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之默没有说话,只是启动车子。
车子沿着道路驶去,直到海潮声渐起,带着咸味的潮湿海风扑面而来,温辞初才发现已经到了海边。
这是她给裴之默第一次过生日的地方。
当时她还在追裴之默,楚倾给她支了一个招:“生日表白会不会很浪漫,气氛一到,说不定就成功了一大半。”
温辞初当时还很不屑:“我这种人就不需要靠气氛好不好。”
但裴之默的生日还是要打听的,她曾经打听到,裴之默的生日是在初夏,只是具体的日期她问了一圈,也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后来的温辞初直接去问了裴之默本人。
但裴之默听到温辞初的问题,态度却莫名其妙比平时更冷淡些:“我不过生日。”
他又补了一句:“这个问题也不用再问了,我是不会回答你的。”
但温辞初不死心,她还是打听到了裴之默的生日。
5月6号,是初夏。
但是现在还是晚春,风有些凉,夕阳残留着一丝粉紫,与记忆中的那天渐渐重合,恍惚间,时间好像回到了那一天。
温辞初和裴之默并肩走在海滩上,因为温辞初还穿着高跟鞋,她弯腰脱下,直接拎在手上,白皙的脚径直踩在湿漉漉的海滩上。
浪起浪落,冲刷着他们留下的脚印。
他们只是安静地走着。
她侧过脸看裴之默,旋即垂下眼眸:“谢谢你陪我过来散心。”
温辞初嘴角微微扬起:“你还记得吗?我之前也和你来过这边,当时和你一起过生日。”
裴之默伸手接过她的高跟鞋,替她拎着,随后很淡然地纠正她:“是被你骗来这边过生日。”
她之前确实是把裴之默骗过来过生日,她对裴之默说是有个摄影比赛是拍日落,不太懂,就麻烦裴之默过来指导一下。
当天就是他的生日。
只是温辞初也没抱多大希望,本以为裴之默会拒绝,但没想到他居然答应了。
这种反常举动,引得温辞初甚至还多嘴问了一句:“你今天生日?”
傍晚暮色染上裴之默的白色衬衫,平添许多温柔意味,他替她调整相机,难得没有避开这个话题:“今天是我的生日。”
温辞初佯装不好意思,撩起被风吹乱的发丝,却笑得眉眼弯弯:“不好意思啊裴主席,你过生日我还让你出来,会不会打扰到你过生日啊?”
“没什么。”裴之默卷长发丝被海风吹得微乱,露出精致冷淡的五官,他的声音清冷,“我不过生日。”
他眼眸垂下,语气平淡无波:“因为我的生日,不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
裴之默说完这一句,却不曾想清甜的嗓音混着海浪声传入耳中:“谁说的?”
温辞初扎着马尾,百褶裙被风扬起一角,她站在他面前,举着一个小蛋糕到裴之默眼前,烛光倒映在她含笑眼眸中:“噔噔蹬蹬!生日快乐哦裴主席。”
蛋糕很小,甚至有些融化了,蜡烛是心形的仙女棒,如同星芒般闪射,在空气中划出光亮,绚丽夺目。
初夏的海边,傍晚晚霞渲染一片粉紫,细碎的霞光,绵延整个天空,就连海浪也染成粉紫色,金光粼粼带着雪白的浪,一下下拍打着海岸。
当天的天气很温柔,就连海风似乎也慢起来。
“每个人的生日,都是值得庆祝的。”
温辞初认真地看着他,光洁白皙的脸颊染上些许绯红,嘴角酒窝浅浅:“现在是许愿时间,你应该闭上眼睛许愿啦。”
但裴之默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温辞初,漆黑清冷的眼眸中是她一脸认真的倒影。
温辞初以为他在害羞,觉得许愿这件事很幼稚,就轻叹一口气,似乎在让步:“好吧好吧,那我陪你一起闭上眼,我就当没有看见你许愿。”
说完,她就很守承诺地闭上眼,耳边是无尽的海浪声,她在等裴之默许愿。
但等了许久,也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正当她想要问一句时,却感觉一道温热的气息靠近,海风席卷着清淡的雪松气息,很柔软的触感落在她的唇上。
那轻轻的触碰,却像被海浪重重拍打她的心脏,掀起万丈波涛,她的心跳好像停了一拍。
温辞初倏然睁开眼,卷翘的眼睫因为紧张而微颤,她看着面前的裴之默,不知道该要说什么,有些语无伦次。
“你……”
裴之默抬眸与她安静对视,白色衬衫衣角被海风扬起,他淡声道,“愿望达成。”
第45章 散心
海风好像瞬间变得潮热, 心跳声无比清晰,就连如潮海浪声都渐渐湮没。
她的眼中只有裴之默一个人。
裴之默同样侧过脸看向她,少年生得精致冷白, 静默的眸子却蕴藏仙女棒那一抹光亮。
温辞初忍不住再次侧过脸, 望向身侧的裴之默。
记忆中的男生已经长成成熟的大人, 定制裁剪得体的西装让曾经的那一丝青涩已经尽数消散, 光影很淡地洒在昳丽冷白的侧脸,他视线半垂,矜贵淡然, 引人注目。
他似乎察觉到温辞初的目光,缓缓侧过脸看她。
再一次的对视, 过去和现在, 好像再次奇妙地重合。
只是现在的他们,不再是当时满怀青涩悸动的心情。
但最后兜兜转转, 他们还是再次纠缠在一起。
“怎么了?”
