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池在这一片有熟人,她挣扎不过,只能将脸埋进他颈窝。
好闻的松木香味填满胸口。
“系好安全带。”程斯年将她放到副驾驶座上,语气森冷,也不等宴池反应,大力关上车门。
宴池不敢招惹他的坏情绪,乖乖照他说的做。
“可是,”等他坐上驾驶座,宴池忍不住开口,看到他冷硬的神情,声音瞬间小了下来,小声嘀咕,“我真的没事。”
程斯年像是没听到一样,车子很快上了主干道。
市区的霓虹灯照不停变换,宴池一会抓头发,一会挠脖子,偷看觑了几眼程斯年:“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你来多久了?”
他是不是出去生了一圈闷气,然后又将车开回来?
那如果她录歌的话,他会不会又等一夜。
宴池有点心疼,主动解释:“我本来是要录歌的,可是封烟在检修设备,我就回来了。”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宴池狐疑,竟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不会吧,难道封烟的事是程斯年干的?
宴池知道封烟音乐是程家的,但程斯年不至于无聊到故意阻拦宴池与沈北泽录歌吧。
再说了,程家的生意,据她了解,程斯年完全不参与,记得有次宴池问他,程家对封烟音乐是只是投资,还是参与管理。
程斯年反问她,封烟音乐是程家的吗。
医院门口,宴池与程斯年僵持着。
“下车。”
“封烟音乐的事是不是你?”
程斯年直接打开副驾驶座车门:“那我抱你进去。”
“我不,”宴池赶紧抓着把手,“你先告诉我,是不是你?”
路过的行人频频回头,程斯年长臂搭在车门上,毫无负担。
宴池看到有人路过,赶紧避开视线,她到底内心不强大,脸皮不够厚。
“…我没事,不用去医院,”僵持了五分钟,宴池就败下阵来,“我要回去休息。”
“先做检查。”
程斯年没有退一步的意思,他盯着宴池鼻孔那里的血渍,突然将她手指掰开,一手搂着腰将她拎下来。
另一只关上车门。
宴池被他一只手臂夹着,脚不能着地,双手没着力点,扑腾了几下,看到有人围观,她立刻将脑袋垂下。
“你怎么能这样,”宴池垂挂着,说话有点费力气,还在埋怨,“我跟你离婚了,没关系了,你这样算什么。”
离婚了就是离婚了。
宴池心里很清楚,痛归痛,熬过去就没事了。
她与程斯年之间的问题没办法解决。
林菁的存在也不可能忽略。
她太清楚自己的性格,她介意,非常介意,所以她宁可痛过之后彻底结束,也不要因为舍不得放手,带着别扭在一起。
“是我干的,”程斯年将宴池放在台阶上,与他基本保持平行,“你是我老婆,凭什么当着我的面跟其他男人说说笑笑。”
宴池呆愣几秒,立刻炸毛:“你有病啊,你知道我为了租到场地设备费了多少口舌,我的老师都动用了他的私人关系,你一个不高兴就让我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你知不知道这首歌对我有多重要?你高高在上,一句话就可以毁掉别人所有的努力,我们果然不是一路人。”
宴池因为激动而脸色涨红,又倔强地大力抹掉眼泪,咬着牙不让自己流泪。
许久,等她情绪平静下来,程斯年忽然说道:“那首歌词不适合你的曲风。”
宴池红着眼眶咬着牙,直接越过他下台阶,不顾阻拦离开医院。
程斯年在伸手追,她越走越紧,最后直接跑起来,险些与电动车相撞,程斯年停下脚步,宴池在马路上招手拦了辆出租车。
一个人坐在出租车上,无声地流泪。
第38章 Chapter 38
“好了小姑娘,不收你钱了,分手就分手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宴池回头,看着司机大叔,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哭到哽咽,一整个大花脸。
“不是的,不是的……”宴池拿出手机扫码,胡乱地抹着眼泪,她在想宴爹,特别特别想父亲。
好像自从父亲过世以后,她就没有顺过。
