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菱气都没喘匀,连连点头。
顾馨之咋舌:“竟然是柳老夫人过来?”她想了想,“谢先生来了吗?”
水菱点头:“来了来了。”
顾馨之喜上眉梢:“哎哟,可算能见面了啊。”提起裙摆,“走走,去看看――”
后衣领陡然被拽住。
许氏没好气:“上两回便罢了,这回是柳山长他们过来,正儿八经的议亲,你去凑什么热闹?”
顾馨之:“……啊?”她悻悻然放下裙摆,“好吧。”伸手,“那,娘,您请――对了,记得别说漏嘴啊。”她指的是前两次演戏之事。
许氏瞪她一眼:“你娘又不傻?!”
顾馨之缩了缩脖子:“我就提醒一句。”
庄姑姑抿嘴直乐:“姑娘放心,事关重大,夫人会注意的。”
许氏摆摆手:“行了行了,不耽误你嫁人!”带着庄姑姑风风火火赶往前厅。
等人走远了,顾馨之立马眉开眼笑招来水菱:“来,交给你一件事。”
水菱:“姑娘请说。”
顾馨之压低声音:“你借着送茶的机会,偷偷去把谢先生请出来。”
水菱:“!!”
顾馨之自言自语:“长辈议亲,他留在那里也是碍事,还不如出来跟我暗度陈仓呢!”
水菱:……姑娘,她是没读过什么书,但她知道暗度陈仓不是这样用的。
第76章 年纪大了
带着任务的水菱一脸复杂地进去送茶。
顾馨之在厅外偷偷摸摸张望, 没等到好消息,却等到庄姑姑走出来。
庄姑姑带着忍俊不禁的笑,朝尴尬的顾馨之福了福身, 温声道:“姑娘,夫人说要留柳山长夫妇用午膳,让你去准备一二呢。”
顾馨之打了个哈哈:“巧了,我正是要问这个呢……那我先去准备。”话未说完,脚底抹油溜了。
算了算了,既然要留下来午饭, 总会有机会。
顾馨之灰溜溜离开,转道后边厨房。
这会儿约莫是巳时,确实该准备午饭了。
七月的时候, 柳老过来混了许多顿饭, 许是因为年纪大,口味偏重。柳夫人想必应该差不离。
而谢慎礼……他俩一起吃过好几顿了,除了金明池那回,后面几次,她似乎都处于身体不适的状态,回回他都将就自己吃清淡的,也不知这人口味如何――罢了, 能在战场混几年的,想必不挑食。
这般想着,顾馨之便开始安排菜色了。
庄子里, 鸡、鸭、蛋都是现成的,再让人去村东头的屠夫家里买点骨头和肉, 加上地里现摘的瓜菜……骨头炖汤, 肉红烧, 鸡清蒸,鸭做碌鸭,昨儿才做的叉烧肉切上一盘……好像少了点。
她想了想,又让人去河里捞几尾鱼,直接香煎。
再来两份时蔬,一个凉拌一个清炒。
七菜一汤,不太好听……再杀只鸡做酱油鸡,加份甜品南瓜丸子,凑成十道,完美。
庄子的厨房不是什么正经大厨,只是在庄子里矮个子里挑高个挑出来的厨娘,平时烧个肉还行,真做席面,她压根应付不来。顾馨之往日想吃什么,都得自己带着做几遍,她才能上手。
今日有几道菜厨娘没做过,又是待客,顾馨之自然不放心,留在厨房盯着,新菜色更是直接下手。当然,也不需要她动太多的手,只需要下锅的时候动几下铲子。
她这样也不是第一次了,看到她动手,厨娘们依旧一惊一乍,紧张兮兮地护在旁边,生怕她被油溅了、锅烫了。
等她搞定几道主菜,支着沾油的手走出厨房,赫然看到道意外的身影。
正冠端服的谢慎礼一手虚拢身前,另一手负于身后,端方肃然,斯文有礼。
就是站的位置不太对。
这般穿着,若是站在高堂庙宇,自然是合适的,奈何,此刻他身后一垛劈好的干柴,几步外还有鸡在散步。
顾馨之诧异:“你怎么在这里?”视线一扫,看到后头缩着脑袋的香芹,顿时有几分明白。估计是他的主意,她家丫鬟可没这个胆子把人带过来。
谢慎礼沉黑的深眸盯着她看了片刻,视线下移,扫过她身上围裙,落在她支着的手上:“要去洗手吗?”
