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那儿有认识的医生,也不是没见过治好的案例。”
“真的…真的可以么?”谢清瑰声音都不自觉地打了个磕绊,有些颤。
可她眼神却是怯生生的,就像挨过打的小奶猫,爪子试探着不敢向前踏出一步,生怕希望再次扑灭的模样。
沈季屿本来是带着一番目的前来说这些话的,可看到她这模样心都软了。
“可以的。”他点了点头:“如果你同意谢叔叔到国外医治,我来安排。”
“好,我同意。”谢清瑰毫不犹豫地说——只要有一点希望给予谢槐,她都不会错过。
哪怕会因此付出代价。
谢清瑰知道,天上不会有白白掉下来的馅饼的。
“谢谢你。”她看着沈季屿,客气地道谢,然后问:“你想要什么?”
画了假面的女人少了一丝鲜活,多了一份精致,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虽然显得谦逊,但多少有些无情。
沈季屿盯了她半晌,在周遭安静的氛围里忽然笑了声。
“谢清瑰,我们认识十年了…马上十一年了。”他歪了歪头,有些无奈地问:“我就不能出于朋友的角度帮帮你么?”
在她眼里,他就一定是别有所图么?
“朋友也不会帮这种需要承担风险的忙。”谢清瑰抬了抬唇角:“沈季屿,我很感谢你帮我联系医院,但是费用的话,请让我自己出吧。”
“可以,但会很贵。”沈季屿笑:“我所谓的帮忙,其实也只是想借你钱。”
实际上谢槐治病的钱不会便宜,但哪怕再贵,对他而言不也只是九牛一毛的事情么?
只是,他知道谢清瑰不会无端接受罢了,所以他只能‘借’她。
谢清瑰秀眉不自觉地蹙在了一起,显然是有些为难。
她知道,借了这钱后……她从此便是欠了沈季屿的了,不光是钱还有人情。
可能再也没办法像之前那样坦荡地拒绝他,嫌弃他,甚至对他冷言冷语。
因为她理不直气不壮。
可这份人情和金钱又不能不欠。
此刻摆在自己眼前的是关于谢槐能否有一线生机的选择,自己所谓的坚持,对比起父亲的身体又算什么呢?
这种好机会不会经常有的。
为了自己那点别扭的小心思拒绝的话,未免显得太矫情。
几番盘算下来,谢清瑰所有的念头都化成了‘接受’两个字。
“好,谢谢你。”她再次看向沈季屿,问得比之前认真许多:“我能怎么报答你?”
“都说了,我不需要报答,就是帮朋友一把而已,虽然你压根不把我当朋友。”沈季屿无奈地摊摊手:“别有太大压力,这种事情落在陈逆,严桓之身上我也会帮忙的,因为是朋友。”
谢清瑰眸光微动,心里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说实话,她真的很害怕‘特殊待遇’,还好沈季屿告诉自己,她不是特殊的。
“可你其他的朋友或许会给你同等的回报。”她放松了不少,但笑容依旧有些空洞:“但我报答不了你什么。”
“谢清瑰,你还是把人想得太世俗了。”沈季屿眉头不易察觉地一皱,可很快又展开,耸了耸肩:“既然是朋友之间的帮忙,谁一开始就是奔着报答去的呢?”
“不过你如果真的想感谢我,也不是不可以。”
谢清瑰长睫毛抬起,有些期冀地看着他:“怎么感谢?”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想感谢自己。
沈季屿笑眯眯地把脸凑过去:“亲我一口。”
……
“别闹。”谢清瑰忍着耳根子烧灼的感觉,伸手推开他:“这是医院。”
“啧。”沈季屿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看来不是真想感谢我啊。”
“……”
“算了,等回家和你讨。”沈季屿笑笑,把怀里的马蹄莲递给她:“帮我把话带给叔叔吧,我回公司了。”
“你不上去?”谢清瑰挑了下眉。
“不上了,我来这趟本来就是为了和你说这件事。”沈季屿坦诚地回答,走之前还顺道捏了捏女人手感绵软的凉凉脸蛋。
眼见着他修长的身影来去如风地消失在医院里,谢清瑰眨了眨眼,感觉心头也有种‘兵荒马乱’的错觉。
毕竟狂风过境,总是要吹走一些东西的。
谢清瑰呆呆地站了半晌,才折身回到电梯前准备上楼。
眼下如何说服梁敏菁显然是最重要的事情。
她觉得把谢槐送去德国治疗是一件好事,可母亲思维观念刻板守旧,会接受么?
