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潜头发有些长,好像被刻意烫卷过似的。他快步走来,伸出手帮她抬着另一边,“好久不见,倒垃圾呢。”
“好久不见,你在几班?”柯简也没拒绝,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和他搭话。
康潜:“我在8班,听说你在12班吧。”
听谁说?大概只有文渠了,柯简点了点头,还没说话,就听康潜说到他们几个人打算过教师节的周末回去慰问下原来的初中老师。
“你去吗?”
柯简想了想,她本来打算是中秋节再回家,虽然说溪城到平城并不远,但她还想多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也能多腾出一些时间学习。
不过老柯受伤了,虽然不是很严重,但她的确心里有些想回家。
“行,”柯简说,“那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吧。”
康潜原本拿不准柯简的想法,此刻有些意外。一边和她抬着垃圾桶去垃圾池里倒,一边笑着和她聊起初中时班里一些有趣的回忆。
估摸着是在陌生环境呆久了,听到熟稔的往事都会让人变得轻松起来,柯简心情不错,她和康潜一起站在楼道外。
“那我下周就到你家小区门口等你。”
“好,到时候电话联系。”
柯简家在康潜隔壁小区,离得不远,以前放学回家的时候也常碰见过。
而这两句话也正落入了在停车坪处取自行车的宁寒柯耳里,同他一起取车的汪宇说:“刚那女生有点眼熟啊。”
宁寒柯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回忆着柯简刚才在路灯下的神色。轻松,快乐,还笑着。家门口等,电话联系。我有男朋友了,还挺帅,啧。
“哦,想起来了!那不是上次我俩在泳池遇见的那个女生吗?”
上次汪宇被宁寒柯叫来游泳,说家里人在酒店聚餐,自己一个人无聊,一个电话就把离酒店不远处的KTV里潇洒的汪宇喊了过来。
游着游着,汪宇胃里就有些发烧,当下人有三急的先溜去卫生间了。回来的时候看宁寒柯黑着张脸,还以为哪个不长眼的把这少爷惹毛了。
约他出去玩也不去,说自己要一个人待会儿。
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汪宇至今仍然表示很愤怒——尤其是这个狗玩意儿说有东西落教室了,现在要自己回去取一趟的时候!
“走、你走!兄弟如衣服,想穿就穿,想脱就脱是吧。你又需要私人空间了是吧。”汪宇咆哮。
“学校里呢,你别说的这么涩情行么。”宁寒柯拍了拍他的肩膀。
宁寒柯确实有东西忘拿了,他的口琴落桌肚里了。
他今天很想回家给自己吹首歌,纪念下这个刚刚开启的高中生活。嗯,宁寒柯坚定了下自己的想法,毫无心理负担地回了班。
取了口琴,刚出门在走廊上走了几步,就听见有脚步声从楼梯处传来。
宁寒柯走得很缓慢,手里无意地摩挲着口琴的十孔,书包也懒散地挂在一侧。擦肩而过的柯简像是没看见人似的略过他,步幅还迈得很大。
宁寒柯也没叫住她。
柯简走了一会儿,突然转过头来,声音迷惑:“宁寒柯?”
“嗯。”他懒懒地答了一声,还没转身,握着口琴的小指蜷缩起来。
柯简是真的没认出来人,她很快地把垃圾桶放下,跨步回来,疑惑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宁寒柯眼皮低垂,没有看她,倦倦地扯了扯书包肩带,“你不也在?”
那声音就像夏日的夜风一样没什么感情。
柯简点了点头,“哦,我倒垃圾,晚了点儿。”像是想起来什么,她从校服口袋里摸索了下,拿出几张胶片相纸。
“上次动物园照的,今天下午出校门去打印店顺便冲印了出来。”柯简把他和贺峻的单独照片、他和贺峻还有侄女的照片、侄女和贺峻的照片都塞他手里。
柯简背着纯灰色书包,发丝飞舞在漆黑的走廊里。她右手一挥,声音清和:“快回家吧,注意安全。”
宁寒柯握着手里的照片,走廊里长风一吹,前额有些碎发遮住了他的视线。
当晚回去,他窝在房间里,把窗户打得很开。宁寒柯对着电脑上的乐谱,给自己吹了两遍《难忘今宵》。
然后被要睡美容觉的老妈拎着衣架暴揍了一顿。
作者有话说:
宁寒柯:我吹《难忘今宵》怎么了!!今宵不难忘吗!!
