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莳年显然啥也不知道,懵的,只感觉晏希驰这人还真是又飒又危险,这次明显是有人冲着要他命来的,自己则是险些被殃及的那条池鱼,而他真的每次都能保护好自己吗?
基于不了解晏希驰的过去,江莳年没有多问什么,晏希驰也没有与她多说的意思。她向来不喜提心吊胆,可又做不了什么,就只能开解自己,天榻下来还有晏希驰顶着呢,她怕什么啊?
事情能解决的话,她不需要愁,不能解决的话,她愁也没用。故而还是安安心心躺平,做一条无忧无虑咸鱼比较快乐。
至于阿凛为晏希驰挡匕首这件事,江莳年还挺佩服的,她一直觉着那些小说电视剧里,动不动就给人挡刀挡箭什么的,挺酷的,也够义气……但总觉得现实里应该不至于?
在并不确定这一挡,匕首可能扎在哪里,有没有毒,会不会要人命的情况下,直接义无反顾甚至下意识就挡了……
这要换现实世界,怕是只有亲生父母,或是过命的交情才能干得出来的事吧?反正江莳年是不敢的。
她怕死又怕疼。
“严重吗。”坐下廊下的榻上,江莳年随口问了一嘴。
阿凛已经被李医师包扎好了:“多谢王妃关心,一点小伤不碍事。”
感觉一道凉凉的视线扫了过来,阿凛一本正经地提醒说:“王妃,王爷方才提刀为您挡匕首,掌心的伤口又崩了。”
江莳年:“……”
好吧,这意思是在提醒她关心错人了?
这时沛雯来报:“王爷,王妃,老夫人那边,请您们得闲了过去坐坐。”
以为多半是顾之媛的事情,江莳年有些烦闷地嗯了一声:“知道了,歇口气就去。”还真是有好多烂摊子需要处理呢。
“不急,奴婢已经把王爷和王妃的情况给老夫人说了。”
沛雯一边指挥着丫鬟婢女们斟茶倒水,一边笑着说:“老夫人体恤王爷王妃,道是您们得闲过去便是,天大的事情没有身子重要,她老人家等着抱曾孙呢,让奴婢务必要给王妃伺候得周周到到的。”
江莳年:“……”
一句“曾孙”,一下又给人脑袋瓜儿炸得一激灵,江莳年愿意提前跟晏希驰回家,为的就是这事儿,她得尽快干一碗避子汤才行。
为了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这事儿既要快,最迟明晚之前必须得喝下,又要神不知鬼不觉,得把晏希驰支开,也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或看见。
啧,就挺麻烦的还。
她从长乐坊出来,截止目前为止,一直都在晏希驰眼皮子底下,身边下人又多,还真不太好找合适的机会安排鱼宝,就算安排上了,那鱼宝下去煮那玩意儿不也得需要时间,需要合适的契机避开旁人嘛。
这一睡多少还是有点草率了。
待一干闲杂人等终于退去,江莳年本想佯作体力不支,好让鱼宝扶她回屋“睡一觉”来着。小狮燕却不知从哪儿蹿了出来,摇着尾巴哼哼唧唧地,想上江莳年的榻,要她揉揉抱抱。
晏希驰却一把给小家伙拧开,“先来后到。”
轮椅上的男人语气很淡,就,跟只小奶狗争起来了。
…
江莳年的避子汤是次日午后寻到机会喝下去的,之后躺在榻上美美睡了一觉,稍微养了些元气回来,整个儿轻松快活。
晏希驰却不知怎地,晚上回府时就知道了这件事。
第66章 往他心上插刀
古代没有先进的避孕措施, 避子汤其实就是一副中药,药材大致包含了麝香,水银, 蚕故纸, 苦丁,红花等, 据说性寒凉, 对身体气血有影响, 能让女子不能正常排卵, 从而影响受孕。
这玩意儿又苦又涩的,气味也难闻。
捏着鼻子干了一碗, 江莳年赶紧拿清水漱口。
“熬药的时候没人看见吧?”
“姑娘放心, 奴婢提前把丫鬟们都打发走了,还是用小炉子熬的, 没人看见,也没人知道。”
鱼宝一手支着渣斗, 一手递了一杯新的漱口水, 又把案台上摆着的甜点, 瓜果, 蜜饯之类推给她。
时值午后, 江莳年这会儿人在云霜阁,得亏晏希驰今日有事,晌午时分就匆匆出了门,她还把沛雯支出府去替她取东西了。
嘴里含了用糖蜜过的酸梅, 苦涩之味堪堪消弭:“咱俩一起把那些残渣也处理了。”
为免节外生枝, 江莳年没有特地将其拿出府邸扔掉, 亦或像鱼宝所说的就在花圃里挖个坑随意埋了, 而是选择将残渣烧成灰烬——
老实说,在无人看见的情况下,这法子足够谨慎也足够保险,可谓神不知鬼不觉。
期间鱼宝一忍再忍,还是忍不住道:“姑娘,奴婢听说这东西伤身的,要不以后别喝了吧?”
