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寒之未听见下文,便浅浅朝侍卫投来探究的眼光,“何故犹豫?” “魏齐霄在寺中与郁文亭幺女郁华枝在亭中见了一面,至于二人说了什么……魏齐霄所带侍卫不少,因怕打草惊蛇,便没有靠近。” 听见她的名字,赫连羽喉结微动,眼眸略沉,便听慕寒之开口,“知道了,你下去吧。” 待侍卫走后,慕寒之看向赫连羽,见他垂着眸子不知在思索什么,“殊玉,此事你怎么看?” 赫连羽搓捻着指尖,缓缓开口,“此前微臣派人仔细调查过魏齐霄,他与郁华枝确实没有半点干系,依臣所见,如今魏齐霄宠信郁文亭,碰巧遇见臣子之女问上几句也是正常。” 听了这番解释倒也说得通,但他还是觉得奇怪。 “不过,你说魏齐霄大费周章掩人耳目出宫一趟,只是为了去散心?若说他没有旁的目的,本宫却不信。还是派人去查查为好。” 赫连羽见太子欲唤侍卫,便抢先开口,“殿下放心,此事交给微臣来查吧。” 既然他主动揽了差事,慕寒之自然不会拒绝,“想来也是,听闻郁家那个女儿美貌,以魏齐霄的性子,若他对这位姑娘有意,为何不纳入宫中?” 赫连羽心中有事,并未接口,只默默告退。其实方才回禀太子之话他并不确定,只是此事与她有关,他生怕太子注意到郁华枝,更怕他对她起疑。 毕竟此事涉及萧国利益,自己都身在其中无奈挣扎,郁华枝若被无端卷入朝堂之争,赫连羽只怕自己也没法护住她。 心下实在烦闷,剑眉都蹙起弧度。晚间月色如旧,明明是春日,却觉月光寒凉,想着来到元贞国后的种种,思绪太杂,一时竟不知从何理清,念头不断闪过。 她同魏齐霄……可是有旧? 第二日散朝回府,赫连羽想起今日与她的雁归山之约,便换了身影青色常服,一个人朝着山中去了。 方至正午,待赫连羽翻身下马,便瞧见她手上拎着两坛酒在院门口徘徊。听见身后传来马儿嘶鸣,郁华枝便转过身来。 她今日一袭缥碧羽纱玉兰裙,头上梳凌云髻,鬓间一坠珠银色步摇,饰以烧蓝银发钿,不需着艳色衣裳,戴那一水鎏金红宝石头面首饰,便已清艳无双。 今日两人衣袍颜色显得异常合衬,待赫连羽走近,郁华枝便将酒举至身前,粲然一笑,只觉得林间一切尽皆失了颜色,步摇轻晃。 “你总算来了,再迟些只怕我便要独占好酒了。” 赫连羽自认定力颇好,但今日见了郁华枝还是怔愣许久,他轻咳一声。 “抱歉,是我来迟了,顺道给姑娘带了些鹤栖楼的点心,配上好酒便更妙了。” 说罢便打开院门,侧身请郁华枝进去。她进了亭子不觉感叹,“你并不住在此处,这院子却还收拾得如此干净,真是费心了。” 赫连羽边拿出酒杯用帕子仔细擦拭,边笑着开口。 “镖局里有下人每日过来洒扫,知道姑娘家都是爱干净的,在下总不能慢怠贵客不是?” 郁华枝轻笑,两人一个倒酒,一个将点心摆盘,看着便十分和谐,倒像已相识多年似的。两人碰杯,三杯两盏下肚,也十分惬意。 假托几分酒意,赫连羽手中微紧,试着开口问起昨日暗卫回禀之事,“上次见姑娘还是一月前,不知姑娘这些时日做了些什么?” 郁华枝鼻尖凑近酒杯,面颊微红,正品着酒香,听他相问便细细回忆起来。 “皇后娘娘千秋我倒入宫了一趟,不过并没什么趣事,之后,我一闺中好友便要出嫁……” 想起那日之事,郁华枝复又略显神秘地开口,“她出嫁前一日,我们还去找了个算卦先生,请他断一断二人姻缘。” 