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一口气,乔乐宁赶在眼里的嫉妒快要浮出来时,迅速低下头掩住那浓厚的怨妒。
然而就算乔乐宁不遮掩,此时也没人会注意到她的异状。
乔父与狐酒脸上挂着假笑应付着对方。
乔夫人心不在焉,其思想还停留打转在,狐酒方才说的那一句“她有妈妈有哥哥,她不缺爱更不缺虚情假意的爱”上。
恼怒与气闷,让她无暇去注意别的细节。
而乔乐阳也被愤恨憋闷的怒火占据心神,他死死地盯着笑靥盈盈与乔父相谈甚欢的狐酒。
同时,泄愤一般狠狠咀嚼口中的肉块。
第36章 伪骨科文里的真千金(
餐厅看似恢复了平静的氛围,但在座的包括粗神经的乔乐阳都知道。
这不过是镜花水月而已,轻轻一拍便震动不已。
乔母手边的高脚杯里酒液见底,边上一个围着白色围裙的年轻佣人走过来,双手拿起旁边的玻璃酒壶。
醒好的暗红酒液潺潺落进高脚杯,水流声持续了片刻,年轻佣人干净利落地抬高手,暗红的酒液随着她的动作停止流淌。
年轻佣人做好自身工作,便要将手中的酒壶放回餐桌,自觉退回去。
但年轻佣人俯身放下酒壶时,玻璃制的酒壶底刚刚贴到餐桌,她就听到一道清亮的嗓音。
“这桌西餐是谁吩咐安排的?”
猝不及防,乔乐宁腮帮子一紧。
咀嚼食物的动作也僵停下来,心倏地提起,悬在不安的高度。
她强迫性的命令自己继续咀嚼口中的食物,并快速转动大脑思考要是事情暴露,而狐酒借此发难,她该如何应付并顺利推脱开。
年轻佣人下意识地循着声源看去,就见疑似刚刚发问的少女正看着自己。
年轻佣人的脸上还有些怔愣,但那双凝视着她眼睛黑亮黑亮的,里面藏着的压迫感让年轻佣人心里止不住发慌。
心里的恐惧,促使她不带任何思考地脱口而出:“是、是小姐特意到厨房嘱咐的。”
狐酒了然地点点头,捏着银汤匙的指间微动,顺手挖了一勺鱼羹放进嘴里。
年轻佣人看到狐酒点头的回应,慌乱的醒神,魂不守舍地忙不迭退回去。
她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目光不敢向乔乐宁飘去一毫,手心也冒出冷汗。
方才和缓的一些的氛围,霎时间变得更为沉闷凝滞,有一种风雨欲来前的宁静感。
乔家人觑着面容平静的狐酒,除了乔乐阳外,全都不由自主的放轻了动作。
此番动作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心虚,他们每个人都跟这桌西餐有些干系。
几人里乔乐宁最甚,她抬头试探般觑视着狐酒的方位,等待着她发难同时,并在脑中回顾应付她的法子。
狐酒确实借此对她发难了,但却不是乔乐宁预想里的任何一种方式。
只见狐酒静默片晌,扯起餐巾纸,轻拭唇角。
随后,抬眼看向左侧,别有深意的眼神在乔父跟乔夫人之间流转。
“我不表示什么,你们作为我的亲生父母也不打算表示什么吗?”
狐酒轻飘飘的质问,却好似一巴掌甩在他们的脸上,留下火辣辣的灼烧感。
“自那什么管家找上门到至今我所感受到的一切,乃至我被一个假货欺负你们都漠视的态度,让我多次怀疑你们到底爱不爱我这个亲女儿。”
“当来到这儿,看到乔乐宁还在乔家,而你还要我与她做一家人和平相处时,我心里原本质疑的想法更深了。”
狐酒盯着乔夫人躲闪的眼睛,一字一句敲进她本就心虚的心里。
“不管什么原因,你们养了乔乐宁十六年,舍不得把她送回去并将她留在乔家,理智上我理解,我同样舍不得我的妈妈,但情感上,面对占了我身份十六年的人,我也实在高兴不起来。”
“我顾虑着你们是我亲生父母的原因,才选择忍下,没有在看到乔乐宁的第一时间就甩手离开,但她留下了还要不安分的使手段,明摆着想要欺辱我。”
“那我还没善解人心到那个地步。”
神色阴沉的少女长舒一口气,看起来在强压着自己心里的怒火。
维持着平静的声音,继续道:“短短时间的相处,我能看的出来你们有多么喜欢这个假货,那何必让人多此一举的非要接我回来。”
“薛酒!一口一个假货这就是你的教养?!”
乔乐阳听着狐酒锐利的言辞,再看到旁边泪眼朦胧的乔乐宁时,强忍着的火气蹭一下喷顶而出。
用力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地冲着狐酒说教。
“我说的哪一个字不是实话?”