“那怎么行呢。”心里的大石落下,江莳年洗干净手,整个儿轻松惬意,心道要是自己直接没有生育能力该多好啊,以后也不必偷偷摸摸喝这种又苦又臭的东西,念头一起,歪心思也越发多了起来。
“奴婢瞧着姑娘与王爷感情挺好的,您为何一定要——”顿了顿:“怀个小宝宝不好吗?以前咱们还在江府时,常年看老爷和夫人的脸色过活,而今您已是王妃,若能早些怀个小世子,岂不更加扬眉吐气?”
换作其他任何女子,巴不得早些有喜呢,哪有背着夫君喝避子汤的?江莳年曾经对鱼宝说过她喜欢王爷,鱼宝当时将信将疑,后来却是信了的,而今又觉越发看不懂自家姑娘。
知道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说了小姑娘也不一定理解,遑论与她共情,江莳年索性就没解释,半是敷衍半是宽慰地道:“喏,我这不是还年轻呢嘛,来日方长是不是,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宝贝。”
突然被江莳年叫了声宝贝,鱼宝整个儿一愣一愣的,心里一时间说不出的美滋滋,还有点害羞,不禁盯着江莳年细细看了一阵:“姑娘,您真的变了好多呀。”
拿巾帕擦手的动作未停,江莳年笑着挑了下眉,来了几分逗趣的兴味:“哪里变了,说说看?”
特地瞥了眼四周,整个云霜阁后院安安静静的,别说任何外人了,连只苍蝇都没有,鱼宝这才认认真真地感叹道:“姑娘从前是想要孩子的,那时您一心盼着与傅公子早些成亲,说以后至少要儿女双全呢。”
江莳年:“……”
“还有吗?”
“有的,姑娘变得比从前开朗了许多,言行举止也更加——”鱼宝不知如何形容,梗了一下,道:“总之姑娘就是变化挺大的,您从前笑的时候每次都会拿巾帕掩唇,站的时候会将双手规规矩矩贴在腹部,坐的时候也坐得可端正了,您从来不穿木屐,也不爱躺榻……头发每次都梳得整整齐齐,喜欢逛街,但从来不会靠近长乐坊那种地方,也不会叫奴婢宝……宝贝。”
听着听着,江莳年鼻头莫名酸了一瞬,心下颇有些唏嘘,鱼宝见她默然,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姑娘?都怪奴婢嘴快,奴婢以后——”
“没事,别紧张。”江莳年再抬眸时,依旧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捏捏小姑娘的脸蛋儿道:“那你比较喜欢从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呢?”
“都喜欢啊。”
鱼宝答得意外干脆,看她时眼里亮晶晶的:“不过非要选的话,奴婢还是更喜欢现在的姑娘,比从前更加快活自在呢,好像那天上会发光的星子一样。”
听到最后一句,江莳年扑哧一声笑了:“小嘴儿真甜,谢谢你啊,鱼宝。”
“看吧,姑娘从前也不会跟奴婢说谢谢呢。”
不过江莳年的谢谢并不显得生分,反而让鱼宝感受到一些从前不曾体验过的滋味,小姑娘形容不来,就觉挺开心的,话也多了些。
“好鱼宝,以后咱们尽量不提傅玄昭了,这些话也都私底下说说便好,如何?”小姑娘单纯,没什么弯弯绕绕的花花心思,也没那精准敏锐的觉知能力,更不会瞎几把乱想,但某些人就不一样了,可不得防着嘛?
