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林听在意识彻底睡过去之前,朦朦胧胧地想:去公司,怎么身上会有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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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小年这天,街道上已经张灯结彩,非常有过年的氛围。黄昏未至,路人们却已经行色匆匆,纷纷赶着回家张罗顿热乎饭。
林听坐在公园的秋千里,摇摇晃晃地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小朋友被家长领走。
这些天,她一直假装还在上班,每天按着以往的作息早出晚归。有时候还会在公司门口,等温卿辞接她一起下班。
她伪装的技术早已炉火纯青,任谁也看不出破绽。
放空中,手机震动了下。
她看了眼,是微信。
老公:【下班提前告诉我,我来接你。】
宁越几人组了个小年夜的局,定在了巫隗名下的一家会所。温卿辞提前说好了,只吃饭,后面要回家过一周年。
林听弯唇,慢吞吞打字:【我自己过去,很近的,你来接反而还远了。】
打字时,消息框内不断弹出有关司氏集团的消息。最近,司氏旗下子公司频频曝出各类丑闻,听说师兄也因此被卸了职务。
林听叹了口气,那天之后,他们也没有联系了。
当公园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个人,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恐惧再次漫上心头,吞没了她所有的理智。
林听突然很想很想见到温卿辞,很想很想他坚实滚烫的怀抱。她茫然却又坚定地从秋千上下来。
她等不到下班时间再过去了。
她现在,就要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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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灯红酒绿的会所内。
温卿辞慵懒地靠在沙发里,指尖捏着打火机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合着,火苗“唰”“唰”的消失又腾起。他的五官精致俊美,吸引了好些个来倒酒的女人视线。
“哎哎哎,妹妹,那位都有家室了,别看了。”宁越戏谑地提醒那个女人,她一低头才发现酒都溢出来了,脸上浮起红晕,慌乱地连声道歉。
温卿辞懒得搭理他,指尖轻点着手机屏幕,看见林听回过来的消息后,不由得唇角上扬。
【我自己过去,很近的,你来接反而还远了。】
“哟,林听这是心疼你啊。”宁越忽然凑过来看了眼,笑道。
温卿辞觑他一眼,很是嚣张地勾了下唇。
巫隗端杯小酌,闻言似笑非笑地哼了声,“你最近商场得意,可要小心了,别情场失意你。”
话音刚落,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激烈的喧哗,“让我进去找他!”
“温卿辞,我知道你在——”
包间众人神色微变。
紧跟着,经理赶来,连忙解释:“是司氏的小司总,吵着闹着要见温先生,我们的人一开始以为他是来消费的,没拦住。我现在就让人把他压下去。”
“想见我?”
温卿辞倏地轻笑了声,换了条腿搭着,姿态从容:“那就把他带过来,我是好久没见见我这位好弟弟了。”
这?
经理看向巫隗,他挥挥手示意他照做。
半分钟后。
温卿辞示意保镖抬起司清衍的下巴,单手掐着烟,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被压在地上跪着的司清衍,温和地笑了笑:“找我?”
司清衍从出生到现在,头一次以这么屈辱的姿势被压着。可这些天,他手下的公司频频出乱子,他在股东大会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司兴文怒斥废物,撤去职务,难道不也是一个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他的脸上吗?
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尽数成了泡影。没有高管再和他来往,人人避他不及。就连他的母亲也因此受他牵连,在豪门太太的圈子里受尽了嘲讽,气急攻心晕了过去,醒来后每天以泪洗面。
这一切都是温卿辞在背后动的手脚。
司清衍的眼睛被怒火烧得血红,他挣扎着上前质问温卿辞,清隽的形象早已不复存在,“温卿辞,你表面上离开司家,跟你那个母亲一样,摆出副清高的模样,背地里却还不是盯着司氏,这么多年了,还是舍不得离婚?!”
卓聿臣啧了声,温卿辞最恨人骂他母亲的事。
话音刚落,司清衍的身上就挨了一脚,直接将他踹倒在地。
温卿辞漆黑的眸子透着危险的光芒,一张脸是面无表情的可怕,连下颚线都绷得紧紧的。他点了根烟,慢条斯理地纠正司清衍:“温司两家,联姻多年。你凭什么觉得,这司氏会真正驱逐我,而没有我的份?”