她自顾自地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对面之人脸上的精彩表情,“那个卜卦先生只挑有缘人开卦,又不取分文,倒是个古怪的。” 赫连羽挑了挑眉,忍住嘴角的笑意,深以为然地点头,“此等算卦断命理之人,古怪些倒也正常,反而显得高深莫测了。” 郁华枝想起前日偶遇今上的事,想着不便直言,便换了个说法,“前日倒是有件怪事,我这两日竟都未想明白。” 赫连羽直了直身子,心中惴惴,“不知是何事?” 她捻了块点心在手中,轻启朱唇,“前日我本是去寺中进香,却遇到了……父亲的上司,因从前并不认识,我便想避开,他却叫住了我,便不免同他随意聊了两句。” 郁华枝不解,“你说,怎么会有人问,自己到底是不是个好官呢?” 赫连羽闻言默默,想来郁华枝怕说出魏齐霄的身份不妥,便假托旁人,但此事不假,见她这般疑惑的样子,可知此前二人确实不识。 想到这里,赫连羽略显放松,“姑娘此前与这人并不认识?” 郁华枝摇了摇头,“他是YHDJ父亲的上司,我乃后宅之人怎会相识?” 赫连羽虽垂着眸子添酒,但总算漾出了笑意,“原来如此。” 不消一个时辰,酒坛便见了底,不知想起了什么,郁华枝突然凑近了他一些,小声说道, “公子常年护送镖队,想来见识甚广,不知可听说过萧国那位赫连羽将军?” 骤然听见她提起自己,赫连羽握着酒杯的手略紧,“自然是听过的,只是不知姑娘为何突然提起他?” 郁华枝轻笑,“自这位赫连将军跟随萧国太子来了京城,坊间便尽是他的传闻,我对他倒也十分好奇。” 也不知可是多饮了两杯酒,郁华枝此时倒有些口无遮拦,“虽听闻他俊美非常,不过在我看来,他定是不及殊玉你的……” 赫连羽细看她的神情,见她脸上透出几分红,便知她有些醉了,生出几分活泛的心思, “那姑娘以为这位赫连将军是何为人?” 郁华枝眼中略有怔忪,“嗯……听说这位将军有龙阳之好。” 赫连羽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忍着嗓子里传来的咳意,面色微沉。 “不知姑娘……听谁说的?” 郁华枝想也没想便把郁卿川供了出来,“我大哥说朝中大臣送这将军美人无数,他坐怀不乱,愣是悉数退回,更何况如今他十八岁,老大不小的年纪,房中竟一个妻妾都没有。想来便是了吧……” 赫连羽听了这番话,愣是气笑了,只郁华枝愣愣的,将点心递给他,“殊玉,你尝尝,这点心可好吃了,不愧是鹤栖楼的手艺。” 他接过点心狠狠咬了两口,仿佛将点心当成某人似的, “依在下看,赫连将军也未必就是……好那口,说不定只是洁身自好,姑娘此言倒是没有实据。” 郁华枝叹了口气,眼中惺忪,“我现在倒是觉得大哥所言有些道理,这个赫连羽十有八九竟真是爱慕萧国太子……” 赫连羽:…… 作者有话说: 郁华枝:我为鹤栖楼代言,yyds! 赫连羽:你说我好龙阳的事还没解释清楚呢…… 郁华枝:你不行! 赫连羽:……
