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如棋,同为棋局中人侯爷你身居高位,有勇有谋却也安于命运,选择明哲保身。而我夫君无权无势声名狼藉,却不畏艰险只身入局,依靠自己微弱的力量去对抗黑暗的世道。”
他从来不会对她说‘你还想怎样?’一直以来他都是竭尽全力满足她每一个愿望。
言云衿仰起头,望向阴沉的天,缓缓道:“我出身于世家,自幼教以德诫,视家族兴衰为己任,习的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可我也是人...我也想能有机会为自己活一次。”
在傅见琛有些错愕的神情里,言云衿侧首看向他,目光坚定地说,“我同侯爷打个赌吧,就赌这一次即便是姑母的计划失败了,我也能依靠自己的力量护我言家满门性命无忧。”
作者有话说:
评论区看见宝子们提出的疑问,女主重活一世为什么没有直接阻止太后和皇帝夺权,规避前世的错误。
其实主要的原因是,阻挡不了。(伏笔较多,大家的疑惑其实在后文里可以得到解答。)
造成皇权与世家旧臣相争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太后背后的势力代表的不仅仅是言氏一族,而是在新帝登基后受打压的全部旧世家贵族。这些人会暗地里为太后出力的同时,也推着太后在这条路上前行,开弓没有回头箭。
我们的女主虽是世家贵女,但在那个时代女儿家的力量也总是微弱的。在前世她的婚事也会被家族当做联姻的筹码,不能随心所欲。她因为两门婚事不成,被京城中的流言蜚语影响,再难议亲。
女主只能用自己的力量劝解自己父亲借机脱离朝堂,帮助弟弟离开太学去参军,一点点将家人从这条路上阻拦下来,但她劝不了太后,太后背后的势力也不会让她轻易言弃。
所以女主只能帮助男主在其中周旋,阻拦太后的计划顺利实行的同时,依靠自己的力量(这个在后面的剧情里啦,暂不剧透~)确保在太后计划失败后家人不受其连累。
第75章 藏锋
谢延卿在狱中的日子过的还算安逸, 他得了刑部侍郎和狱卒的关照,不愁温饱。
每日除了接受审讯外,闲暇时间便看些言云衿托人送来的游记来打发时间。偶尔抓几块桂花糕递到嘴边嚼着, 最初觉得甜腻, 现下倒是也喜欢上了些。
这日晌午,谢延卿正坐在牢房破旧的木桌前看书,依稀听见外面出来嘈杂的脚步声。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 迎着敞开的大门照射进来的光, 谢延卿看见一行火红的身影。
随即为首的那个身形高大的影子站到他面前说道:“陛下口谕, 吏部右侍郎谢延卿收受贿赂买卖官职一案转交北镇抚司审讯,念其教导瑞王有功,暂时官复原职,案情查清后再做定夺。”
徐青芜撩袍上前道:“谢大人,请吧。”
谢延卿朝他拱手道:“有劳指挥使大人。”
徐青芜将佩刀换了手, 漫不经心地说:“不敢当不敢当,今后我的人日夜都要守在谢大人您身边, 失礼之处还望谢大人见谅。”
谢延卿没在言语,锦衣卫的人卸掉了他手腕上的镣铐, 其中一个小旗看见他手腕上的青痕后下意识的朝他看了一眼。
徐青芜目光也落向镣铐下那双苍白带着青痕的手腕之上,他微微皱眉,脑海中有什么场景如同光影一般闪过。
太阳穴猛地疼了一下, 这段时间没睡好,一闭眼就整夜整夜的做梦,搞的徐青芜倍感头疼。
他扶额缓了一会儿, 道:“该走了。”
牢门打开时, 谢延卿抬眼望了过去, 见外面的天阴沉着, 同前世记忆里一样这段时间总是多雨,尤其是江南一带洪涝灾害频发。
“这里!”
身边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犹如黄莺出谷。
谢延卿寻声望了过去,见言云衿正站在前方的墙角处朝他挥手。
见他朝自己看过来,言云衿走到他身前将手里的氅衣披在他肩膀上,说:“这几天下雨不是很暖和,不过夫君你真是好福气,你不在的这几日羡云苑已经修葺结束了,门窗换了新的还做了保暖,今岁冬季必然不会感到寒冷了。”
她说这话时目光总是闪烁着,不敢正视他。
谢延卿叹了口气,说:“这些事你可以等我出来交给我来做。”
“那不行的!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出来,你每次都是这样说好了要好好照顾自己,转眼间就把自己搞的十分狼狈。我这么怕冷,不自己动手到了冬天就要冷死了!”
谢延卿笑了笑说:“我的错,下次不会了。”
言云衿瘪瘪嘴,鼻子一酸又有种想哭的冲动。
她努力将这股情绪压制下去,说:“也没什么啦,没做之前觉得不知该如何下手,都弄完了之后觉得好像也没想象中的困难。”
她突然笑的明艳,朝谢延卿凑近了些调皮道:“夫君,你有没有觉得我现在很厉害?”
