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枝喜滋滋道:“娘娘,奴婢怎敢胡说。方才娘娘睡着,皇上身边的雷公公便来传旨。因着娘娘身上有伤,雷公公说不用惊动娘娘,只宣读了旨意,让奴婢等娘娘醒来,告知娘娘一声便可。”
紧接着,青枝便有模有样的模仿着雷哲的腔调:“皇上有旨,婉嫔以身犯险,救护刘美人和皇嗣有功,为表嘉奖,晋封为婉贵嫔。”
对于晋封一事,谢瑶虽有期待,但也没想到,此事来的这么快。
不过,她心中却是十分高兴,晋封为贵嫔,又有封号,意味着,她目前是宫中,仅次于皇后和淑妃的嫔妃了,就连宫中资历深厚的林贵嫔和叶贵嫔,因无封号,也要低她一等。
如此一来,她位高权重,就算有些妃嫔想要欺负她,那也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不过,谢瑶目前还在养伤,也不愿因此事过于张扬,惹人非议,仍旧是低调行事。
可是,六宫众人眼见谢瑶晋封,又怎会不眼红,尤其淑妃和安嫔听说此事,更是忍不住在自己宫殿内摔杯砸盏,大骂谢瑶是个贱人,狐狸精。
这些事,或多或少的也传到了谢瑶的耳中,谢瑶知晓她们一贯如此,并不放在心上。
林贵嫔倒是拿出了掌权的威仪,命人去警告了淑妃和安嫔,让她们安分守已,不可生事。淑妃和安嫔自然是不服气的,奈何一个被禁足,一个失子无宠,况且她们也知道,若是她们的辱骂行径传到皇上耳中,她们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只好咬着牙,默不作声。
自然,因着谢瑶养伤,这段日子得宠的人,赵棠可以说是一枝独秀,偶尔苏宝林也能得幸,后宫风向大变,林贵嫔本就和太后投机,此时更是以太后为纽带,越发和赵棠走近。
一时之间,林贵嫔一家独大,甚至就连赵棠也被看作是林贵嫔一党,六宫众人纷纷感慨,时也命也,谁能想到,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林贵嫔,多年都平平无奇,竟也有在后宫呼风唤雨,风光无限的一日。
这一日,林贵嫔午睡起来,侍女可梅端上一杯茶,等林贵嫔饮用过后,便小心翼翼的说道:“娘娘,奴婢有一言,一直想跟娘娘说,可是看娘娘如今春风得意,只怕听不进去。”
林贵嫔皱了皱眉,淡淡道:“你是本宫的贴身侍女,是本宫最信任的人,你有话直说就是,不管说什么,本宫都恕你无罪。”
可梅大着胆子说道:“娘娘,您眼下虽然风光,只怕并不长久,奴婢是担心娘娘,沉迷在这美好的幻境中,一朝大权旁落,心里接受不了。”
“虽说因为郑宝林小产一事,皇后有嫌疑被禁足,但是事情真相总有查清的一天。倘若证实此事并非皇后所为,皇后便会解除禁足,重新管理后宫。到时候,娘娘又要和从前一样。”
林贵嫔脸上并未有什么情绪变化,只是淡淡道:“这一点,本宫早就想到了,皇后终究是皇后,别说她没做过,便是真做过又如何?皇后是一国之母,地位轻易不可撼动,本宫有这个自知之明,从未想过和皇后相抗衡。”
“本宫早知,皇后迟早会重新掌权,所以才巴结太后,交好祥嫔。若有可能,等皇后掌权后,或许本宫还能有个协理六宫之权,便是没有了权力,本宫身居高位,如今又有皇子傍身,只怕那些小人,也不敢再轻视本宫。”
可梅仍旧有些担忧道:“娘娘这么想,固然没错,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娘娘身居高位,可是身居高位的,又何止娘娘一人。”
“大皇子虽然交由娘娘抚养,后宫众人也不敢再有非议,可是皇上心里,未必不记挂着,大皇子到底是那个毒妇生养。倘若因着不喜他的生母,进而不喜大皇子,娘娘还有什么指望呢?”
