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宁湘闯入,引起了他的注意,才有了如此惊险的一幕。
不过刘升如今伏法,也算是给那些姑娘们一个迟来的公道了。
“逢凶化吉,必有后福!”宣明呈端详她半晌,忽然凑近了道,“我听闻昨晚是皇兄亲自抱你回来,在寝殿里独处那么久,可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啊……”
宁湘顿时涨红了脸:“您胡说什么,我和皇上清清白白,什么都没发生。”
宣明呈显然不信,对于宁湘和宣明繁之间的事很感兴趣,尤不死心地问:“我皇兄这人,就是性子冷漠了,那张脸还挺受看,你日日在跟前伺候,没有想过做点什么?”
“做什么?”
宣明呈伸手敲敲她的额头,满口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榆木脑袋!你以为我让你来勤政殿就是伺候主子,端茶送水的?”
“难道不是?”
她从琼华宫来勤政殿,不过就是换了地方,换了主子,不端茶送水伺候,还能做什么?
“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懂不懂?”宣明呈像是很有经验的样子,与她侃侃而谈,“我皇兄受了几年青灯古佛的熏染,情情爱爱半点不懂,朝臣们日日担忧他不近女色,后继无人。我让你来勤政殿,就是盼着你能使些小手段,捷足先登,怎么你像是没领会我的意思?”
宁湘哑口无言。
其实她想说,她的确已经捷足先登了。
早在宣明繁还俗前,就已经得手了。
不仅如此,净闻法师天赋异禀,不过一夜,就在她肚子里留了个孩子。
她在想方设法解决这个后顾之忧时,宣明呈竟然还觉得她没本事引诱宣明繁。
这可是小瞧人了!
不过宁湘也就默默腹诽几句,万万不敢乱说,只笑眯眯地看着宣明呈,“奴婢没多少本事,殿下要不另寻她人?”
宣明呈脸上浮起一丝疑虑:“怎么?你看不上我皇兄?”
宁湘忙摆手,正色道:“皇上英明神武,气度不凡,昨晚又救我一命,奴婢感激不尽、心向往之!”
“那你怎么――”宣明呈不满,余光瞥见门口不知何时出现的人,顿时噤了声。
宣明繁一袭青白色常服,锦衣玉带,身形朗朗,如玉斐然。
那双清淡的眸子看过来,宣明呈头皮发麻:“皇兄……”
宁湘猛地回头,正巧他也垂眸看过来,四目相望,她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身影。
“进来。”留下这句话,他便又负手进去。
宁湘慢吞吞进门,心想自己和端王的话有没有被他听了去。
宣明繁在上首落座,她谨慎地观察着他的神色。
毫无异常。
宁湘尚未松懈下来,有人从门外进来。
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宁湘愣住:“晴雨?”
宣明繁眉眼冷淡:“说吧,你做过什么。”
晴雨泪如雨下,早已面无血色:“奴、奴婢……”
她慌乱地看向宁湘,不住摇头:“奴婢没做、没做什么……”
一旁的宣明呈听闻这话皱起了眉,看向宣明繁:“皇兄,什么意思?和宁湘有关?”
而宣明繁只是淡漠看着晴雨,声色冰凉:“说吧,刘升已经招了。”
晴雨刹那间变了脸色,哀声哭泣:“皇上饶命,我不是刻意想要害宁湘,不是我、不是我……”
宣明呈听着这哭声先不耐烦了,没好气的喝道:“做了什么从实招来,不说把你也关进刑部大牢去!”
宫女犯错有宫规处置,挨顿打,罚几月月钱便罢了,可若是进了刑部,不死也要折腾半条命。
晴雨吓得匍匐在地,失声痛哭:“是、是奴婢提前给刘升传了信……故意带着宁湘去的福寿宫,就是为了让他们撞上,是奴婢鬼迷心窍做了错事……求皇上开恩!”
所以去福寿宫不是意外,遇上刘升也不是意外。
宁湘心头沉沉,“我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你这么害我?”
