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墨呼吸一窒。
“有一次你跟我说你租的房子那块下雨老积水,一到雨天出行困难,我顺口跟我哥说了,这人后来一整天都在联系、投诉你们那边市政局,最后这事我也不知道解决没。”
解决了,三天内房子附近下水道被疏通,姜墨还和室友吐槽,E国市政效率居然还挺高。
“还有,你回国前不是找工作吗,我给你推的A大那条招聘信息你记得不,那是我哥给我的。”
姜墨瞬间明白。
A大社政学院本来没有招新计划,是因为张教授突然生病提前退休才补充招聘,她一直以为是她运气好。
贺星沉是张教授主管大夫,他们俩人关系那么好......张教授那样照顾自己......
还有一回国找房子就在迎春城碰见这人,他准确知道自己在办入职......
千丝万缕,姜墨越想越觉得可怕。
贺星沉究竟还做了什么?
“墨墨,你还在吗?”
姜墨克制住眼里的泪,“我在。”
“你还想听吗,我还有很多,你没走前的那个春节,我哥是和我奶奶吵了一架才回的申城,初中毕业,有个男生来小区找你想表白,被我哥赶走了,小学,你走丢之后我哥在你书包里丢了个定位器,你没发现吧?还有,幼儿园......”
太多了,贺初曦说得太多了。
姜墨泣不成声,为什么月月说不完了,她是要把上半辈子都说完吗?
她实在太讨厌贺星沉,他这是干嘛啊,为什么要做这么多,谁要他春节回来了,他居然还把人赶走,这人怎么这样啊!
姜墨一点不想再听,摁断电话,哭得喘不过气。
又有路人在看她,可姜墨还是不想理,上气不接下气地哭着。
眼睛都起雾了,朦朦胧胧的。
混沌不清里有个人朝她走来,姜墨抬头,分明人都没看清,开始抽噎着说话:“贺星沉,我讨厌死你了。”
下一秒,被抱进怀里。
“对不起,我的错。”
姜墨把眼泪都蹭他衣服上,用拳头打他,断断续续说话:“你错什么......你才没错呢.....你本事可大了......呜呜呜......”
他不说话了。
“贺星沉......”
“你怎么这样啊......”
“你干嘛要做这么多......”
贺星沉轻柔抚着她后脑勺,等她慢慢说完,慢慢哭完,泪水把他衬衫全打湿。
哭声渐渐止了,他半蹲在她前面,手指一点点擦去她脸上的累痕,温和出声:“不哭了,中午就没吃饭,我们先上楼吃点东西,晚上我再跟你说好不好?”
姜墨盯着他,委屈极,“都怪你,我这么久没见周姨,丢脸死了。”
贺星沉轻轻笑,坐到她身边的长凳上,把人侧揽入怀里,温柔哄着人,“好好好,都怪我,那我们等会再上去。”
“哼。”
半个小时,姜墨不说话,贺星沉也不说话,俩人静静坐着,小区里从亮到黑,路灯逐盏亮起。
姜墨心情缓过来,轮到跟他确认。
她离开他怀抱,面色正经,“周姨说的事情是不是都是真的,你每年都出国?”
“是真的。”
“去看我?”
“是。”
“我每年的生日礼物都是你送的?”
“是。”
“我回国工作,你插了一手?”
“是。”
“搬到我家对面,是故意的?”
“是。”
“求婚呢?预谋已久?”
贺星沉略一犹豫,回答得详细了些,“预谋了二十几年,但是提前提出来了,没做好准备。”
他道歉:“抱歉,没能给你一个完整的求婚。”
姜墨说好要控制自己,又控制不住了。
扭头看了会远方,再转回来,问:“因为爱我?”
“是。”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
贺星沉沉默下来。
姜墨耐心等,她不是非得要问出个一二三四,只是心中觉得遗憾与可惜,要是知道他每年都出国,俩人不是能见上一面吗,她本来就已经想他想得那么辛苦。
还有后来做的那么多事,要是她不知道他是不是打算瞒着她一辈子?
