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要多久?”明月问。
关山算了算时间,“半小时吧,可以吗?”
明月说好,等关山走了,明月没急着收拾东西,而是去厨房把火生着,然后找出干粮馏上,她想起菜地里的新茬韭菜,就出去割了一小把,择净洗净切段,葱花切碎,又打上一个鸡蛋洒了点粗盐搁在灶台上。
她回宿舍整理东西。她把洗漱包、换洗衣服统统装进一个双肩包,想了想,她从行李箱的夹层拿出钱包,塞进书包里。
之后,她又回到伙房。
柴火烧得很旺,铁锅很快冒大气,她等了一会儿,掀开锅盖,用手捻起上面的黑面馍馍扔进瓷碗,然后用洗干净的笼布盖严实。
她把铁锅里的滚水舀到一个瓷盆里,然后用抹布擦干锅底,倒上一点颜色发黑的菜籽油。
等油锅热了,她把腌制入味的韭菜鸡蛋液倒入锅内。
“滋啦――”
铁锅里的鸡蛋一下子膨胀起来,她迅速用筷子将鸡蛋滑散,就这样支一会儿锅,看鸡蛋一面颜色变深,她挑起一点尝了尝味儿。
鸡蛋刚一入口,她的眼睛就瞪大变成滚圆,频频点头,然后将韭菜鸡蛋迅速盛入一个小瓷碗里。
来不及洗锅,她就把之前馏馒头的滚水又倒回铁锅内,放上篦子,把黑面馍馍和韭菜鸡蛋放进去,扣上锅盖。
她将炉灶里的柴火挑到一边,不至于让水熬干。
做完这一切,她长长的出了口气。
郭校长回来,应该能吃上热饭了。
不过,郭校长一定会说她浪费,因为鸡蛋是学校的奢侈品。偶尔下面条,才会洒上一个,增加点色彩。
明月拎着书包走出伙房,却被斜靠在门口的关山吓了一跳。
他竟回来了?
“你怎么不进去?”明月一边背书包,一边问他。
关山直起身子,“看你一直在忙,我就没打扰。”
关山还穿着下午干活时的军装迷彩,不过,头上多了一顶军帽。
明月第一次见他带帽子,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他似是察觉到明月的视线,扶了下军帽,问她:“我戴帽子很奇怪吗?”
明月笑着摇头,“不,挺帅的。”
是真的很帅。
他的身上天生带着一股子军人的气质,磊落分明,英气勃勃。
只是有点黑。
啊,不,不是有点,是太黑了。
关山笑得有些腼腆,他指着门口说:“快走吧,不然回来太晚,郭校长会担心。”
“好。”明月跟着关山刚走了几步,忽然,拍着脑袋,叫道:“我忘了给郭校长留条了!”
不等关山说话,她就火烧眉毛似的冲回伙房,她借了郭校长的笔和纸写了一张字条,压在灶台上,这才着急忙慌地跑出来,一口一个sorry的追上关山。
下山路很陡,有些坡度接近九十度。
要是换另一个人陪着明月,她说什么也会矫情那么两下,可是关山陪着她,她却不会。
前方宽阔结实的背影就像是最安全的港湾,就算她整个人失足砸下去,也不会出现任何的危险。
“你刚才为郭校长做饭?”他忽然开口说话。
明月拉着台阶旁边的草根,维持平衡,“嗯,你看到了。”
“没想到你做饭还挺好,前阵子郭校长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他说。
明月笑了两声,“那什么时候我给你露一手!”
关山也笑了。
他的笑声很好听,浑厚悦耳。
“董晓东一定会感谢我的。”他说。
“我也感谢你,关山,要是没有你,我在高岗村一天也呆不下去!”明月说完,觉得不大合适,又笑着解释说:“我没别的意思,你别误会。你知道的,我有男朋友,我想说的是,能在这里遇到你这个朋友,是我最大的幸运!”
关山听了她的话,眼神微微一晃。
朋友。
他们是朋友。
第21章 我替她喝
步行大约半个多钟头,就到了山下。
果然如关山和郭校长形容的一样,山脚下分散住着十几户高岗村的村民。这里的房子比山上要好一些,虽然没有小二楼,可至少能看到砖瓦房。
关山说这是一些外出务工的年轻人嫌上山不方便,所以在山下建了房子,把家从山上搬了下来。不过,平时也只有老人孩子住。
“都搬下来多好!这样,学校也能挪下来了!”明月擦了一把脸上的汗。
关山笑笑没说话。
明月瞅瞅他,“你笑什么?我说错了?”
