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足她,以极致。
在心爱的女子面前,男人大都有爱现的虚荣心,晏希驰也不例外,况且还是在情敌面前。
于是观察片刻动靶之后,轮椅上的男人向礼官提出一个要求。
“取一面旌旗过来。”
定王下令,礼官虽不明所以,但也恭敬服从。而当所有人看到一面猎猎旌旗迎风飞舞,横在晏希驰的三丈之外,几乎遮挡所有视线之时。
终于有人惊呼出声:“盲射!”
“动靶盲射!这不是纯纯找死吗?!”
“咳!老身的意思是,定王殿下这也太嚣张了吧……”
“这得多自负啊!”
起初,江莳年也没搞懂为何会有人在晏希驰面前横放一面旌旗,视线都被挡完了,那旗帜还被寒风吹得摆来摆去,如何看得到箭靶?
眼下从四下骚动声中,隐隐听懂了其中大概,江莳年才知晏希驰这是要玩儿盲狙?!
卧了个槽,他怎么这么的……
一时之间,江莳年简直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什么叫飒?这种行为就是最好的诠释。被这份嚣张和自信飒到了心窝子里,江莳年几乎和大部分世家小姐一样,不由脸红心跳,为之心驰神荡。
不过那什么……
倒不是怀疑晏希驰的能力,实力方面,江莳年无条件信任他,在她眼里,她的男人总是那么优秀,好像天底下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难得到他。以江莳年对他的了解,晏希驰一向不做没有把握之事……但有个玩意儿它不是叫男主光环呢嘛,这种东西不是你有实力就能“打”得过的。
架势都摆出来了,若是输了……太羞耻了真的,江莳年简直不敢想,也不忍想下去。
“放心吧王妃嫂子!别紧张!”
见她扒拉着赛场围栏,一颗心快要跳出嗓子眼的模样,穆月及时宽慰道:“动靶这个游戏,王爷从小就爱玩儿,阿月和阿卫也都会呢,只不过没人比王爷更厉害!”
话说龚卫和穆月,是晏彻年轻时手底下牺牲的将士留下来的遗孤,被领养到王府之后,差不多算是跟晏希驰一起长大。
听穆月这样说,江莳年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也许,是有一点羡慕的吧,羡慕他们参与过晏希驰的成长,而她却只在梦里见过一些零碎画面。
那些没有她的岁月,他的生命都是何种状态?
思绪尚在乱飞,视线里,轮椅上的男人一袭墨狐大氅,姿仪沉静,整个人虽肃穆稳敛,本身却有如利刃展露锋芒。
挽弓,搭弦。
瞬息之间,同样三箭齐发。
冰冷的箭矢破空而出,一瞬击穿飞扬的旌旗。
无数人忍不住起身眺望。
箭矢于广袤的雪原之上一闪而过,在烈日的照耀下反射出炫目光华。
先前傅玄昭箭矢脱手之时,观赛席呼声震天,大多是因他姿势够帅;此番晏希驰的目标是动靶,还是盲射,且距离较远,人们看不清箭矢情况。
一时间整个雪原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所有人屏息凝神。
直到远处的礼官激动大喊:“禀陛下,三矢皆中,正击靶心!”言罢扛着立靶就要前来给众人验证。
至此,整个观赛席彻底沸腾。
“这可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定王殿下如此骁勇,实乃我大寅男儿楷模!”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满座朝臣的惊叹,世家儿女们的欢呼,裹挟着阵阵不具体的呐喊,充斥着整个雪原上空,连擂鼓的鼓手都忍不住为之加奏。得亏是原野而非冰山,否则这阵仗不引起雪崩都难。
“好,好,好。”
皇帝龙颜大悦,连道了三声好。
各附属国使臣也纷纷争相道贺,赞道大寅皇家男儿类拔萃,场面一度骚动到难以抑制。
江莳年本能就要冲下观赛席,不期然被穆月一把抱住:“王妃嫂子,您去哪里?!”
穆月谨记晏希驰曾于出发之前私下交代过她的一番话:“公共场合,不许王妃过分亲近本王,若她有孟浪举动,你可以武力控制她。”
虽不知王爷背后用意,但穆月是个执行力很强的人。
于是。
“干嘛呀这是?!”江莳年被抱懵了。
穆月本就比她高,近一七零的个头,还是习武之人,被她从背后拦腰熊抱,江莳年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还真一点动弹不了。
“那个!王妃嫂子乖乖听话,回席位,不许去找王爷孟浪,否则……否则阿月就把你打晕!”