姜墨看着那张完美无缺的脸凝眉思考,又忽然觉得不重要了。
已经没有什么能把他们分开。
“我饿了,上去吃饭。”
刚挪动,沉默的男人把她按下,与她对视着,姜墨看进他纯黑的眼眸,从里面看出忧伤,心底一惊。
许久,他说:“墨墨,我也有害怕的事。”
嗓音低低,似乎是鼓起巨大勇气。
“怕你离开,怕你不喜欢我,怕影响你,怕打扰你,怕你难过。”
“可又怕你喜欢别人,怕一个不留神,你找了男朋友,更怕你不会再回来。”
“所以,我只能这样,以这样笨拙的方式去爱你。”
“可最怕你不幸福,要是那些年,有个更好的人爱你照顾你,我会祝福。”
他一句句说着,姜墨唇快咬破,贺星沉轻轻抚开,再将人带入怀中,声线压低:“墨墨,我很后悔,后悔没能第一时间去找你,可我也很庆幸,庆幸没把你丢了。”
姜墨看他,“贺星沉,我不想要你的祝福,我想要你来抢我。”
“你要是来,我会跟你走。”
贺星沉微顿,随后一笑,“好,我去抢你。”
姜墨仰头,去亲他。
很快失了主动权,只需要投入,配合他亲吻的动作。
小区里这会家家户户传出饭香,也有些提前吃完饭的老人下楼散步,见着这一幕纷纷避开,心里大概会骂一句,这些个小年轻也不害臊。
不知过多久,贺星沉松了人,浅浅碰了碰她鼻梁,“饿没?”
“不饿。”姜墨看着他,秋水盈盈。
“不饿也得吃,中午就没吃。”
贺星沉站起来,拉她,姜墨不肯,“贺星沉,我想回酒店。”
作者有话说:
还是晚上六点。
第56章
他上去解释,顺便拿包。
姜墨不知道他用的什么借口,不好意思问,总觉得丢人。
他下来了,牵她手,上车,穿过三个红绿灯,到酒店。
房卡没来得及被放入卡槽,没通电的房间只有窗外洒进来的自然光。
都很急,毕竟等了十年。
门口、浴室、床、小沙发,都有痕迹。
晚上11点,俩人平躺在床上,平复呼吸。
姜墨饿了,伸手拍他胳膊,“喂,点个外卖。”
贺星沉下床,在角落里找到裤子套上,再去找不知道丢在哪里的手机,找到后定位到当地,“想吃什么?”
“你点。”
趁等外卖这会,贺星沉抱着她到卫生间洗澡,姜墨整个人累得不想动,手软脚软,哪哪都软。
洗好又被抱上床。
姜墨四仰八叉躺着,感慨:“我觉得造物主十分不公平,为什么明明干活的是你,累的是我。”
贺星沉盯着她,眼眯了眯,“谁教你的这些?”
今晚的姜墨很主动,主动到贺星沉吃惊的程度,那个一亲就脸红的人仿佛没存在过。
姜墨没理解,“什么谁教我的?”
“刚刚,那些动作。”
好了,脸红了。
姜墨不回答,装死,“好饿啊,怎么外卖还没到。”
“月月,还是贝云亭?”男人一步步逼近,眼神危险,“还是自己偷偷看小电影?”
“啊啊啊,贺星沉你乱说什么,我没有!”
“那你怎么会?”
“我会什么啊,我才要问你,你怎么那么会,还说没谈过恋爱,我看你就是骗我,大骗子。”
倒打一耙,反咬一口被她运用得炉火纯青。
贺星沉理了理被子,扔到她身上盖好,痞痞笑:“所以这是在夸我?我技术很好,你很舒服?”
姜墨白他一眼,“不要脸。”
外卖小哥敲门,他不再追问,姜墨心里长松口气。
趁他去接外卖,偷偷拿过手机,把和贺初曦的聊天对话框删干净,删得干干净净,化成灰。
......
周姨那边第二天去了,姜墨有点不自然,但周姨什么都没问,忙里忙外地招呼吃饭,姜墨偷偷看了眼贺星沉,默默低头吃饭。
唔,还挺靠谱。
按照原定计划,今天从怡县出发,正式开始他们的旅程。
路线都已经规划好,下一站是个没被过度开发的古镇,距离怡县三个小时的车程,之后再到当地热门旅游景区古城,约的旅拍机构也是在那边跟拍,一共三天。
最后沿着有名的国道走走停停,只有两三个想去的点,不做具体规划,想做什么做什么,只需要在五天后抵达省城机场,返程。
车子开了一个小时,姜墨开始心疼贺星沉,毕竟接下来好多天都是这样断断续续两三个小时的路途,“要不,我回去学个驾照?”