狐酒气场丝毫不弱,同样提高音量地反问。
“我是真想不明白,既然你们这么稀罕一个鸠占鹊巢的假货,那为什么不将这件事情瞒下来,最好永远不要让它重见天日,我们相安无事保持原来陌不相识的关系,彼此继续原来的生活不就好了吗?”
“反正如果你们不找上我,我永远都不会知道我不是我妈亲生的。”
说到此处,她一直平静的声音明显有些发颤。
狐酒眼睛微红,情绪也有些不平静地站起身,瞪视着乔乐阳。
旁观的乔父与乔夫人神情不复初始的平静,他们眼神有些恍惚。
方才狐酒那一番话,简直就是在往他们心窝子上戳,而且是哪里脆弱她逮着哪里戳。
作为父母,最听不得孩子说这种扎心窝子的话。
尽管,乔父乔夫人与狐酒认识不过半天,就连接她回来都是别有所图。
但他们还是理直气壮的把自己摆在了父母的位置。
狐酒当然知道他们不要脸皮的心态,并精准拿捏了他们的心态,带刺的言语像鞭子一样抽在他们心上。
他们就在她眼里那么差,连她那个普通的养母都比不过?
她就那么不想认自己?连相安无事、陌不相识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乔父和乔夫人恼怒的同时,又自我怀疑的陷入沉思。
那边乔父和乔夫人在走神,这边狐酒与乔乐阳之间的氛围依旧剑拔弩张。
“乔乐阳,我今天来是认亲的,不是认一条疯狗给他当出气筒的。”
狐酒眼尾泛红,情绪激动地刺道。
“对你这个所谓的双生哥哥,我真是提不起一丝好感。”
话罢,狐酒毅然转身,拉过椅背前的背包挎到肩上,抬脚就走。
双生哥哥……
乔乐阳愤恨的神情蓦地一怔,他不禁在心底重复默念那四字。
那双眼睛里的气愤怒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足以将乔乐阳淹没的茫然。
这是乔乐阳第一次深刻的意识到,他与面前这个素未谋面的少女之间的关系。
他们曾经在一个子宫里相伴而生,本该是最亲密的亲人,但意外发生,出生后她就被另一人取代……
他们也就此分开。
在乔乐阳意识并悟到这一点时,之前乔乐宁软语撒娇拉拢乔乐阳的成果,似乎在此刻迅速泯灭崩塌。
她才是那个应该与自己一起长大,日日相伴成长的人……他为什么要跟旁人一起去伤害她?
乔乐阳是原书里的深情为女主孤老一生的男二不错,但他同样也是个有血有肉有自我思想的人。
乔家上下所有人最看重的是长子乔绍璟,常常会忽略排在中间的乔乐阳,他本身不算优秀成绩不好性格叛逆。
乔家也不指望他将来继承公司,也就不管他,任由他往坏的道路发展。
乔乐阳神经粗大里透着敏感,他敏锐的感觉到乔家人对他和他大哥不同的态度。
他也喜欢那种被所有人珍视看好的感觉,但他自知做不到像乔绍璟那么优秀。
所以,只能处处在一些小地方暗暗与乔绍璟做比较。
有时甚至小到一句话都要比较,当发现乔绍璟喜欢乔乐宁时。
乔乐阳很是震惊,他跑到乔绍璟面前歇斯底里的质问他,为什么对自己的亲妹妹起了那般龌龊的想法。
乔绍璟打量着乔乐阳恨不得给自己两拳的状态,唯恐他头脑一热跑到乔父乔夫人面前告状,打乱他早安排好的计划。
乔绍璟只能告诉乔乐阳实情,乔乐阳得知实情,震惊厌恶的情绪慢慢停歇。
他冷静下来,若有所思的盯着乔绍璟看了片刻,忽然,嘴边勾起一个不坏好意的坏笑。
乔绍璟不算了解自己这个弟弟,但乔乐阳这幅起了坏心思的模样太过明显。
他心里登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只是还没等他对着乔乐阳威慑一番,乔乐阳就嗖的一下跑没了影。
再然后,乔绍璟就发现乔乐阳时常对这乔乐宁做些暧昧的举动。
甚至他还亲耳听到,并目睹了乔乐阳向乔乐宁告白。
可乔绍璟只在乔乐阳的眼睛里捕捉到了羞赧的玩味,唯独没有喜欢的情愫。
几乎一瞬间,乔绍璟就明白了乔乐阳这番举动意欲何为。
他这个弟弟还是那么幼稚,什么都要与自己争……
目睹心上人被自己的弟弟告白,乔绍璟丝毫没有紧张慌乱的情绪,反而绕有兴致的瞧着乔乐宁害羞到涨红的脸。
乔绍璟知道乔乐宁是个聪明的小丫头,无论中途发生什么样的情况,乔乐阳和自己,她最后选的一定是自己。
所以,乔绍璟也没有插手这件事。
而乔乐阳因为那奇怪的比较心理,在“喜欢”乔乐宁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到最后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乔乐阳喜欢乔乐宁吗,也许是喜欢的,不然他怎么一生孤老。
但现在距离乔乐阳发现真相也不过半年,那点对乔乐宁因不甘争夺所起的喜欢并不深刻,也许别的什么东西就能把那点喜欢打乱。
如今,那点喜欢好像就被打乱了,观乔乐阳的状态,好像不仅乱成一团还粉碎成尘了。
“小酒,你这是做什么?”