江莳年:“…………”
想起出发之前晏希驰特地交代过的,什么不许勾引他,江莳年心下登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好啦好啦,我不下去啦!我们回席位去。”
穆月这才放开她。
又一次的,江殊月对江莳年的嫉妒之心达到了顶峰。
她以为傅玄昭已是人中之龙,不想这位定王殿下竟如此令人垂涎心折,高贵的出身,英俊的容貌,权力地位,满身荣光,若非坐着轮椅是个残废……总之这么优秀的两个男人,一个曾经爱她爱得要死,一个是她现在的夫君。
人比人气死人,人与人之间的运气和差距怎就这般大,这般不公?明明她出身比她高贵,江莳年不过一个卑微庶女,而今却什么好事都被她轮上了,什么光都被她沾完了!
越想越不甘心,江殊月气得在观赛席直咬牙,喝了一杯又一杯茶水也没能消那一肚子妒气跟火气。
反观江莳年,被无数世家女眷们纷纷簇拥着道贺,什么定王殿下如此英武,真叫人羡慕,什么定王妃真有福气,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江莳年则笑眯眯一一回应道:“哈哈,别夸啦别夸啦,会飘的。”
“哈哈哈,我家王爷确实不错!”
“谢谢谢谢,过奖了……”
在无数人声喧杂之中,没一会儿,礼官们开始准备第二场比试。
一站一坐,此刻的演武场上,傅玄昭和晏希驰并排朝着远方城楼的方向。两个男人皆气势凌人,仿佛独立于满场喧哗之外。
“定王殿下,恭喜。”负手而立等待期间,傅玄昭口中道着恭喜,语气却无半分无有恭喜之意。
“承让。”同样远眺,手肘搭在轮椅两侧,晏希驰习惯性摩挲腕间袖箭,声线沁凉无波。
“下一场,傅某定当竭尽全力,夺靶。”最后两个字,傅玄昭咬字很重,似带了某种深切刻骨的情绪。
“爬得够快,实力也不错。”指节轻扣轮椅,晏希驰后半句语气同样寒凛了几分:“但看你有无那个本事。”
轻嗤了一声,片刻静默。
“晏希驰,你猜傅某为何爬得够快。”
“无妨。”晏希驰声线很淡:“输家永远是输家。”
“是么。”傅玄昭双手架在弓.弩之上:“赢家赢的,有时不过一场梦幻泡影。”
“是么,输家输的,有时却乃半生真实。”
至此。
两个男人面上神色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按在弓.弩上的手背青筋暴起,搭在轮椅上的指节同样血脉偾张。
好像谁都在尽力维持体面和风度,实际谁也做不到心如止水。
世人爱怨情仇,极致者,无非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很显然的,江莳年曾经在晏希驰面前求情,以色安抚,求他放过傅玄昭。晏希驰勉强受用了,傅玄昭却走上另一极端。他的人生从此偏离轨迹,曾经被权力压制的屈辱,被爱人背叛的苦痛,被人摁在地上摩擦却无能反抗的心神冲击,那些日日夜夜捱过的精神折磨,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消解。他恨命运捉弄,恨赐婚的皇帝,恨江继良卖女求荣,恨她变心,更恨晏希驰这个“罪魁祸首”。
他的毕生理想,原本,最初,只是想与他的阿年白头到老,哪怕一生平凡。
他努力往上爬,显山露水,不计后果,无非是想有朝一日,有能力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世界以痛诛他,他便自起风云,甚至无瑕顾及背后还有个谢湘芸,一直在等他学会珍惜眼前人。
而晏希驰是谁,又如何会予他这个机会?
……
有第一场在前,这第二次便更加惊心动魄了。
“这下傅公子压力大了啊!”
“这可真是棋逢对手啊,我等也算大饱眼福,且看,且看。”
待观赛席的贵人们终于平复,四下擂鼓声再起。此番两人同在一处界限之外,傅玄昭在左,晏希驰在右。
彼此左右相隔六丈,也就是大约二十米的距离。一人分别三支箭矢,本属“步射”性质,但立靶却只一只。
所谓抢靶,是在司裁判的礼官吹响号角之时,一齐放箭。看谁的箭矢速度更快,先中靶心,又或谁的中得更准,以此分胜负,三局两胜。
然而仅第一局,便引满座喧哗。
众人只见两只箭矢同时飞掠而出,却在中途一截一撞,擦出尖锐刺目的火花,最终纷纷朝右坠落于雪原之上,谁也没有击中立靶。
在场大多数观众,尤其女眷或年龄稍大的朝臣,因着视力没那么精准,又或本身不是习武之人,便都只能看见两道箭矢残影。
还没看清怎么回事,人声就喧哗了。
喧哗的当然是大部分目力极佳的年轻人。
就比如谢渊,他就清楚地看到,傅玄昭的箭矢并未冲着靶心而去,而是意在截获晏希驰的箭矢,不让他射中靶心。
这样的举动,可谓微妙极了。
甚至可算是犯规。
人声之所以喧哗,喧的便是此举,这番举动,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两人之间或许早就剑拔弩张,水火不容。
镇老国公握着杯盏的手立刻就用力了几分,心说傅玄昭这小子可是急了,怎就这般沉不住气?!
