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鱼沉吟了片刻下拜道:“女儿久不在府中,况女男有别,能不能求爹去见见姐夫,女儿这些年心中有愧,若能补偿一二也是好的。”
张侧君忙扶起女儿嗔怪道:“跟你老子客气什么,你先去爹的院子等着,我这就瞧瞧。”
唐修虽不愿意,但世家大族规矩森严,也只能无奈地跟着李鱼来到明月居等消息。
“你和令尊所说的话我怎么都听不懂,什么补偿,令尊的话又是何意?”
唐修与李鱼相识于微末,如今虽然一个身居高位,一个是京城有名的大商人,却依旧亲如手足,说话间并没有什么试探。
背锅侠李鱼却不好回复,这个朝代对男子苛责过多,她知道唐修对宁宣早心生男女之情,何必叫这些陈年旧事影响了唐修呢?
何况宁宣清清白白一个人,若有些不好的消息出去,他也就没办法活了。
于是李鱼并没有和盘托出,只笑道:“都是我小时候调皮,姐夫曾多多包容于我,如今他不知怎么了,我也十分担心。”
且说张侧君为着女儿,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观山居。
他一眼便看出了有问题。
观山居门前罕见地站着两个老仆,院子内却连一丝声音也无,安静地可怕。
张侧君疾步走到近前说要瞧瞧少主君,那老仆虽然没有不敬,却丝毫不肯松口,只梗着脖子道除非有正君的手令,否则谁也不能进去。
他虽成了诰命,日后谁也不敢对他不敬,但在后宅却始终也越不过正君去,他知道出事了,也就不再纠缠,步履匆匆地赶回去。
而院子里昏昏沉沉,宁宣仿佛听到了说话的声音,他突然翻身而起,连鞋子都顾不得穿就想跑到门缝处瞧瞧,可是刚刚走到一半就被手脚上粗糙的铁链拉得跌倒在地。
他咬着牙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缓了好半天才慢吞吞地起身又缩回了床上。
“照爹这样说,一定是出事了。”
张侧君一回来便将猜想告诉了女儿,而唐修已经急得顾不上还有人在,使劲地拽着李鱼的袖子道:
“子游,可有什么好法子吗?如果实在不行,我就闯进去,被当贼子抓起来我也认了,只要确认他还安好!”
她这样的赤子之心令人感动,李鱼也不例外,她的柳秋哥哥失而复得,也就又变成了有血有肉的活人。
少年激扬,李鱼对太尉府没有一丝丝温情的举动感触颇深,一手做拳敲了敲手心叹气道:“也罢,就再钻一次狗洞又有何妨!”
下了决定却还要等天黑才好打探,李鱼令唐修带着人先出府找那狗洞的位置,做好准备。
待众人离去后,唯有她与张侧君相对而坐,李鱼望着她爹却半天没有开口,张侧君却仿佛看透了女儿有什么话要说,伸手胡乱地摸着她的头道:
“有什么话跟爹也不能说了吗?女儿长大喽~”
李鱼却最终也只是笑着说了些闲话,与她爹依依告别。
这个月,李鱼已经收到了秦王的密信,边疆处的敌人已经都被打散,只她故意放手留了几只小股队伍营造边关战乱不休的局面。
而她也准备私下入京了。
如此这般,大事临近,李鱼势必得将李太尉支出京城才好筹划禁军。
面对着拳拳爱女之心的张侧君,李鱼生不出一点利用他的想法。
李鱼如果要她爹屈从于李太尉帮她成事,恐怕他一定会直接答应。
但是,李鱼做不出这等没良心的事来,她只愿他下半生喜乐安康,不受任何人的支配,只做张训言自己。
于是,她破天荒地亲自向李太尉奉上了寿礼———亲自雕刻的雄鹰展翅玉雕。
李太尉虽然当初与她断绝了母女之情,可李鱼如今这么出息,又放下身段求和,她也就顺着台阶下来了。
更重要的一点是,自打李太尉与李鱼断绝情分后,她跟张侧君的感情也走到了终点。
可张侧君毕竟是她年轻时候的心间所爱,虽现在的侧君花红柳绿的不少,又年轻又活泼,还不会使性子。
可她每每见着张侧君不假辞色的态度时,总感觉丢了什么,只盼着能因为与李鱼的和缓,能将与张侧君的关系修复如初。
如此下来,两人仿佛真的生出了一点母女情深的感觉。
夜色很快降临,很幸运的是月色朦胧,乌云盖顶,天幕黑得纯粹。
李鱼与唐修二人穿着夜行衣终于一一爬过了狗洞,虽然几年未曾踏足了,李鱼却丝毫没有忘记这里的地形。
唐修更是唯恐出错,连脚印都恨不能原封不动踩在李鱼才走过的地方才好。
好像二人不是来找人的,而是盗墓的。
在唐修营造的紧张气氛下,李鱼也不由得更小心起来,她脚步轻盈,弯腰弓背地终于摸索到了观山居的外墙。
