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坠落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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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六点,天色已经很黑了。
温卿辞有些说不出的烦躁。到林听该来的点了,可他给她发消息,没回,林听也不曾出现。
突然间,宁越惊呼一声:“卧槽!”
温卿辞随手砸了个抱枕过去,语气很冷:“有病?”
“不是啊!”宁越有些语无伦次,干脆把手机递过去,几人被他的反应勾起了好奇心,就连季斯裴都围了过来,他点开视频,“这不卿辞呢嘛?上热搜了。”
季斯裴看了眼温卿辞,“林听会不会是看到了这个——”
女孩子嘛,谁看到自己的老公和别的女孩上热搜被嗑不会生气啊。
温卿辞唇线紧抿成一条直线,沉默着,黑眸阴沉沉的,周身肉眼可见的低气压。他拨出林听的号码,听到的却是冰冷的机械女声:“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在播啊.....”
死一般的寂静后,他将手机砸了出去,咬着牙,声音里充斥着危险和隐隐的戾气,一字一句:“查。”
“她在哪。”
第14章
林听买了最快的一个航班, 出了机场后仍需要乘坐高铁,再转乘乡镇巴士。但最近的一列高铁在两个小时之后,她等不起。
于是她打了辆的士, 直接去医院。
一路上林听心焦如焚, 半途中又下起了雨, 她频繁地看着时间。或许是这样的举动引起了司机的注意, 他从后视镜中打量了她好几次,目光落在她红肿的眼睛上,似乎在盘算什么。
终于在他又一次瞄过来的时候, 林听定定地侧过头,与他在后视镜中四目相对, 带着几分警示:“您在看什么?可以专心一点吗?”
司机被她猝不及防地抓包, 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好半天没再看了。
就在林听以为可以消停一会的时候, 车牌突然在应急车道上停了下来,林听投去询问的目光,司机却咧嘴笑,露出一口烟熏黄牙:“小姑娘, 都快过年了, 我千里迢迢送你去医院这种晦气的地方, 得加钱啊。不然,这生意我没法做了。”
他伸手,竖起两只手指。
上车前, 两人已经谈好了价格, 两千。
现在这司机话里的意思, 摆明了是如果她不同意加钱,就会把她扔在这高速上。
林听以前看过类似的新闻, 却没想到自己也会碰到,还是在这样赶时间的时候。
她的心往下坠了坠,看着司机猥琐丑陋的嘴脸,隐隐有些害怕,手指不动声色地伸进包,抓住里面的防狼喷雾。她害怕却也愤怒,李秀英一个人肯定很无助,她的身体还有些老毛病.....
或许是有执念,便也有了勇往直前的胆量。林听冷着脸,从包里拿出所有的现金,盯着司机浑浊的眼睛,“我可以加钱,但是我非常赶时间,你最好现在立刻马上启程。”
“否则。”林听扯了下唇,眼神中竟透着几分鱼死网破的无畏,语气冰冷:“我不介意报警,让警察送我回去。”
如果这个司机敢动手,她就是死,也要把他拖着一起。
那一瞬间,司机被这个年轻女人的眼神吓到了。
他看出,她竟抱着一种视死如归的绝望。
司机抓了那些钱,忙不迭地重新启程了。这之后,他再也不敢往后座多看一眼,他只是想多捞点钱,可不敢沾上人命。
两个小时后,的士停在了镇上的医院门外,天色昏黑。林听甚至顾不上没有伞,冒雨飞快下车,按着邻居之前说的楼层跑了进去。
彻底离开司机视线的那一刻,憋了一路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林听靠在电梯壁上,身体克制不住地发抖,发颤。
狭小的车内,一个人面对那样强壮的司机的威胁,说不害怕是假的。可她不能让司机看出她在胆怯,只能咬着牙装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好在,现在她已经回来了。
电梯门一打开,林听一眼便看见瘫软在长椅上的李秀英,旁边还站着个年轻男子。她忙跑了过去,轻轻地喊了她一声:“奶奶...我回来了。”
李秀英手上,衣服上,连脸上都是血,看清是林听后,她的眼泪汹涌而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却说不出。只望着手术室的方向,默默流泪。
林听知道这样也问不出什么,站起身看向那个年轻男子,擦了擦眼泪,问:“陈先生您好,我们在电话里说过。今天麻烦您了,我能不能问问我爷爷是什么情况?”