谢渊则既担心,又气愤。
担心的自然是谢湘芸大婚之日,因着谢威的关系,定王妃险些受辱,至此两家关系本就微妙,傅玄昭此举如此冒犯,只怕日后谢家和定王府的关系再难缓和。
即便谢渊知道晏希驰向来明辨是非,不会因个人龃龉怪罪整个谢家,但傅玄昭如此挑衅,对他自身绝无任何好处。
气愤的,则是猜到傅玄昭此番有“公报私仇”旳苗头,至于结症,当然还是一个定王妃。谢渊曾以为成婚之后,傅玄昭至少会将心思全都放在三妹身上。
而今看来,难说。
同样的,隐隐不安的除了谢家,还有江莳年。
在人多口杂的议论声中反应过来发生何事之后,江莳年最担心的话题于少部分女眷们口中展开了。
人们开始讨论,这傅公子和定王之间,是否曾经有过什么过节,否则何至于如此针锋相对?
古代没有网络,不像现实世界,但凡风吹草动都能在网上传得满天飞,前提还得是公众人物。但说到底,京都说大够大,为一国皇都,说小也小,过来过去无非也就那么些人。
当你默默无闻时,无人关注你,但凡你展露锋芒,人们总会将你祖宗十八代的鸡毛蒜皮都能挖出来作为饭后谈资。
因此至少女眷当中,其实早就有人听闻过曾经作为冲喜新娘的定王妃,与这位后起之秀傅玄昭之间那点不为人知的过往。
有人道了一句:“听说定王妃曾经是这位傅公子的未婚妻。”
只一句,所有人都悟了。
碍于定王跟定王妃乃天家赐婚,众人有所忌惮,不敢议论得太过火。但这种场合人多无罪,又刚好两位“主角”暗潮汹涌,人们便多多少少忍不住私语起来。
这就跟现实世界人们热爱吃瓜一样。
而晏希驰接下来的举动,可谓将这些“瓜”全都“捶死了”。
怎么说呢。
晏希驰是否是个经得起挑衅的人,江莳年不知道,但她知道,晏希驰不出手便温柔,一出手则会将人往死里摁。
曾经的晏承钊就是个显明例子。
可是,即便什么都能想得清楚明白,江莳年也抽不出多余的心绪去顾及未来。
作为这个书中世界的外来灵魂,她本就背负着满身秘密,走在一条无人同行的孤路上,为了活下去,在晏希驰手里辗转博弈至今……所剩日子一双手都能数得过来,尽头还有一道抹杀指令在等着她。
仿佛滔天的巨浪之上,一艘无法自保的小舟,即便拥有一点上帝视角,江莳年又哪里分得出精力去顾及书中剧情走向,以及他人未来?
退一万步,如此场合,她又能做得了什么?总不可能冲下去像拉着两个幼儿园小朋友一样,说哎呀你们不要打了,要团结友爱,友谊第一?
如此,便只能静静看着这场无形的“战争”,愈演愈烈。
无数喁喁私语声中。
王公大臣们大都看的是两人的圣眷和前途,世家儿女们则看热闹,少部分女眷忙着吃瓜,只有极少数人在正儿八经观看两人谁的箭术更胜一筹。
第二支箭矢。
就如众人料想的那般,晏希驰果然重手还击,以雷霆万钧之势截击傅玄昭。
两支箭矢纷纷偏离轨迹,为力道使然,最终坠落于雪原左部。
至此,观赛席人声鼎沸,一发不可收拾。
第三支,也是最后一双箭矢。
在激昂的号角声中,于两人之手飞掠离弦之后,在空中极速对撞,发出尖锐刺耳的铮鸣之声,一时火花四溅,粼光激闪。
并于抵达箭靶之前,彼此击穿,双双坠落。
结局是。
——两人,共六支箭矢,一支也未中靶。
此番赛事所用箭矢,乃大寅最精锐的金属材质,而非木箭,羽箭。却在空中对穿散落,可想放矢的两人用了多大力气。
此一场,不分胜负,因为两人都违规了。
谁也没赢,谁也没输,也谁都没能争到目标靶心。
这样的“变故”,许是比规规矩矩循赛不知刺激了多少倍,竟也引得无数人拍手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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