“哦对,等我一会。”她几步走到几个月前改装的水槽前,摸了把胰子搓手,香芹抢步上前,帮她舀水冲洗。
洗干净手,顾馨之随意甩了甩,问:“是前边有什么吩咐吗?怎么劳动你过来后边呢?”
谢慎礼盯着她湿乎乎的手皱了皱眉,翻出块帕子递给她:“擦擦。”
顾馨之:“……你好麻烦哦。”接过帕子,随意擦了擦,“现在可以说了吗?是不是我娘有什么吩咐?”方才都不让她见人来着。
谢慎礼见她捏着帕子,也不多说,只道:“没有,我出来走走而已。”
然后走到后厨?顾馨之看着他,戏谑道:“不是说,君子远庖厨吗?”大家都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不过放在当下场景,就单纯指下厨。
谢慎礼:“人有温饱,方知讲究。”简而言之,这说法就是吃饱闲的。
顾馨之噗地笑出声:“你这嘴可真损。”
谢慎礼:“不及你。”
顾馨之:“……我当你是表扬了。”
谢慎礼眸底闪过笑意:“确实是。”
顾馨之:“……”白他一眼,看了眼手里帕子,叠吧叠吧,塞回给他,“谢啦,只是湿了丢丢,别浪费!”
谢慎礼:“……”
顾馨之看了眼厨房,吩咐后边不敢抬头的管事婶子,道:“剩下的都是做过的,让他们看着弄。”
“是。”
顾馨之接着招呼谢慎礼:“走,这里乱糟糟的,换个地方说话。”
谢慎礼自无不可,缓步跟上。
顾馨之拐出厨房,在小路边停下,等他走上前,才与之并肩前行。
除了落后数步的香芹,前后再无旁人。
顾馨之压低声音:“你动了什么手脚?好端端的,皇后怎么突然召见我,还在我这里下单子。”
谢慎礼侧头看她:“为何猜是我?你筹划的那场秋季新品展,京城何人不是津津乐道?”
顾馨之:“少来,这种小事,哪里会入贵人之耳?”
谢慎礼:“许是阿煜提起了吧。”
顾馨之:“阿煜才几岁,有什么玩的,转眼就忘了,哪里还会――你现在仍然教着他?”
谢慎礼:“这是自然。”
顾馨之斜眼看他:“人家是枕边风,你这算什么风?夫子风?”
谢慎礼:“……”
顾馨之“哼”了声:“还做了什么?那满街的传闻,不会也是你的手笔吧?”
谢慎礼正色:“自然不是,帝后流言,岂是我等能胡乱编造的?”
顾馨之想了想,暂且信了他的话。
谢慎礼却轻咳一声:“重阳那天,在下有幸伴驾出城登高。”
顾馨之:“……??”
谢慎礼正色:“确实是你的秋季新品展入了贵人眼,与我无关。”
顾馨之:“……”这么巧?她才不信。“好端端的,他怎么会出城?”
谢慎礼掩唇轻咳。
顾馨之:“……知道了,隔墙有耳嘛。”
谢慎礼放下手,眸中温和:“现在,有皇后在后,你的品性德性毋庸置疑,再有先生夫妇作保,这亲事,便可定下了。”
顾馨之却迟疑了下,问:“你千般筹划都是为了名声,我这人,却不喜欢被名声所绑,万一以后……”
谢慎礼神色平淡:“名声只是为了行事方便。”
顾馨之想了想,点头:“行吧,反正我好言在先,我可不是那温良恭谦让的性格,你既然敢娶,我就敢嫁。”
谢慎礼眸色温软:“嗯。”
……
约定好小定的日子,媒人便功成身退。
柳顾两家各封了红封,由柳家的车将其送回城里,一行人便转道膳厅。
顾家没有男主人,但柳老年纪大,谢慎礼又是准女婿,这顿午膳,自然是一桌吃。
菜品丰盛,搭配合宜,吃得柳夫人连连点头,待听说是顾馨之安排的,有几分诧异:“还以为顾姑娘专注织染,并不擅长这些呢。”
许氏笑道:“她喜好折腾这些,生活琐事?说这叫什么、什么……”
顾馨之补充:“生活烟火气。”
“对。”许氏无奈,“听起来怪里怪气的。”
柳老琢磨了下,问顾馨之:“是指烹饪食物的烟气吗?”