陈宇对上她真诚的眼神,耳朵微红,摆摆手表示不用谢,“我也不是很清楚,是李奶奶突然跑来拍我的门,说她的手机打不了电话,问我能不能帮忙给你打电话。她来的时候,浑身都沾满了血,我跟过去才看见林爷爷倒在血泊里....”
那画面,他现在想想还有点心有余悸。
林听闻言,倏地看向李秀英。老人手中紧紧攥着她给买的手机,只是上面此刻满是血污。
“老年人的指纹不太好识别,又沾了血,可能一着急就解不开手机。”陈宇分析道。
这句话像是当头一棒,重重地敲醒了林听。
李秀英和林建华常年种地,手指早已粗糙,指纹也磨得不明显,她却还给他们买智能手机,自以为是这样就能弥补两位老人的思念。
就在这时,“哗——”
手术室的灯灭了,林听立马上前。门打开,医生走出来,目光在三人身上打了个转,说:“手术顺利,不过还需要观察。”
听到这话,李秀英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虚脱地靠在椅子上不停地念叨着“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可林听却没这么天真,她看出医生的欲言又止,只是顾及着李秀英没说。
“家属来下。”
办公室内,林听的心紧紧揪起,看向表情严肃的医生:“医生,我爷爷他是还有什么问题吗?”
医生指了指给林建华扫的片子,“病人从将近两米高的手脚架上摔下来,虽然有缓冲物,但磕到了脑袋,出了很多血,脑神经附近有淤血块。我们目前对伤口处理了,可老人本身有基础疾病,再加上前几天脑袋也受了次伤,手术是有很大失败的风险——”
话音顿了顿,医生为难地叹了口气,“我们这样的小医院做不了接下来的手术,建议转去大城市大医院。今天,老人需要再观察下情况,你们家属还有时间考虑考虑。”
前几天脑袋受了伤。
有很大失败的风险。
林听倏地抬起头,紧咬着唇肉,铁锈腥味一点点蔓延开来也不曾察觉。
她站在病房外,透过窗户看见曾经将她举过头顶的林建华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了管子仪器,脸色苍白憔悴。在这一瞬间,愧疚和自责发了疯地升至顶端。
林听真的很后悔很后悔。
后悔为什么当初一心要考去千里之外的北城,后悔没有早一点发现林建华给别人干小工挣钱,只为了要给她以后攒钱。更后悔,自己对爷爷奶奶的关心还不够,前几天的视频里为什么她不多追问两句,又或者抽空回家看望他们,以至于事情走到这步。
她满心满眼都是温卿辞。
每天温卿辞长,温卿辞短。到头来,她不过是温卿辞游戏人生中的一场笑话,一个谎言的牺牲品。
却忘了爷爷奶奶只有她。
林听靠着医院冰冷的墙壁,缓缓下坠,把头埋进膝盖间,紧咬着牙,眼泪无声地砸在地面。
陈宇看着她轻轻颤动的肩头,想了想,脱下外套动作很小心地披在她身上,笨拙地安慰道:“别担心,林爷爷好人好有报,一定会没事的。”
林听抬手想脱下衣服还给他,陈宇手忙脚乱地按住,“披,披着吧。你的头发,衣服都被雨淋湿了,会着凉的。”
两人同时去碰衣服,手就巧合地碰到一起。
林听愣了下,还没来得及反应。
一股劲风袭来,只听得陈宇吃痛地撞在了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你在干什么?”