抱着马蹄莲走回病房的一路,谢清瑰不免都有些忐忑。
梁敏菁已经给谢槐按摩完,抬眸看见她进门,有些讶异地眨了眨眼:“清清,从哪儿弄来的花?”
“这…是沈季屿送来的。”谢清瑰顿了顿,决定说实话:“他刚刚过来说想看看爸爸,然后有事又走了。”
“啊?他知道、知道你父亲的事么?”梁敏菁闻言停下动作,连忙走过来细细问着:“你告诉他了?”
“是,他知道。”谢清瑰剪了个矿泉水瓶当花瓶,倒了半瓶水进去,然后仔仔细细地插花。
“你们不是才交往一两个月么?”梁敏菁皱了皱眉:“就把家庭情况说得这么详细了?他能接受?”
“是,他能接受。”谢清瑰侧头看她,忍不住笑了笑:“妈,您帮我安排相亲的时候不是事先把咱们的家庭情况都告诉对方的么?怎么现在我和沈季屿说了,您反而觉得不太好了?”
“这能一样吗?这是相亲和自由恋爱的区别。”梁敏菁叹了口气:“相亲就像两个人在货架上挑选商品,什么条件都一一列出来,能接受就继续聊不能接受就算,可自由恋爱是要顾忌得多一些的。”
母亲到底是比自己多吃了几十年的盐,说出来的每句话都很有道理,就是……
她不知道自己和沈季屿也不是什么所谓的‘自由恋爱’。
只是现在,不管是为了让她放心还是为了谢槐,这个谎言都必须要持续下去了。
甚至,她还得编造更多。
“妈,沈季屿…有个很厉害的医生朋友。”谢清瑰背对着梁敏菁,插花的动作缓慢,边想边说:“他那个朋友有一家医院的渠道,说是…有可能治好爸爸的病。”
她鲜少说谎,所以现在不太敢直面梁敏菁,只能背对着她说。
“治好你爸爸的病?”梁敏菁一下子站起来了,惊喜万分地跑到谢清瑰旁边,眼睛都亮晶晶的:“真的假的?”
“只是有可能,你知道的,这种事情谁也没办法保证。”谢清瑰忙说:“就是那家医院的治疗方案更好,更先进。”
“那也是新的希望啊!”梁敏菁抓住她的手,就像抓住救命稻草:“清清,在哪儿?是哪儿的医院?”
“是,”谢清瑰顿了一下,还是一咬牙说出来了:“在德国。”
“德国?”梁敏菁顷刻之间愣住,呆呆地问:“怎么会那么远?”
“妈,全世界最好的神外医院就是在德国。”谢清瑰回握住她逐渐冰凉的手指,温声劝说:“我们应该送爸爸去的,这是他的一次机会啊。”
“可、可是……”梁敏菁心乱如麻,眼珠子不住地转:“德国太远了,我们也没认识的人,把你爸爸送过去他怎么办?他有点什么我们都不知道,清清,我真的担心啊。”
“妈,您说的这些情况还会比现在更糟么?”谢清瑰忍不住苦笑了一下:“爸爸已经昏迷四年多了,如果不做出点什么变动的话,可能…妈,无论再怎么样,情况也会比现在好的。”
“可是你让我怎么放心啊?”梁敏菁绷不住,眼圈儿一下子就红了:“你爸现在虽然这样了,但是他起码在我身边我能照顾他,我能每周来看看他啊!”
“咱们把他送到德国,万一……我是说万一,你爸爸有什么。”梁敏菁手腕撑住额头,哭出了声:“我们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谢清瑰心头酸得像是吃了一斤的柠檬。
“妈,爸已经快要六十岁了。”她强忍着同样想哭的冲动,扳过梁敏菁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靠着自己:“我们必须要给他更多的可能性,这么一直睡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
“爸爸肯定不想这样,所以哪怕有一点希望,我们也要去尝试啊。”
“我知道,我也知道这些。”梁敏菁吸了吸鼻子,用纸巾捂住自己的眼睛,声音瓮声瓮气地发颤:“我知道有更好的治疗对你爸来说是好事,于情于理都不应该拦着,只是……清清啊,我这心里一想到要送你爸去那么远的地方,就和刀绞一样啊。”
半辈子的夫妻,几乎血浓于水的情感,现在让他们分开,的确是强人所难了。
谢清瑰没继续说什么,只是沉默着不断轻抚母亲的后背,试图安慰她。
“而且,清清,德国的治疗费用要比国内高许多吧?”梁敏菁冷静了一些,就思考更现实的问题:“筠城是一线城市,我们在筠城都看过不少医生,你爸爸有医保我们都快尚且负担不起了,现在去国外…国外能用医保吗?”