他伸出手,温辞初微微一怔,同样抬起眼望着他,似乎没太懂他的意思。
是要牵手的意思吗……
如果只是误解了他的意思, 就立刻把手收回来, 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试探般地将指尖放上。
但她的指尖触及他的掌心的瞬间, 就被他紧紧攥住,热意包裹着她的手,无法挣脱。
明明只是一个很单纯的肢体触碰, 但温辞初还是莫名其妙地心跳加速, 那一点点蚀骨的暖流酥酥麻麻, 顺着掌心缓缓上延。
她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好像找到了一点点的安全感。
原来还有人愿意牵着她的手, 引着她向前走。
他们就这样牵着手,一前一后地在海边慢慢走着。
她好像闲聊般开口:“我今天去见了我哥。”
裴之默很淡地“嗯”了一声:“你和他说了什么?”
温辞初好像笑了笑,她想假装平静,但眼眸已经有些泛红:“我让他不要再和我有任何联系了,他答应了。”
“因为他是温画萤的哥哥,不是我的哥哥,我不能这么自私。”
“明明我的理智告诉自己,应该接受这个事实,但是我每次想到,我都觉得很难过很难过……”
“不过我会慢慢适应的。”
适应没有亲人的生活。
裴之默慢慢开口:“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吗?”
他一眼就洞悉温辞初的心思,但温辞初却面不改色地对他撒谎:“没有人和我什么,只是我自己的一点小想法而已。”
裴之默只是安静地看着她,没有再继续追问:“和温家划清界限没有任何问题,对于那种家庭,我觉得也没有什么留恋的必要。”
半晌,他看向温辞初,沉静如水般的眼眸深邃,嗓音清淡。
“因为这个世界上总是会有人无条件爱你的。”
她倏然抬眼,眼眸被泪水浸得黑亮,与他对视,她下意识捏紧裴之默的手,骨节分明的长指带着些薄茧,许是练书法和国画时留下的。
她好像突然有很多话想问他。
那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你会一直这样牵着手安慰我吗?
你……还会再爱我吗?
空气满是海浪声,但是温辞初一句话都没有问出口。
她好像明白了,所有的爱都是有条件的。
没有人会无条件爱她,那裴之默凭什么会爱她?