“姑娘放心吧,奴婢知道您不想让王爷误会,奴婢有分寸的,以后不会说啦。”其实也就单独相处,小姑娘这才比平日“放肆”了些。
主仆俩并未在云霜阁逗留多久,清理好现场之后,一道去寿安堂走了一遭。
途中想起一件事,鱼宝喜滋滋地怀里掏出一样事物:“对了姑娘,这个是王爷今日出门时交予奴婢的,让奴婢务必要转交给您呢。”
“嗯?什么呢。”
摊开手,头顶树荫倾泻下来的阳光正好照进小姑娘掌心,随着步伐的晃动,一支镶着宝石的珠钗仿如闪闪发光,耀眼极了,正是几日前被江莳年用来消费并交给叶祚的那支——晏希驰把它赎回来了。
接过之后,拿在手里把着玩儿,江莳年唇角不自觉带了一丝浅浅笑意。
“王爷待姑娘真好。”鱼宝感叹说。
“有吗?哪里好啊。”
“……奴婢说不上来,就觉得王爷那么威严,奴婢每次远远见着都害怕,可王爷对姑娘却很温柔呢,眼神就像阿白每次见了香喷喷的米饭一样……”
“噗——”江莳年这次是真的笑出来声来了。
“喏,空了收起来吧,跟我那些嫁妆首饰放一个匣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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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顾之媛的事情,程氏起初不是不震惊的,但许是事情已经过去好几日,岑岚知情后也给老人家细细解释过一番,程氏对此并无追究之意,只是叹道罢了:“这事儿是她自己不安分,祖母相信子琛做事自有他的道理……就是年年啊,委屈你了,别有什么心理负担,祖母不怪你的。”
拉着少女的纤纤玉手,程氏语重心长:“眼下最重要的是自个儿的身子,你跟子琛圆房一事,祖母已经听沛雯说过了,真好。”程氏面上肉眼可见的欣慰,看了岑岚母女一眼,感慨道:“祖母如今老了,唯一心愿无非是入土之前,能瞧上一眼未来的小曾孙……”
定王府本就人丁稀薄,晏彻和晏希礼一去之后,更显冷清萧索,程氏天天就盼着晏希驰能够尽快开枝散叶,开花结果呢,也好堵一堵那些个传言她孙儿不能人道的人的嘴。
少女听罢,垂眸道:“什么入土不入土的,祖母是难得的有福之人,定然长命百岁。”
更多的,江莳年心里有想法,却到底没有说出来。
她初初感受到,人一旦处在某些位置上,就算自己不给自己压力,周遭也会有无数压力堪堪碾来。不过俗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一个人只要足够坚持和拥趸自己的立场,那么就大抵不会有什么过不去的烦恼。
上辈子短短一生还算顺遂,江莳年心下尚存不自觉的天真,总觉得世上许多事情是可以两全其美的,刀未架在脖子上,她便能舒坦一天是一天的。
回去桦庭之后,沛雯也回来了,给江莳年取回了前些日子在衣铺里订制私人内衣——knickers跟bra。
想起从前那些心思——一心想睡晏希驰,如今睡到了,以为会满足,却不想欲望这种东西是永远无法满足的,相比晏希驰,江莳年又何尝不是打开了一扇新大门。曾经在书本影视里看得多,听得多,却都不如自身体验来得真切,冲击力大。
彼时的江莳年一心开解自己,好色而已嘛,她正值青春年少,人生中最美的年纪,有那点儿欲望很正常啊,想必换个男人也是一样的。
不过贪图晏希驰美色罢了。
神思恍惚间,“你们在笑什么?”少女嗓音清凌凌的,好听极了,几个随沛雯回来的婢女们稍微敛了嬉戏,面色都颇有些暧昧。
“有什么开心事说来听听,让我也开心开心啊。”朝着一众丫鬟挑眉,江莳年不知道的是,她整个儿顾盼间越发娇而妩媚,有了那么一丢丢初为少妇的性感韵味。
不知不觉间天气又转凉了些,沛雯手里拿着一床蓬松柔软的薄被出来,一脸姨母笑地给蜷在榻上的“懒猫儿”盖上之后,又为她在麋鹿鼎里点了安神香。“妃有所不知,她们这是先前在街上时听到了别人的闲言碎语,兴奋了一路呢。”
原来一夜之间,也不知究竟是哪里走漏了风声,京中开始风靡一个时兴话题。
——定王流连长乐坊多日,不为风月,只为追妻。
一些喜好舞文弄墨的,甚至还抄起笔杆子写起了她跟晏希驰的风月话本,传得整个京都人尽皆知。
人人都道定王爱妻,宠妻,而曾经那些只闻冲喜新娘却不知其谁的世家子弟,千金贵女们,也都纷纷对江莳年这个定王妃产生了三分好奇,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江莳年听得好笑,不知这是有心之人在背后刻意煽风点火,也不知此事对于晏希驰来说意味着什么。
身子暖融融的,怀里抱着才刚洗过澡的小狮燕,丫鬟婢女们围在身边伺候,连吃东西都是喂进嘴里,许是日子太过惬意,江莳年没一会儿便困意来袭,像条死掉的咸鱼一样睡过去了。
一觉到了傍晚申时,天边云霞灿烂,美得令人恍惚。
沛雯却在她打了哈欠又伸懒腰时,急匆匆踏进后院:“王妃,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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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瑜洲回京之后,晏希驰有特意嘱咐过李医师,要给江莳年调理宫寒事宜。
江莳年当然是不肯喝药。
包括还在长乐坊时,哄了那般久,她始终对药膳一类颇为嫌恶抗拒,后来回府,在东厨下人们的瞠目结舌中,晏希驰亲自在李医师的指导下为江莳年熬了新的药膳,她也不过意思两口,便再不肯多喝了。
故而当曲枭汇报说:“王妃喝了两大碗汤药”时,晏希驰直觉有异。
而当曲枭将她和鱼宝的对话尽数道来,晏希驰面色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寸寸晦暗下去。
她不想与他有孩子。
这个认知仿佛当头一棒,将他近日来心上那点不为人知的窃喜,作为男人的尊严,以及对未来的满心期许,顷刻间敲得支离粉碎。
其中还包括:姑娘从前是想要孩子的,那时您一心盼着与傅公子早些成亲,说以后至少要儿女双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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