“你以为,你母亲爬上了司兴文的床,生了你这么个野种,就能成为司太太?”
温卿辞牵唇笑出声,“天真。”
偌大的两个家族之间,利益牵扯无数,司兴文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人和儿子,而放弃他这个纽带。
不过是忌惮他真的不讲父子情分,留着他和司清衍二人互相牵制罢了。
“当然了,你想要的东西,我偏不让你如愿。”温卿辞指尖轻点,掸了掸烟灰,眼神嘲讽,就像是在看什么垃圾,“你可别忘了,你们母子俩做的那些事。”
一个,扮柔软故意去他母亲面前炫耀,将其推下楼,害得他母亲流产,从此落下病根。而另一个,顶罪,利用年少无知不是故意,得到了司兴文的宽恕,也躲过了法律的惩罚。
司清衍已经气疯了,不管不顾地怒吼着质问温卿辞:“那林听呢?林听?就因为我喜欢她,你就故意接近她,跟她结婚,故意欺负她来报复我?!”
二十五年。
司清衍整整装了二十五年的乖儿子,好学长,彬彬有礼的司家小公子。
眼下,见到他这副心死崩溃的惨状,温卿辞的的确确爽到了。他扔了烟头,抬脚碾了碾,带着几分力度,直视司清衍:“对啊。”
司清衍咬牙切齿,眼眶猩红,一字一句啐道:“无耻!”
“温卿辞你真够狠的,林听明明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什么都没做!凭什么啊?你为什么要把她牵扯进来!!!她要是知道了,会有多难过你知不知道?!”
宁越忽地轻笑看向温卿辞:“什么时候跟林听离婚啊?都骗一年了,你每天装得多累。”
闻言,惹来司清衍更加歇斯底里的怒吼。
温卿辞往后退了几步,重新倚回沙发里,漫不经心地扬眉,迎着司清衍仇恨的目光轻笑了声:“晚点吧。越晚,不是效果越好?”
宁越几人配合地哄堂大笑,“我记得你当初不是还买通了那个跟林听相亲的人,直接顶替了位置么?”
男人舒唇,声音冷漠至极:“才花了一点点钱。”
门外。
林听的脊背僵硬,比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还要冷,这股寒意顺着她的血液肌理蔓延至四肢百骸,令她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如至冰窖。
她不记得自己从哪一句开始听的,意识模模糊糊的,但温卿辞的每一句话却在脑海内不断循环反复——
他说,和她结婚,只是为了报复。
他说,会晚一点和她离婚,因为这样她会更难过,而他想要报复的效果也会更好。
他甚至说,他们相亲那天的重逢,都不过是一次精心设计后的结果。
温卿辞在骗她。
他骗她。
....
“去,把他送回司家。”
日夜睡在一起的枕边人下了指令,眼看里面的人就要出来,林听死死地捂住嘴,一路狂奔出去。
她怕自己忍不住哭出声。
害怕自己和温卿辞面对面的那一刻,她会崩溃。
车来车往的陌生街道上,林听扶着墙,路过的行人却纷纷绕着她。她抬手摸了摸脸,却是一手眼泪。
有几个背着书包的女生低头看手机,没注意到她,兴奋议论着:“这男的真的好帅,抱着那个女孩子一点都不吃力,男友力爆棚哎!”
她们太过激动,林听下意识看过去,看到了手机里正播放着一段视频,是一个穿着衬衣的男人抱着少女在医院走廊快步的画面。
只一眼,她就认出那是温卿辞。
日日夜夜相伴的身影,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但她还是打开了手机,这段视频出自于微博热搜里情感投稿bot,底下评论区纷纷羡慕男人怀中的少女,祈求国家也能分配一个这样的对象。
林听颤抖着,将视频定格在那名少女的侧颜,是舒宜。
舒语口中,与温卿辞交往过的妹妹,舒宜。也是她和温卿辞谈话间,不能谈及的存在。
看视频的投稿时间,恰好是温卿辞带着消毒水味晚归的隔天。
他当时怎么回答她的?