“嗯,的确很厉害。”
言云衿挽住他的手臂,说:“这几天我一直在宫里不敢离开,就是想在你出来之后能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我,这样我就可以牵着你的手开开心心的回到我们改造好的新家去。”
谢延卿朝前面看了看,马车就停在不远处等候着,他喃喃道:“我们家或许要有客人住进来了。”
言云衿愣了愣,朝谢延卿身后看过去,见一众锦衣卫在后面各自望着天,不约而同的错开目光避免和她们二人对视。
那位指挥使徐青芜人高马大的此时正耷拉着脑袋,背靠着墙壁眉头紧蹙,不知是在想着什么。
言云衿感到有些好笑,别开眼说:“多的是房间留给他们住,能放你出来就好。”
谢延卿点点头,应声道:“对,出来就好。”
言云衿眉眼弯弯,想抓着他的手臂带他离开,隔着宽大的衣袍只觉得谢延卿整个人瘦的只剩一副包着薄皮的白骨。
她抬头望着谢延卿的面庞,他进大牢前本就风寒未愈,连着几日的辗转提审难免会消磨了他精神,狱中虽不愁温饱可旧病只能拖延着,没能得好的疗养。
这才短短不到十日,前世他在牢狱当中孤身一人灯油一样的熬了大半年,每日受刑审讯,伤病叠加,也不知是凭借着怎样的毅力坚持下来。
言云衿咬着下唇,只觉得方才胸中压下的那股酸涩又涌了上来。
谢延卿见她半晌不说话,微微低头轻声问道:“怎么了?”
“没事,风吹进眼睛里了。”
她吸了吸鼻子,又抬头看向谢延卿:“夫君什么时候回吏部办差?”
“明日。”
言云衿微微皱眉:“这么快吗?不能在家多休养几天再去吗?”
谢延卿摇了摇头:“吏部正是用人之际,不然此番我也没那么容易出来。”
言云衿小声嘀咕道:“我还以为托住了柳侍郎,你就能多些时间休养...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托住他的吗?”
谢延卿笑了笑:“大概猜到一些,江南一带大雨你提早告知王爷派人去准备,至少能有所应对规避前世那般的灾祸重演,抵达京城的官道不安全,柳大人能晚些回来也是好事。”
言云衿摇了摇他的手,岔开话题道:“明天的事明天再说,我们现在先回家好好休息好吗?”
谢延卿反手握着她笑的温和,应声道:“好。”
*
慈宁宫内言太后靠在贵妃榻上,正慢条斯理的用着宫人递来的牛乳,偌大的寝殿内只能听得见汤匙碰撞碗边发出的清脆响声。
云姑姑走上前轻柔地替太后捏肩,言太后眉目逐渐舒展开来,她放下手中的瓷碗,缓缓开口问道:“武安侯身边负责监军的人选安排的怎么样了。”
云姑姑皱了皱眉,说:“还没有消息,按理说十五之后武安侯就准备回营了,可如今过了十多日了迟迟没见他动身。”
“先前武安侯向皇帝讨要了襄城做巡马场,襄城是我们言氏一族的根基,他这般狼子野心总要派信得过的人时刻盯着些才行。孙卯那边呢,可有什么人推荐。”
云姑姑摇摇头:“这段时间孙秉笔一直没出现,奴婢过去打探过一番,说是孙秉笔病了?”
“病了?”
言太后拨弄着汤碗的手顿了顿,随即松开手道:“他倒是病的是时候。”
“听司礼监的值勤太监们说,孙秉笔不知犯了什么错事,被福掌印在雨中罚跪了一整夜,紧接着就称了病,这几日连御前都不曾去过。”
言太后向身后靠了过去,倚在贵妃榻上合眸道:“福安这老狐狸,兴许是在提防着哀家,想借着这个由头不让哀家的手伸向他的人身边。”
云姑姑低头靠近言太后身边,说:“那依娘娘之间这件事该作何处理?”