她不知道从何时开始,面对这些事情时,就变得格外胆怯。
她微微偏过脸,轻声说:“回去吧。”
海边有供游客的清洁设施,清澈的水汩汩流出,温辞初撩起裙摆,水缓缓流过她的洁白脚踝,温辞初垂着眼眸,冰冷透明的水淌过肌肤,但微热的指腹却握上她的脚踝。
温辞初垂眼,她下意识避开他:“脏。”
她一直记得裴之默有洁癖。
“还好。”
他低下身,细沙蹭到他的长指上,随着清澈的水流冲刷洗净,晶莹水珠沾染在他的长指上,缓缓滑落。
水流被关上,她有些无所适从地曲起腿,刚刚洗完,没办法穿上鞋,只是在包中翻找纸巾,但在温辞初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裴之默却站起身,一把将她横腰抱起。
纤细光洁的小腿晃荡在空中,温辞初伸手紧紧环住他的脖颈,好像生怕掉下来。
她忍不住抬眼和他对视:“你……”
他嗓音很淡:“这样就不会再弄脏了。”
空气微凉,她整个人靠在他的怀里,却莫名其妙惹出些热意。
车门打开,她蜷缩在副驾驶座上。
裴之默侧身给她系上安全带,正要坐回驾驶座上时,很软的触感紧贴他的皮肤。
他低头,才发现温辞初的足尖很轻地点在他的西裤上,白皙玉润的脚趾将平整暗色的西裤揉搓出些许褶皱,白皙与暗色的对比,形成极强的反差。
像试探,更像引诱。
裴之默的眸色渐暗,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着幼嫩的脚踝肌肤,温辞初呼吸一窒,好像被扼住最脆弱的脖颈,似乎燃起了那一点隐晦的暗欲,越燃越烈。
他的手一路攀上,不再停留于脚踝,抚上她的小腿。
温辞初这时才后知后觉反客为主,想要挣脱的时候却发现已经迟了。
他只是淡淡地抬眼,嗓音很低:“干什么?”
温辞初眨了眨眼:“……没干什么。”
她的眼尾还是氲上淡红,添了些许楚楚可怜的意味:“就是一点点……陪我散心的谢礼。”
温辞初说话时带着一点撒娇的语调,又娇又软,好像已经完全摸清楚他的行为习惯,这次她先发制人,没有等他开口说话,她就先软软地靠过来,蝴蝶流苏压襟微微晃动,若有若无的幽香贴着他。
他松开手,眼帘微低,只是低声道:“难得这么主动。”
一切一触即燃。
但就在此时,裴之默的手机屏幕亮起,开始震动,突如其来的状况似乎打断现在旖旎的气氛。
温辞初如梦初醒,原本的主动好像被这一通电话击退,直起身下意识躲开,却被裴之默强硬按住肩,倾身而下。
但他的指尖却准确滑过手机的接通建,电话接通,裴之默没有说话,一切很安静。
杨池只是愣了一会,见没有人出声,他就自顾自开始汇报自己要说的事情,温辞初微微屏住呼吸,指腹捻过她的耳畔,杨池的声音正透过电流事无巨细地落入温辞初的耳中。
这种感觉莫名其妙很有紧张感。
但取而代之的却是裴之默压低的气音:“乖一点,你也不想被人听见吧。”
她只能顺从地仰着纤细脖颈,压抑着不发出一丝声响。
车窗的冰凉一丝丝透过肌肤,她的感官却被清冷雪松气息逐一侵占,听觉逐渐模糊。
对面似乎说了一长串专业术语,阐述了整一个项目的可行性。
“贺总那边联系了我,说有一个您很感兴趣的项目,项目的赛道很好,亮点明显,预期回报是4.18倍,如果您现在方便的话,贺总想和您聊聊,如果可以确定下来,分析师随时可以现场尽调。”
对面安静了十几秒,隐约传来衣料窸窣声响,裴之默的声音才传来,带着些餍足的微喘,和平日冷淡语调截然不同:“现在不太方便,我在陪我的太太。”
“这个项目改天再说,现在大家可以下班了。”
下班?
这两个字对于长期疯狂爆肝工作的风投人来说,简直就是奢侈。
现在这个时候,办公楼还弥漫着咖啡的气息,但现在一个突如其来的通知,直接中断了大家的工作。
以至于大家三三两两走出大楼的时候,还觉得自己在做梦。
沈雾蹬着办公椅靠近杨池:“今天的老板怎么回事?下班这两个字犹如神明降临好吧!”
杨池有些呆滞:“他说陪老婆。”
这种话出现在裴之默身上,有种诡异的违和感。
挂断电话后,裴之默抬手替她穿上那一只高跟鞋,光润的珍珠踝扣搭在他的长指上,流光溢彩。
“剩下的先欠着。”
她怎么还越欠越多了?
温辞初倏然抬眼:“刚刚不是还了吗?”
裴之默视线半垂,很认真地为她穿好高跟鞋,才望向她:“因为刚刚我推掉了一个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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