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便扬长而去。
小摊贩抓起那锭银子,讨好的看着面前黑着脸的公子:“公子,小人再给您挑一个?”
“赶紧的!”
明郡王的侍卫了不起啊!就能随意抢人东西了?
算了,看在给他付了银钱的份上...他大人不记小人过!
萧瑢姜滢并不知后头的小插曲,一人挑了一盏花灯各自写好心愿,并肩朝河边的阶梯走去。
“我们之后半月大抵是不能见面。”萧瑢道。
姜滢明白他的意思,低着头嗯了声。
周氏早同她说了,从年后开始,成婚前不能同明郡王见面,不吉利。
“小心。”
下台阶时,萧瑢自然而然的伸手扶着姜滢。
姜滢心中顿时涌起一片温热。
他待她当真是极好的。
分明是她有求于他,可从相识到现在,他对她未曾有半分轻待,他的温柔,周全一次一次的渗进她的心间,让她实实在在的体会到了被在意,被保护的感觉。
她一个人撑了太久,他给予的温暖对她来说是致命的,同时,也让她越来越内疚。
她有时候忍不住在想,若是她接近他再无其他的目的,她是不是就可以心安理得...
不,她不能。
她得保持清醒,一步一步谋取他的真心,若是她侥幸能在一切尘埃落定后留下一条命,不论他想要如何发落,她绝无怨言。
“姜滢?”
耳畔温柔的声音让姜滢回过神,她轻轻应了声,仰头看向萧瑢。
萧瑢对上她那双清透的水眸,轻轻一笑:“到了,在想什么?”
夜色下,所有的花灯都不如明郡王一笑夺人眼球。
姜滢转过头,忽略砰砰响的心跳,蹲下身将手中的花灯放入河中。
她写了两个愿望。
一愿大仇得报。
二愿萧瑢平安喜乐。
与此同时,萧瑢也放下了河灯,他偏头看向身旁的人。
愿她所有愿望都成真。
身后还有不少人等着放花灯,二人没有耽搁,随后便上了台阶。
姜澈几人就在他们身后,待他们离开后几人才各自放了花灯。
张爻顺提着的灯里没有纸条,他不信神佛,只信自己,他想要什么能靠自己得到。
但并不妨碍他看人放花灯。
手臂被轻轻碰了砰,心腹面色复杂道:“大人,您要不稍微收敛一下?”
那眼珠子都要黏在人姑娘身上了!
人家兄长还在呢!不怕挨揍啊。
喔,好像姜家那小公子也打不赢大人。
但这并不是大人明目张胆觊觎人家的理由!
张爻顺瞥了眼他手里的河灯,轻哧了声:“你有什么心愿,同我说不比这管用?”
心腹:“当真?”
“说说看。”
“嘿嘿,我想娶个美娇娘。”
张爻顺:“.....”
半晌后,他挪开身子:“去放河灯吧。”
心腹:“.....”
说好的帮他实现愿望呢?
他泄气一叹,看向他家大人手中的灯:“大人许了什么愿?”
“我的愿望这灯实现不了。”
心腹:“....”
那你还买?
“但你可以。”
心腹一愣,转瞬就明白了什么,站直身子郑重道:“大人吩咐。”
张爻顺偏头耳语了几句,心腹听完一脸震惊:“这,这...不好吧。”
“或许,你想感受一下除夕夜河里的水温?”
“去,属下立刻去!”
心腹忙道。
张爻顺一把拽住他:“不急,你先放河灯。”
心腹:“......”
看来大人是真的不想给他张罗亲事!
姜家几人对石阶上的这一幕毫无察觉。
姜澈姜笙放完花灯便欲起身离开,却见姜蔓仍抱着花灯未放,二人对视一眼便先上去了。
姜蔓久未回神,直到身后传来旁人的催促声,她才缓缓将花灯放入河中。
愿他一生顺遂,夫妻和睦,永如今朝璀璨肆意。
而就在隔了一道墙的另一边台阶上,有一人几乎与她同时放下了花灯。
陆知景起身后,又看了眼飘远的花灯才转身离去。
愿她一生幸福安康,儿孙满堂,永远灿烂明媚。
-
而最先离开的萧瑢姜滢,此时正各自在街道两旁的糖人摊位上,隔着人群遥遥相望,面面相觑。
姜滢望着萧瑢手中的兔子糖人:“....”