第30章 酒后戏言 赫连羽只觉好笑, 不知究竟为何她对自己有如此多的误解,一时觉得自己是个胡茬大汉,一会儿又觉得自己爱慕太子。即便让他解释, 也不知从何说起。 郁华枝晃了晃酒坛,竟是一滴不剩,“呵呵, 这么快就喝完了。” 赫连羽笑着将坛子接过,“我瞧姑娘的样子,喝得也差不多了。” 郁华枝反应有些迟钝,点了点头, “嗯……如今我们也算是酒友了, 你便唤我华枝吧,整日姑娘姑娘的, 也不嫌麻烦。” 他指节轻敲着桌案,试着开口,“华枝……” 郁华枝埋头笑了起来, 忽地抬起头来, 眸中清亮, “殊玉。” 看着赫连羽浅褐的瞳仁, 心跳不觉错了一拍,只怕是酒意上头,她立起身子凑到他面前, 一时间二人距离极。赫连羽喉结微动, 不受控地盯着郁华枝。 郁华枝缓缓开口, “殊玉……可有人同你说过, 你真的很好看?” 赫连羽拳头攥紧, 嘴角扯出个自觉妥当的弧度, “或许有过吧,只是男儿立世靠的并非容貌,我从前并未放在心上。” 郁华枝眼波流转,“那……你觉得我好看么?” 赫连羽眸中映出她的身影,看着那张极致美丽的面容就在自己眼前,自己第一次深切体会到“美色误人”究竟是何意思,只得沉沉开口,“好看……” 郁华枝见他回答草率,面上薄怒,起身便想走,“你这人好生敷衍。” 赫连羽不懂她为何生气,但见她脚下虚浮,略微一晃便站不住,他立马起身,手臂一捞便将郁华枝稳住,纤纤细腰不堪一握。 见郁华枝缓缓抬头,眼角带着醉态,赫连羽声音也不觉放轻柔,“怎的就生气了?” 郁华枝挠了挠头,想不起方才为何生气,便又拉着赫连羽往亭子外走去。 “殊玉,你带我走吧。” 赫连羽被她拉着出了院门,朝山顶走去,异常耐心地开口,“好,你想去哪?” 待来到山顶,郁华枝放开他,肆意地呼吸着山中的清风,瞧着畅快极了, “殊玉,你带我跟着镖局,去看遍山川,去看北疆的长河落日,南边的烟柳画桥,我不想再待在这了……好不好?” 赫连羽看着郁华枝衣裙飘飞,仿佛下一刻便要乘风归去,发自心底地笑了,“好,我带你去。” 她不觉感慨,自己许久以来都没有像今日这般开心过了。自北疆惊变,沈云疆身死后,她一直未得真正开怀,但在这雁栖山中仿佛能将烦恼悉数忘却,得片刻欢愉。 两人默默在山头坐了许久,看着郁华枝酒也醒了些。赫连羽见天色渐暗,想着山间小路不好走,怕她回去不便,就轻声开口。 “华枝,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郁华枝酒醒之后有些发愁,方才自己言行实在有些孟浪,见他开口便顺台阶下, “呵呵,是该回去了。” 赫连羽看她这般神情,忍着面上的笑意,虚扶着她的手臂,朝山下走去。郁华枝狠狠将自己的头低下,只一味看着路,赫连羽却不打算放过她,故作深沉地开口, “我这镖局南来北往,华枝若想同我一道前去,想来还得筋骨结实些才是。” 郁华枝见他打趣,倒也不恼,“说得有理,那你便教教我如何强身健体吧,到时候我也能给你打打下手。” 竹林青葱,唯留清幽小径,两人漫步其间颇得其乐。不觉已走到院外,见明微已在此久候,赫连羽便悄悄将手撤下。 “过几日便是端阳节,听闻到时京中极为热闹,你……可想同我一道去瞧瞧?” 郁华枝挑了挑眉,笑着看向他,“好啊,看在你诚心相邀的份上,不去倒显得我不识抬举了。” “京城风俗,端阳之际秉烛夜游,可谓是极妙的了。” 赫连羽笑着应了,“那到时候我便静候姑娘了。” 郁华枝摆摆手便欲离开,却突然想什么,转过身从袖中掏出了个精致的月白竹影香囊,递给赫连羽,“给你的,算你送我玉佩的回礼。” 只见他接过去后便径直挂在腰带上,郁华枝有些怔愣,待赫连羽抬头看时她便一溜烟地走了,留下他在原地笑意盈盈。 郁华枝回了马车,捂着自己透红的脸,若说方才是醉意上头,那现下便是羞臊的了。