医保?当然是用不起了。
不过她就算卖房子,也会负责谢槐的医药费的。
只是在梁敏菁面前,还需要继续编造一些善意的谎言。
“妈,您不用担心,医药费这方面…”谢清瑰柔声道:“沈季屿有个朋友在德国那医院工作,能给一些内部的优惠,也没有比国内贵多少。”
“真的吗?清清,你可别唬我。”梁敏菁疑惑地眯了眯眼:“看病住院能怎么优惠?”
“爸爸这病不是需要长期住院么?其实和这边差不多,治疗过后也是在医院下面的疗养院观察。”谢清瑰笑了笑:“我怎么会唬你呢。”
她是个不说谎的孩子,所以,梁敏菁对此稍稍疑惑后也没有继续怀疑了。
“那可真是麻烦小沈了。”她言语之间已经有了似是要接受的松动意味,微微叹气:“清清,你问问小沈晚上有没有空,我们一起吃顿饭吧。”
“顺便,我想问一问关于去国外治疗更具体的事情。”
谢清瑰欣然应下,发了信息给沈季屿,希望他帮忙圆谎。
对面大概是在忙,过了一会儿才给回:[行啊,你亲我一下。]
……
这人,还真是不正经。
谢清瑰鼓了鼓脸,给他回了一条:[晚上亲。]
从疗养院离开后,母女两个去了趟超市,除了日用品以外梁敏菁还买了不少生鲜蔬菜。
她特意下厨做了一桌菜,用来当作招待沈季屿的晚餐。
眼见着梁敏菁做了六个还没有停下,谢清瑰忍不住劝阻:“妈,够了吧,咱们就三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啊。”
“傻闺女,你还是年轻,不懂待客之道。”梁敏菁无奈地笑了笑:“小沈帮了咱们家这么大的忙,我请他吃饭,做八个菜是最基本的啊。”
于是沈季屿晚上拎着礼物,颇为正式的登门拜访,见到的就是十分丰盛的八个菜。
他目光微动,立时笑了:“阿姨手艺真好,我不客气了。”
“别客气别客气,小沈你多吃点。”梁敏菁笑着给他夹菜:“也不知道你有什么忌口的所以做的都是大众的家常菜,葱姜蒜也没敢多放,你放心吃。”
“好,阿姨,我不怎么挑嘴。”沈季屿弯起眼睛:“除了羊肉都吃的。”
“啊,小沈不爱吃羊肉么?”梁敏菁舒了口气:“幸亏今天没做。”
“做了也无所谓的,这么多菜。”沈季屿边吃边说:“我只是闻不惯羊肉的膻味。”
“行,阿姨记下了,等你之后再过来吃饭阿姨给你做牛肉……”
沈季屿很给面子地大快朵颐,似乎真的很喜欢梁敏菁做的菜一样。
但谢清瑰知道,自家母亲的手艺远不及他平日里吃的那些五星级大厨,只是普通的家常菜罢了。
他吃得这么开㥋蒊心,就是给梁敏菁捧场罢了,而且展现出来的模样也真的很像一个温良谦恭的后辈,善意,得体,大方,甚至犹如第一次拜访丈母娘的女婿,连一丝羞赧都是那么到位。
沈季屿,真的是天生的演员。
让他当总裁都有些屈才了。
他和高中时候一样,伪装起真实面目想哄一个人开心的时候,轻而易举就能哄到对方心坎里。
就像现在,谢清瑰很久都没有见到梁敏菁这么开心过了。
“阿姨,您不用担心叔叔在德国的照顾问题,医院里都有专业的护工的。”沈季屿听见梁敏菁忧心忡忡的疑问,笑着帮她答疑解惑,声音低沉温和中蕴着耐心,而后,话锋一转——
“如果阿姨您真的担心,”他眼珠微转,轻笑着说:“也可以跟着过去啊。”
如果能哄得谢槐和梁敏菁一起去的话,反而是种意外收获呢。
沈季屿眼底含笑,更深层次蕴的却是无穷无尽的野心。
他想让谢清瑰身边的人全部消失……
让她只有自己能够依靠。
第23章 赝
此话一出, 梁敏菁和谢清瑰都是一愣。
沈季屿却十分淡定,坦荡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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