他果然爱吃!
萧瑢亦望着姜滢手中的兔子糖人:“....”
最后,萧瑢穿过人群走到姜滢身边,将手中的糖人递过去:“这个也给你。”
姜滢几乎在同时也将糖人递过去:“我给你买的。”
二人再次面面相觑。
终于,他们后知后觉的明白了什么,不由相视一笑。
姜滢伸手接过糖人:“多谢郡王。”
萧瑢也接过她手中的:“多谢。”
二人转身缓缓向前行着,眉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欢愉。
身后,不知何时出现在卫烆身边的陆知景,抱着双臂问:“不都是兔子?所以为什么要换呢?”
卫烆微微颔首:“陆公子。”
陆知景正欲说什么,就看到姜蔓一行人正往这边走着,他微微一愣后,飞快藏到了卫烆身后。
卫烆:“...陆公子,我们在暗处,他们看不见。”
陆知景慢慢走出来:“...哈哈,是哦,我忘了。”
“陆公子怎么在这里。”
“我就是来随便逛逛,无意中看见你猫在这里,啊对了,今日怎么是你跟着,那两头狼呢。”陆知景轻咳了声,理了理衣裳故作平静道。
卫烆:“今日宫宴,琅一琅二没进去”
陆知景了然的点点头:“原是这样啊,那什么,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府了。”
卫烆颔首:“是。”
陆知景的身影消失后,他才似不经意间往河边看了眼。
那里,几位姑娘簇拥着高家娘子正在放花灯。
他很快就收回视线,悄然跟上了萧瑢。
姜滢一直都知道暗处有两人跟着他们,察觉到多出一人时,她壮似随意的往暗处看了眼,恰好将陆知景看姜蔓的眼神收入眼底。
萧瑢彼时正低头看手中的糖人,并没有发现姜滢方才的小动作。
姜滢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不经意间看到了旁边的糕点铺子。
她下意识便停了脚步。
萧瑢也跟着驻足,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温声道:“我们进去看看?”
姜滢本想说不必,萧瑢却已经牵着她往铺子走去。
姜滢走进铺子,第一眼就看到白软软的糖糕。
她的眼睛蓦地湿润了。
十年了,她有十年没再吃过糖糕。
自兄长不在了,她便不允许房里出现糖糕,好似这样,兄长就会带着她喜爱的糖糕回来似的。
如今一见,竟已感觉恍如隔世。
萧瑢注意到了她的异常,不必多想他便明白了什么,正要抬手唤人包起来时,姜滢却拉着他飞快的出了铺子。
而就在她与萧瑢刚离开,铺子边上就停了一辆马车,一位瘦弱的公子抱着手炉缓缓踏进铺子。
萧瑢任由她拉着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姜滢才停下。
她什么还没解释,他就伸手将她拢进了怀里。
“我明白。”
糖糕应当是她与她兄长的回忆。
回忆很美好,也很残酷,让她不敢轻易去碰触。
姜滢好不容易压下的哽咽因他这话骤然崩塌。
她埋在他的肩膀眼泪汹涌而出,可她死死咬住唇,始终都没发出声音。
每年佳节她心中的思念便愈浓,以往这时她早早就就了寝,一个人埋在被窝里思念母兄,任由泪水决堤。
年夜饭后周氏在她回房的路上堵住了她,同她说,若母兄在天有灵,见她每年都如此伤怀,定不会安心,她知道周氏是想宽慰她,想让她释怀,想让她过的好,她不会不知好歹,也怕母兄在天上不安,所以之后她才顺着三姐姐的邀请出了门。
到了街上她的身份被认出,惹来接二连三的麻烦,到后来又遇见萧瑢,她心中的惆怅与思念就渐渐的被压下了,直到看见那熟悉又陌生的糖糕,那些被压下的情绪才疯狂的一涌而出,将她整个人侵蚀。
可今日除夕,萧瑢特意出宫寻她,她不能扫他的兴。
她努力让自己尽快的从那铺天盖地的思念,和悲伤中抽离出来。
萧瑢似是发现了什么忙轻轻推开她,果真见她满脸泪水却死死咬着唇不肯哭出声,那一刻,他感觉心隐隐被扯着疼。
良久后,他轻叹了声。
陆知景说的对,他或许真的栽在了姜六手里。
他此时甚至想不起来,是如何将人一步一步放在心间的。
一开始,他只是见色起意,后来,他想要给她些体面,再后来他想给她的就越来越多。
而她还未曾问他要过什么,他就什么都想给她了。
这不是栽了是什么?