“娘娘最近得皇上看重,就连娘娘的母族,也受到了恩泽,这便是权力带来的好处。”
“可是一旦皇后掌权,娘娘便会失去这份权力。而婉贵嫔和祥嫔,如今最得圣心,想来生下皇子,也是指日可待的事,她们出身世家,若诞下皇子,必受皇上器重。母凭子贵,婉贵嫔还未生子已是贵嫔,生了皇子,封妃乃至贵妃,也是意料中事。”
“既然皇后势大,我们无力抗衡,婉贵嫔,我们便要小心提防,一旦她扶摇直上,娘娘和大皇子,只怕来日下场凄凉。”
林贵嫔知道,可梅所说的,都是肺腑之言。这也是她隐隐担心的事情,若是从未品尝到权势带来的美好,或许她还能甘心在这后宫,寂寂无名,平平淡淡的活着。
可是一旦体验过站在高处,被人敬仰的那种风光,她又怎么会甘愿再过寻常日子。
林贵嫔沉默片刻,抬起了头,语气染上了几分凌厉:“本宫好不容易有了今日,绝不会任凭他人夺去,你说的,本宫都明白,本宫自会想办法,巩固本宫的势力。谁挡了本宫的路,就别怪本宫下手无情。”
锦华宫中,淑妃听到皇上到来的消息,简直喜极而泣,过了这么久,皇上终于舍得来看她了,她连忙妆饰一番,迎到门前,行礼道:“皇上,嫔妾已经知错,还请皇上原谅嫔妾。”
李绍却是懒得看她一眼,今日他接到雷哲呈上来的证词,脸色便有些不好看,几乎是立刻就来到锦华宫,而目的就只有一个,兴师问罪。
李绍坐在椅上,不动声色地问道:“知错?那你告诉朕,你何错之有?”
淑妃硬着头皮,言不由衷地说:“嫔妾,嫔妾不该指使宫人,推婉贵嫔落水。嫔妾真的是一时糊涂,这些日子,嫔妾日日静思己过,已经幡然悔悟,还请皇上饶恕嫔妾。”
李绍哦了一声,继续问道:“除此之外,你可还反思了别的错处?”
淑妃不明其意,说话都有些磕绊:“皇上,嫔妾,嫔妾不,不知道皇上,指的是,是什么?”
李绍冷笑一声,随手掷下一份证词,语气充满了失望和恼怒:“不知道,那你自己看。”
淑妃手指都有些发抖,她屈身捡起那份证词,展开一看,顿时神色大变,这,这件事,她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怎么会败露?
郑宝林,按理说,和她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怎么会出首告发她?难不成,郑宝林已经被人收买,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背叛她!
第32章 第 32 章
李绍看着淑妃面无血色,惊慌失措的模样,便知此事为真,他叹了口气,似乎是失望至极:“朕自问,一向对你宠爱有加,你本应该是后宫德高望重的妃子,是后宫嫔妃的表率。”
“可是,你看看,这一年来,你都做了些什么?自从新人入宫,你便屡屡生事,谋害嫔妃,诬陷中宫。如今更有本事了,竟然买通太医,指使郑宝林假孕,诬陷皇后谋害皇嗣。朕竟不知,你还有这般野心。”
“幸亏你没有子嗣,倘若你再有皇子傍身,岂非要联合前朝,逼宫夺位,扶子登基。这天下,都是你陈家的了!”