顾馨之:“算,也不算。人有一日三餐,守着这一日三餐的烟火气,不就等同于守着自己的人生,往大了说,还可以指民生呢。”
谢慎礼筷子一顿。
柳老喃喃:“一日三餐……四方食食……烟火气……”他一拍大腿,“好一碗人生烟火气!”
谢慎礼沉黑深眸飞快扫过顾馨之,垂眸不语,一副规矩模样――若非这人方才借故出去,回头却跟着顾姑娘一道回来,大家都要信了。
柳夫人默默收回目光,叹道:“如此看来,顾姑娘倒是跟我们家慎礼相配。”谢慎礼从小就缺这一碗安安稳稳的烟火气。
许氏想到传闻,也跟着叹了口气:“往后日子好着呢。”
顾馨之瞅了眼举箸不动的谢慎礼,笑着道:“你们突然不动筷子,我会以为今天的菜出问题的。”
柳夫人顿时笑了:“哪里,都很不错,怪道老头整日念叨慎礼。”
许氏诧异:“这跟慎礼有何干系?”两家已经开始议亲,她已经被柳夫人劝着改了口,以长辈自居了。
开始还有些不自在,但谢慎礼态度恭谨,她叫了几遍,就好多了。
柳夫人抿嘴乐:“他前些日子不是经常过来吃饭嘛,回去都是赞不绝口,等阿煜不在,慎礼提亲又被拒,他就没好意思过来了……这不,天天逮着厨房管事折腾,想要他们做同样的菜色,就他那描述,谁听得懂啊。”
柳老神色尴尬。
许氏哑然,然后赶紧道:“回头让馨之把菜谱写一份给你们。”
柳夫人摆手:“这怎么好意思。”
顾馨之补充:“都是家常菜,不难做,也不卖方子,给亲朋好友分享,没得问题的。”
柳夫人这才作罢。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临走,柳夫人拉着许氏的手,道:“我们慎礼年纪不小了,咱争取过年前把好事给办了。虽说日子急了点,但该走的礼,我们半点也不会少,还望夫人海涵。”
许氏有点迟疑:“如今都九月下旬了,若是要赶在过年前,我家馨之的嫁妆怕是……”
这确实是个问题,总不能让人别备嫁妆吧?柳夫人也为难了。
候在旁边的谢慎礼适时往前一步,拱手道:“夫人,师娘,我七月出京时,沿途采买了许多适用的家具物什,品相皆是不差,如今已陆续送到云来南北货行……夫人若是不介意,可以前往采买――咳,价格不是问题。”
言外之意,顾家需要的嫁妆,他已经帮着采买好了,顾家只需要拿钱去提货――给钱就卖。
许氏:“……”
柳夫人:“……”
顾馨之:“……”
柳老尴尬不已,连忙拱手:“见谅见谅,年纪大了,急一点也是正常,呵呵呵呵……”见两位夫人并小姑娘皆是神色诡异,他轻咳了声,弱弱补了句,“反正他不差钱。”
谢慎礼:“嗯。”
众人:“……”
你不“嗯”这一声,没人当你是哑巴。
第77章 老光棍
谢顾两家交换了庚帖, 开始找人算吉日下定。
谢慎礼的亲事本就备受瞩目,柳老夫妇是他先生师娘,他们一动, 还带着媒人出城, 大伙自然都盯着。
不到午时, 媒人喜气洋洋回城,大伙便知, 这亲事,终于还是成了。
可不是, 琢玉书院的山长夫妇出面, 这门亲事,顾家怎么也要给几分薄面。
前有顾馨之自力更生开铺又拒婚,后有诸位布坊掌柜的美言, 加上谢慎礼的多番引导,大街小巷虽有种种议论,却终于不再认为两人早有私情,大都只是感慨好事多磨、谢先生终于得逞所愿云云。
谢慎礼自是满意不已,却有人满腹惆怅。
这人,自然是谢宏毅。
他因得罪小叔谢慎礼, 在临考前几个月,被小叔从琢玉书院拎出来, 撵至百里之外的桃李书院。
舟车劳顿不说, 环境、师生皆是陌生,加上心情苦闷,压根无法好好读书。
浑浑噩噩拖到七月, 小叔终于派人来接他。
算了下, 赶回去也差不多该秋闱了, 小叔总归是心软,要接他回去备考。如是,即便一路颠簸,他的心情也是极好的。
不想,刚进家门,母亲邹氏就扑过来哭嚎诉苦,细听之下,才知是小叔与顾馨之的亲事。听说小叔使媒人去顾家提亲,却被拒了,他心中竟暗自窃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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