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好好一个风雅才子,一经流放,竟堕落至此!
“王爷,何掌柜乃是阵亡将士的家眷,您恐怕也杀不得!”谢霁庭声音微冷。
贺宵听出他声音的变化,心道:看来不止他有软肋,这谢大才子,也有一个致命的软肋!
“若本王非杀她不可呢?”贺宵沉下声来。
“那就只能请王爷从在下的尸体上踏过去!”谢霁庭神色冷肃道。
竟愿意为了这妇人去死?贺宵心中惊奇,正欲再试探一下,就见侍卫匆匆过来,附到他耳边说了句:“靖和卫的韩副将求见,说是想跟王爷讨两个人。”
贺宵一时更惊讶了,这两个人凑在一起已经够奇怪了,再加一个韩峻,简直就是怪诞了。
韩峻既然猜到是他抓了人,却还是过来跟他讨人,只怕是不救到人就绝不罢休了。
“既然韩副将铁了心要救你们,本王就暂且饶你们一命,再有下次,本王决不轻饶!”贺宵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何春桃犹豫了下,还是唤住他:“王爷,不知民妇可否再为王妃做一次桂花糕?或是把桂花糕的方子教给贵府的厨子?”
她答应了杜雨璇,会再做桂花糕给她吃,便不想失信。
贺宵虽有些讶异,但想到璇儿确实很喜欢吃她做的桂花糕,便点头同意了。
因着何春桃留下做桂花糕,谢霁庭只能和韩峻一起在王府花厅暂坐等候。
见四周无人,韩峻忍不住斥责道:“你好大的胆子,明知会惹怒代王,竟还敢让春桃冒险救你!你可知昨日稍有不慎,她就会被乱箭射死。还有今日,我若来迟一步,只怕你二人都会性命不保!”
“若非韩将军与裘晟有旧怨,她也不会三番两次的遇险,这次更不会突遭牢狱之灾。还有,即便韩将军今日不来,我也有法子保住她的性命。”谢霁庭回击道。
先前他只当她受韩峻庇护,才对他心存感激。如今才知,她受他庇护的同时,也受了他许多牵连。
韩峻脸色微沉:“别以为你救了她两次,她就会心悦于你,以你现在的身份,她绝不可能对你动心!”
“她确实不可能对一个叫她嫂子的男人动心!”谢霁庭反击道。
韩峻彻底沉下脸来,他虽然想替赵大原照顾她和小安,她却因为这一声‘嫂子’,始终和他保持距离。她若再嫁,他这个赵大原的兄弟,怕是不在她的选择之中。
何春桃教王府的厨子做完桂花糕,来到花厅一看,见两人之间似有些剑拔弩张,忍不住问了句:“发生何事了?”
“无事。”两人异口同声道。
见两人先前脸色还不大好看,她一来反倒都露出了些笑意,仿佛真的什么事也没发生。
何春桃心下纳闷,却没多问。男人之间的事,她一个不相干的女人,插什么手?
三人一起离开代王府,经过繁华的街道时,何春桃忍不住驻了足,问谢霁庭:“你给小安开蒙还差哪些东西?咱们既然来了府城,就从府城买了带回去好了,也省得回头再去县城买。”
“等等,怎么让他给小安开蒙?镇上不是有私塾么?”韩峻忍不住问,问完才反应过来,一个是探花郎,一个是秀才,她自然选择让探花郎给小安开蒙。
“我是想着他教得应该比私塾好,就让他给小安开蒙了。不过不止是小安,陈老大夫的孙女小萍也跟着一起上课。”何春桃解释道。
“还有你,也是我的学生。”谢霁庭补充了句。
何春桃一听,瞬间想到前天他握着她的手写字的那一幕,当即狠狠瞪了他一眼,他不说话,没人把他当哑巴!
谢霁庭眉梢微扬,她再瞪他,等回去了,她也还是要乖乖叫他一声夫子。
见两人‘眉目传情’,韩峻一张俊脸忍不住黑了黑,当即闷声道:“我可以教小安武艺,嫂子若想学,也可以一起。”
“小安这么小,可以学武艺吗?”何春桃疑惑地问。
“学武就是要从小开始学,才能打好根基。”韩峻答。
“那我这个年纪,岂不是学不成了?”何春桃又问。
“嫂子没有武学根基,或许学不成什么高超武艺,但强身健体也是好的。”韩峻道。
何春桃虽有些失望,但他说得不错,能强身健体也是好的,身体强健些,兴许什么时候就能救命。
“那就有劳韩将军了。”何春桃感谢道。
这下轮到谢霁庭黑脸了,教导习武,可就免不了肢体接触了。
韩峻终于扳回一城,不免得意地看了谢霁庭一眼。小安是赵大原的儿子,一定会对习武更感兴趣。光学文有什么用?遇到危险还不是只有挨打的份儿?
谢霁庭略一思忖,便朝韩峻拱了拱手道:“韩将军武艺高强,不知可否也教在下一些武艺?”