男人低磁微冷的声音传入耳里,下一秒,林听身上的衣服就被拎走,狠狠扔在了地上。
一只修长的手出现在视野里,要来扶她。
林听站起身,避开他的触碰。看也没看面前的温卿辞,走过去捡起那件外套,仔细地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发现上面被她沾湿的地方滚了灰,成了泥,歉意地看向陈宇:“对不起,我到时候洗干净还给你。”
陈宇动了动嘴,犹豫地看向她身后。男人一身简单的衬衣黑裤子,外面穿了件同色大衣。即便肩头湿了些许,仍显得尤为贵气,与这家小小的医院格格不入。
看似温润,镜片后的黑眸却透着股凛冽的锋利。此时,正森冷地盯着他。
一看就不是他们这种小地方的人。
陈宇甚至不敢再看他,一把拿回林听手中的外套,“不用了。”
他的话音刚落,温卿辞轻笑了声,语调不紧不慢:“那还是要的,免得我妻子欠着你的人情。”
说完,一旁没什么存在感的陈助理从文件包内取出一个沉甸甸的信封,塞进陈宇怀里。
陈宇先是怔了几秒,随后反应过来这里面的东西,隐忍地捏紧了拳头,把信封塞了回去:“我不.....”
“啪——”
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陈助理瞪大了眼,看了看脸上多了个巴掌印的温卿辞,又不可置信地看向柔弱的林听。
林听的掌心一片刺痛,她盯着气压阴沉的温卿辞,避开他的目光,很轻地笑着问:“你们这样的人,尊重别人很难吗?”
“陈宇帮了我,你却拿钱羞辱他。”林听浑身都在抖,“你这样做,跟把钱砸在我脸上有什么区别?!”
所有的声音在这一刻消失,气氛变得森冷,陈助理大气也不敢出。
温卿辞舌尖抵了抵牙根,眼底最后那点温润也褪去,一瞬不瞬地盯着林听:“你说什么?”
林听闭了闭眼,勉强对陈宇扯了下唇:“今天麻烦你了。”
陈宇:“没事,我先回去了。”
走了几步,他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眼林听,意有所指:“你要是需要帮助,一定要说。”
温卿辞给他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林听这次是真的笑了:“会的,他...目前还是我的丈夫。”
然后,陈宇走了。
“目前?”温卿辞重复着这个词,掀眸,从喉咙里滚出一声似笑非笑,却极尽温柔地拉过林听,以一种强势的姿态将她圈在怀里,“听听,什么叫目前是?”
然而,空气中死一般的寂静。
陈助理退到了更远的地方,不敢听这对夫妇的修罗场对话。
没了外人在,林听连假笑也没了力气,她淡淡地嘲讽:“很难理解吗?目前,就是指现在是,以后就说不定了。”
“林听。”
温卿辞沉声叫她的全名,他千里迢迢来找她,听见这种言论十分不爽,又因刚才那一巴掌心里窝着火。
但看见林听红着眼,满眼泪,又压了下来,低头,与她额头相抵:“这种话,以后不要随便说。”
林听撩起眼皮,被迫与他四目相对,男人高于女性的身体温度传递过来。
她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狼狈的倒影,也看见同从前每一天都能见到的脉脉温情。
真是可笑。
还在装,还在欺骗她。
这人装了这么久,不累吗?
她没说话,只是嘴角略弯,带着淡淡的潮意。被他圈在怀里挣脱不开,索性就任由他摆弄,静静地望着空荡的走廊发呆。
温卿辞眯了眯眼,从这些反应中更加肯定林听看到了那些视频,他滚了下喉结,“你看到了那个视频。”
虽是疑问,但他的语气笃定。
林听看也没看他,哦了声,因为刚哭过,鼻音还很重,语气平静过了头:“看到了,拍得很唯美。”
“......”温卿辞从来没有那一刻有现下这么烦躁。
在过去的一年里,林听虽然偶尔会闹闹小脾气,但没有哪一次像这次,明明每一句都很温和,却字字句句都呛得他说不出话来。
这回看起来不那么容易哄好。
他深呼吸了口气,眼下的阴霾很快褪散,松了紧皱的眉头,耐心解释:“视频我已经让人删了,是个误会,那天只是——”
“奶奶!”
林听眼尖看见走出病房的李秀英,立马甩开他,小跑到李秀英身边扶着她,“你慢点,爷爷怎么样?醒了吗?”
刚刚医生说可以让家属探望,但是因为病人还没醒,只允许一个人进去。林听想着李秀英放不下的心,便把名额给了她,自己在外边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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