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听已经在考虑师兄是不是犯了什么事,准备跑路。闻言,把手机推远了点,看清画面的那一瞬间脸色骤变。
那是她和温卿辞去参加宁越的单身排队时,在走廊接吻被偷拍的照片。
怎么会出现在司清衍的手中?
尽管有诸多疑问,面对此时怪怪的司清衍,她还是很诚实地点头:“是真的,我已经结婚了。这上面的是我老公。”
听见肯定的答案后,司清衍猛的一锤车门,目眦欲裂。他看向林听,语气恳切:“林听,我带你跑,你相信我,他在——”
话还没说完,一道刺耳的碰撞摩擦声骤然传来。
一辆黑色库里南直直撞上司清衍的车尾,将车身都撞凹进去,车也歪了,库里南的车头却只划了几道难看的刮痕。
只是再偏一点,司清衍就会被自己的车撞到。
围观群众和商场瞎溜达的保安都被吓了跳,后怕地看向那辆库里南。
司清衍也愣了下,但想起什么,再看向那库里南时,眼眸微眯。
林听认出那连号的车牌,咦了声,刚想挣开司清衍的手,就看见库里南的车门打开了。
温卿辞大步流星,大衣黑色的衣摆随着动作晃动,他看似简单地扼住司清衍的手腕,可站得最近的林听却听见了清脆的骨裂声,下一秒,她的手终于得以自由。
周围有人察觉来者不善,纷纷散了。
司清衍脸色苍白地捂着手,张了张嘴。
“不好意思啊,司先生。”温卿辞牵着林听的手,当着司清衍的面十指交握,然后不紧不慢地冲他勾唇笑了笑,“手滑了。”
明明是道歉,却听着更像挑衅。
林听从没见过这样浑身是刺,尖锐紧绷的温卿辞。
还没理清楚着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下一秒,眼前一黑——
男人修长匀称的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温卿辞比司清衍高一些,于是便有几分居高临下的睥睨。
他嘴角微勾,笑意却未真正入眼,慢条斯理地看了眼司清衍的破车,语气中透着几分危险:“既然是我的错,那就让我派人送司先生回去吧。”
话音落下,不知从哪冒出了一群保镖模样的人,他们悄无声息地出现,动作迅速地“请”走了司清衍。司清衍奋力挣扎,回头盯着林听似乎想要说什么,但下一秒却被高大的保镖强行塞进了他们开来的轿车内。
等温卿辞松开手,保险公司的人也出现了,负责勘定赔偿。
整个事情从开始到结束不过短短几分钟。
林听不知道说什么,沉默着陷入茫然。她看了眼明贝,明贝恰好也看过来。
明贝有些不自然地看了眼温卿辞,跟她告别:“听听,我...我先回家了,明天见你。”
林听如梦初醒,连忙去拉温卿辞的手,“你等等,我们送你回去,你一个人不安全。”
话音刚落,明贝感觉到一道冰冷的视线扫了过来。她看也不敢看,冲着林听摇了摇头:“不啦,我、我待会还想逛逛,不用管我的。”
她抗拒的姿态很明显,林听也不好再勉强,只得叮嘱她注意安全,到家了发个消息。
明贝囫囵应着,忙不迭地跑走了。
“走吧,我们也回家。”温卿辞出声。
“嗯。”
两人坐进车里,很快便只能看见库里南的一点残影。
他们走后,不远处的阴影里,舒语走出来,温婉的面容爬满阴霾。她看了眼邮箱里发出去的照片,半晌,长按消息,删除了所有记录,最后点了退出。
手机振动。
段妍发来消息:【小语,我的邮箱你用完了吗?】
段妍:【你不是有邮箱吗,用我的干什么啊?】
舒语面无表情:【没什么啦,只不过我以为我的邮箱有故障,借你的试试。】
【对了,上次让你找的东西还在吗?】
段妍:【放心,在的。】
......
回到竹云坞,温卿辞去了书房。林听先去洗澡,泡在浴缸里时她还在琢磨今天发生的事情。
她给司清衍发了消息,替温卿辞赔了个不是,但隔了很久师兄都没有回复。
沉思间,浴室的门被人推开,她迷茫看过去——
脸唰的通红。
“你你你干什么?”