公司破产,她们母女被各色人马追债。
那些账单,那些合约,那些欠条……
陆宁章都没有经手,有些她看都看不懂,更别说确定其真实性。
一开始用家里的钱来还,很快公司经营出了问题,管理层跑路,陆宁章接手的时候,等她弄清楚公司经营业务时,问题已经积重难返。
上门讨债的人变得频繁,先是客气,然后哭惨,最后撒泼威胁动手……
宴池护着陆宁章,陆宁章护着宴池。
最后她被偷偷送到城中村,公司那些人是不知道宴池的去向,可高利贷那些人却查到了。
宴池偶尔在心里埋怨陆宁章,干嘛要贷高利贷来给员工发遣散费,自己却背了一身债。
她更加想念父亲,想念在父亲的庇护下,她们母女就像是开在温室里的菟丝花,美好而皎洁。
从小到大,她也不知道求人为何物。
想要的,宴爹都会为她办到。
所到之处,都是鲜花掌声和赞美。
别人的18岁是什么样,宴池根本不知道,她的18岁已经有了工作室,有了全套音乐设备和录音棚。
破产前夕,陆宁章偷偷将这些设备送到城中村地下车库……
出租车停在小巷口,宴池边哭边往巷子深处走去,泪眼朦胧中有红点一亮一灭,难闻的烟草味。
宴池满腹委屈化为一腔怒火,直接捡起一块破砖头,大步流星朝着他们走去。
“那个,”
“你们白天不知道来是不是?为什么一定要大晚上来?”宴池粗暴地打断几人上前的姿势,拿着砖块指着他们,“你们都来逼我,行啊,大不了同归于尽。”
“白天你没在啊,”
宴池根本听不见他们说什么,胡乱抡着砖头赶人,无数次被围堵的情形仿佛要在这一刻得到宣泄。
三四个青年边挡边退,还叫嚷着‘你怎么打人’,‘是要把人逼死才行吗’,又说‘能不能和解’之类的话。
这些话在宴池听来就是讽刺。
到底是谁逼谁?
陆宁章先前就还了一部分高利贷利息,宴池后来才知道,陆建章也拿了一部分钱还高利贷。
宴池没仔细算过,但据她估计,本金差不多还完了。
‘砰’的一声,转头砸水泥墙上,宴池又抄起一把铁锹挥舞,那几个人直接跑了,留下宴池站在原地喘气。
闹了一场,脸颊上的泪早就干了,她关好大门,直接回房间睡觉。
躺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陆宁章一个人在西北苦撑。
高利贷三天两头上门堵截。
工作室一直没有进展,以前她想的很单纯,以为只要歌好,有靓丽的履历,就有了与大制作合作的条件。
现在她才知道,歌好只是基础。
大制作或者像马方明那样的资方,他会因为歌好而直接买走你的歌,却不会与你合作。
努力了那么久,才积累了一点制作资历,为了与《秦俑》这样的大制作合作,向老师开口,让一个只关心音乐的人,动用私人关系,欠下人情,才租到场地……
宴池一下子坐起来,胸口火苗上窜,越想越生气,恨不能追去将程斯年痛扁一顿解气。
翻了下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了,宴池充上电开机,好几个未接来电,宴池注意到沈北泽给她留言,租到了某市某音乐制作公司的场地,定了明天一早的机票。
宴池赶紧打过去,只响了一声就接通。
“你还好吧,我公司有点事回来处理,你怎么还没休息,我们明天一早就要出发,你抓紧时间休息。”
“不去了,歌词不太行,”
“我说了很多遍,已经非常好了,我们做音乐的人应该很清楚,旋律大于歌词,没有必要追求完美,”
宴池闭了闭眼:“我知道,但是我找到了非常适合的歌词,只是需要授权,我还没拿到。”
“交给我。”
宴池将期刊网址发给沈北泽,自己登录邮箱,‘秦俑’并没有回复,有其他公司给她发的合作邀约。
反正也睡不着,宴池索性拿出电脑,一边搜索公司名字,一边记录分析。
有些要求简单的,她直接在录音室里即兴一段。
鼻尖湿漉漉的,一滴血滴落在琴键上,正在专心调音的宴池呆愣住,伸手擦了下鼻子,手背一道血渍,在白炽灯下好似被染红的战旗。
宴池猛地眨眼,抬眼四处张望,没有出现幻觉,音乐室里的一切设备都正常。
她忍不住去想几个小时之前在工作室里看到的一幕,赤脚奔跑的女子,鲜血染红的战袍,以及被术士送进陵寝的公主……
使劲拍了拍脑门,她该不会是中邪了吧。
宴池起身做了几下拉伸,强迫自己不去胡思乱想,只是鼻子流血是真的,难道她真的得了什么病?