“公司有点事。”
他撒谎。
他在撒谎。
在那天林听极度需要他的时候,他去医院陪着另外一个女孩子,然后回来对她撒了谎。
电光火石间,林听混沌之际,冷不丁的想到了宁越的单身派对那天,她抽到了真心话“最讨厌什么”。
她说,是谎言和欺骗。
然后宁越一群人瞬间微妙地对视一眼,不明所以地笑了起来。
那时,她还曾不明所以地问温卿辞原因。可他却毫无异样地回答:“我不知道。”
现在她明白了。
他们分明是在笑她——
笑她这个成功掉进陷阱里的蠢货。
她却还傻傻去问。
“难怪啊.....”
难怪温卿辞从来不吃醋,却在司清衍出现后默许了她对吃醋的猜测。
那哪儿是吃醋啊,分明是有过节。她却因此高兴了好久好久,想着,他是在意她的。
生日那天,他们还谈论着以后。
可笑,可笑啊。
温卿辞骗她的,他从来就没想和她有以后。
从头到尾,他都在骗她。
相亲时惊叹的缘分,他和她讨论的以后,全都是蜜糖,诱她掉入陷阱里的蜜糖罢了。
耳边的心跳声愈来愈大,轰隆如擂鼓,每一声都愈演愈烈,重重地锤在她脑海中,疯狂撕扯着她的神经。
可是心脏却更加疼,像是插进了一把尖锐的刃,带着倒刺。每每搅动,便连血带肉地勾出,撕心裂肺的疼。
林听弯起唇角,轻笑出声,“假的,都是假的。”
她曾以为自己少年时的暗恋窥见天光,以为他们的重逢是上天看不过去给的缘分。可现实里哪有那么多的爱。
还偏偏落在了她这个倒霉了很多年的人头上?
温卿辞骗了她。
缘分是假的,以后是假的,喜欢她也是假的。
她竟还曾可怜那作品里的鸟儿。殊不知,他们捉弄人心,谎言荒诞可怕,她才是那只落入陷阱的风筝鸟。
林听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在地上氤氲湿了一团又一团,“原来我才是最笨的。”
生日那天的坦白,在此刻成为了刺向自己的利刃。
还有什么,比和一个人坦诚后却被抛弃,更可怕吗?
没有了。
出生时,她被父母扔小。幼时,她被所谓的“好友”戏弄;后来去了春雾市,她碰见了段妍,遭遇那场霸凌。在这所高中里,她唯一的“朋友”也是假的,在取得了她的信任后,竟将她们之间的私密谈话公之于众,交由段妍嘲笑。
就像那些“好友”的父母所说,她如杂草。
可就因为她如草芥,就不值得被珍视,就该被一次次抛弃和欺骗吗?
林听又笑又哭,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却仍旧感到无法呼吸,像是濒临死亡般的窒息。到最后,胃里一阵恶心,她竟不受控制地干呕起来,越哭越想吐。
众人异样的目光中,手机忽然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林听刚一接通,便听电话那端奶奶无措而又惊慌的哭腔:“听听,你爷爷....从楼上掉下来了,出了好多好多血,听听,怎么办啊听听.....”
这句话如同一个平地炸弹,炸得林听心都凉了,遍体生寒。
身体里的血液几乎凝滞,这一瞬间她想到了很多很多。从楼上掉下来,几楼?很多血....她不知道林建华到底伤的有多重,那种未知的恐惧感几乎要将她掀翻。
电话那端的奶奶已经泣不成声,声音飘忽不定。
电话里的哭声与马路边不断传来的刺耳鸣笛声杂乱交织在一起,铺天盖地地砸进脑海中。林听头疼欲裂,呼吸沉重得仿佛要死掉了。
她发狠地摇头,企图清醒一些 。
奶奶已经慌了,她不可以再乱了。她必须冷静下来,对,冷静。
她得冷静。
林听握着手机的手不住地颤抖,她抹了抹眼泪,咬牙努力放平语调:“奶奶,你把医院告诉我,我马上回来。”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已经踉跄着拦下一辆出租车,坐进去。
但老人经过刺激,话也说不利索,后来换了个人接电话,才知道这是邻居的手机。邻居报了医院地址后,林听记下他的号码,“先拜托您照顾下我奶奶,我最快的速度赶回来。”
在上飞机前,林听买了张新的电话卡,取出手机里的那张,掰成两半扔进了垃圾桶里。
“哐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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