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君默了几秒,挂掉了电话。
江南以为他是生气了,但五分钟后,他在微信上发来一个名片和几句话。
【这是我朋友的微信,你加一下。不是想打扰你工作,只是经过上次出事之后,难免心有余悸。他会全程开车接送你,有什么事也可以找他,他可以信任。】
江南刚擦干的泪水,又再次从眼角滑落。
只是几句简单的嘱咐的话,她却看了好久好久。
临行前的下午,她接到了一个意外的电话,是欧阳敏。欧阳敏说她要去欧洲留学了,希望出发前能跟江南见一面,坐下来喝杯咖啡。
两人约在一个还算安静的咖啡馆,刚见面时难免有些尴尬。但很快,江南发现了她的变化。
欧阳敏今天穿得很休闲,一条浅色碎花连衣裙配米白针织外套,头发是盘起来的,妆容素雅,乍一看差点没认出来。
她笑着对江南说:“怎么,不认识了?是不是年轻了十岁。”
江南点头,真心地夸道:“欧总这样打扮,很好看。”
是真的好看。
她以前虽然打扮得十分干练,连头发丝都透着精致,但难免给人一种带着面具的感觉,不够灵动自然。但现在,是从骨子里透出的优雅,举手投足都有了恣意潇洒的味道。
欧阳敏笑出两个酒窝,眼眸很亮:“不要叫我欧总了,叫我敏姐吧。知道我为什么年轻了吗?”她没等江南回答,自顾自地眨眨眼,“因为我不爱岑君了,什么都放下了。”
江南没想到她会这样直率,也没想到她会跟自己说这些,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欧阳敏继续说,像倾吐心事般:“虽然我不爱岑君了,但还是希望他幸福,这也是我找你出来的原因。”
江南抿着唇,定定地看着她。
“岑君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从第一次见你时,我就发现了。我跟他在一起奋斗了八年,为了博他的欢心,把自己装成了女强人的模样,但其实他从来没有真正从异性的角度看过我一眼。我总是在自欺欺人,直到你出现,我才没办法再骗自己。”
“岑君喜欢你这么久,一定有他的原因,我不了解,但我知道被他深深爱慕着的人,一定很优秀。所以,江南,原谅以前的我吧,我那时候太心急了,总以为什么都可以靠抢。后来才知道,感情这东西,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怎么着也没用。”
江南摇摇头:“敏姐,别这么说。你这么厉害,一定也有欣赏你仰慕你的人,只是你没有去注意他们。”
欧阳敏垂眸笑了一下:“我并不厉害,你很快就会知道的。但我想变厉害,所以决定去欧洲留学。走之前,唯一遗憾的就是,没能跟你成为朋友。”
江南也对她笑:“谁说我们不是朋友?”
欧阳敏在她手上握了一下:“如果是朋友的话,可以最后嘱咐你一句话吗?”
“嗯,你说。”
欧阳敏垂下视线,有些感伤又有些洒脱地:“永远不要伤害岑君,好吗?”
江南咬紧牙关,闭了闭眼,郑重地点头:“好。”
两人又聊了些别的话题,放下成见之后,竟然有些相逢恨晚的感觉。
临走时,欧阳敏拉着她的手,叫她有时间去欧洲玩,给人一种她大概永远不会再回来的感觉。江南并没有问她的公司怎么办,或许她早有安排吧。
走出咖啡厅,江南突然想起一件事,抬头看向欧阳敏:“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但你不要告诉岑君。”
欧阳敏调皮一笑:“我们终于也有秘密了?这才是朋友。”
江南却有些笑不出来,神色不安:“庞争,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跟岑君之间,有什么过节?”