“福安这老狐狸不让孙卯去御前伺候,是摆明了要冷着他,这人与人之间最怕生嫌隙,一旦有了嫌隙再好的关系也有崩塌的那一天。等到了身边的人都得到提拔,升官发财了,孙卯自然就坐不住了。锦上添花没什么意思,雪中送炭才叫人感激涕零,你叫人过去送些草药补品,关照他一番,时候长了他自然就会自己主动回到哀家身边。”
云姑姑应声道:“奴婢马上就着手派人去办……还有一事,礼部那边传话来说小王爷聘礼聘书单子等,需得再晚些时日才能送达,前些日子礼部中几位官员职位调动,现下人手交接异常忙碌,处理事情也比平时慢了些。”
言太后睁开眼没接她这个话,自顾自的抬头望向窗外阴暗的天,思索了良久后问道:“延卿今日应当从刑部出来了吧。”
“算着时间谢大人这会儿应该已经回去了,听说是言姑娘亲自去接的,太后娘娘您眼光好,依奴婢看他们小夫妻二人很是恩爱呢。”
这一番奉承并没有起到作用,言太后听了这话反而眉头紧锁。
“哀家本以为云衿养在哀家身边这些年见识心性能有所改变,到底是血脉至亲,如今看来她还是更像兄长多一点,太容易对人倾注感情,顾念这个顾念那个,做事情优柔寡断不够果敢。”
云姑姑愣了愣,一时没明白言太后话中的深意,只接话道:“娘娘从前不一直盼着姑娘能嫁的好夫婿,谢大人为人谦逊有礼,待姑娘也是极好......”
“那又怎样!”言太后打断道:“人心难测,如今有哀家在这宫里这些人尚且能安分守己,倘若哪一天哀家没了权势这些人又不知变成了什么嘴脸。”
言太后站起身,瞳孔中多里几分凶狠之色。
“女儿家最怕沉迷于情爱之中,这宫里来来往往多少女人,为着那些虚无缥缈的感情葬送了自己的一生。哀家进宫时隆德帝眼里心里只有他的发妻元敬皇后谢玉柔,宫里那么多女人要争抢着从谢玉柔指头缝里流出来的一点点宠爱。哀家不屑去争,即便在这宫里没有帝王宠爱,不靠子嗣依附,哀家也一样坐到了此等高位。”
云姑姑被言太后突如其来的情绪波动吓到了,连忙应声道:“娘娘说得是...”
“哀家如今身后站着的不仅仅是言家,更是有着大周大半的世家旧臣支撑,朝廷历经数代仰仗的都是我们这些世家人,狡兔死走狗烹,如今皇帝不念旧情想拿我们这些人开刀好巩固他的至尊之位,简直是痴心妄想!他们既然执意同哀家作对,哀家也不怕如当年麓安惨案那般的事再重演一遍!”
第76章 景韵
马车行驶到羡云苑门前, 跟随着的锦衣卫立即训练有素的奔向各自应守的位置站好。
言云衿最先迈下来待自己站稳后伸手去搀扶谢延卿,透过敞开的大门,她看见院中站着一个青年男子, 正背对着他们在同白竹说话。
不知是说起了什么, 白竹捂着嘴笑了一会儿。
看着一片相熟的模样,离得远言云衿看过去只觉得这位身穿淡蓝色衣袍的青年有几分眼熟,却想不起是何人。
她侧首看了谢延卿一眼, 随即搀扶着他进了院内。
门前发出响动声, 白竹最先看了过来连忙欣喜地朝他们招了招手。
“夫人, 谢大人你们回来啦!”
那青年转过身也朝他们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一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孔,正是言云衿许久未见的弟弟言景韵。
言景韵见他们回来,露出了一点笑容,“阿姐, 姐夫。”
言云衿有些惊讶地朝他走了几步,自那日她回门不过一两个月的时间, 言景韵的模样却变了许多。
长高了,晒得黑了, 人也瘦了不少。
她手足无措地抚摸着他,手指自上而下的从他肩膀,手臂上滑落。
平日在家中她时常嘲笑自己弟弟纤细的小胳膊也有了肌肉的轮廓, 一双原本光滑的手上面也渐生薄茧。
人分明还是原来的那个人,却找不出从前那幅养尊处优的公子哥的模样。
言云衿声音有些颤动地问道:“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在军中日子过的不好?”
言景韵摇了摇头。“我很好阿姐,在军营的这段时间我学到了很多从前在太学学不到的东西, 见到了很多以往接触不到的事......”
他突然笑了笑又说道:“我突然明白了当初父亲母亲还有阿姐为何不让我参军了, 这条路的确是苦了些, 不过我也乐在其中。”
“武安侯待你可好?”
言景韵看了谢延卿一眼笑着应声道:“之前姐夫帮我做了个假的户籍身份, 现在在军中他们都叫我严二郎,没有人知道我的身份。”
谢延卿笑着温和,没接这个话。
言云衿看着他憔悴的模样不禁有些心疼,下一瞬她想到什么连忙问道:“军中纪律森严,你是怎么出来的?”
“阿姐放心,我这次不是像以往在太学那般偷偷跑出来。庆焰军马上就要离京回营了,侯爷特意给我们批了一天假,让我们回去同亲人告别。”
此去永州路途艰险,战场上又刀剑无眼,她们姐弟二人又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言云衿鼻子一酸,她低下头眼泪再也忍受不住般的夺眶而出。
这样也好,只要景韵出了京城日后就能避免受她姑母的把控,更不会在成为姑母要挟她爹爹和阿娘的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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