谨。郁华枝略掀开马车帘子, 让明微将新纸递给掌柜, 一旁纸铺的小厮便顺势接过。 掌柜今日连新纸都没验过便将上月赚的银票躬身递上, “上月新的款式也十分好卖,统共入了四千两银子, 您瞧瞧账目可对。” 郁华枝起处选择同他做生意便是看这掌柜实诚, 没多少花花肚肠, 今日爽快地连纸质都没验, 她便摆了摆手, “掌柜为人正派, 我自是信得过的。” 说着便笑着递了几张银票过去,“虽说已经抽过成了,但这些银票权当谢过掌柜辛苦,待我下月又送纸过来。” 掌柜殷勤,含笑收下,见郁华枝正欲离开,却又急急开口,“姑娘请先留步。” 待她转头看来时,他又有些犹豫,“今日店中来了位贵客,见了您的纸极是喜欢,想同您见面谈笔大买卖,少说也是数万两银子,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郁华枝秀眉轻蹙,有些疑惑,“不知掌柜所说的贵客是何身份?又要与我谈什么生意?” 掌柜见郁华枝好奇,便接着解释,“这位贵客的身份在下也并不清楚,只说见这些纸花样各异,想问姑娘可能按他要求做些,至于价钱如何都听凭姑娘的意思。” 郁华枝心下稍一思忖便开口拒了,温声开口,“掌柜也知道,我每月制纸数量有限,多了也是有心无力,更何况不知对方身份的生意,在下只怕是接不了。” “我素来知晓掌柜是个实诚人,更欣赏您口风严紧,否则也不会京城遍地的纸铺只同掌柜做生意了。便劳烦掌柜周旋,同那位贵人致歉了。” 掌柜生意场上打滚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不弱,郁华枝这番话也算是恩威并施,若他没点眼力见,今后郁华枝的生意便没他的份了。虽有些讪讪,但还是笑呵呵地送走了这位财神爷。 郁华枝前脚刚走,后脚掌柜便到隔壁的茶楼去报信,想来是通知那位贵客生意未谈成去了。贵客倒也不多纠缠,命人给了赏钱便离去了。 今日说起来郁华枝也颇忙碌,送罢了新纸便又转道去了城郊溪鸣寺,便将抄好的往生咒送来给郁华枝,得空时送到庙中化掉。 沈云疆的母亲陆氏这几日身上不大爽快,不好走动,又不想假手于人,想着郁华枝亲自去一趟也算妥当,郁华枝倒也将自己抄的经文一道捎上了。 京郊的路面不平,郁华枝在马车上身形略晃,心中想着方才纸铺之事,依旧有些疑惑, “究竟是什么贵人,又何故非要见我一面才谈生意?” 不知又想到什么,复又开口,“此事古怪,我不是那等自不量力之人,这单子太大,可不能囫囵吞下,否则恐有后患……” 思绪飘飞之际,马车已到了寺院门口,周遭树林环绕,前几日雨后的湿气还未散去。不知幽僻处可有路人,惟见冷苍苔尚有露水泠泠[1]。 青苔在石阶上深深浅浅,郁华枝提起衣裙缓步入寺,进了正殿便将经文交给僧人,又添了香油钱,供奉好长明灯。看着纸张在炉中焚尽,脸上映着阵阵火光。 待她出来时,见寺中后山探出花叶片片,索性转身朝后山走去,闻香觅花,算得上极风雅之事了。 明微略扶着郁华枝,穿过了拱门后见繁华掩映小路,蜿蜒曲折,穿梭于花间,不禁感慨,“此时若是有酒便好了,花下独酌,对月怜影,别提多妙了。” 话音刚落,小路尽头的亭子便跃然眼前,郁华枝眼尖,见亭中有人影走动,待看清亭中之人便赶忙拉着明微往回走。 此时亭中之人却开口,“既然有缘,那便进来喝盏茶吧。” 郁华枝深吸了口气,让明微候着,自己便转身朝亭子里去了,见她步子稳当,来到亭中便深蹲行礼,“臣女郁华枝参见陛下。” 魏齐霄今日一袭玄色衣袍,竟是微服出宫来了,他垂眸含笑看着郁华枝,见她脖颈细细,仿佛一用力便会折断似的,舍不得移开视线,只有缩在衣袖中攥成拳的手能看出他的紧张。 “起来吧,今日朕微服私访,不必行此大礼。” 郁华枝闻言起身,“谢陛下。” 魏齐霄见她站着不动,便挑了挑眉,“坐吧,尝尝朕刚做好的茶。” 郁华枝飞快地抬眸看了他一眼,又躬身道,“臣女不敢僭越。” 他却轻笑,“你若不坐那便是抗旨。” 只见美人撇嘴,低低开口,“臣女遵旨。” 魏齐霄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出宫一趟,自然想好好同她说几句话,他还是更想看郁华枝鲜活的模样,便存了调笑的心思。 “方才你为何见了朕就要走?” 见郁华枝又要起身请罪,他便摆手,“坐着回话,不必起身。” 郁华枝也不知这位陛下究竟想做什么,只得糊弄,“臣女方才并未看清亭中竟是陛下,这才失礼了,望陛下恕罪。” 郁华枝总也低垂着眸子,倒纵得魏齐霄不错眼地盯着她那张清艳的面容,缓缓开口。 “不知者不罪,朕不怪你。” 魏齐霄抬手,指了指桌上的茶,郁华枝只得端起来啜饮,他笑着望向山花烂漫处,复又失神。 “不知在你眼中,觉得朕这个皇帝如何?” 郁华枝眼中微惊,笑着打哈哈,“陛下自然是人中龙凤……呵呵,人中龙凤。” 他不由地失笑,“天下谁不知道朕这个皇帝做得实在窝囊,你也不必敷衍朕。” 