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两秒……
呼吸仿佛都停止了,身后传来脚步声,我惊慌失措地转过头,却见莫里亚蒂教授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后。
与此同时,火光被呼啸的风吹熄,漆黑之中,一道惊雷照亮了整个房间,而此时的光影之下,他的身影却好像始终被黑暗笼罩,成为了其中的一员。
“轰隆隆——”雷鸣声随后响起,光线随着闪电的消失而消失,一切重归黑暗。
颈部传来了剧痛,我的身体一下子失去力气,便这样无力地倒在了黑暗之中。
*
有什么冰凉柔软的东西濡湿了我的额头,然后缓缓下滑,来到我的耳垂,落入发根消失不见。
而后周而复始,像是始终望不见尽头。
耳边是喧嚣的巨大轰鸣声,连绵不断且永不停歇,冰冷的凉意弥散在空气中,身体却是寒冷与灼热交替,仿佛置身于冰与火之中。
我感觉我仿佛快速坠落于屹立于天际的悬崖,即将触及海面的冲击让我极度地惊惧,好似能够击破天幕,但我却又始终无法醒来。
我究竟是怎么了?
或者说,我是否已经等到了那个我无法想象的结局。
“砰——”
雷鸣般的巨响之中,好像夹杂着一道突兀的轰击。
紧接着,一股刺痛划过了我的肩膀,疼痛弥漫开来,像是开启了什么开关,触觉、听觉、嗅觉……那些悠远的东西好像忽然近在咫尺。
我挣扎着,试图对抗身体给我带来的禁锢,光线逐渐映入眼底。
于是……于是我,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奔腾的激流从天幕中坠落,水流飞迸,与地面产生了巨大的撞击,溅起阵阵泡沫,空中氤氲着浓重的湿气,不停地发出了低沉咆哮般的怒吼。
这是一座令人感到震撼的瀑布,仅仅只是坐在山崖边,窥见这部分的景致便让我难以忘怀。
但即便我面前是这样一幅景象,即便此时的我几乎听不见任何其他的声音,但一种古怪地感觉弥漫心头,让我觉得十分不安。
我怎么会来到这样一个地方?
莫里亚蒂教授在哪里?!
我下意识地查看周围,却发现我的不远处站在两个身影。
其中一个是拿着枪的莫里亚蒂,而另一人……他的身材高大,眼神锐利,浑身警惕地看着对方,两人距离不过一米多远,好像随时随地都会发生一场战斗。
而没有人有时间顾及我。
“呜……!”
我想要说话,却发现我的口中被塞入了一团布,手脚被牢牢捆绑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但就在我发出声音的下一秒,陌生男人动了,他侧身朝莫里亚蒂教授伸出一记直拳,正中目标,手里的枪被击落在地面,两人就此缠斗起来,在悬崖这样的危险边缘游移身躯。
我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般模样,我焦急地查看四周,试图找到什么挣脱绳索的办法,从而能帮那个陌生人一把。
虽然我并不确定这个陌生男人是谁,但我自然不希望伤害过我的莫里亚蒂教授战胜对方从而结束我的生命。
“呜呜!”
隐约能看到,莫里亚蒂教授面对这个会一些拳击的男人,目前处于下风,但由于他的卑劣和疯狂,又隐隐打得对方吃了不少暗亏,两人处于势均力敌的状态。
我不停地想要出声提醒陌生男人,但这并没有任何帮助,陌生男人被卡住了脖子,大半个肩膀已经离开了悬崖。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因为我非常清楚,他死后,下一个死的,就是我了。
“不!”