“你以为盖房子就那么容易?有些人家攒一辈子钱,也不够在山下盖一间房。”关山说。
明月顿觉心情沉重。
是她忘性太大,她竟忘了高岗村是一座空巢村,她教的那些孩子,是一群缺少父母关爱的留守儿童。
明月跟着关山来到村里的祠堂。
上次雨夜心情不佳未曾细看,今日一见方觉此处破败腐朽的程度较之山野荒屋更甚。
看似古老的家族祠堂几近坍塌,一根木质横梁歪歪斜斜地架在祠堂上方,摇摇欲坠,而祠堂匾额上‘尊宗敬祖’四字已被密密麻麻的爬墙虎遮蔽。
空气里散发着刺鼻的臭味。
见明月踟蹰,关山指着一堵快要坍塌的墙壁,解释说:“那边是村民建的猪圈。”
明月恍然,怪不得这么臭。再竖起耳朵一听,果然,墙那边时不时地传来哼哼唧唧的猪叫声。
关山走到祠堂一角,掀开一块隆起的防雨布,然后,一辆和这祠堂一样破旧的二轮摩托车就露了出来。
真是有够破的。
深蓝色的车身锈迹斑斑,掉漆掉的严重,根本看不出是什么牌子的。车的后视镜也不知道哪里去了,看起来就像是少了触角的蜗牛,怎么看怎么别扭。
关山倒是一点也不嫌弃,他先是扶着车把晃了晃到处乱响的摩托车,然后抽出一块干抹布擦拭着车子上的浮尘。
看得出来,他对这辆车非常爱惜,就像她在转信台看他用心擦拭那些仪器时的表情一样,带着宠溺,带着一丝别样的温柔。
“好了,上车!”关山长腿一迈,跨上车座。
明月和他也熟了,没那么多讲究,于是就拽着他的衣摆,单腿越过车座,稳稳地坐下。
“腿翘一下。”关山忘了先发动再让她上车,所以,就示意她抬腿。
明月把右腿抬得高高的,就见他扶着车把维持平衡,然后右脚在启动杆上猛踹一下,见没动静,又连踹了几下,车子才像老黄牛一样吭吭吼了两声,动了起来。
他拧了拧油门,说了声扶稳了,就载着明月驶离祠堂,拐入一旁的土路。
别说这摩托破归破,可一旦跑起来,还是很有劲儿的。
明月坐在后面,长长的头发被风带得飞起,她一边拢着头发,一边问关山:“这是你的车吗?”
可能声音太小,关山没听见,就问她说的啥。
她于是扯开喉咙在他耳边大声喊道:“我问,这车是你的吗?”
“不是。这车是红姐的,哦,就是红山镇春风商店的红姐!”他大声回答说。
明月的脑海里浮现出一道火红的影子。
“那她不用车吗?”明月问。
“她免费借给我用,但是我定期要给她带些山货!”关山说。
“山货?都是什么?”明月问。
“木耳和野山菌,她收购这些东西。”
“你亲自去采吗?”好像部队不允许官兵搞副业吧。
“不。我就是把村民们采来的山货顺道带给红姐,红姐再把钱托我交给村民。而我,就可以免费使用这辆摩托车。”关山说。
原来是这样。
明月哦了一声,心想,关山真是热心人,他除了是部队的通信士官,还兼着高岗村和外界的联络员。
一路顺利,天擦黑的时候,摩托车顺利驶入红山镇。
在春风商店门前,关山刹车,然后他对背后的明月说,“到了。”
明月跳下车,一边原地活动腿脚,一边打量着红山镇的街景。
和雨夜留下的记忆差不多,小镇街道依旧很窄,但是贵在有电。街道两边稀稀拉拉的商铺,大多开着门,可能摩托车的动静太大,惹得店铺里的孩童纷纷跑出来看热闹。
关山停好车,指着春风商店旁边的一幢平房说:“浴池就在那里。”
明月朝亮着灯的平房看过去,发现大门旁边的墙上挂着一个白色的木牌,上面用黑笔写着四个大字,‘春风浴池’。
明月下意识就朝春风商店的招牌瞅过去,关山笑了笑,解释说:“没错,浴池是红姐开的。”
看他想走,明月赶紧叫住他,“关山,我们先去吃饭吧。”
关山看着她,眼睛被灯光映着,似有微光在轻盈跳跃。
“好。”他同意了。
明月看了一圈,指着春风商店左侧的一间餐馆,说:“去那儿吧,看着还算干净。”
走进餐馆,就闻到一股子农村房屋那种特殊的潮气。不算刺鼻,但也绝不好闻。
餐馆不大,就放了三张破旧的长桌,椅子是长条凳,一边一个。
只有一桌有人。
两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对桌而坐,桌上放着一瓶‘烧刀子’,还有两盘凉菜。
看到他们进来,其中一个胖点的男人站了起来,热情招呼道:“这不是关山吗?你咋来镇上了?”