萧瑢用拇指试图分开她紧咬的唇瓣。
姜滢却闭着眼,倔强的咬着唇。
她怕一放松出口的就是呜咽。
萧瑢皱了皱眉,轻声道:“松开。”
姜滢也不知哪来的执拗劲儿,偏紧紧咬着。
柔嫩的唇瓣被咬的好似要滴血。
萧瑢怕伤着她,不敢真的用力,可眼看唇要见血,他也不能由着她,遂低头道:“你逼我的。”
姜滢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腰间那只手就用力将她揽了过去,随后唇上就贴来一片温热。
这不是他第一次吻她,但以往都只是轻轻一碰,可这一次他竟在撬开她的唇。
姜滢整个人脑子一片空白。
所有的惆怅与悲痛散去,方才的执拗也在这一刻被击溃,她呆愣愣的靠在他的怀里任他不断的探入。
直到马车行驶着的车轮轻轻一响,她才如梦惊醒,猛地推开萧瑢。
这可是在大街上,他疯了!
姜滢慌张的四下看了眼,才提起的一颗心又落了回去。
他们现在处于一个小巷子里,并未在大街上。
萧瑢遂被她推开,手却依旧搂着她的腰,眼底闪过几丝不明的晦暗。
姜滢抬头撞上后,心中一颤。
他...生气了。
“我...”
“对不起。”
姜滢一愣,有些错愕的仰起头。
萧瑢以为她没听清,又道了句:“对不起。”
姜滢动了动唇,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他历来重礼,方才也只是情急之下才...但终归是在外头,万一被人瞧见了还了得。
可是,她又无法怪他。
“下次不会了。”
萧瑢知她有些无措,轻声安抚道。
他说这话时隐隐有些心虚。
初时确是一时情急,怕她伤着自己,可后来她分明已经松了齿...他不得不承认,是自己孟浪了。
姜滢还能说什么,自然只能轻轻点头。
“我先送你回府?”萧瑢嗓音微哑。
姜滢低头应道:“好。”
她心中还有些慌乱,是以并未听出旁的意思。
她并不担心姜澈几人,卫烆自会同他们说。
她屏气凝神仔细听了听,没有感受到卫烆的存在,想来应没有瞧见方才的事,心神又松了松。
与此同时,巷子外面,另一条街边。
卫烆正立在一辆马车旁,眼底带着几丝防备。
萧延泽掀开车帘看着他:“你是明郡王的贴身侍卫。”
卫烆拱手回道:“是。”
眼前的人是平亲王府的五公子,虽没有封号却占了辈分,便是郡王在此,也该恭敬客气。
即便这位五公子与郡王曾有些嫌隙,可人请他相见,他也必须得见。
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位要见他是为什么。
总不能是知晓三年前,是他奉命去扎破了他的马车轮....
“按辈分,明郡王该唤我一声叔父。”萧延泽看他良久后,道。
卫烆眼神一闪:“是。”
“我知有些事不该我多嘴,但既然遇见了,还是想提醒一声。”萧延泽继续道。
卫烆越听越疑惑。
而令他更不解的是,这位何时说话如此客气了?难道又是要出别的幺蛾子?
“贤侄既是要明媒正娶姜家姑娘,便该注意些分寸,今日除夕街上极其热闹,若被人瞧见名声受损的是人家姑娘。”萧延泽拧眉道:“作为贴身侍卫,也该尽职责提醒一二。”
卫烆:“.....?”
他在说什么?郡王最是守礼,今儿最多只是牵了姜姑娘的手,这...也值得他特地将自己叫过来训一顿?
萧延泽没再多说,放下了车帘。
他也不知怎地要多此一举,只是在看见方才那一幕时便觉心中郁结难舒。
他并未认出那是明郡王,是父王派给他的侍卫认出来的。
父王知晓上次在糕点铺子遇见萧翎的事后,便给了他一个贴身侍卫。
侍卫功夫极好,土生土长的京中人,对京中人物事多有了解,也正是因此,才会认出明郡王,发现在暗处的卫烆。
至于为何确定那位是姜家姑娘,是因为侍卫无意中见过姜澈,姜澈在此,与明郡王同行的自然是姜家的姑娘。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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