淑妃猛然抬头,连委屈都顾不上,便赶紧解释道:“皇上言重了,嫔妾从未有过如此大逆不道的念想,嫔妾真心爱慕皇上,一心想得到皇上的宠爱,所以才会行事不端。至于联合前朝,嫔妾万万不敢。”
李绍冷哼一声,不屑道:“你不敢,朕瞧着,你如今越发肆意妄为,怕是没有什么是你不敢的了。”
“以前,你做了许多错事,朕念着往日的情分,一直未曾对你有过太重的处罚。不曾想,这反倒助长了你的野心,竟开始谋算后位,朕是再不能容忍你了。”
“雷哲,晓谕六宫,淑妃指使郑宝林假孕,诬陷中宫一事,罪证确凿。涉事太医赐死。郑宝林贬为庶人,打入冷宫。淑妃,褫夺封号,降为嫔,禁足锦华宫,封锁宫门,无朕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
“另外,皇后即刻起,解除禁足,恢复管理六宫之权。此外,林贵嫔这段时日,管理宫务,井井有条,告诉皇后,宫务繁琐复杂,若有需要,也可让林贵嫔协理一二。”
雷哲领命而去,淑妃,不,现在应该是陈嫔,一脸震惊的看向李绍,眼中的泪珠,不断滚落下来。
她几乎是膝行到李绍面前,声音都有些沙哑:“皇上,你不能如此狠心啊!嫔妾纵然有错,可是,嫔妾是真的爱慕皇上啊,求皇上,降位也罢了,能不能不要禁足,嫔妾日日盼着见到皇上,若是,若是皇上厌恶了嫔妾,不愿再见嫔妾,嫔妾如何活得下去?”
李绍看陈嫔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中却升不起一丝怜惜,这张脸,虽然生的极美,可是到底也看了多年,他早就看腻了。
更何况,后宫佳丽甚多,美人如云,新入宫的妃嫔,年轻貌美,身段纤纤,陈嫔纵使美貌,到底年长几岁,眼角都有了细细的皱纹,又因常年养尊处优,已经是珠圆玉润,这般的容貌身材,落在李绍的眼中,自然是有些厌烦了。
李绍轻哼一声,站起身,语气带着一丝嘲讽:“纵使朕不见你,嫔位的吃穿用度,一样也不会少了你的,你又怎么会活不下去?你这般说,那后宫中的美人才人,乃至宝林选侍,都是怎么活着的?那些多年不得朕宠爱的低位嫔妃,都能好好的活着,你,自然也能。”
说完这句话,李绍再也没有一丝停留,大步向前,很快就出了锦华宫的门,随后,宫门被锁上,还有几个侍卫开始看守。
陈嫔颓然的瘫坐在地上,眼中都有些失神,妙竹轻声劝道:“娘娘,地上凉,还是起来吧。”
陈嫔苦笑一声,泪水落在衣衫上,语气凄婉:“地上凉,又怎么抵得上心中的寒凉。本宫这些年的痴情,到底还是所托非人。皇上,他,他当真是冷漠无情。以前,本宫犯了再大的错,他也只是将本宫禁足而已,如今,如今却是褫夺封号,连降两级的位份,还锁了宫门。”
“以后,这锦华宫,只怕再也不会如锦似华,这座宫殿,就是本宫一个人所住的冷宫罢了。”
妙竹只得再次轻声劝道:“娘娘不必灰心,不管如何,娘娘好歹还是主位,一应吃穿用度,还是不缺的。想想郑宝林,被贬为庶人,打入冷宫,那日子,才真是苦不堪言呢。由此可见,皇上虽然恼了娘娘,到底还是留了一丝情面的。”
陈嫔垂下头,语气带着一丝自嘲:“本宫没被贬为庶人,当真是皇上留了情面吗?不过是看在本宫母家的份上,才从轻发落罢了。皇上对本宫,怕是早就没有半分真情了!”