“我过来办点事。”关山没朝里走,而是把距离那桌最远的椅子拉开,示意明月坐下。
明月把背包放在桌上,刚想落座却看到那人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难得碰面,来,关山兄弟,当哥的敬你一杯酒!”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明月觉得关山似乎并不欢迎这个人的到来。
可关山还是接过那杯酒,一口闷了。
那胖男人一边向关山敬酒一边眯缝着眼窥伺明月。他的眼神太过直接,让人感觉很不舒服。人也长得獐头鼠目,头尖耳滑,尤其是那双老鼠眼,骨碌碌的狐狸似的,透着数不尽的狡诈和油滑。
虽然不认识他,也没说过话,但明月已经讨厌起这个男人。
“大妹子,哥也敬你一杯酒……”那人添满酒就朝明月这边凑,明月被一股明显的狐臭味熏得直向后躲,心里却在暗骂,真是个不要脸的,也不瞧瞧自己多大岁数了,竟喊她妹子!
“宋老蔫――”关山上前一步,挡住明月,顺手抢过那人手里的酒杯,“她不会喝酒,我替她。”
说罢,仰脖朝喉咙里一倒,咕咚一下咽了。
第22章 遇上坏人
明月很少如此强烈地讨厌一个人。
哪怕是抢了她留县支教机会的宋瑾瑜,她也只是忿忿无奈的郁闷了几天而已,谈不上对宋瑾瑜有多么的仇视。
可这个叫宋老蔫的男人却不同。
初次见面,按理不该背后论人是非。可明月就是讨厌他,不论从他的穿着打扮还是粗鄙猥琐的言行来看,她都反感的不得了。
看到宋老蔫灌了关山两杯酒居然还不想打住,明月不禁蹙起眉头,直接对宋老蔫说:“关山待会儿还要骑车,不能再喝了。”
宋老蔫的老鼠眼在明月和关山身上打了几个来回,悻悻然嘟哝说:“男人喝点酒怕啥。”
他撩起眼皮,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问关山:“这位大妹子,是你的……”
关山刚想说话,却被明月抢了去,“我是高岗小学的支教老师,我叫明月,和关山是朋友。”
宋老蔫很明显愣了一下,他抬起食指,在脸上鼓得很高的颧骨处蹭了蹭,语气夸张地叫道:“呦!居然是咱村的老师!刚你说你叫啥?”
他借机又想朝明月这边凑,却被关山挪了半步挡住。
明月看着他,不卑不亢地回答说:“明月。明月几时有的明月。”
“噢。天上的月亮啊。好名字,比我这土鳖名字强百倍,哈哈!好,好啊。”
他晃了晃酒杯,呲着一口黄牙朝明月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大妹子,我记住你了。你也要记住我啊,我叫宋老蔫,是咱村村民四组的组长,就管着你们学校,以后我们还会见面的。”
明月不想看他奸邪世故的模样,就拉着关山朝椅子上坐。
“那以后见面再聊,我们还有事,先吃饭了。”
说完,不等宋老蔫接话,就朝后厨里面喊道:“服务员――服务员,我们点菜!”
宋老蔫吃个没趣,难得没生气,他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回去坐下,仍时不时地朝关山他们这桌瞥过来。
农村的餐馆,不兴叫服务员。
所以明月等了一会儿看没人来招呼他们,就想再喊,却被关山拦住。
关山侧过身,回头冲着空无一人的后厨喊道:“伙计,伙计!”
这次,很快从布帘后面钻出来一个人影。
对望一眼,都愣了愣。
“关山!”
“红姐!”
明月也愕然不已,当红姐笑呵呵地过来帮他们点菜的时候,明月很想跑出去看看这间餐馆的招牌,是不是她想象的那几个字。
“春风餐馆。”关山低声对她说。
“餐馆也是红姐开的,不过她一般不在这边。”
明月的表情有点怪,尤其红姐笑眯眯地瞅着她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看不到红姐的圆脸,只看到硕大的春风二字。
“小九呢?”关山问红姐。
红姐朝商店的方向勾了勾下巴,“我让他上货呢。”
“哦。”怪不得老板娘亲自上阵。
“你们倒是处起朋友来了。”红姐打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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