乔夫人慌忙跟着起身,上前就拉住狐酒垂在身侧的手腕。
乔夫人在狐酒起身时,便从沉思中惊醒。
但接下来狐酒利落挎包就毫不留情要离开的背影,令她深深陷入怔愣以及震惊。
她就当真这般不在乎自己这个生她的母亲。
震惊过后,乔夫人看着那越来越远的高挑身影。
心里阵阵慌乱,总觉得自己如果在如此呆愣下去就再也留不住她。
所以,脑子还没彻底回神,乔夫人的身体就跟随本能做出拉住狐酒的动作。
不单是乔夫人被狐酒这一言不合就走的举动震惊到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乔父都有些回不来神。
乔乐宁心里除去震惊诧异,更深的则是是疑问以及懵然。
她就这么走了?
没有情绪失控的大吼大叫,更没有无声掉泪的哭诉告状。
她仅仅是神情冷静的质问了一番,且根本没有得到明确答案。
但看她的行事,好像一点也不在乎那个答案,起身拿起背包,便要走并付出了实际行动。
狐酒轻抬眼睫,目不斜视,脚下的步子利落干脆。
明亮的白炽灯光下,只留给乔家人一个直挺冷然的背影。
狐酒这派丝毫不留情的模样,跟乔家人所设想的形象简直大相径庭。
他们在与狐酒见面之前,一直认为她对他们的态度,会是忐忑不安加小心讨好。
但现实并没有,恰恰相反,隐在狐酒礼貌外表下是浓浓的排斥。
以及对他们冒昧找上门,让她得知真相的埋怨。
这两个形象太过出入,她就如此厌烦自己?
乔父和乔夫人不约而同的浮现这个疑问,旋即,他们就觉得恼怒以及难堪。
虽然他们也没有多喜欢这个女儿,但他们却强势的不允许,这个女儿不喜欢甚至排斥自己。
就算再怎么样,自己可是她的爸爸/妈妈啊。
最关键的是,他们多年在富贵豪门中养成的傲气,更不允许他们输给一个普通家庭的妇女。
“回家。”
狐酒挣开乔夫人的手掌,此刻她的声音已经恢复来时的云淡风轻。
“回家”二字传入乔夫人的耳中,刹那,她只觉那些挤压在心肺里的恼怒与难堪冲破顶峰。
她胸口起伏突然变得急促,温婉的声音也显出几分尖利来:“这就是你的家!”
“小酒,妈妈才把你找回来,你不要走好不好,妈妈舍不得你走。”
似乎是被乔夫人声音里的哭腔所感染,少女清亮的嗓音也带有些许伤感。
但她明亮的眼睛依然坚定,回首定定望进乔夫人眼里,与她对视:“家?原来你对家的定义以及认知就是这个样子吗?”
“充斥着坏心思的算计和刺耳的质问,我不喜欢更无所适从。”
少女清冽的眼睛像一池冷泉,干净利落到仿若容不下一颗沙砾。
乔夫人哽咽欲泣的声音僵停住,原本抬起要再次去拉狐酒手腕的手也悬在半空,双眼出现幻觉般的酸痛。
乔夫人却一毫未移开视线,自虐般盯着面前让她觉得眼睛无故刺痛的少女。
但狐酒并没有过多的停留,扯着背包带转过身去。
乔夫人僵在半空的手,终于无力地落回身侧,但手指蜷缩的弧度依然僵硬。
任谁打眼看过去都知道她此时心绪非常不平静,不平静到她的手都无意识呈现僵硬,不自然的状态。
“小酒,回来。”
始终稳坐在椅子上的乔父看了一眼呆愣住的乔夫人,随后,目光落在几步远外的狐酒身上,开口唤道。
面对乔父毫无诚意口头上的言语挽留,狐酒的脚步没有停顿丝毫,高挑的背影毅然决然。
“小酒,回来,我让他们跟你道歉。”
乔父追随着那倔强不服软的身影,再次开口重复,声调与方才一样平缓。
旁观的乔乐宁心里却是一紧,不光是因为乔父话里的内容。
她敏锐的察觉到乔父言语里极细微的变化,看似平缓的表面却深深的藏着无奈的宠溺。
乔乐宁之所以能这么快速的察觉到,不是她的心思有多细腻敏感,只是乔父从前只会用这种语气对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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