担心院子里有人看守,李鱼准备先去看一眼。
唐修早做好了准备,她气沉丹田,扎了一个稳稳的弓步,眨眨眼示意李鱼踩着她的肩膀上去。
李鱼却笑着摇摇头。
下一秒,唐修惊讶地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只见自己这个常年咳嗽的弱鸡好友,三两下轻点墙壁,连手都没动就整个人轻飘飘地落在了墙头上。
唐修有些不敢置信,也学着李鱼的动作,跳了一下脚踏上墙,可是下一秒就重重地摔了个四仰八叉。
她却连痛呼都不敢,揉着屁股龇牙咧嘴地站起来望着墙上的李鱼。
李鱼借着院子内廊下昏暗的灯笼看清了院内情况,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第91章 笑柄
只见正房已经彻底变成了一间囚笼。
原本风雅明亮的门户全部用三尺长的木板钉住,若不是廊下还有两只摇摇欲坠的灯笼,李鱼只会认为这院子已经废弃了。
她不敢轻举妄动,等了一会儿果然见到一个端着一碗饭的老仆不耐烦地进来。
他不知怎的碰了一脚窗口,那窗口处就显现出一个小小的洞口,正好可以放下碗的大小。
“咱们不守贞洁的少主君,老奴给你送饭了,若是老奴是少主君,早就不会苟活了,真是丢了先人脸面!”
他一边嘲笑着一边将那碗随意地推到洞口里,随即啪嗒一声关上了洞口,扭着水桶粗腰还呸了一口离开了。
李鱼虽然气愤不已还是微微放了心,至少人还在。
她翻身落下冲唐修低声道:“事情不妙,恐怕宁公子已经被关起来了,今日之事必然不能善了,得闹大才好!”
李鱼早在谢公子被李鱼羞辱后反而被送进家庙的事情中得到了教训,如果不闹大,恐怕宁家不一定会豁开脸面与太尉大人决裂,那宁宣自然又成为了牺牲品。
唐修一心只想救宁宣,哪有不应的,重重地点了头就指着李鱼苦笑。
“抓好!”
唐修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双脚腾空,整个人飘了一下就落在了墙头,听得风中猎猎声音,下一秒,她已经被李鱼抓着衣领落到了观山居正院中。
唐修下来了才看到院内情况,不禁义愤填膺,气得浑身发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门口,却发现木板已经牢牢钉死了门窗,动摇不得。
“她们这是动用私刑!宁公子是大家公子,她们怎么敢!!!”
李鱼赶紧拉住唐修,指了指门口,唐修虽生气,却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抱拳赔罪。
只是她们这一番动作,到底引起了屋内人的注意。
维持着一个动作一整天的宁宣终于还是虚弱地起身,不顾那碗饭早已翻倒,脏污的汤汤水水沾到衣袖。
他轻轻地抚着窗台试探道:“是谁?”
这一声让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唐修立马涨红了脸,她疾步走到到窗台下低声道:“文宣公子,在下是,在下是唐修。”
“放肆!你们怎么敢!如此玷污于我!”
宁宣突然眼神大变,他仿佛被火焰灼烧一般飞快地从窗口处弹开,紧紧抱着臂膀。
正君,竟然要屈打成招吗?
正君,一定要自己死!
竟然使出这种毁人清白的诡计来。
随着他从窗口处退开,那锁链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李鱼的耳畔中。
刑部为官多年,再不会错的,正君竟然将一个风光霁月的男子搓磨至斯!
李鱼只听房间内情绪激动便大概明白了其中关节,不敢再耽搁。
她凑近了窗台一下子便看到了那处洞口,没有钥匙,李鱼轻轻一掰,那木板就被破成两半。
“姐夫,不要激动,我是李鱼,来救你的。”
李鱼连忙将脸探在那小小洞口,唯恐宁宣大声呼喊引来门口的下人。
宁宣久不见光亮,突然一线昏黄的光射入,他赶紧眨了眨眼睛却也流出了不适应的眼泪。
泪眼朦胧间他却见到了绝不可能出现在太尉府的人。
“李鱼?你怎么会?”
宁宣匆忙起身,定定地看着从洞口探入的面庞。
随即李鱼的脸被挤开,换上了一张万分羞涩的脸。
“真的是在下……”
李鱼无奈地叹了口气,却只能从洞口处分得半张脸的位置。
“姐夫,今日若只是简单将你救出,恐怕正君还要倒打一耙,你可愿意状告正君?只是这样,我不知道你的娘家?”
