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点也不信司能有这么听话的一天。
……
直播另一边的长安城，虽说司关了直播，仅仅一个上午的时间，天幕出现的消息已经全城皆知。
22个直播点旁里里外外围满了好奇前来的人群。
司说下午还会播放一些东西，这让不少发现商机的小贩开始围着直播点摆摊。
卖茶点零嘴的，瓜子干果的，占座位的摇蒲扇的。
权势自矜之人租了直播点周边的客房酒楼，摆上一桌酒水遥遥观望。
至于排不上号的，或绕道去城外，在那些村落边的直播点搭起临时茶棚，一时间所有直播点车水马龙，来人络绎不绝。
吏部大堂的天幕实在太显眼，虽说众人好奇，却也不太敢扎堆旷工，围着天幕议论不干活。
尽管如此，大堂这边因公路过的官吏比往日要频繁的多。
韩宿自宫里回来便从吏部告了假，也没有去哪一个直播点去观看天幕。
司出现在长安城的天幕，成了这一日长安百姓街头巷尾的谈资，仿佛谁跟熟人见面，都要问上一句。
“看到司那女人的天幕了吗？”
相对于全程百姓对天幕热忱参与，韩宿却一个人默默回到府上。
天子批了他半年假，让他回去冷静冷静。
十年青云路，自这一日离开大明宫，一步一步，踏碎了韩宿一路奋斗而来的信念。
韩府这一日飞出数只信鸽，那位尚书府的千金小姐端来一壶凉茶，在韩宿身边站定。
自从韩宿回府，他便在后院的曲水亭边久站不言，偶尔想起来会伏案写上几笔字，让小厮将纸条绑在鸽子腿上，不知飞向何方。
“若云”韩宿接过夫人递过来的凉茶，沉沉道：“我想，将她的牌位接回来。”
松若云指间稍顿，又迅速恢复如常。
“宿郎想做什么，我都没有意见。”
松若云知道韩宿指的那个她，必然是原本家中那位糟糠之妻，真正的司。
辗转多年，她也没想到，最终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当年，韩宿第一次进京赶考，他还是青涩学子的模样，便以高谈雅步之态，俘获少女春心。
……
后来她与韩宿的婚嫁事宜提上日程，那人只提了一个条件。
儿行千里，客居他乡，他的婚娶不仅要告知家中父母，也要接那位未曾谋面的结发之妻来京。
松若云堂堂尚书府千金，与韩宿之缘本就是低嫁，她放下了千金之女的孤傲，为了韩宿，咬着泪水屈辱默认那人确是有夫之妇。
不过，终究是不甘心，她还是出手，截换了韩宿的家书。
韩宿信中告知父母，他赶考高中，并喜迎新妇，希望父母携妻弟前往京城，一家人团聚。
待到家书抵达，韩家父母收到的确是：“儿已成家，望家中贤妻代为奉养父母，待自己事业有成，安家立业，再迎家人团聚。”
也是阴差阳错，新科及第的韩宿先是被外派地方担任地方官员，后来又因朝中诸事未了，在全国各个行省奔走数年。即便与松若云成亲这几年，韩宿依旧是天南海北奔走，难得几日定居。
他数次想要迎接家中父母和妻弟团聚，都因各种事情耽误。
再相遇，韩宿见到的，便是那个异常陌生的司，两人之间别说什么旧情复燃，最后更是闹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以至如今……
“那女人或许并没有撒谎，她为我韩家劳累成疾……昔人已逝，我想她应当入我韩家祠堂，若云你……”
“我知道！”松若云伸出手指，堵住韩宿后面的话：“她都已经不在了，若云又何必再为难一个已去之人？”
一念之差的误会，松若云没想到是自己的参与，让宿郎自离家那日起，与结发之妻便是永别。
当年，她说服自己接受韩宿是个有夫之妇的事实，也低头咽下自己作为平妻嫁入韩家的委屈，不过是想那位结发之妻晚一些回来，再晚一些……
到如今，人都已经不在了，她还有什么可介意的。
韩宿将妻子拥入怀中，长叹一口气道：“待家中事了，将吏部差事交接完毕，我们出去走一走吧。天长水远，这么多年，趁此机会过一过属于我们的日子？”
韩宿本是寒门学子，虽是拜入尚书门下，却一向重视自身羽毛，从未想过借裙带关系打通官途。
站了队，便身不由己，哪怕他孤身而来，在朝中扎根的格外辛苦，却一步一步，稳扎稳打。
这一次，是他急了，因为司天幕之中传递的信息，让他再也坐不住。明知锋芒毕露的后果是触怒天子，但朝廷的改革迫在眉睫，也是不得已不由自主的。