温卿辞慢条斯理地解开皮带,修长的腿跨进浴缸,水面的泡泡晃动着,偏头迎上她水润的眼眸,微微一笑:“你说呢?”
“当然是洗澡了。”
一个小时后,林听疲惫地伏在男人的胸膛边,强撑着困意看他,“你和师兄是认识吗?”
温卿辞笑了声,听不出温度。
林听想说他今天的行为略有刻意,而且还有点不太礼貌,但想了想还是没说。
温卿辞看起来和司清衍有过节,她已经替他道过歉了,何必说出来惹他心里不痛快呢。
于是,她指尖戳了戳,眉眼温软,“你该不会是吃师兄的醋了吧?”
这本是句玩笑,却不料温卿辞一把捉住她的手,带着点强迫的意味逼她仰头,他的眼神深处像是翻涌着什么情绪,可黑眸沉沉,又克制住了。
他盯着她,语调缓慢:“以后别见了。”
林听怔了下,这怎么突然这么认真。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压抑,谁也没说话。
许久后,林听想起不久后的小年,心中多了几分期待,迷迷糊糊地看向温卿辞:“结婚一周年你想怎么过?”
温卿辞懒散地倚着床头,漫不经心地捻了捻落在自己手心的发丝,“都可以,你喜欢最重要。”
林听含糊地哦了声,没多时便睡迷了。
—
接下来的一周里,林听竟然还挺清闲的。
手头上文责成的采访交上去了,准备发的那篇文章也在程序中,社里也没给其他工作,她只需要看看资料,完善下明贝求助的稿子,坐在工位里等待着下班就好了。
但其他人依旧繁忙。
明贝无意间的感叹让她意识到了这点:“听听,我实在太羡慕你了。这月初一来,我手上的活都堆满了。”
是啊,他们都被分配了任务,她没有。
这很反常。
但林听什么也没说,这里的同事,除了明贝可以交心,其他人无一不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这里面的水很深,有人站队宋美元,私下里却和宋美元的对家——另一个副主编来往密切,也有人暗暗下绊子.....
在公司说的每一句话都要小心翼翼,否则随时可能被拿来做文章。除去这些,还有看似低调老实的同事会突然套话。
这样的工作氛围极为压抑。林听是有辞职的想法。
老实说,每天在这样憋屈的地方上完班,回家难免会带上一些不好的情绪。
于是林听想了个办法。她下班后先在路上玩会儿,或者在咖啡厅喝杯饮品稀释一下心情,远离了公司一会儿,回到家整个人都会很快乐。
温卿辞有几天,肉眼可见得气压低沉,可被她欢快地扑了个满怀,听她情绪高涨地分享着看到的有趣视频,也缓和了许多。
林听深知情绪稳定的重要性,她不希望自己的坏情绪影响到温卿辞,也不希望以后温卿辞一想到回家,脑海中就会浮现出她发脾气迁怒的模样。
这很伤他们的感情。
林听舍不得。
在一个普通的早晨,林听刚到公司就被叫进了宋美元的办公室。
宋美元的表情很严肃,林听知道,那件反常的事情要被提出来了。
“我就开门见山了。”
宋美元从抽屉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在桌上,“你被停职了。”
虽然已经隐隐有过这种猜测,但林听仍旧感到不解。
她在工作上应该没有犯错。
宋美元没有说话,只是让她看看那个信封里的东西。林听拿过来,里面像是装着照片一类的东西,信封处于被拆开的状态,她只需要倒出来就好了。
不知是不是太紧张,她的手抖了一下,于是那些照片“哗啦”全部洒在了地上。
林听的视线落在照片上,正想着这会是谁,可看清画面后,她的面色瞬间惨白——
照片里的人是她。
准确来说,应该是高二时的她。脸上化着妆,眼底却含着泪,校服被扒了个干净,浑身赤/裸地缩在角落。
耳朵里出现了巨大的嗡鸣声,让她再也听不清宋美元的话。
林听蹲在地上,双眼无神地看着那一张张赤/裸的自己,她失去理智般将这些照片塞进口袋里,冷不丁间看见了最下面的几张照片。
她不仅赤//裸,身旁还有个男生在摆姿势合影。看神情,笑得十分开心。
这一瞬间,那段被刻意遗忘和模糊的记忆再次启封。
那天,她只是被比她低一届的高一学弟表白,段妍就不高兴了。被她那群小团体拖到小仓库的时候,她真的很害怕,即便她不断解释自己拒绝了小学弟的告白,可她们还是强行脱掉了她的衣服。
段妍长发及腰,高高地坐在桌子上,笑得冰冷:“谁叫你平常时冲他笑啊?林听,你贱不贱呐?非要跟我抢喜欢的人是吧?”