昨日她不承认,宁湘想,既已知道她的心思,今后大不了老死不相往来,讨不回这个公道也就罢了。
但出人意料的,宣明繁竟然当着她的面审问晴雨。
于天子来说,此举或者不足为奇,他端坐在宝座之上,容色清隽,威仪凛然。
宁湘却如经惊涛骇浪,茫茫然难言心境。
像是她空无一人的身后,忽然多了人来为她撑腰。
虽然这可能是错觉。
晴雨自知罪大恶极,涕泪俱下:“对不起,宁湘……”
宁湘别过眼,宣明呈弄清楚来龙去脉,不用宣明繁开口,便朝门口的秦姑姑招招手:“带她下去,以罪论处。”
“是。”秦姑姑敛眉,伸手去拉晴雨,“走吧,姑娘。”
晴雨无力跪坐在地上,怔怔然看着秦姑姑,忽然想到什么,蓦地抓紧了她的手:“是你!姑姑,你指使我这么做的……你故意的!是你要害宁湘……”
秦姑姑一把拽起她,目光凌厉如刀:“姑娘可真是糊涂了,随我下去好好清醒清醒吧。”
晴雨惊声尖叫,挣扎着躲开她的触碰:“不,不对!这一切都是你叫我做的,凭什么你没事……”
秦姑姑面色微变,但也足够处变不惊,“你这丫头做了错事,往我身上泼脏水是何故?”
晴雨浑身发软,被她拖着要走,宣明呈忽然站了出来:“慢着。”
秦姑姑一愣。
“她既有话要说,姑姑也别急了。”
秦姑姑表情一滞:“殿下……”
宣明繁坐在上首,审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半晌吐出两个字。
“查吧。”
晴雨和秦姑姑都被带了下去,宣明呈也没久留。
殿中空荡荡,就剩宁湘和宣明繁两人。
宁湘抬头,眸光澄明。
“皇上故意的吧?”
宣明繁抬了抬眼。
“您是特意为了让晴雨供出秦姑姑吧?”
秦姑姑是荣王的人。
宁湘来勤政殿不久就知道了。
宣明繁就是故意借今日之事,除掉这个眼线。
她自以为猜对了。
可是迎上宣明繁幽幽的目光,她又觉得自己猜错了。
她好像在他脸上看到了生气的情绪……
作者有话说:
二更会很晚,可能零点过后,不要等了,明天睡醒来看。
第36章 二更到
他倚在座上,居高临下俯视着她。
“你没话说?”
“说什么?”宁湘一头雾水,难道要她为她们求情?意图害她性命的人,她可没有既往不咎的肚量。
看到他沉暗的眸光,忽然反应过来,跪下行上大礼,“多谢皇上相救,不然奴婢小命危矣!”
宣明繁:“……”
他就不该指望她能跟自己说实话。
罢了。
事到如今,木已成舟。
她既要遮掩,他索性也不拆穿。
迟早能等到东窗事发那一日。
秦姑姑被带走,引起勤政殿宫人们好一顿猜测,宁湘出去走了一圈,见人人都往自己脸上瞧。
回头宣明繁又留她伺候午膳,宁湘摸摸脸,还没来得及照镜子,一碗鲜香四溢的鱼汤已经放在面前。
宁湘站在案前,莫名其妙地看着那碗汤:“这是……”
“喝吧。”
精致的汤匙落在玉碗中,奶白的鱼汤荡起圈圈涟漪。
“御膳房做的,没毒。”
宁湘一动不动。
她偏头,认真去看宣明繁的脸色。
温和平静,并无奇怪之处。
但她莫名觉得他对自己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具体是什么又说不上来。
宣明繁不喜荤食,膳桌上怎么平白无故就出现一碗鱼汤了。
她略惶恐地想,别不是特意为自己安排的吧?
宁湘心中忐忑,觉得自己瞒得滴水不漏,除了昨日拒绝太医诊脉表现得激动了些,寻常人也只当她是受刺激后情绪激动罢了。
宣明繁莫不是看出什么了?
数日前季翩然送来的乳鸽汤还有阴影呢,今日再喝汤,不会又控制不住吐出来吧?
好在预想中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御膳房的手艺实在好,鱼汤洁白无腥,喝进口中没有任何不适。
这几日为了保持身段,宁湘吃得并不多,且宫女的膳食多清淡少味,半夜饿醒不说,也馋得慌。
好巧不巧的宣明繁就留她下来侍膳食。
他以往都是一个人吃,不让宫人伺候的。
宁湘捧着碗胡思乱想之际,宣明繁轻轻敲了敲桌面。
“有毒?”