但他还是站了出来，去说了，去做了。
然后触怒天子，虽未革职，却也几乎为天子所弃用。
松若云闷闷“嗯”了一声，这大概是她年少时最向往的二人世界，可如今，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韩宿并未察觉到妻子的低落情绪，轻轻拍着女子后背，接着说道：“康来兄近日回到长安，等过几日去他府上拜访过后，我们便出发。”
韩宿一边说一边轻轻拂过松若云耳边碎发：“孩子们就留在府上，每日去岳父那里读书学习，若是岳母大人想孩子了，便在尚书府中多住几日罢。”
殊不知韩宿口中那位康来兄，正背着破牛皮袋挤在城郊的天幕下，探头探脑的打听那天幕的由来。
作者有话说：
抱歉抱歉，今天更新晚了。
其实码字时间并不是很紧促，但没有存稿心里总有股紧迫感，太影响思路与节奏了。
我想这几天隔日更存一存稿，不然裸奔更新，写出来的东西我自己都不满意！
第19章 机械动能
下午司如约而来，当直播开启之时，人们顿时有股恍然之感。
这女人又换了一套衣服，早上那松松垮垮露胳膊露腿的睡衣被换掉，如今穿上一套红白相间的运动装。
古代人们并不知道什么是运动装，只见这女人上身一件红底白边的短袖，火红的上衣中间也不知是不是绣上去的黄色五角星，五角星旁是“华夏”两个艺术字设计，莫名给人一种昂扬振奋的感觉。
下身倒是红边白底的长裤，显得女人身材挺拔笔直，精神烁烁。
有人发言道：“这套衣服虽然依旧露着胳膊，却不再轻佻□□，想必即便是后世，服饰着装也会有礼仪规矩。”
直播外的古人都快被司怼出抗体了，如今议论其穿着，言辞居然客气许多。
司笑而不语，这一年夏奥举办才过去不久，华夏健儿一向流行的红白元素运动装在市场上经久不衰，司更是格外喜欢这个款。
哪怕是相隔千年，看起来祖辈的人们，同样无法拒绝华夏奇迹的底色。
今天下午，她要出门一趟。
司晃了晃手中车钥匙，扬起嘴角回应着直播外的百姓：“今天司某要出门一趟，小伙伴们可以随我一起，见一见后世人们的日常生活。”
直播外扎堆的脑袋纷纷冒出问号，一时间许多疑问化为弹幕询问司：“什么叫小伙伴？”
司一边去车库一边解释：“小伙伴就是你们的意思，后世的口语与文字经历过动荡与变革，如今与你们那边差异巨大，司某回到现代自己的生活环境，开始更加习惯生养自己这个时代的人文环境，希望小伙伴们理解理解。”
这一次直播外的人们意外的表示理解，纷纷摆手并且口中念叨，表示了解。
然后他们便看到司走到小洋房门口，面前停放着一块巨大的黑铁盒子。
黑铁盒子身上曲线流畅，有着不同于后唐审美的设计感，这让后唐百姓纷纷议论，黑铁盒子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司摁了开锁键，车上的灯闪了闪，车门便解锁。
后唐百姓一阵阵称奇，纷纷来问这是做什么用的？
司打开车门，侧身坐上驾驶室，一边系上安全带一边解释。
“这是我们这里的代步工具，就像你们那边的马车，只不过它不需要牲畜来拉动。”
说着，一辆黑色比亚迪海豚熟练的打好方向，行驶上乡间水泥路。
有了上一次电动三轮车的了解，司驾驶小汽车出发，人群中的震惊没有那么多，甚至有不少年轻人在猜测它起步的原理。
“这黑盒子也是像三轮那样靠电来行走的吗？”
“哇，它好快！”
乡下水泥路很快变了颜色，变成乡镇之间的柏油路。司打算去一趟县城，现代社会结构与古代相去甚远，那些人总该一步步接受现代文明程度。
“这不叫黑盒子，我们这里把它称作汽车。”
司一边开车一边交谈。
她先前实在怼人不留情面，这会儿后唐人们下意识不再挑衅。
让他们无法接受的事情正在缓缓扎根，司再次刷新他们认知之时，本就没有很强的冲击，人们的底线也是在一步步降低。
连电动三轮车都见过了，造型更奇怪一点的汽车又有什么好意外的呢？
一时间两边对话平常的像是饭后茶话会。
“汽车也是电能带动行驶的吗？”
“不错”司瞥了一眼这条弹幕的地点，不出意外，是那几所书院的位置。
“汽车也好，马车也好，归根结底，都是需要力气来带动。”
“就像小伙伴们常用的手推架子车，牛车马车骡子车，都是需要人力物力来推动车辆行驶不是吗？”
听这么一说，弹幕中对汽车好奇的发言开始越来越多。