何春桃一听便赞同道:“你身体这么弱,确实该跟韩将军学些武艺。”
韩峻一时脸色有些难看,这姓谢的就是故意的,看春桃答应跟他学武艺便想横插一杠!
“好,我可以教你,至于撑不撑得下来,就要看你自己了。”韩峻语藏威胁道,他自己非要撞到他手里,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何春桃听韩峻语气似乎不大乐意,想想也是,他和谢霁庭无亲无故,不想教他也正常。
她灵机一动,提议道:“要不然这样,韩将军教你习武,你呢,就教韩将军习文,这样你们俩就都不亏了。”
此话一出,两人俱是有些心梗。
韩峻自幼就讨厌读书,不然也不会走上习武之路。他一介武将,会认些字看得懂兵法就行了,习什么文?
谢霁庭嘴角亦是抽了抽,他简直无法想象,他的课堂上,出现韩峻这样一个八尺武将会是什么场景。
不过这样一来,至少韩峻教他习武时就不敢耍什么狠厉手段了,不然他便可以在教他习文时通通还回去。这也算是互有掣肘了。
“还是掌柜的聪明,这样我跟韩将军便都可省下束脩了。”谢霁庭笑着拍了句马屁。
何春桃听了有些得意,她可真是太聪明了,居然能想出这么好的法子。
韩峻憋了半天,也没好意思夸她聪明,只夸了句:“还是嫂子想得周全!”
正好看到一家书铺,三人便走了进去。
谢霁庭进店后,便挑起小安他们开蒙以及后续要用到的书来。韩峻则想着挑一套文房四宝给小安做开蒙礼物。
何春桃逛着逛着,却是逛到了话本区,本来是想挑两本话本回去解解闷,但这间书铺实在是太大了,光是话本区的话本就多得她眼花缭乱。
她实在不知该挑哪本,便招来伙计问了问:“最近卖得最好的话本是哪几本?”
“客官是刚来府城吧,近来府城最受欢迎的,当属这本《来鸿镇随录》了,里面的故事,那叫一个精彩,大街小巷的,都在讨论这本书里的故事呢!不信您出去打听打听便知。”伙计语气夸张道。
来鸿镇随录?何春桃心下奇怪,通常来说,不是才子佳人或是奇事诡案类的更受欢迎吗?这来鸿镇随录是讲啥的?
“当真这么精彩?”何春桃狐疑地问。
“不信您自己看看,里面有一出‘俊秀才卖身救妹,美厨娘怒掀骂战’,啧啧,那叫一个精彩!”伙计拿了一本《来鸿镇随录》,翻到那一页递给她。
何春桃接过来,虽然她认的字不全,但还是越看越觉得不对劲,细一想,这不就是那天她和李红杏对骂的话吗?只不过把探花郎改成了俊秀才,人名之类的也有所改动。
难道是谁把她和李红杏吵的那一架给传了出去?被人写了下来?
可再往后一翻,竟又看到了一篇‘伯府千金千里寻夫’的故事,哪怕把侯府改成伯府,名字也用的化名,她也还是能看出来,这篇讲的是殷苒和邱煜的故事。
何春桃还想再翻,却被伙计制止道:“客官,可不能再看了,要是人人都像您这般在书铺看话本,那天底下的书铺就都得倒闭了。”
没办法,她只好掏了钱买下这本书,再细细翻看,这一看可把她气坏了,这书里前前后后所有故事,居然都是发生在雁归镇的故事,竟连谢霁庭‘调戏’焦屠户的故事都写上去了。
什么来鸿镇随录,分明就是雁归镇随录!
一想到自己和身边人的日常隐私都被记录下来,还刊印到府城,被那么多人看到,还被人大街小巷的讨论,她就气到不行!
“这本书是谁写的?谁允许他这么写的?”何春桃抓着伙计问。
“书上不是写了吗?笔者罗隐。至于谁允许他这么写的,话本子难道不是想怎么写就怎么写?除了这本,他还写过好多本呢!”伙计指了指旁边的一排话本子,都是罗隐写的。
何春桃一看,都是些寻常的才子佳人的故事,才稍稍松口气,但是看着书架上一排又一排的《来鸿镇随录》,她简直有种想要一把火全都烧掉的冲动。
正好韩峻走过来,何春桃便伸手跟他借银子,想要把那些书全都买下来。
韩峻有些不解,话本子买一本就够了,全都买回去作甚?
谢霁庭挑好东西过来,闻言拿起一本看了眼,脸色瞬间一变,难怪她想全都买下来。
他递了一本给韩峻,韩峻翻开一看,也变了脸色。
这是哪个孙子胆大包天写的?竟然把他也编排上了!
这下韩峻明白她为什么想全都买下来了,只是,他身上也没带多少银子,实在买不下这么多。况且,即便把这间书铺的《来鸿镇随录》全都买下来销毁掉,别的书铺也还有卖的。
与其销毁书,不如从源头解决。
可无论三人怎么威逼利诱,书铺的掌柜伙计都说不出来那罗隐究竟是何人,更不知他住在何处,甚至连罗隐是男是女都不清楚。
三人再气愤,也只能暂时按捺下来,等回了雁归镇,再想办法找出那罗隐真身,好好给他一个教训!