想到自己趁着酒劲对赫连羽说的那些话,她便想把自己就地埋了。虽然知道自己酒后话有些多,但往日酒量也没那么小。 今日倒好,这一年心中的郁结赫连羽全都知道了,“我怎么还离那么近,夸他好看?” 方才赫连羽怕他摔了还扶了一路,还好自己临走时还算镇定从容,并未露怯。想着今日自己种种行径,暗道下次可不能再这般肆意喝酒了。 虽再没开口说话,脸上的红霞竟是一点没消,直蔓延到了耳根,长吁短叹,只觉得丢脸丢大发了。 待郁华枝走后,暗卫才闪身出现,在赫连羽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两人便上马,从另一条山路回了城。 今日他原本就还有事要处理,因着与郁华枝的约定才抽空去了雁栖山,陪着她待了一下午。 今日同她山野交游,知晓她与魏齐霄并无牵扯,颇为开怀,然自己的身份始终还是没有同她明说, “华枝,不知日后你可会怪我瞒你?若你知晓我的真实身份,只怕也不会这般待我了吧……” 皇宫之内,魏齐霄听得太后传召,便到宫中与母后一同用晚膳。刚听了暗卫回禀消息,魏齐霄面色沉郁,显然不悦。待进了殿中,太后便屏退左右,只留二人。 “儿子给母后请安,不知母后传召所谓何事?” 太后在宫中熬了大半辈子怎会看不出魏齐霄的心事,招呼着他来桌前坐下, “来尝尝这些菜,都是哀家特意命人准备的,想来你会喜欢。” 魏齐霄应了一声,拿起筷子胡乱吃了两口,缓缓开口,“母后不就是想问郁华枝的事么?直说便是,大可不必这般拐弯抹角。” 见魏齐霄说话带刺,太后面色也不虞,放下手中的筷子, “哀家知道,皇帝心里并不愿促成他们二人之事,但是江山为重,魏家的社稷岂不比区区一女子来得要紧?” 魏齐霄冷笑一声,“正如母后所料,今日郁华枝与赫连羽又见面了,在山中待了半日,想来是相谈甚欢,母后可满意了?” 太后欣慰地点了点头,“从前虽听闻这个赫连羽不好美色,家中妻妾全无,如今看来,并非不好美色,只不过没遇见可心之人罢了。这郁家的女儿也果真有本事,待过些时日旁敲侧击,她定能为我们所用,乘机刺探萧国的动作。齐霄,美人计,可不比其他的计谋逊色。” 魏齐霄越听越没胃口,扔下筷子便告退了,只留太后在殿中空叹,“哀家也是个命苦的,先帝骤然驾崩,萧国来犯又夺我元贞大半疆土,吾儿也不是那等谋大事之人,竟还要靠哀家一届女流苦苦支撑。” 侍女给太后添了杯热茶,“太后喝口茶吧,多思伤身啊。” 太后嗤笑,“如今的情形怎容得哀家放松半刻?” 忽然想到什么,便同侍女吩咐,“哀家之前同你拟了名单,明日便将那几家的夫人小姐宣进宫里来,陪哀家说说话,尤其是兵部尚书姜维的夫人和小姐。” 侍女抬眼,欲言又止,“太后……是想替陛下充实后宫了?” 闻得上方传来叹息,“如今只得先稳住站在我们一方的朝臣,联姻便是最快的法子。” 侍女心下一跳,接了话便派女官前去各家传话了,待女官传旨后从姜府离开,姜维表情也有几分犹豫,同夫人一合计,想来太后娘娘是想纳贵女入宫伴驾了。虽心中不情愿,但还是将女儿叫来,问过她的意思才行。 “爹爹说什么?太后娘娘想让我入宫为妃?”
19/73 首页 上一页 17 18 19 20 21 2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