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妈妈的错,以后,你好好待在妈妈身边,妈妈不会再把你弄丢了,也绝不会再让别有用心之人伤害你。”
美妇人婉声低泣,稍稍发尖的哭诉满是自愧之情。
耳边充斥着尖锐的话音,当事人狐酒不适地皱了皱眉头。
前世,薛酒局促不安地走进乔家大门。
刚一进来,就被面前的乔夫人来过这么一出,台词表情甚至声音的起伏高度都没一点变化的地方。
当时薛酒初到陌生环境,被乔夫人这么“慈爱”的一拥。
除了身体还有些懵懵的拘谨外,她心里很快就放下了心里来时的防备。
薛酒毕竟只是个未成年的高中生。
她从没想过亲生母亲对自己女儿所表现出的慈爱,是因为想要达到某一点目的而演出来的。
这虚假的片面慈爱,薛酒单纯的认为那是真的,直到她被囚禁在屋子前还存着相信。
而狐酒并不是高中生薛酒,她活了三百年,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
思到前世,薛酒被囚禁时乔夫人来看她时,那幅慈爱为难但虚假到让人作呕的神情,狐酒就觉得膈应。
狐酒手臂微微发力,挣开乔夫人半强制性的拥抱,并后退两步拉开与乔夫人之间的距离。
“不好意思,我不喜欢和陌生人有太过亲密的接触。”
眼前的少女皱着眉,一双清洌洌的眸子认真的注视着自己。
里面除认真外还藏着无所适从的别扭,以及被陌生人拥抱的不舒服。
可自己不是陌生人啊,自己是她的妈妈,即使这十六年年间从未见过面,这点也无从改变。
乔夫人伤忧的神色一怔,但仅仅一瞬,她又恢复了那幅为女儿伤忧的慈母模样。
“没事,是妈妈考虑不周。”
乔夫人微微侧过头去,抬起手食指迅速挂过眼尾,似是在拭泪。
见状,狐酒朝前迈了一步,但也仅仅朝前迈了一步,眼含些许愧疚的看着乔夫人。
其余并没有过多的举动,更不用说帮乔夫人擦泪,上演一出母女情深戏码什么的了。
不远处的客厅沙发上,看模样十六七岁的男生没骨头似的瘫在沙发里。
吊儿郎当的翘着二郎腿,左脚还在一搭没一搭地抖着。
游戏结束,他从手机里抬起头朝门口看去,当少女的面容映入眼帘时。
男生当即浑身一僵,连悠闲自得晃着的脚都停住了。
艹!这也太tm像了!
冷不丁一看,乔乐阳都以为他爷活过来,返老还童还去变了个性。
学渣乔乐阳这一瞬的脑电波,诡异的和刘管家初见到狐酒时重合了,这基因也太强大了。
但当看到少女眼中纯净的懵懂时,乔乐阳脑子里,把两张相似度达九分的面容分开来。
一张眉宇间存着不可磨灭的威严与冷峻,而另一张则是独属于少年人不知世事的懵懂。
乔乐阳曾被乔爷爷支配的恐惧褪下,他懒散的关上手机屏幕揣进兜里,恢复了先前那一派吊儿郎当的模样。
乔乐阳用舌尖舔了舔后槽牙,侧脸看向一旁。
穿着柔软粉色居家裙的乔乐宁,自狐酒进门来就不复以往的鲜活愉悦。
她披散在肩后柔顺的黑发,因为主人微微低垂的脑袋而下滑几缕至胸前。
微微打卷的发尾都好似受主人影响,透着低沉郁郁的气息。
乔乐阳的目光在她捏着衣角发白的指尖停顿片刻,他回过头去,明目张胆地上下打量的着狐酒。
那双与乔夫人相像的眼睛,瞬间盛满了轻蔑的戏谑。
语气蕴含着恶劣的讽刺:“呦,咱们的大小姐终于姗姗来迟了,让爸妈等了快一个小时,你怎么不明天再来?”
闻言,少女怔愣一瞬。
循着声源,看到沙发上坐没坐姿的男生时,眸子里原本对乔夫人些许的愧疚霎时消失。
呈现的是被冤枉的羞愤,以及无故被人言语攻击的恼怒。
她抬了抬眼睫,毫无不客气地反驳:“迟到和我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我还能控制的了那堵车,我说不让它堵它就不堵?”
“你在这里对着我阴阳怪气什么,有本事堵车的时候你去把那些车都掀翻,道路通畅无阻我自然就不会迟到,也不会劳烦你在这屈尊降贵的等这么久。”
“你!”