欧阳敏没想到她问这个,但还是回忆了一下,脸色随之也沉了下来。
“庞争这个人,很有些小聪明,但心术不正,难成大器。当初在高远的时候,就因为私下收受贿赂被岑君警告过,但他不仅没有改,还故意跟岑君作对。之后,就被公司董事会降职,虽然这个决定是集体投票通过的,但庞争却认为是岑君在报复他。他主动提出辞职,岑君没有挽留,从此他便视岑君为眼中钉。”
“对了,还有一些小道消息,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欧阳敏补充道,“庞争这个人,不止是品行不好,手段也很残忍。据说他来自黑恶势力扎堆的地方,家庭成员里有不少人都干着违法勾当。我甚至听说,在他成立富国资本之后,公司里发生的高管车祸身亡事件,跟他脱不了干系。”
欧阳敏最后提醒她:“不要跟这种人接触,他是那种自己毁灭,就一定会拉你同归于尽的人。”
江南越听越觉得全身发冷,脊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岑君虽然很忙,忙到连吃饭的时间都在开会,但还是来高铁站送了她。
江南匆匆与他告别,便踏上了去西北的采访之行,达到银川火车站后,刚下火车,谭伟峰就联系了她。
谭伟峰便是岑君安排来接送她的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清瘦男人,看起来很有文化。
聊过之后,她才知道,原来他并不只是岑君的朋友而已,还是高远曾经的高级调研员。
只因为家庭原因,才离开坛城,回到了家乡另谋发展,现在经营着一家连锁超市,生意很不错。
江南很不好意思,再三表示感谢,她觉得让一个大老板来拉着自己东奔西跑实在是委屈人家了。
谭伟峰却不觉得什么,他特别热情特别周到地给江南安排好了一切,大到沿路的住宿用餐,小到一支牙刷,都给她置备得妥妥当当。
路上还充当导游,带江南领略西北的辽阔山脉和大江大河,让她烦闷焦虑的情绪得到很好的释放。
采访也意外地顺利,回程时,两人已经熟稔得像朋友。
谭伟峰一边开车一边说起以前在高远的零碎记忆,大部分都是关于岑君的。
他说岑君是个很善良的人,虽然因为能力超群手段果决,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距离感,但其实他会关心公司的每一个员工。当时谭伟峰因为父母同时住院,心理压力很大,做出了错误的投研判断,是岑君第一个发现了他的异常,并且没有公然指责他,反而是把他约到酒吧,两人喝了一整晚的酒。
平时滴酒不沾的岑君,陪他掏心掏肺地聊了一整夜。
那次之后,谭伟峰就觉得好多了,也开始真正思考什么是对自己最重要的事。之后他在人力资源相当稀缺的时候提出辞职回家,岑君也没有丝毫的责怪,而是鼓励他并帮助他。
他说如果没有岑君的帮助,他现在不会过得这么幸福,成为了别人眼中的人生赢家。
他还说岑君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在高远的创立过程中,遇到了不少麻烦和阻碍,许多困难只需要他像别人一样,意思意思就可以了。但他没有,他始终秉持着清清白白做人、干干净净做事的想法,带着团队一点点磨出成绩。
说到这里,谭伟峰突然笑了一下,拐到另一个话题:“你不知道吧?岑君还是个很痴情的人呢,看着那么傲气那么高冷的一个男人,私下里竟然喜欢一个女人好多年。要不是那次在酒吧喝多了他随口一说,我都想象不到。”
“是吗,他怎么说的……”江南望着窗外的金黄戈壁,轻轻地问。
“他说,他喜欢一个女孩儿,希望了很多年。喜欢到什么程度呢,就跟他喜欢投资一样,融进了血液里。”
“……”
谭伟峰说完,偏头睨了江南一眼,见她表情不对,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赶紧问一句:“他说的这人是你吧?该不会不是?那你当我没说好了……”
江南摇摇头,又点头:“是我。”
谭伟峰松了口气:“那就好。我就知道,能让岑君这么嘱托,这么事无巨细地照顾的人,一定是他非常非常在乎的人。”
江南没有说话,她心里五味杂陈,难受得要命。
“姑娘,好好待他。”谭伟峰最后语重心长地交待了一句。
“嗯,我会的。”江南认真答应了。
她会好好待他,会保护他的投资事业,会保护他融进血液里的那份热爱。
但不是以陪伴他的方式,而是以离开他的方式。
让庞争无论如何,也伤害不了他。
第100章
出坛城火车站的时候,江南走得很快,但还是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她回头,对上了曾昱博的视线。
曾昱博显得有些疲倦,眼下有一圈乌青的痕迹,但眼神却在看到她的瞬间泛起惊喜:“你怎么在这里,该不会也是坐这趟车吧?”
江南点点头,她其实在去厕所的时候,路过隔壁车厢时,看到了曾昱博。
但没有叫他,一是因为自己头脑很乱,想一个人待着,二是因为曾昱博是潘悦的男朋友,她觉得自己有必要避嫌,尽量少跟他们有所牵扯。
但没想到,还是在出站的时候遇见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车站,穿过广场中央的停车场,往地铁口走去。
岑君提前问过她到站的时间,要来接她,但她说自己回去就可以了。这半个月的采访途中,她好几次刻意忽略了岑君的信息,岑君大概也感受到了她的冷淡,只是“嗯”一声答应了。
曾昱博听说她在西北待了半个月,途中竟然还经过了他的老家,他不无遗憾地说:“可惜你没告诉我,不然一定好好招待你,我老家别的没有,特色美食倒是很多。”
江南没搭话,只是问他这次怎么突然回家了。
曾昱博说家里新建了房子,他回去帮忙,又笑着补充道:“现在的房子很大,有两栋,一栋自家住,一栋准备用来出租。但我怀疑,我们那小地方,根本不会有人租的,一年到头也没几个外人来。”
江南抿了下唇,没有笑,但想到什么,突然心头一动。
她停下脚步,严肃地看着曾昱博,问他:“如果有人想长租的话,方便吗?”