妙竹还想再劝,可她也知道,陈嫔所言,确是实情。
再美的女子,也经不起岁月的摧残。帝王,也多看重容貌家世,而后宫,却是一个美人如云的地方,世家贵女,为了荣宠名位,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也是最为惨烈。
帝王宠爱,家族荣耀,拥有这些的时候,自然是风光无限,可一旦失去,好一点的结局,便是如今这般境地,若是再差一点,便是香消玉殒。
陈嫔就这样坐在地上,直到身子都有些坐僵了,才被妙竹强行扶起来,神色落寞的走到榻旁,自言自语道:“罢了,我早该想到的,一切都是我痴心妄想,沦落到如今这般田地,也实在不该再有什么指望。锁了宫门也好,清静,以后本宫便吃斋念佛,了此残生。”
妙竹于心不忍,却也不知如何再劝,最终,也只能长长的叹了口气。
陈嫔被降位,皇后重新掌权的事情,在后宫掀起了轩然大波,不少对陈嫔不满的妃嫔,都只觉得畅快淋漓,甚至因为陈嫔彻底失宠,她们也不再有顾忌,交好的嫔妃聚在一处,肆无忌惮的对其奚落嘲讽,一吐心中怨气。
李绍也来长春宫,亲自宽慰了皇后一番,皇后也自觉有了脸面,重开晨昏定省的第一日,便当着众嫔妃的面,历数陈嫔的罪状,神色中,丝毫不掩饰对陈嫔的厌恶。而后,便告诫后宫嫔妃,不可重蹈覆辙,如若有人再犯陈嫔的错误,决不轻饶。
因着皇后再次大权在握,不消几日,林贵嫔这里,便不再如往常一般门庭若市。
虽然各局各司不敢有所苛待,到底也不再过于谄媚讨好,林贵嫔一时有些失落,不过很快,她便调整好心态,皇后虽然大权在握,可是她现在有皇子傍身,只要运筹得当,何愁将来没有一个好前途呢。
自古立嫡立长,只要她勤加教导,大皇子表现出色,一旦当上太子,她照样风光无限。
赵棠来到景和宫,看到谢瑶悠闲自得的斜靠在床上看书,不禁笑道:“外面天色大变,你倒是怡然自得。如今已经一月有余,你后背的伤,可大好了?”
谢瑶淡淡笑道:“太医开的药,自然是极好的,皇上也从库房,挑了好些药膏让人送来,我这般精心养着,又怎会不好?只是,虽然已经痊愈,但是肌肤还未能恢复如初,看样子,还要再有几天,才能和以前一般白皙光滑。”
赵棠眉眼弯弯,笑道:“你能大好,便很不错。这后宫啊,还真是风云莫测,陈嫔自己可能也没想到,得宠多年的她,竟也有被降位禁足,彻底失去圣心的一天。”
谢瑶对此,似是早有预料,淡淡道:“她作恶多端,有如此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皇上是仁君,虽然一向宽和,但也不可能毫无底线的纵容一个人。后宫的事,皇上并非全然不知。若只是嫔妃之间争风吃醋,皇上自然不大理会,可是涉及到皇后和子嗣,皇上一定会重重惩治一番,震慑后宫,这便是帝王的杀伐决断了。”
“其实,若不是因着她的父兄还算得用,只怕这会子,她早就住在冷宫了。”
赵棠低下头,轻微叹了口气,抬起头的时候,似是有所感慨:“这宫里又有两个新人出头,最近颇得圣宠,你可听说了?”
谢瑶虽然不出宫门,但是外头的消息,自然有人会给她送进来,当下便道:“这后宫,今天你得宠,明天她得宠,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周宝林和楚选侍,都是皇后精心挑选的人,虽然出身差了些,胜在年轻貌美。说起来,皇后以前,似乎并不费心扶持新人,自从解了禁足,倒是改了心性。”
赵棠撇了撇嘴,淡淡道:“皇后此举,你当真不明白吗?一则讨皇上欢心,二则,巩固自己的势力。后宫之中,风云变幻莫测,谁又能预料到,哪块云彩会下雨呢。”
“皇后至今无子,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扶持的新人越多,生下的子嗣越多,皇后的胜算也就越大。毕竟你熟读史书,自然知道,宫女受宠成为贵妃,所生皇子登基为帝的事情,也不在少数。”
谢瑶看赵棠似有不快,莞尔一笑,轻声道:“姐姐在后宫时日不短了,何必争一时的得失。今日受宠,明日失宠的例子,不胜枚举。远的不说,只说苏宝林,数月前,也曾一枝独秀,如今再看,又如何呢,早就寂寂无名,和后宫那些常年不得宠的嫔妃,再无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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