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听后,却震惊。但也没多余反应,只惊了下后,便问:“你不是徐家二娘吗?怎会不是侯府世子夫人所出。”又问,“那你是谁所出?”
索性已经开了头,接下来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徐淑依便一股脑儿将自己身世实情相告。
孟氏只听了一半,就立刻喊停道:“够了。”她站起身,“这是你们家的事情,何必来说给我听?我若真知情了,你叫我怎么做?你这是陷我于不义。”孟氏说着就要出门去,她想彻底撇清同这件事的干系。
徐淑依是病急乱投医,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是没有任何法子了。侯府那边肯定知道了什么,大娘夫妇肯定也知道了,不然的话,为何她差出去的人始终没有音讯传回呢?
甚至她都开始怀疑,那日回侯府去,也是一个圈套。
根本是他们什么都知道了,故意在给她下套子。
她已经无路可走了,或许只有在长房这里还算能有些用处,故才急忙寻了过来。
若长房再不收留她,那她真的就没有后路走了。
“嫂嫂,你万万要帮帮我。”徐淑依抱住孟氏腿,不让她走,“我没有法子了,我真的也是最近才知道一切真相的,我没有刻意隐瞒。我知道我占了不该属于我的一切,可我是一应不知情的,我若一开始就知情,我定不会要不属于我的这一切。”
孟氏被抱住了腿走不了,偏这会儿侍女嬷嬷们又不在身旁,孟氏只能耐着性子问:“那我能帮你什么忙呢?”
徐淑依说:“若我不是侯府嫡女的身份,我就不能做这个郡王妃了。嫂嫂,你可怜可怜我,帮我去太子妃母亲跟前说说情吧。”
孟氏头脑很是清醒,她只冷静道:“若按你所言,你亲生母亲为了叫你能有好日子过,换了人家的孩子那么多年。如今定安侯府若得知了真相,必然恨你们母女入骨。这个节骨眼上,我若帮你,岂不是同定安侯府为对?同三弟妹为对?”
徐淑依愣住。
是啊,她又怎么会为了她而去得罪整个徐家呢?
就算如今大房对二房三房都有戒备和忌惮心,但毕竟还没到明面上来。何况,她如此微末一个小人物,又能给他们什么助益,从而叫他们冒着这么大风险来帮自己呢?
忽然之间,一切就如大厦倾塌般,她彻底没了主意。
“我该怎么办……那我该怎么办。”徐淑依不管不顾哭了起来。
望着她这个样子,孟氏倒又坐了回去。
“你既说你从一开始就是不知情的,那么你就算再错,我相信侯府的人也会网开一面。当年的事情到底是谁的错,就由侯府里老侯爷老夫人定夺。你毕竟也是被当成亲孙女养大的,念着情分,他们也不会如何。至于母亲那里,我会去帮你说几句,但毕竟是大事,最终还得看侯府的决定。”
孟氏知道,这事她不知情也就罢了,既已知情,便不好再瞒着徐家那边。
万一日后徐家知道了真相,再追溯回来,她是百口难辨。这浑水,她并不想趟。
但要她主动找去徐家那边说,也是不可能。
所以,她也只能劝了这徐家二娘主动回去坦白交代。
第六十一章
这边费尽口舌劝走了徐淑依后, 孟氏暂时撂下了手中的事儿,立刻去了太子妃那儿。
见这不中不晚的她过来,想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太子妃忙打发了不相干的人出去, 只留两个心腹嬷嬷在屋内侍奉。
“如今天热, 暂免了你们的晨昏定省,这会儿又大中午的,你不在凤行居内好好歇晌, 跑这儿来做什么?”
孟氏接过一旁替太子妃打扇的嬷嬷手中的扇子, 亲自帮她扇风,然后斟酌着启口说:“原是不该过来打搅母亲的, 只是突然知道了点事, 不敢不过来禀与母亲知晓。”然后不等太子妃问, 又立刻提了徐淑依, “方才……四弟妹过来凤行居找儿媳。”
太子妃诧异,回首望她:“她能有什么大事?”
孟氏说:“她如今有些病急乱投医了, 不知道该寻谁去, 故寻到了儿媳这里来。是……是有关定安侯府里的一些事。她哭着同儿媳说她也是近来才得知实情的,不怪她, 要儿媳帮帮她。儿媳实在管不到定安侯府去,但又见她可怜, 故劝了她回去后,便过来母亲这边了。”
孟氏素来稳重, 但今日却在她即将歇午觉的时间急着来禀, 想真是什么重要的事。
但具体到底是何事, 太子妃却并不知道。
“你既这会儿过来, 想是极重要的, 你且说吧。”
孟氏应了声“是”后,才把徐淑依方才所言全都实言相告。太子妃便是心中有所准备,但听得这些后,仍是大为震惊。
孟氏说:“若她真非侯府嫡女,定安侯府里这件事若闹出来的话,怕也会影响到咱们太子府。毕竟,她如今是太子府里的儿媳妇,若宫里祖父祖母问起来,也需得好好应对。”
就算她不真是侯府嫡女,但若同徐家没有这样的深仇大恨在,叫徐家认了她为义女,或是彼此默契的什么都不说,只还当她是嫡女,其实也没什么。坏就坏在,她这个嫡女的身份是她那生母给偷来的,并且她那生母还将人家好好的孩子给丢了。
这搁谁家是能过得去的坎儿?