“算了吧,我比较想死在你床上。”
姜墨一听,斥他,“胡说什么,收回去。”
贺星沉转头看她一眼,嘴边划起笑,听话照做,“呸呸呸,收回去了。”
“我说真的,不然老让你接送我多麻烦。”
“不麻烦,现在两三天一次,以前可是早晚各一次。”
姜墨一愣,“那能一样吗?”
“有什么不一样,都是接我老婆。”
“......”姜墨还想再争取,“贺星沉......”
“行了,不学,我接你送你,要是真遇到特殊情况打不到车,在原地等我,我会到。”
姜墨不说了,从手里的薯片袋子里拿了片喂他,“那,谢谢你。”
男人再笑,“水。”
姜墨打开保温杯,用盖子倒了小半杯,放凉,贺星沉右手伸过来,姜墨不让,“我喂你,啊,张嘴。”
贺星沉喝完,好笑睨她:“讨好我啊?”
“是啊,谁让你是我老公。”
“那亲亲。”
姜墨笑得明媚,“不行噢,安全第一。”
说说笑笑抵达古镇,他们只在这里停留一晚。
晚上吃完当地特色菜,俩人在古镇里闲逛。
特色菜吃不出来什么特色,镇子还蛮好看,建筑姜墨只在旅游图志上看过,几根竹子怎么能轻易吊起一栋房屋呢,真神奇。
姜墨问:“贺星沉,你当年为什么不跟爸爸学建筑,要跟着妈妈当医生?”
她问得认真,贺星沉便也答得认真,“不知道,也许是平时跟妈待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耳濡目染,一开始只是好奇,后来懂事些,也明白这份工作的真正意义,悬壶济世救死扶伤,是实打实的责任。”
贺星沉摸摸她头,宠溺笑:“如果可以再加一条,那就是你这个药罐子,你可真能病啊。”
姜墨怔了许久,不敢置信,“真的是因为我?”
“嗯,心疼你。”
话题忽然沉重,爱也沉重。
姜墨忍了忍心中翻涌的情绪,笑着转移话题:“爸爸的工作其实也挺好玩,看着一栋栋房子在自己手下成型很有成就感吧?你也是,重新给予病人新生命时你心中会不会有感慨?那可是一条生命啊。”
“当然,这就是这份工作的意义,再忙再累也是值得。”贺星沉牵起她手,俩人慢慢在不知经历多少岁月的青石板道路上散步,“墨墨,任何一份职业都有存在的意义,医生能治时病,你却能影响一个孩子的一生,不要小看你自己。”
“我......”
“你的学生虽然已经成年,但正是自我矛盾冲突的鼎盛时期,他们自觉开始脱离父母拥有独立能力,却还没成熟,而且大学环境比中学更加复杂,容易被带歪。”
姜墨忽然想到罗雍,那个叛逆少年,不就是贺星沉嘴里的典型代表?
她把他的话听进去,问他:“那遇上罗雍这样的怎么办?”
“不用担心他,他还会为了他妹妹特地跑来喊你姐,不会出什么大事。”
“噢。”
“怎么,你还想当姐姐?”贺星沉侧眼看她。
“谁想,他叫的次数还没你叫的多。”
“谁让你喜欢,每次叫你都......”
姜墨捂他嘴,生气,“贺星沉,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你脑子里全是什么啊?”
怎么前一秒还正经给她上课,下一秒这么不正经。
贺星沉亲了亲她手心,继续笑:“全是你呗,还能是什么。”
这天,确实没法聊了。
......
第二天傍晚到达古城,休息一晚,早上跟旅拍团队碰头。
摄影师和工作人员见着姜墨和贺星沉俱是一愣,为俩人优越的容颜,愣过后,摄影师再次确认他们想要的风格:“姜小姐,你们是拍结婚照还是?”
姜墨:“不用,就拍得随意些好了。”
“行,那我们先去选衣服,再定妆,下午正式开始。”摄影师提醒,“不过这两天天气不太好,我们先前初定的主题得做一下调整,趁天气好拍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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