“那你这汽车又是谁的力气推动行走的呢？”
“人力车物力车，都可以看得见是谁出力让车子走动，可是汽车的推动力气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司回答时，偶尔偏着脑袋，仿佛身边正有人与之交谈。
待会儿进了县城，会有让古人更加应接不暇的新事物，趁着这段路，可以先刷一刷这些人知识结构的认知，为接受新事物打个底。
“电力就像你们所熟悉的人力，物力，都是可以将之应用到生活工作中来。”
“我这辆BYD电车已经是我们这个时代更新换代无数次的产品，最初人们将除了人力物力之外的力量应用到生活中来时，我们把它称之为机械能。”
“机械能的产生，代替了你们所熟悉的人力，物力。人也好牲畜也罢，总有力竭的时候，而机械能的应用，只要能源不断，它可以永远工作下去。”
哪怕是简单的物力常识，当现代的学生第一次接触，都会面面相觑，云里雾里。
倒霉点的长时间无法入门，摸不到门道，从而在物理这个学科跌跌撞撞摔得鼻青脸肿，直至文理分科，那些不擅长理科的学生，都会迅速抛弃这磨人的妖精。
天幕旁边的百姓听着听着便开始……
“那女人在说什么？”
“机械能是啥？”
“什么是能源？”
也有理解能力强悍一些的，问出的问题稍稍有些上路。
“机械能的意思，就像骡马拉车的力量，我们是需要这些牲畜来维持拉车的力量，而你们是借用电的力量来提供机械能，使汽车行驶吗？”
哇嗷！
司忍不住挑了挑眉，打了个方向将车缓缓停在路边，直接开口叫着：“狗子，给我找找看，这句话是哪个小可爱说的！”
司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拨弄虚拟直播屏幕，不出所料，这句话的弹幕框，变成了绿色。
直播切屏又是出现在熟悉的地方。
长安城另一家书院，发言之人，正是之前向司提问电能问题的小伙子。
“你叫温晋浩？”司开口问道，同时已经掩不住满眼笑意。
“我记得你，看起来你对自然万物的原理很好奇，也很有天赋。”
司直接叫出人家名字，温晋浩便也不卑不亢行了个书生礼，继续问道：“不知道司姑娘那边的人们，是如何收服电的力量，将其变成可以推动汽车行驶的力量呢？”
方才一激动，便将车停在路边亲自翻直播，现在惊喜缓过来，司又一脚油门踩起来，将车行驶上县道。
继续一边行驶一边回答。
“电能转化为机械能，不要说应用到你们的生活中，就连理解其中原理，都是十分艰难的事情。”
下午天幕下围观的人流量早就翻了几倍，都城长安不缺能人，听到司这般说话，便有人开始不高兴。
“阁下未免太小看我等，不妨说说看？”
司笑了笑，反问道：“足下可知什么是分子？了解电子电荷和电流吗？电流的串联与并联，当电压达到多少便能致人死亡？”
“……”
秋风变得萧瑟，一时间人们神色各异。
对不起，这女人方才一席话，他们是一个字也没听懂……
方才自问学高孤傲之人，语气晦涩：“阁下说的这些……都与电和机械能有关吗？”
“后唐的读书人，自开蒙认字，到理解经书字义，就需要三五年时间。然后选择不同的流派学术，有些人穷尽一生都不敢说将学问学尽。”司毫不客气道。
“更何况物理这一门学科，本就是我们后世兴起并建立的一门学问。在提到电能这部分微观物理之前，我们的学生早就有了八年的算术学习基础，一年宏观物理的认识。”
“即便如此，我们的学生本就生活在这个处处充斥着知识信息的时代，站在巨人的肩膀上，都不敢保证几句话弄懂物理。小伙伴们若是对这一门学问感兴趣，可是需要坚韧不拔的毅力，与甘于寂寞的决心哦。”
直播外人们震惊到不知能开口说什么，倒是温晋浩那小子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
“司姑娘的时代，是有一门专门的学术流派，研究这些知识的吗？”
司点了点头：“这一门学问，需要非常好的算术基础。据我所知，后唐的人们，连算术都不太重视。文人轻视算学，数千年学术界横向发展，却难有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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