而若侯府那边真闹得满城人尽皆知,她有那样品性的生母在,皇室怕也不能再要这样的媳妇。
那么就看四郎那边了,若四郎愿意保一保她,或还可给她一个名分。若四郎不愿,那她必得在皇室族谱上除名。
此事事关重大,太子妃觉得必须禀与太子知道。
与此同时,徐淑依那边回了伴云楼后,左思右想,突然又来了倚水居这边。
如今这事凭她的能力做不到妥善处理了,除了坦白交代,求取宽恕外,她想不到还能有什么别的法子。
这一刻,她早就没了自尊。并也想好了,但凡能争取原谅,哪怕是叫她给徐静依下跪,她也心甘情愿。
徐淑依过来倚水居时,徐静依正在歇午觉。青杏和紫兰也没想到她会来,二人相互望了眼后,过来请了安,然后据实相告道:“我们王妃正在歇息,四王妃改时再来吧。”
徐淑依这会儿哪里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立刻就说:“左右我回去也没什么事,我便在这里等姐姐吧。待她醒了,我再去问个好。”
这就更奇怪了,素来二娘不寻自家主子错就罢了,怎会这般殷勤?
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二娘指定肚子里没藏好水。
但碍着身份有别,她们二人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请她先坐,然后又奉了凉茶来。
既她愿意等,那就等好了,反正她们是不会为了她去吵了主子的午觉的。
入了夏后人嗜睡,徐静依这些日子日日都要歇个午觉。每每醒来时,都快申时了。
今日仍是一觉好眠,醒过来时,人神清气爽。
听到内室有响动,紫兰立刻走了进去,然后禀告说:“王妃,四王妃来了,正外面候着呢。”
徐静依本来还有些懒懒的,骤然听到这些,她立刻疲意全无。
但也没说什么,只静坐着清醒了会儿后,便叫紫兰服侍她穿衣。
差不多一炷□□夫后,徐静依衣裳完整的从内室走了出来。
瞧见她人,徐淑依立刻站起了身子。如今在这个姐姐面前的卑微、拘谨,是她从前都不曾有过的。
两世都不曾有过。
瞧着这陌生的一幕,徐静依突然有些恍惚,也突然想到了前世她跑倚水居来告诉她顾容庭战死沙场之事。
想那时候,她叫一个春风得意。
心中默念着这些,徐静依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自己坐了后,叫她也坐,然后明知故问:“四弟妹怎有空过来坐?”
徐淑依脸上笑容有几分僵硬,但顾及到眼前局势,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服软,道:“只是……只是想过来看看姐姐。”
从前一口一个嫂嫂的叫,那叫一个不愿意同她姐妹相称。如今呢?倒是愿意做起姐妹来了。
徐静依知道,若她不是走投无路的话,她是不会亲跑这趟过来服软的。既能来这儿,想是彻底束手无策了。
左右如今该诈她们母女的东西已经诈到,再装下去也没意思,索性不如挑明了说。
“姐姐?”徐静依轻笑一声,然后摇头,“你我可不是姐妹。”
徐淑依早猜得到他们或许什么都知道了,之所以选择暂不发作,不过是想看她和姨娘当一段时间的挑梁小丑。如今她被逼无路可走,求到她跟前来,她必然满意。
从小到大,她都和她争,和她攀比,可从没一回赢过的。原想着,就算她事事皆不如她,可她凭着自己努力,如今好歹也挣了个郡王妃的头衔。虽按着嫡庶和序齿,她仍在她下,可这是她能争取到的最好的了,她还是很满足的。
又想着,如今局势尚不明朗,她糊涂,竟亲二房不亲嗣王,日后未必能得好下场。她只等着那天就好。
却没想到,她还没能等到那日,却已输得彻头彻尾。
连侯府嫡女的身份都没了,她又还能拿什么和她比呢?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何老天对她这般绝情,竟一点生还的希望都不给她。
“姐姐,你我自幼一起长大,虽说没有亲密无间,可怎么能没有姐妹之情呢?我知道我不懂事,从前做错了很多事情。可我那么做,不过就是看母亲待姐姐极好,也想博取点母亲的爱罢了。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竟会不是你们的亲人。我若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必不会那样骄纵又不识抬举的。我真的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情。”
徐淑依仍还意图以亲情打动,但徐静依听后只冷漠望着她。直到她好一番哭诉完后,徐静依才问她:“是,你一开始的确不知情,可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坏事也没少做。那个时候,娘还是你的‘亲’娘,姐姐也还是你的‘亲’姐姐,那你又待你的‘亲’娘和‘亲’姐姐如何呢?在你的认知中,我们还是亲母女姐妹的情况下,你又存了多少善心?”