宁妈拎着衣架,磨牙微笑:老娘打得你难忘今宵~
第12章 坏骨
柯简回到寝室,浅黄色木桌上搁着一小串葡萄。
她把书包放下,看见从浴室回来的张艳擦着头发,很随意地说:“我姨妈来了,不能吃凉的。我也不喜欢吃葡萄,以后不用给我了。”
柯简望着她径直地坐回了桌上,没有开口。
林紫涵从自己的行李箱里拿出两块巧克力,放到柯简桌上:“谢谢你的葡萄啊。”她点了点头,一边道谢一边收下了。
大概陌生人之间,只有物物交换才是最安心的吧。
柯简看着李萍还没回来,不仅有些担心。洗漱完了,离熄灯还剩不到十分钟,李萍才红着眼睛从门外进来。
“怎么了?”柯简轻声问。
李萍只是摇摇头,把书包搁下刷牙去了。
柯简垂着眼,把书包里的物理书拿出来再看了看,尝试着自己复述一遍定义,然后顺手把课后的问题与练习给写了。
第三节 还差一点没看完,寝室就熄灯了。
柯简摁亮桌上的台灯,继续看了起来。甫一翻页,就听见对面的翻床声突然发出一声腿磕到床沿的闷响,紧接着是一声烦躁的叹息。
柯简连忙把台灯关了,心想还是明天早点起床好了。
柯简难得失眠了。
她在黑夜里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思考。
三年……她会变成怎样的人呢?最终又会去往哪?大学要学什么专业?听说最好学自己感兴趣而不是热门的,不然学起来会很痛苦。
但自己好像也没有特别感兴趣的,也没特别擅长的。
这一思考起来就停不下来。柯简脑海里自觉浮现起初中地理学的地图,一只雄鸡里的34省份,南北方的各知名大学……
意识到自己失眠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她右腿有些麻,于是控制着力度地翻了下身,却又听见一声熟悉的叹气,隔着过道在夜里很是突兀。
柯简觉得很抱歉,只能尽量放低自己身体所能发出的噪音。
就这样有些紧张,反而很快沉睡了。
由于失眠,柯简并没有如愿在6:30起床。
她的睡眠质量一向不错,室友林紫涵起床收拾的动静也很小。等她醒来已经是7点过了,她和正对面的李萍仰起身后面面相觑,看着对方的苦瓜脸,噗的一声笑了。
“得快点了,7:20就早自习,速度快的话还可以吃个早饭!”柯简立刻换衣下床,两人噼里啪啦地麻利洗漱完了,而王艳还躺在床上。
李萍小心地拍了拍她的床,轻声道:“王艳,醒醒,快上课了!”
王艳不耐烦地翻了个身,“不想起,老师问就说我不舒服,晚点到。”
李萍为难地看了柯简一眼,柯简摇了摇头,两人一起出了门。急忙到校园超市买了面包,柯简还捎了两瓶热牛奶。
“怎么办,”李萍咽了口牛奶,声音有些急,“她不去上课不好吧?看起来也不像是生病了。”
柯简把面包塞进书包,“没事。老师要是问起,你就说‘王艳说她身体不舒服’。”
李萍点了点头,在一楼处和她分了别。
柯简到教室的时候,几乎只剩一两个空位了。她急忙掏出自己的语文课本,翻到《沁园春·雪》。
时间很快划过,一下子就到第四节 课了,柯简从码的整整齐齐的桌肚里掏出物理必修一。
物理老师姓李,说话有些大舌头,且语速很急,柯简坐在后排听着有些费力。她看着李老师很快地讲了一些定义,草草写了几排板书,就开始讲速度了。
“前面的都很基础,你们昨天也预习了,我就不讲了,不会的下来相互问下。这一章重难点就是速度,特别是这个‘打点计时器测速’,会经常考实验题。”柯简仔细听着他说话。
她很苦恼,一方面是要分精力去辨别老师的话,一方面是自己昨天还没看到这里,全是陌生的知识让她有些手忙脚乱。
柯简大概之前从来没有这种疑惑——到底是从一至终跟着老师的思维走,还是一边自己看书思考一边听课?