林听根本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对小学弟笑过,她甚至都不认得这位学弟。她保证自己不会再理会学弟,但段妍轻笑着说:“那不行,总要得点教训的。”
所以,她叫来了她的表哥。让人按着她,拍了照片,以此作为要挟。
在那之后很久很久,林听的精神状态已经崩溃到了边缘,每天如同行尸走肉般,上学,回家,中间可能被欺负,但她已经快要麻木了。
打给父母的电话从来听不到第二个字,永远只是:“忙。”
她不知道可以向谁求助。
唯有那根“要活着,去见他,去见爷爷奶奶”的线,吊着她最后的星火。
后来是好久没有孙女消息的李秀英和林建华坐着长途火车来春雾市看她,发现彼时坐在天台上的林听。
他们心疼得当场哭出来,却不懂孙女为什么不快乐,究竟经历了什么,林听也死活不肯说发生了什么。因为她知道,没有背景的两位老人,知晓这些事情后肯定受不住,既然无力改变,又何必徒增两个痛苦的人。
再后来,她的病情严重到记忆都有些混乱,模糊了,两位老人便做主将她带回了桐华镇。花了一年时间,才让林听的脸上重新有了笑容。
那些照片的记忆则被刻意的尘封了。
林听不明白,她究竟做错了什么,要再一次这样折磨她。
她抬头望着宋美元:“因为这个,要停我的职?”
宋美元知道她不好过,递给她纸巾和温水,帮着她捡起那些照片,体贴地放进她的口袋里,很愧疚地低下了头:“我知道这些不是你的错,我也向上面反应过了。可上面的意思是,社里不可以有负面新闻出现......”
这些照片寄来社里的目的不言而喻,一旦事后被爆出来,会影响社里在行业内的名声。别人说起这个周刊,只会将这件事情和社里捆绑起来作为谈资。
宋美元是真的很喜欢林听,这些天她反应过建议,但最终没有被采纳。
她们都只是蜉蝣,撼动不了那棵大树。
“你先休息一段时间吧,我会告诉大家,你只是休假了。”宋美元背过身去,无法继续面对林听,“你可以再在公司待一天,会不那么刻意。”
林听出去的时候,毫无异样。甚至还可以接上几句明贝的玩笑,就仿佛这样的事情已经做过许多次了。
下午离开公司后,林听走在马路边,包里装着那叠照片。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因为她感觉自己好像没有了情绪和感知。
行尸走肉尔。
此刻,她很想扑进温卿辞的怀里大哭一场。可脑海中的小人又说,不可以这样,不可以把糟糕的情绪带给温卿辞,他会不要你的。
于是她一路漫无目的乱晃,等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北城大学的教学楼下。
潜意识仍然清醒记得,温卿辞今天有课。
下课铃响后,她看见出来的老师不是温卿辞,便随机拦下一个女生询问。那女生说:“你说温老师啊,温老师今天上课一半的时候接了个电话,然后就说有急事,请了王老师来帮忙代课。”
他不在。
林听谢过女生,心里空荡荡的。
回到竹云坞,她像往常一样洗澡,刷视频,睡觉。微信里,温卿辞发来消息,说会晚归,让她先睡。
她乖顺地回复:【好。】
直到深夜温卿辞回来的动静惊醒了她,林听冷不丁地想起来——
好像,忘了吃饭。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凑过去蹭了蹭男人的腰,鼻尖轻嗅:“你去哪儿了?”
温卿辞揉着她脑袋的手略顿了下,“公司有点事。”
公司里的事情林听不太擅长,她讨厌金融。于是也没再问,又窝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一张小脸。闭着眼,安静乖巧。
温卿辞绷着的下颌不知不觉中柔和了下来。
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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