徐淑依只一个劲哭,只狡辩说不是这样的,她没有坏心,她只是任性了些,不过就是赌气罢了。
“好。”徐静依不再说这个,只又道,“就算当时的事不去计较,那么前些日子,当你从柳氏口中得知真相后,你又是怎么做的?你别告诉我,暗中差人去灭口,这也是你的任性。”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数,但亲口听到说这些,徐淑依心还是冷不丁拎了下的。
还想狡辩说不是这回事,但竟连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开这个口了。她知道,他们肯定什么都弄得清清楚楚,她派出去的那些人没能回来,肯定也是他们给扣住了。
既狡辩不了,徐淑依只能跪地求饶,妄图博取些同情心来。
“我当时糊涂了,我害怕。姐姐,我把什么都告诉你,我一切都据实坦白。”
徐静依却对她的据实坦白没有丝毫的兴趣,如今她知道的,她也都知道了。甚至她还不知道的,她也知道了。
所以,徐静依淡漠道:“你若想说,也行,但却没必要在我跟前说了。你若想说,现在就随我回侯府,跪在祖父祖母和母亲跟前说去。”
徐淑依如今已经没有退路,只能任别人捏扁搓圆。
“好,我一切听姐姐的。”
这件事情已然不是什么秘密了,孟氏知道后立刻呈禀去了太子妃面前,她们婆媳一知情后,太子和嗣王自然也就知情。徐静依这边再没藏着掖着,直接带着徐淑依去向太子妃请辞,一时间,府上也争相私议,都在猜到底发生了什么。
本也不是什么需要瞒着的事儿,侍女嬷嬷们私下里打探消息,自然会打探到孟氏身边去。孟氏身边的奴仆们收了银钱,自然也会透露一二。
因太子妃事先已经什么都知道了,所以这会儿徐静依过去告假说想回娘家去处理些事儿,她也没说什么。
徐淑依怕侯府那边不会一切尽如她所愿,所以这会儿瞧见了太子妃,立刻滑身跪了过来。
“母亲,我真的是冤枉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情。可如今却一切看起来,好似是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一样。我是被蒙在故里的那个,如今却要我去承受这一切,这对我来说实在不公平。”
徐淑依之前的确不知情,她去孟氏跟前坦白,也不会坦白她所做错的事。所以,太子妃也不知道她曾起过歹意,甚至已经动过手,只是没有成功而已。
想着她虽然不是个多好的人,但还这么年轻,既不是她的错,能网开一面还是网开一面的好。
但太子妃还没开口恕这个情,徐静依却也在太子妃脚边跪了下来,认真说:“儿媳不知道母亲知情多少,但若说她完全冤枉,儿媳却是不同意的。她虽从前一直不知情,可却在知情之后心生灭口之意。她同她的亲生母亲,不但想灭了当年收留她们母女的那户李姓村户人家,还想灭了我们侯府真正的血脉。只是计划没能达成,没有法子了,这才转而选择坦白求情的。”
“还有这样的事?”太子妃突然脸色就变了,望向跪在自己脚边的少妇,“你可是真这样做过?”
徐淑依想矢口否认,但却怕一旦否认了后,那边拿住她派出去的那些人回头来指控她。到时候,她平白还又落了个“欺瞒”的罪名。
所以,徐淑依只能继续认错,只道是自己太害怕了,所以当时的确暗中派了人出去打探消息。但她绝对没有歹意,她从不曾起过任何不好的念头。
又哭诉,说她好歹也是顶着侯府嫡女的身份长到这么大的,说她虽然不够好,不如姐姐知书达理,也不如姐姐讨人喜欢,但她在那样的教养下,却不可能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是姐姐误会她了,她没有什么坏心的。
徐静依听后,立刻双眼向上翻。想着,果然是柳氏的亲女儿啊,颠倒黑白装疯扮可怜的本事,一点不比她亲娘差。
“你还是别让母亲为难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一会儿回去后,侯府自有定夺。何况,这件事,也不是只需要听你一个人的片面之词。”
太子妃也不想管这事儿,只对她们二人道:“你们先回去,此事先由侯府定夺。”若侯府真不肯原谅这徐二娘母女,对外要将丑闻公开,那么,太子府也不能留一个身份和来路都不明的人当郡王妃,自也要呈禀到宫里去,最终有帝后裁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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