第40章 第四十章
难得来一次府城, 何春桃特意买了些脂粉香膏头花绢帕之类的带回去送人,又给小安买了好些新奇玩物,小安见到她肯定要大哭一场,但愿这些新奇玩意儿, 能把他哄好。
回雁归镇的路上, 何春桃和谢霁庭韩峻二人挤了一辆马车, 韩峻人高马大的, 谢霁庭也身形颀长,本就逼仄的马车更显狭窄了, 想活动一下都难。
这谢霁庭身上带伤跟着坐马车也就算了,韩峻怎么也跟着坐起马车来?
她记得他甚少坐马车, 每次出行都是骑快马, 今日怎么这般反常?他这次来府城带的那些手下可都骑着马跟在后头呢。
但她这次被抓来府城, 身上没带银子,卖桂花糕也没赚多少,几乎所有花费都是跟他暂借的, 连雇马车的钱也是他出的, 自然不好意思说什么。
何春桃本来是坐在正中间, 谢霁庭和韩峻则分坐在左右两侧靠窗位置,但马车里实在狭小, 她有些透不过来气, 便提出跟谢霁庭换个座位。
谁知,就在两人起身交错准备换座位时,马车猛地晃了一下, 何春桃一个没站稳, 便往谢霁庭身上倒去。谢霁庭被她撞倒, 却不忘一手揽住她的腰, 一手将她的头护在怀里,免得她磕碰到什么地方。
于是,韩峻就看到春桃坐在谢霁庭大腿上,头埋在他怀里,两人紧紧相拥的这一幕。他眼睛里顿时开始喷火。
谢霁庭也知这一姿势不妥,见马车只是晃了一下就平稳下来,便立时放开春桃,扶了她在左侧靠窗位置坐好,自己则弯腰起身坐到后面。
何春桃却是想到在牢里依偎的那一晚,脸不免有些发烫,连忙掀开车帘,头伸到窗外透了透气。
韩峻原本想着在她面前装作对谢霁庭和善一些,也省得她觉得他过于冷厉。看到刚刚那一幕,他便懒得再粉饰和平了,开始琢磨怎么把谢霁庭扔出马车。
谢霁庭一看他那双喷火的眼睛,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便也开始思索怎么合理地把他赶出马车。
“你若想学武艺,不如先从驾马车学起,驾马车对锻炼眼力臂力皆有好处,正好让我的手下教教你。”韩峻抢先开口道。
“原来驾马车还有这般好处,可惜我现在有伤在身,怕是吹不了冷风。”谢霁庭说完捂着嘴轻咳两声。
韩峻看到他这副捧心西子的病弱模样,气得想直接把他丢出去喂寒风,但当着春桃的面,不好这般粗鲁,只好按捺下来。
正准备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时,却听见谢霁庭出声道:“韩将军这位手下驾车似乎不大稳当,刚才差点让掌柜的摔倒了,韩将军若有闲心,不妨出去指点他一二?”
韩峻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无妨,有我在,不会让她摔着。”
换言之,下次她再摔倒,他会抢先接住她,不会再给他刚才那样的机会。
谢霁庭听出他的话外之意,却不动声色道:“韩将军驰骋沙场多年,骑术想必十分精湛吧?”
“听说你们京城的公子哥儿们都要学什么君子六艺,你的骑射功夫应当也不差吧?”韩峻不答反问。
何春桃不过是透个气的功夫,身后两人就你一句我一句的聒噪个不停,她听得烦了,当即回身打断道:“你们俩要是想切磋骑术就趁早出去切磋,别在这儿聒噪,吵得我头疼!”
两人本来针尖对麦芒,战火一触即发,被她这一吼,瞬间熄了火,老老实实地出了马车,却没真去切磋骑术,而是分别坐在车夫两侧,谁也不肯远离一步。
车夫坐在中间,总觉得两边都有刀光剑影朝他飞射,一时间心惊胆战头皮发麻,却也只能硬着头皮把车驾下去。
何春桃见两人出了马车后,车内瞬间宽敞不少,当即舒坦地躺下睡了个懒觉。
一觉醒来,已经过了县城,离雁归镇只有一炷香的功夫了。
她掀开车帘看了看,见天色虽有些黑,却隐隐能看见不远处路边趴着一只小黄狗,一动不动的,也不知是死是活,当即让车夫停下马车,下车过去看了眼。
见小黄狗虽然奄奄一息但还有一口气在,想着这么冷的天,这狗在路边冻上一晚,怕是连这口气都没了。又见它瘦得皮包骨头,一时心有不忍,便把它抱上马车,想着回去找陈老大夫给治一治。
谢霁庭和韩峻二人在车外吹了半天冷风,到头来却不如一只路边捡来的小黄狗待遇好,两人瞬间有些同病相怜,便也暂时休战了。
34/81 首页 上一页 32 33 34 35 36 3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