“我愿意!”
宁宣眼神坚定地打断了李鱼的话。
“一切后果自有我来担,若要我下辈子像猪狗一样活在这里,我怕是……”
“好!”
李鱼听闻他没有一丝犹豫,反而发自内心的为他欢喜,低声将计划告知了宁宣。
太尉在晚间大摆筵席,如今依然有众多官员在前厅饮酒祝贺。
唐修直接将唐集最近最火爆的连续剧班子叫来太尉府后墙处,美曰:“我们小民也想为太尉庆贺!”
这千金难买一票的班子摆到了大街上,不消片刻便引来了人山人海。
连在厅内的宾客们也听了消息纷纷来到后院,李鱼换上最普通的衣裳隐身在人群中,终于发现宁府的家主神色匆忙来到此处。
接收到李鱼眼神的唐修突然咳嗽了一声,随即人群里就大喊:“走水了,走水了!”
“哪里走水了?”
“哪里,哪里?”
众人顾不得看戏,慌乱询问着,突然只见几墙之隔的院子里冒出烟雾和火光来。
这还了得!
喊叫声连成一片,可惜高官家的宅院占地面积太大,连个邻居都没有。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快翻墙过去救火!”
一语惊醒梦中人,瞬间就有五六个女子翻墙过去,也不知是因为重量太大还是什么缘故,那外墙轰然坍塌。
没了墙壁,女男老少呼啦啦奔了过去,下一秒,观山居的外墙也塌了。
正院内火光冲天,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却冲到了门口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地磕着头。
“救救我们公子,我们公子是太尉少主君,就被关在屋子里!”
那个叫做苍月的小厮突然跪在宁家主的脚下,满脸泪痕。
“什么!”
宁家主此刻才发现面前的屋子被木板牢牢钉死,而她如珠如宝的儿子却被公公关在屋子内,心痛之下竟然站立不稳。
走水在这个没有消防队的年代可是大事,仅这么一会,太尉便带着一脸紧张的正君来到院子中。
唐修和几个女子顾不得许多,直接飞身踢开了门窗。
浓烟滚滚中,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个端坐在窗边的男子,他身形消瘦不堪,仅用湿布掩盖口鼻,烟雾渐大,他却望着众人一动不动。
大家正疑惑时,随着他起身那锁住他四肢的粗重锁链便大白于天下。
“娘,救我!”
这是他今天说的第一句软话,对着三年未曾见面的母亲,他到底没有压抑住情绪颤声说道。
而李鱼早蒙上了脸掏出别在后腰的斧头三两下将那锁链断开。
“公子!”
苍月连跪带爬地背着他家公子来到了安全的庭院中间。
随即缩在人群中的李鱼和托们高喊道:“太尉家竟然如此对待女婿,真是为上不尊,还动用私刑,不尊国法!”
“真是过分呐!”
“太尉正君竟然是这种人……”
“宁大人怎么与这种人家做了亲家!”
“宁公子可是当年京城第一才子,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
围观群众的话骂的李太尉抬不起头来,而正君早已是面色煞白,禁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钱大人,你是京兆尹,可要为我儿做主啊!”
宁大人虽伤心,却还是抓住了京兆尹的袖子,青筋暴起地指着李太尉。
随即她大踏步来到李太尉面前骂道:“我自认清流人家,将好好的孩子嫁到你家,还没两年,我儿就成了寡夫,可他也谨守夫道,不曾贰嫁!你们怎么敢如此对待我儿?!”
“真是欺我宁家无人吗?我必要弹劾于你!”宁大人喘着粗气,她是个文人,打不过李太尉,此刻却也是目眦尽裂!
“这,这,亲家,我也不知啊!”
李太尉恨不得多长一张嘴才好,这件事她是真的不知道。
后院的事情一向是正君打理的,何况她一个婆婆怎么好来寡居女婿的院子呢!
“正君,你来说!这是怎么回事!”
她丢了面子,威严地呵斥着正君。
“正君诬陷我清白,将我囚禁起来,身边的人也都给发卖了,苍月,你是怎么回来的?”
宁宣缓了片刻,他靠着苍月硬生生站起来,眼神幽暗地指着正君陈述道。
“奴被正君卖到,卖到了那等污浊之地,今日是拼着命趁着人少偷偷跑掉的!”
苍月泪流满面地拉起袖子和裤腿,一道道青紫的瘀血痕迹赫然在目,必然遭遇了不幸。
人证物证俱全下,正君已经是百口莫辩。
他虽然在女婿的房间看到了与外人来往的书籍,可书籍上的字并没有狂浪之词,只是单纯探讨的内容,他没有十足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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