乔乐阳直起上半身,眼神跟只被打断腿的疯狗一样,那死死盯着狐酒的视线。
仿佛随时都会上去咬住她的脖颈,残忍的撕下来一块肉。
狐酒迎着他可怖的视线,丝毫不避,清冽透彻的眼神直望进他的心里。
作为这道锐利视线的承受者,乔乐阳没由来的呼吸急促。
有种内里所有的心思都被刨开来,全然摆在狐酒眼下的恐慌感。
平静淡漠,但却给人造成一种极危险的压迫感,宛如无声无息间就能将人吞噬的清潭。
连人都能吞噬,何况只是条疯狗。
随着两人视线交汇的时间,空气中都带着明显的火药味,刺鼻而令人兴奋。
但这种火药味没持续多久,乔乐阳的心率越发快速,就承受不住的移开视线。
意识到自己这逃避般的行为,乔乐阳不甘的蜷紧手指。
指尖深深陷进掌心肉里,触感黏腻,他这才注意到自己掌心不知何时沁满了汗水。
“好了。”
坐在沙发上充当背景板的乔父,终于出声,打断这场短暂但刺激的闹剧。
他从狐酒进门就在默默观察着她的举动,有着少女的柔软,但骨子里绝不是个轻易怯怕的性子。
当少女反应快速的和小儿子对上时,乔父心里便浮现出这样一个得论。
只是,小儿子很快在这场无声的博弈中败下阵来,这场闹剧以乔父从未预料到的情况结束。
乔父有些不可思议,同时,再次看向狐酒的眼神也有些复杂。
“既然小酒已经到了,时间也这么晚了就先去餐厅吃饭。”
乔乐宁同样是这场博弈的观看者,结果也同样出乎她的意料。
听到乔父的话,乔乐宁乖顺地从沙发上起身,顺带轻轻拉了一把面色难堪的乔乐阳。
那边,乔夫人慈和温柔的伴在狐酒边上,笑语晏晏地与她说着话。
从客厅到餐厅这一段路上,乔夫人招呼着走在前面的乔乐宁与乔乐阳到狐酒跟前来,笑着同狐酒介绍他们的身份。
或许是因为刚来到这就闹了一出不愉快,狐酒全程神情淡淡的,简短随意的回答。
让谁都能看出来这位少女的敷衍,而且非常不耐烦。
但除怒火越烧越猛的乔乐阳以外,其他人似乎都无所觉察。
言表都与刚开始见面时如出一辙,甚至乔夫人连嘴边的笑容都未便一毫。
介绍到神情端得一副紧张的乔乐宁时,乔夫人面色为难,而语重心长地添了一句:
“小酒,妈妈知道你心里可能对阿宁有些不喜欢,但她当时也只是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婴儿,本质上她是无辜的,同样也是这件事的受害者。”
“妈妈希望你对她不要生了嫌隙,我们是一家人,往后,都是要生活在一起的。”
狐酒抬起眼,她并不认同乔夫人所说的话。
乔乐宁那时候的确没有任何反抗之力,但如果说,乔乐宁是无辜的,同样是这件事的受害者。
那大可不必,当两个身份悬殊的婴儿被恶意换了身份,原本的人生反其道而行,彻底脱轨。
这其中的受害者只有那位生下来便是富家千金的婴儿,她本应衣食无忧一生少有坎坷。
却因被别有用心之人换了身份,她原本的人生所属于她的一切,包括父母的宠爱全被另一个人顶替。
而薛酒何其无辜,她本该是富家千金的身份却被换成乔乐宁的命数。
从一出生连母乳都没喝过,就被乔乐宁的亲生父母丢弃在荒野路边。
当时是冬天气温低寒,也算是薛酒幸运,若是晚一步遇上薛妈妈。
以薛酒当时气息微弱的状态便撑不过那一关,一时半刻她就得在刺骨的寒冷中彻底咽气。
如若说,这件事情里非要论出一个无辜的受害者,那只有薛酒才算得上。
而乔乐宁从头到尾都和受害人这个词不搭边,甚至恰恰相反。
自她顶替薛酒乔家大小姐的身份,自她享受乔家大小姐这个身份带来的好处,以及因这个身份带来周边的爱意时。
不管她知不知情,乐不乐意,她便是有罪。
第34章 伪骨科文里的真千金(
就算乔乐宁有意识且有机会,在与薛酒替换身份前能够阻止。
狐酒笃定,乔乐宁定然会袖手旁观,目睹并且亲身体会换婴的发生。
而她会再次顶替薛酒乔家大小姐的身份,像个卑劣的小偷抢到了珍贵的宝物,得意的享受着本属于这个身份的一切。
“哦。”
尽管脑子里的思绪翻飞,但狐酒并没有反驳乔夫人,更没有给予准确的回应,简而易骇地应了一声。
这模棱两可的敷衍态度落在乔夫人眼里,让她藏在心里的火腾一下烧的更旺。
但偏偏狐酒脸上还一片认真,让乔夫人不好发作。
先前的敲打不仅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那些飞起的棉絮还呛进了乔夫人自己的五脏六腑,让她憋闷难耐极了。
但再难耐,想起乔父的嘱咐以及那件让乔夫人对狐酒有着些许愧疚的事情,她还是将那些快要喷出的火气压下。
即使乔夫人的心理建设一再加固,嘴边上扬的弧度还是变了些许,落在狐酒眼里难看又扭曲。
乔乐宁柔柔地挽着乔夫人胳膊,全程表现的低眉顺眼,唯唯诺诺。