可就在此时,我突然听到了莫里亚蒂教授压抑着痛苦的哀嚎。
我连忙睁开眼睛,之间他的脸色突然变得青灰,原本掐着对方脖子的手下意识地捂着自己的胸口,像是心脏突然剧痛一般,整个人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一般不住地颤抖,瞪大双目、口中重复地呼喊着谁的名讳。
而就在这短短一瞬,陌生男人抓住了机会,一个翻身便将形势逆转,坚定锐利的目光之下,他用力地将被对方死死握住的手抽离,对方便在这样的失衡下即将坠落悬崖。
时间仿佛被定格,莫里亚蒂教授在震惊之下,无神的目光又在这一刻有意识地聚集起来,快速地定格在我的身上。
像是透过我,惊恐地看见了其他东西一般。
那个眼神,我永生难忘。
就好像罪魁祸首不是那个与他扭打的男人,而是我——阿德里娅·曼森一样。
“啊——”
激荡的浪花无情地吞噬了他的惨叫,幸存的男人抑制着微微颤抖着双手,站在悬崖的边缘,看着不停翻涌的深渊。
他死了。
那个疯狂的男人终于死了。
虽然他死前的那一刻显得如此诡异,但我还是瘫软了下来,庆幸于神明在最后一刻对我的庇佑。
时间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他可能会一直这样看下去的时候,就到原本昏暗的天空快要泛出白昼,他才像是突然反应了过来,转过身,脸色匆忙地向我跑来。
这位先生显然已经精疲力竭,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快速地帮我解开了绳子,拿出了我口中的布团。
“跑,阿德里娅女士……快跑。”
正当我惊讶于他竟然也知道我的名字的时候,他不知道从身上什么地方拿出了一些被濡湿的纸钞塞进了我的手里,“他尚有余党幸存,恐怕会盯上你。我无法送你回伦敦,你与我一同现身反而会让你身处更大的危险之中,所以……请您务必好好保护自己。”
说着,他将我从地上扶起,推着我往狭小崎岖的小路离开。
重获自由,我甚至不用大脑多做思考,便迅速地往下山的方向跑去。
但就在我跌跌撞撞地离开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禁转过头,往回看去。
却见那个男人蹲在原本他们打斗的地方,严肃地处理着地面上打斗的痕迹,和刚才惊险的场面不同,他此时似乎已经快速恢复了平静,理智地思索着继续的办法。
因而最终,渐行渐远的我还是没能将我心中疑惑问出口。
他是谁?
为什么……他也认识我?
第31章 游戏
我拎着裙摆,惊恐慌乱地小跑着,沉闷的空气静谧无声,只能听到我自己的喘息声。
夜色沉沉,我害怕地隐匿于黑暗之中,唯恐被什么人盯上,从而陷入与之前一样可怖的境地。
但即便如此,我还是在恐惧之中做出了一个冷静的决定。
我要回去看一看。
这里的回去指的是,我记忆中最后呆的那家旅馆,我想去那儿探查一番。
回忆之前的蛛丝马迹,我非常怀疑那家旅馆中存在莫里亚蒂教授的同伙。
就算不是,我们订的房间中会不会也有他留下的一些线索呢?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要去自投罗网,我只是想知道我的推测是否正确,并依据这条线索搞清楚我要躲避的究竟是什么人,而不是像一只惊弓之鸟一样惶惶不可终日,甚至我可以帮助那位幸存的陌生男人,为他传递一些信息,为解决这样一个邪恶的组织出一份力。
于是,我趁着天还没完全亮,忍着疲惫和酸疼,隐藏在旅馆不远处的树丛中,窥视着那里的动静,试图找到更多的线索和信息。
我的肩膀已经从刺痛转为麻木,低头瞧了一眼,被子弹划伤的伤口已经止血凹陷,微微肿起,看不清情况究竟如何。
我决定暂时忽略它,而是透过旅馆的几扇窗户,远远地向旅馆内看去,微弱的火光跳跃着,好像有两个人影在交谈着什么,但一切都看不真切。
这让我感到着急,既然已经来到这里,我不可能空手而归。
于是我弓起脊背,在夜露深重的凌晨,快步朝着大约几十米外的旅馆跑去,蹲在了门口外的窗户下方。
如果这是白天,那我一定已经被人发现,好在,现在这个时间,这个小乡镇的街道上空无一人。
于是,我转过身,双手挂在窗台上,一边屏住呼吸,身体一遍缓缓地探出头,试图看到或者偷听到什么。
两人背对着我交谈,隐隐约约的声音从窗内飘来。
“……他还没有回来。”
“我们……通知……”
“……”
我实在是听不清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我看着窗框,估算着窗户的新旧程度,便伸出手指,试图小心而又轻缓地想推开窗户。
只是,手指即将碰到窗户把手的时候,“啪——”的一声,忽然有什么牢牢地握住了我的手腕,用力地阻止了我的进一步动作,而另一只手则环绕过我,死死地捂住了我的嘴。
……!!
我浑身僵硬,内心惊恐地好似在尖叫!
为什么……为什么外面会有人?!
“——谁?!”
旅馆内,警惕的教授同伙转过头喊道,而此时的我已然被紧紧地拥在一个灼热的怀抱里,侧身靠在对方视线盲区的墙壁后方,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我听着我如鼓的心跳,嘴唇因为颤抖而微微地与那只手的指跟若有若无地摩擦,身后男性的气息侵略性地萦绕着我,让我感到非常不舒服。
但我知道,如果对方和旅馆内的人是一伙的,他绝对不会对我做出这样的举动,而是将我直接交出来。
“什么都没有。”
旅馆内的一人站在窗边,一边向外张望,一边伸出手将我稍稍推开的缝隙合上。
“啪——”
原本近在咫尺的声音一下子变的悠远朦胧起来,将旅馆内外隔离成了两个世界。
身后环抱住我的人显然是个男人,而且,那人身上隐隐有些熟悉之感。尤其是在意识到对方其实是在帮助我,我顾不上知道对方究竟是谁,身体一下子瘫软了下来,无力地靠在了对方身上。
“这么轻易地就放松紧惕了吗?”