“……没毒。”宁湘一口气喝完,小小地打了个嗝,忽然想到宣明繁在跟前,做出这动作实在不雅,欲盖弥彰的偏过脑袋轻咳了咳。
秦姑姑不见了,晴雨也不见了,宫里似乎一下子变了天。
凛冬悄然而至,晚间一场大雪簌簌落下。
醒来时天地一色,满树银花。
肃安大长公主托着手炉,站在廊下看宫人们清扫积雪。
门内是一身红衣的季翩然端坐案前抚琴助兴,琴音袅袅,娓娓动听。
一曲毕,大长公主叹息一声:“这么好的琴音,没叫皇上听见,真是可惜了……”
季翩然不动声色地捏了捏已经冰凉的双手,面上却仍是娴静温柔之象。
“皇上忙于政务,无心风雅,翩然拙技,恐不能入眼。”
“你所学琴棋书画都是出自名师教授,你若居第二,这京中贵女里倒无人敢称第一了。”
寒风凛凛,公主站了一会儿就失了兴趣,进门来看见季翩然微红的指尖,把手炉递过去。
“多谢殿下。”季翩然垂首接过,声色温柔,“多亏王爷王妃栽培,殿下器重,才有翩然今日。”
公主面露赞赏,并不吝啬自己的夸奖:“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我很喜欢你。”
“只是近来我瞧着宫里事多,从前兄长安排在勤政殿伺候先帝的人,被皇上一一清了个遍。兄长让我帮忙,我一个外嫁的公主,又能有法子,如今看来唯能指望你了!”
季翩然目光微动,低眉顺目道:“臣女微薄之人,身无所长,不知该如何为殿下分忧?”
“到底不是嫡亲的子侄,我们与新帝之间隔着那么一层,他又处处忌惮荣王,如今连身边伺候的人,都能狠心舍弃了。往后还能说得上话的,当只有枕边人了。”
公主含笑望着她,握着她已经暖和的手:“这勋贵世家中,少有比你出色的女子,倘若你能得新帝赏识,他日踏上后位犹未可知!”
季翩然抬眼:“殿下的意思是……”
“我这里得了几味奇香,皇上念佛,想也爱香道,你拿去勤政殿与皇上鉴赏一番。”
大长公主显然有备而来,精致的香盒送至面前,季翩然眼也不眨地收下。
“翩然记下了。”
“化雪了,天冷,你也别弹琴了,回屋歇着吧。”一面说一面施施然回内殿中去了。
身后贴身婢女接下香盒,忍不住嘀咕:“先帝大行,宫中禁乐百日,这么冷的天殿下还叫小姐弹琴助兴,倒像是您自己要弹似的。”
季翩然淡淡一笑,搁下手炉:“皇上都不计较,怕什么呢。”
婢女虽是荣王府的人,同季翩然一同长大,情分自然深厚,想到大长公主和荣王的计策,替自家小姐不平。
“您是功臣遗孤,受朝廷嘉奖,理应厚待,何必这般忍气吞声呢!”
季翩然苦笑:“这世间身不由己的人太多了,我又算得了什么……”
*
十一月十八,冬至日。
新帝下达旨意,宫中年满四十,或病重伤残的宫女,可经内侍省登名,出宫归家,并发放五两俸银作为盘缠。
那些在宫里多年,早已对回家早已不抱期盼的人,听闻旨意后潸然泪下。
大部分符合规定的宫女都愿意回家,只有少数人还愿意留在宫中。
那些才进宫,还放不下家人的年轻宫女们掖手感叹:“也不知道咱们什么时候能有这个机会……”
宫女终其一生都将困顿于深宫,除非逢大赦天下,倒有机会归家,但那样的机会何其渺茫。
上次恩赦,是宣明繁周岁册立太子当日,第二次,相隔了二十三年宣明繁即位之时。
如花似玉的姑娘,再等个二十几年,只怕也是人老珠黄,物是人非了。
看到一旁默默不语的宁湘,小宫女问:“宁湘姐姐进宫也这么多年了?可想过回家?”
在她希冀的眼神里,宁湘抿了抿唇,违心地说:“不想,宫里挺好的!伺候皇上是我的荣幸!”
几人神色微妙起来,那晚皇上抱着宁湘一路回宫的事已经传得人尽皆知。外人都道皇上清心寡欲,不近女色,但在勤政殿伺候的人,都知道皇上待宁湘与旁人不同。
她们不愿留宫,是因为没有盼头,宁湘自然不同,得皇上青睐,迟早飞上枝头变凤凰,这皇宫,怕是要一辈子长久地待下去了。
宁湘不知自己在她们眼中已经定下结局,尽管嘴上是说愿意留在宫里,可实际上,她比她们谁都想出宫。
丞相先前答应她的事,也不知能不能兑现。
宁湘陷入无端地紧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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