曾昱博此时也转过身来,面露疑惑地看着她:“你想租?还是你朋友?”
江南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曾昱博马上抢话道:“方便,绝对方便,如果是你…或者你朋友的话,价格绝对降到最低,不收钱也没关系。只是……”
“钱还是要收的。”江南感激地看他一眼,又问:“只是什么?”
“只是我老家真的很偏僻,旅游也还没发展起来,大多都是靠种植和饲养挣点钱,年轻人都跑得远远的。”他盯着江南的眼睛,凑近了一些:“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租到那里?”
江南躲开他探究的视线,只是回答:“有一些原因,不方便说,但请你不要告诉别人。”
曾昱博一动不动地看了她一会儿,像发誓一样郑重地点头:“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末了,又有些犹豫地开口:“你是遇到了什么事吗?还是…你和岑总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江南没说话,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曾昱博却突然眼睛一亮,好像等来了希望。
两人并肩走进了地铁站,却不知身后有个男人静静地在看着他们。
岑君坐进车后座里,朝司机沉声吩咐了一句“开车”。
他之所以还是来了火车站,是因为担心江南。这半个月以来,她情绪明显不对劲,也不愿意跟他沟通,他以为是自己太忙忽略了她,所以她不开心。
他定了江南喜欢的餐厅,想给她个惊喜,却没想到看到了她和曾昱博一起走出来的画面。
曾昱博贴心地帮她推着行李箱,眼神里的爱意藏都藏不住。
岑君没有多想,他猜应该是巧遇而已。江南的人品和性格,他都十分清楚。
但他还是默默取消了晚餐预约,独自回到办公室,加班到深夜。
江南回到家里,不仅用电脑详细地查阅了曾昱博老家的情况,还打电话咨询了几个长途包车的公司。她计划尽快把父母接上,一起前往西北生活,在那个偏僻封闭的山村里,隐姓埋名地生活一阵子。
也不知道是一阵子,还是一辈子,但当务之急,是先把她的父母转移到庞争找不到的地方。
之后的事,可以从长计议。
当江南计划好一切之后,庞争恰好打了个电话过来,问她考虑得怎么样了,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该不会还没想清楚吧。
江南回答他:“不是还有半个月吗,需要这么着急吗?”
接着便挂掉了电话。
第二天,她打了个电话回家,尽管极力掩饰,还是有些紧张。她告诉江爸江妈,她跟公司请了一段时间的长假,想带他们去西北转转。
原以为他们会很高兴,但江妈却找出一堆理由,诸如房子没人看着会被小偷惦记,鸡和猪没人喂会饿死,田里的水稻会干掉等等。
江南渐渐觉得不对劲,这些事都可以请邻居帮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再三逼问之下,江妈才叹了口气,告诉她:“你爸昨晚去街上买打虫药,被车撞了一下,现在走路都费劲,去不成啊。”
“你们怎么不跟我说?!”江南急坏了,忙问伤得怎么样。
江妈赶紧说:“没事没事,只是撞到屁股,那车突然从旁边冲出来,吓得他扭了脚,不严重,过几天就好了。我们不告诉你,也是怕你着急,这点小伤无所谓的,你千万别大老远地跑回来。”
江南松了口气,接着又猛地睁大了眼。
会不会太巧了点?
她爸妈一辈子谨小慎微,从没有出过什么事故,连过个马路都要张望好半天。怎么会偏偏这时候就被车撞了,还是突然冲出来的车。
江南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她详细问了妈妈事情经过。
果然,事发蹊跷。
那车是外地牌照,在江爸扭伤脚之后,直接扬长而去,司机带着口罩连车都没下。村上唯一的监控因为年久失修,什么都没拍到。
江南安慰了父母几句之后,挂断了电话。紧接着,她打给了庞争,开启录音。
尽管她一再质问,是不是他动的手脚,但庞争很精明,并不直接回答,而是用一种阴森的语调问她:“江伯父受伤了吗?怎么不小心一点呢,这个年纪要是被车撞一下,很危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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