眼波微动,她不禁抬眼看向狐酒的方向,想知道她是如何表现。
恰在此时,狐酒正好侧首去瞧乔乐宁,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对个正着。
一个眸子冷淡中透着无畏,一个是伪装拙劣的小心翼翼,像是生怕会惹了谁不快似的。
乔乐宁现在到底还是个高中生,对上狐酒仿若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眼睛发虚,很快低眉避开这道令她心虚的视线。
而狐酒瞧见她乔乐宁那副兔子站在大灰狼面前,好像下一秒她就会翻脸吃了她的模样。
狐酒顿感无趣,收回视线。
乔乐宁放开乔夫人的手臂,不易察觉地慢下步子,与她们拉开距离。
心脏不安的鼓噪间,乔乐宁再次抬眼看向狐酒的方向。
这次她没有回首看过来,而是漫不经心的瞧着一处。
少女的侧颜干净英气,脑后束着的高马尾及肩,随着她的走动微微摇曳。
高挑的身形与乔夫人同样稍高的身高相符,即使不认识的外人打眼一看也知道是一家人。
乔乐宁朝前面的乔父看了一眼,快速垂下眼遮掩住眼里的嫉妒。
应该说,她不单与乔夫人站在一起相符。
即便这个“薛酒”流落在外十六年,可亲生的就是亲生的,基因不会骗人。
纵使乔乐宁万般不想承认,但也不能否认“薛酒”与乔家人站在一起就是毫无违和感,尤其是那打眼一瞧就优越的身量比例。
乔乐宁想起每年拍的全家福,她都要比乔家人矮上好大一截的差距,心里泛滥的酸妒彻底侵蚀着她。
但随后,乔乐宁想起了另一件事。
“薛酒”即便是爸妈亲生的又如何,还不是得给自己捐肾。
大哥跟自己说过,如果不是因为薛酒和自己高匹配度的肾/源,薛酒永远都不可能进乔家的门。
心里重复默念大哥说的那句话,乔乐宁唇边扬起一个讥诮的弧度。
她和有血缘关系的乔家人再怎么像,也不过是自己的一个器/官储存库而已。
她的亲人无论怎么样,都会站在自己这一边,甚至必要的时候,还会强制要求她为自己换肾。
这么一想,乔乐宁忽然觉得眼前的少女有些可怜。
但那又怎么样,她不光要让她可怜,还要让她更加凄惨。
最好承受不住打击,自尽亡命。
那样自己便是乔家的大小姐,永远且唯一。
——
乔家的餐桌完全不同于薛家的圆桌,是一张棱角分明的大方长桌。
桌上摆着的菜色也不是寻常家常菜,而是摆盘精致、工序严谨、重视礼仪的法式西餐。
并且桌上还放着醒好的红酒,以及碟碗旁的透亮玻璃高脚杯。
虽说西餐没什么不好,但出现在中式家庭欢迎女儿回归的餐桌上,怎么看都难免有些突兀与牵强。
只是,作为置办这一桌菜色的乔家人似乎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皆面色如常地落座就绪。
乔父和乔夫人并排坐在长桌的一端,而狐酒被乔夫人拉着落坐在她的右手边。
正对面是脸色铁青的乔乐阳,乔乐阳左手边是低着头的乔乐宁。
狐酒瞧着面前碟子里色泽鲜润,肉香伴着向上升腾的白烟而飘散的牛排,与乔家人一样心里丝毫不觉诧异。
前世,薛酒到乔家的晚饭菜色也是西餐,除了当事人薛酒以外。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不光是一场晚餐,更是一次下马作威。
这耍威风的自然就是亲自安排这一场法式西餐的乔乐宁,被众人看笑话和冷不丁无声挨了一巴掌的便是薛酒了。
乔家人除了乔乐阳各个都是人精,他们难道看不出乔乐宁拙劣的小心思吗?
他们当然能看出,但他们总有理由替乔乐宁找补,因为在他们心里乔乐宁永远都是天真而单纯的。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看的分明的乔家人没有一个人在乔乐宁那么做的时候阻止。
也没有一个人在薛酒难堪的时候,出声维护她替她解围,只是将她尴尬的晾在那。
当时的几人,乔父与乔夫人默不作声的冷眼旁观。
任由乔乐宁神情无辜,语气自责的关心薛酒,体贴的教薛酒如何正确食用西餐。
乔乐宁看似是在关切什么都不懂的薛酒,但任谁看不出她这是在作践贬低薛酒。
而薛酒的双生哥哥乔乐阳坐在对面,时不时跟着附和乔乐宁几句,或发出一声突兀的嘲笑。
笑罢之后,注意到薛酒红着眼看他。
乔乐阳非但不收敛还越发放肆,笑着跟薛酒敷衍的说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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