郁华枝捧着茶盏,将茶水荡起波澜,虽不明白当今的陛下为何同自己说这些,但还是正色,缓缓抬头,“陛下不必忧心,一时之困顿,路行至此,未到终章,不妨静待时机。” “臣女相信元贞国仍有反败为胜之可能,陛下说是吗?” 郁华枝的眼神直射进他心底,不觉失神片刻,脸上浮现笑意,“你说得对。” 亭中一时无话,还是魏齐霄轻咳,“今日本想和你做桩生意,你倒是想也不想便拒了,倒是好大的架子。” 郁华枝略直了身子,讶然开口,“掌柜口中的贵客,竟是陛下……” 却听他低声开口,“那不知现在,你可愿意做这桩生意?” 她听这话只觉得好笑,自己有几个胆子抗旨,便开口,“想必陛下宫中珍贵纸张无数,不知陛下想要什么样的纸,臣女虽粗鄙,但还是愿意尽力一试。” 魏齐霄不假思索,直直看着她,“不拘什么样式,你新做来便是。只一样,这种样式的纸,只有朕能用。” “待姑娘做好了,我便派侍从去纸铺取,定金稍后便奉上。” 郁华枝无奈,“为陛下制纸乃臣女之幸,不需银钱的。” 魏齐霄略一挑眉,“这本就是生意,岂能不收银钱,你安心收下便是。”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郁华枝便识趣应下了,反正当今陛下总不能让自己吃亏就是。她抬头看了眼天色,便起身欲告退。 “今日出来有些时辰了,怕臣女在此扰了陛下清净,臣女每月会将纸送到霁风斋,臣女便先告退了。” 他自知没有理由再留下她,心中一叹,面上还是笑着,“去吧。” 郁华枝得了话总算能脱身离去,携着明微出了小路,回头PANPAN看去时见林间凭空多出好些侍卫,心下疑惑,为何方才自己无意进去时不拦着自己。 她又想起当今陛下同她要纸的事,拿着一万两银票的定金,眼皮直跳。难不成是掌柜将自己的身份和盘托出?可他为何偏要自己制的纸? 回想今日种种,她只觉得荒唐,“前几日还觉得自己运道不错,怎么今日似是撞邪了?” 突然侧身同明微嘱咐,“明微,今日之事,不能让第三人知晓,你可明白?” 其实不用郁华枝嘱咐明微也明白,此事不宜让他人知晓,否则风波不小。 眼下国中局势并不明朗,郁卿川的担忧并不无道理,若让有心人知道今日之事,难保不添油加醋、胡乱揣测一番。自己还是要愈发注意避嫌才是。 魏齐霄见她身影已消失在烂漫尽头,才缓缓收回视线,“华枝,你终究还是挂念着沈云疆么?” “今日我因自己的私心来见你,又寻了借口与你接触。本就是不该来的……” 随即眼中浮上厉色,回头交代侍卫,“今日朕只是外出散心,并未遇见任何人,若你们胡言乱语,就别怪朕无情了。” 侍卫皆屏声噤气,一齐躬身回话,“属下遵命。” [1]化用《红楼梦》诗句 作者有话说: 叮叮叮,猜到纸鹤背后的故事了嘛?
第29章 他好龙阳 这几日朝堂上也并不太平, 显然是个浑水摸鱼的时机。洛玄原本家世便显赫,如今又投向了萧国,明里暗里一齐使力, 倒是将他的官阶升了一级,现已任四品太常卿。 郁文亭自然乐见其成,女婿得力自己于自己也是有利, 二人见状便愈发倒向萧国。不过郁文亭也不傻,若朝堂上站队过于明显玄奕帝必然起疑,早已同慕寒之商量妥当,拉起高台唱大戏。 只要是萧国一派朝臣所提之事他必出言反对, 颇有几分痛心疾首, 恨不能将萧国众人扫地出门的架势。如此架势魏齐霄倒对他更加倚重,召集亲信大臣议事时总不落下他, 于是郁文亭只要得了消息,便紧赶着跟慕寒之通气。见这般上蹿下跳之态,洛玄暗笑, 只觉得自己这位岳父实在有趣。 散朝后因有事商议, 赫连羽便同太子一道去了府上, 用过午膳后赫连羽便想起前几日派人打探的消息。 “殿下, 虽说芡州军中并无什么异常,魏齐霄仅是提拔了皇后母家的几个子侄。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臣又派人去云州驻军处查探, 倒是有些动静。” 慕寒之把玩着手中的禅定杯, 闻言挑眉, “哦?云州启骧军可是元贞国南疆最强劲的驻军了, 魏齐霄若此时想动倒是操之过急了。” 赫连羽轻摇了头, “虽不是调兵这般大的动作, 但突然换了军中主帅,如今这位主帅名叫言朔,此前从未听闻军中有这号人物。此事未传到京城,但换主帅需兵符核验,下发明旨,所以魏齐霄显然是知道的。” 慕寒之细细思索,“虽如今我们占上风,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仔细去查查这位言朔将军吧,从无名小卒一跃成为南疆主帅,必有古怪。” 赫连羽自是应下,原本准备告退,却见太子侍卫进了书房,“太子殿下,盯着魏齐霄的暗卫传来消息,昨日魏齐霄微服出宫。” 慕寒之面色无波,随意转着那幅清潭竹影绣屏,“他出宫都做了什么?” 侍卫复又开口,“先去了城中茶楼略坐,同霁风斋掌柜聊了片刻,后又去了京郊溪鸣寺,在寺中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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