熟悉的气声响在我的耳边,让我觉得好似有轻柔的绒毛在挠我。我的脊背感觉到了身后他的胸膛正随着说话声微微震动。
然后,环抱着我的手缓缓收紧,我不知不觉便已经被对方紧紧地拥在怀里。。
听到他的声音,我一怔,而后便是莫大的狂喜。
我不可置信地转过头,见到意料之外的人,我顾不上近在咫尺的危险,也顾不上思考为什么他竟然此时此刻会出现在这里,我挣脱着朝他伸出手,踮起脚尖,用力地抱住了他,连呼吸都带着抽噎。
我真的没想到,查德维克先生竟然会在我最脆弱的时候出现在我的面前,明明这里距离伦敦有几百公里,还跨越了英吉利海峡,但他却恰恰在我需要他的时候出现了。
长时间的紧绷和惊恐让我再见到查德维克先生之后只剩下委屈和感动,而在此时这样危险的状况下,我只能以拥抱来表达我的感情。
“嘘。”
他松开手,在我耳边轻轻地嘘了一声。
手掌轻易地掌控着我,安抚般地将我的脑袋按在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则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脊背,一下又一下,像是要让我的灵魂安息下来。
他的舌尖与上颚轻触,嘴唇翕张,在我的耳旁低语。
“跟我走。”
这句话让我的心一时间猛烈地跳动起来,那一瞬间,我觉得我像是被他蛊惑了,不想去想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想知道我的记忆为什么好像出现了混乱。
我想要一直紧紧地抱住他,想要用力地亲吻他,想要用一切方式让他感受到我的热情,不管他怎么看待我,或者以为我是个不矜持也不淑女的疯子。
但我实在是太高兴了,几乎热泪盈眶。
因为他在这里,我安全了。
更因为我波澜起伏的人生好像找到了真正的意义和目标。
那一定是他。
……
他将我的脑袋斜靠在他的胸前,而后他揽着我缓缓往反方向走。
和那时的莫里亚蒂教授不同,在夜色中,他像是迁就我一般走得很慢,仿佛他对那些危险的事物根本就无所畏惧,甚至本就与之同根同源。
但我依旧畏惧,不仅只是害怕我自己陷入其中,更是害怕查德维克先生被我连累。于是我加快步伐,跟随他往前走。
地势缓缓上升,一边走我一边回头俯瞰这个小城镇。
我不知道那个疯子为什么会盯上我,也不知道他的死可能会带来什么。
但这栋旅馆始终平静地矗立在那里,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而我在此之前经历的,也根本不值一提。
*
当天色渐亮,我确认了我的安全之后,我终于忍不住我的好奇心,急忙问他,“查德维克先生,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是有人告诉了您我的位置吗?”
查德维克先生脸色平静,仿佛早已知晓我们能顺利逃脱,伸手帮我打开马车门,绅士地将我扶上了车厢,浅笑着用深邃的目光看着我,“我有我的办法。我的小蚂蚁失踪了,我当然要找到她了。”
说完,就见他垂眸关上门,从马车的一侧绕到了另一侧。
但我却被震撼了。
在之前与他同行的一路上,我想了很多,我还猜可能他只是要参加什么国际的学术会议正巧经过了这里,也可能他是得到了谁的消息立刻从伦敦赶了过来。
但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样。
竟然会有人,这样在意我一个小小的女仆,愿意抛弃一切来寻找我的踪迹!
我真的没有想到。
总之,我本以为是一场孤独的逃亡路,却因为他而改变了。
我抬起眼眸深深地看着他,忍不住偷偷地看他,看他笔直挺拔的鼻梁和嫣红紧绷的薄唇,看他长长的睫毛和刀削般的下颌,本就英俊的脸庞让我的心顿时柔软起来,不能抑制地感到快乐和温暖。
连这个我曾十分嫌弃的称呼都变得暧昧起来,像是一种另类的情话。
无论查德维克先生是如何看待我的,但我再也无法抑制我对他的感情了,像是火山喷发、海啸袭来,仅仅因为他在我的面前说出这样的一句话,就那么地突然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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