就这样两边都试着抓点,她反而越听越不会了。
当李老师说的第一个知识点她没听太明白,低头看了看书,好不容易理顺抬头,老师已经讲到很后面了。
柯简就像是个捡了芝麻丢西瓜的猴子,在这叫“速度”的这一条路上慌慌张张地奔跑着。
不知道为什么,在连续几个点没听懂后,柯简叹了口气,想着这样断断续续青黄不接的,干脆不如下来从头到尾通顺地自己捋一遍。
她分了心神,开始打量起了自己班的同学。
他们大多数都戴着眼镜,用异常专注地眼神盯着老师,所有人都在认真地写字听课,好像讲台处的一亩三分地就是通往康庄大道的不二法门。
有些人似乎跟她一样没跟上,着急地摇了摇身边的人,被摇的人一脸焦躁偏过头,低声快速允诺下来再说。
就连宁寒柯都在全神贯注地看黑板。
柯简用余光看了看同桌冷玉。
冷玉手里拿着一本很厚的笔记本在写,左边放着教材,腿上还摊了本蓝色辅导书。柯简一向有什么补充知识点就直接顺手写到教材上,一笔一划地记笔记在她看来,太费时,效率也不高。
但这时候的她却莫名的有一种惭愧和佩服夹杂的情绪。
冷玉听的很投入,李老师讲了几句她会跟着点头,在老师提出疑问时,也会小声的回答。柯简心想,要不自己也买几本厚的笔记本来写吧,之前看很多高考状元分享学习经验,都会提到精心制作自己的笔记本。
就这样下定决心后,柯简拿起书又静心地从头看了下来。
但她从没做过一个“叛逆”的学生,这套边听边学的业务还没摸熟,只能自己理解一点算一点。
终于熬过了物理课,柯简有些疲倦地把头埋到桌上。
明明是午休时间,大部分人都三三两两结伴跑去食堂了,班里却还有不少人在探讨着刚才的物理课——
“刚才老师说电磁打点计时器和电火花打点计时器有什么区别来着,我没记下来。”
“你看我笔记吧,上面写得挺清楚的。”
“要是实验的时候没发现电源频率变小,测出的加速度到底是小还是大来着?”
“你自己推啊,这多简单。”
“呃……”
柯简也没什么胃口吃饭。她从初中以来,物理就不是特别好,并不是像文渠所说那样考不到满分的不好,而是切切实实学着会有些吃力。
她好像天生对什么速度、力、光、电、磁的不太感兴趣,只是庆幸初中所学内容不难,她努努力,搞些题海战术好像就不会差哪去。
但柯简现在一下子对自己曾经的学习方法、学习体系、学习能力都产生了巨大的怀疑。
第一次,她连着对自己也开始了质疑。
柯简没回寝室,简单地应付完午饭,她就回了教室。有些走读的学生没回家,也留在教室里继续看书。
秋老虎势头不减,浅蓝色窗帘挡住了刺眼的光线,大叶榕的树影却依旧跟醉酒似的摇摇晃晃。
柯简坐在靠窗的倒数第二排,感受到一束窜逃成功的光线投射在自己桌面,她伸手轻轻碰了碰阳光,变得几乎透明的手指似乎真实地感受到了一丝炽热的温度。
也就分心了这么一会儿。她把刚从超市里买的教辅书摊平,就着课本仔细研读起来。
*
晚上回寝,柯简刚打开寝室的门,就听到一声愤怒的斥责:“我都说了不要你的水果,你他妈是没长眼睛也没长耳朵啊?傻逼吗?!”
李萍红着眼,正微鞠躬地朝王艳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柯简走进了看见一块被扔在地面上的小瓣苹果,王艳指着自己桌上的纸正怒气十足地朝低头的李萍吼。
估摸是李萍分苹果给她,一些水渍不小心洒在了王艳的纸上。
那是她刚进学校就贴在自己书桌上的一张A4纸,上面打印着国家一级至三级的田径运动员,不同里程的技术等级标准。
柯简没有插话,只是放下自己的书包后,把地上的苹果捡起来,冷声道:“至于这么生气吗?纸坏了重新打印一张就行了,非要骂人?”
“哟。”王艳站起来,眼睛刀刃似的看向柯简,“你是不是觉得你A+班的学生了不起?看不起我们练体育的,觉得我们笨,所以这只是张废纸,随便坏,坏了也无所谓?你优越感这么强,就不怕出了校门儿挨打啊。”
眼神里写满了“老子立马要找人打你”的威胁。
柯简想起自己读初中时,班上后面有些不学习的人很喜欢这样流里流气的说话。动不动把挨打打架挂嘴边,好像下一秒就可以叫一堆人来群殴似的。
只是最终大多数落成可有可无的嘴炮。
柯简无言地竟然想笑了,自己从头到尾就没跟她相处几天,还优越感?她看了眼此刻正安静坐在自己座位上把玩MP3的林紫涵,声音很平静:“明天就重新打印张纸还你。”
“至于看不看得起——说实话,大多数人真没那空闲时间去过于关注别人。”
柯简顿了顿,“你得先看得起你自己。”
柯简把手里的苹果利落地扔进垃圾桶,瞧见气急败坏的王艳正恨恨地看着她,神色很阴郁。她也没怎么搭理,只是把偷偷擦泪一脸害怕的李萍拉到阳台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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