刚推开音乐室的门,苏熙正在开玻璃门,两人彼此一愣:“你起这么早?不对,脸色这么差,又熬大夜,我跟你讲,前天熬夜猝死的新闻没看是不是,我分享给你,别这么熬。”
宴池反驳:“你还是不两个黑眼圈。”
“我赶稿子,《大秦帝姬》,古偶,我最擅长了,”苏熙美滋滋的,“入行几年,就这两个月最风光,轮到我拒绝别人哈哈哈哈……”
“还是战国背景?”
苏熙把嘴一瞥:“我不挑,也不贪心,以后圈内提起先秦背景的编剧,我就是那波万!”
“呀!你流鼻血了?”
苏熙一惊一乍,宴池忙去擦鼻子,还真是流鼻血了:“最近天气干燥,我上去洗把脸。”
看着阴雨绵绵的天气,苏熙的视线落在吧台桌子上的肠粉上:“你不会是天天吃烧烤,上火吧。”
宴池胡乱地应声,着急忙慌跑上旋转楼梯,险些被绊倒:“这里也要改造。”
苏熙耳尖:“等下个月两笔尾款收到了就改造。”
宴池一晒,哪能拿工作室赚的钱来贴补自家院子的,还是等以后赚了钱,拿自己的钱改造吧。
外婆在世的时候,父母一直说要翻修,外婆不肯,之后就一直荒着。
洗手间镜子里那张白皙的脸披了层青色面纱,影影绰绰的水帘开始变得扭曲,躺在卧榻上的女子无骨葱嫩的手探出水帘……
“啊!”宴池吓得关掉花洒,装起胆子拿着毛巾疯狂地擦着镜子,是她自己的脸。
一滴鲜血滴在盥洗池里,清澈无波的水漾起一圈淡红色水波,直至无色,平静。
怎么回事?
宴池越想越害怕,赶紧吹干头发,拿着苏熙的车钥匙,想了下,还是将车钥匙放下,自己打车到医院。
她将能开的检查都开上,挨个排队去见检查。
到中午还没出结果,宴池就在医院附近吃了午餐,然后找了个钟点房睡了一觉,等到下午拿了检查结果再去找医院。
“你没有问题。”
三个科室的医院给出的结论一致。
宴池反倒奇怪:“那我流鼻血是怎么回事?”
“不要熬夜,按时吃饭,睡一觉就好了。”医生合上宴池的检查单子,快速写病例本。
“我还出现幻觉了,我看到,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眼尾余光瞥见后面排队的人已经站在门口,她不由压低了声音。
医生头也没抬,只用眼角睇了她一眼:“看到什么了?”
“……呃,小说里的情景,电视,电视剧里的场景……”宴池察觉到医生皱眉,声音更小了。
别说唯物主义医生了,就是她自己都觉得离谱。
医生写完病历单,将检查单子一起交给她:“那就不要再看小说电视剧,多出去锻炼。下一位。”
排队的病人立刻将自己的检查单递给医生,然后看着宴池,宴池只好站起来,他立刻坐下。
宴池不死心:“医生,我不用吃药吗?”
“检查没问题,不用。”医生快速点了几下鼠标,“这里有点阴影……”
宴池只好拿着检查单据走出医院。
不知道是不是医生的话给了她心里暗示,反正她这会啥感觉都没有,心也不慌,脑子也不乱,也不再流鼻血。
沈北泽的电话打进来:“宴池,我打听了一圈,‘秦俑’是芫州大学的一位退休教授,他本人拒绝授权,宴池,我再想办法。”
芫州大学?
那不就是程斯年任职的大学么,那位老教授他估计认识。
宴池斟酌着开口:“能约我们见一面吗?”
“他的助手说不见,我还在想办法,先见见他助手,在通过助手约见本人,放心,交给我。”
宴池无奈,与《秦俑》剧组合作基本无望,不过这首诗她是真的不想错过。
晚上,宴池出小院拿外卖,程斯年就守在门外。
她没理会,拿了外卖就关门,却被一只脚卡住,宴池故意使大力关门,听到一声闷哼,下意识松手。
“你又来干什么,非要我跟奶奶说清楚吗?”
程斯年脸色变了变。
宴池咬牙,觉得自己说话太重了,程老太太情况很不客观,程蔚说程老太太现在起床都困难。
她在这个时候还拿程老太太说事,等于往人家伤口上撒盐。
28/33 首页 上一页 26 27 28 29 30 3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