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葭葭捏紧连霁的手, 忍不住加重了几分力道。
连霁有所感应,祂微微垂眸, 唇角想要压却压不住。
之前那次树精的事情给宋葭葭留下了很严重的心理阴影。
宋葭葭连忙给连霁打预防针:“师姐,等会要是撞见那只蜘蛛精了,你可不能丢下我,我们一起去追。”
但宋葭葭仔细想了想,却又有些泄气,很有自知之明地恹恹道。
“算了,我跑得这么慢。我还是在原地等你,不然我跟着你去也是拖后腿,生生再次放走那只蜘蛛精。”
那次宋葭葭孤身一人的时候,她内心深处的确忍不住有些埋怨沈尧,为什么要把她一个人留在那里。
但其实细想一番,沈尧那么做确实是最明智和理性的。
带上她,不仅会拖慢脚程,延误战机,还会徒增危险。
说来说去,终究是她太弱了。
“不会丢下你的。”连霁忽然开口打断宋葭葭的胡思乱想。
连霁紧紧反握住宋葭葭的手:“别说我主动扔下你。就算你开口坚持让我自己走,我也是不会走的。”
树精那件事不仅给宋葭葭留下了心理阴影,同样让连霁也是刻骨镂心,记忆犹新。
祂还记得当时遍寻宋葭葭的无助,说祂偏激也好,说祂固执也好,连霁再也不想让宋葭葭脱离祂的视线一分一秒。
“在我眼里,没有什么会比你更重要。”
连霁脱口而出。
这句语气极其自然的话,却比任何一句缱绻旖旎的情诗,更加动人。
宋葭葭呆呆地看了连霁许久,只觉得一股气流直冲脑门,脑子也随着连霁这句话一阵眩晕。
她又觉得自己像是被泡进了酒罐子里,随着气浪跌宕起伏,晕晕乎乎的。
山路崎岖湿滑,遍布荆棘和石块,周围又绿野繁茂,夜色浓深,本就需得打起十二分精神走路,宋葭葭却一直走神,脚下踩着一块湿滑的石块,很快就一个踉跄,整个身子都要倾倒跌滚,眼看就要摔个狗啃泥。
连霁眼疾手快地伸过去,将宋葭葭拎起来。
其动作无比地熟稔迅速,细心温柔,简直和老妈子也差不多。
宋葭葭跌在连霁蕴满幽香的怀里,猛然对上连霁那双放大的含情眼。
那双含情眼微微上挑,眼波流转,盈满月色,仿佛普天下所有的水都在祂的眼底荡开。
宋葭葭的心跳猛然加速起来,整张脸红扑扑地立即想要站起来。
连霁立即关切地问:“葭葭,你有没有哪里被伤到?”
宋葭葭不停地摆手:“没有,连处皮都没被剐破。”
连霁却还不放心,忽然想起来前几日她膝盖那血淋淋的伤口,关怀地追问道:“我那日给你敷了药,后面想要再给你敷,你就不让了,那伤好了没有?”
宋葭葭一时哑了声。
第一次连霁强行要给她上药,宋葭葭只得撩起裙摆同意,后面却不好意思再麻烦连霁。
连霁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你果然忘了。不日日涂药,那伤口可是要留疤痕的。”
宋葭葭瘪了瘪嘴:“反正是膝盖那里,平日里没人会看得见,留疤也没关系。”
连霁竟然极其少有地瞪了她一眼:“坐到那块石头上面,我给你涂药。”
宋葭葭怒了努嘴,只能不甘不愿地坐下。
连霁蹲在身侧,小心翼翼地撩起她的裙摆,露出两只光洁的小腿,而膝盖之处却赫然有一块血肉溃烂的伤口,表皮的疤痕泅出血水。
这本是前几日前的小伤口,甚至还涂过一次药,早已经在结疤了。
可刚才捉妖的时候,那蜘蛛精喷射得满院子都是沾满粘液的丝线,宋葭葭忙着躲闪,不慎磕碰到了桌角,正好又是那处结疤的旧伤。
连霁霎时满眼紧张:“这么严重,竟然还忘记涂药。”
连霁这口吻,不像是她膝盖擦破了点皮,反而像是她身负重伤,将要不在人世那般严重。
宋葭葭哭笑不得:“师姐,我哪怕不管它,再长两天都快好了。”
修道者哪个没受过伤吃过苦,渡劫之时被天雷劈得浑身焦炭,也只能硬挺过来。
宋葭葭本来以为自己,已经算个吃不得苦头的娇气包了。
可没想到连霁竟然比她还要紧张自身,就连磕磕碰碰一下都无比的焦炙担忧。
连霁连忙取出一些储存好的叶片,磨碎之后涂在宋葭葭的伤口之上。
祂本体的茎叶之上的尖刺有见血封喉的各种剧毒,但本体的茎叶却是解百毒的珍稀良药。
别说治这么一点皮外伤,便是肉白骨,生死人也并不夸张。
而祂本体的茎叶虽不若花瓣那么稀罕,却也数百年才能生出寥寥几枝叶片。
但只要是给宋葭葭用,连霁就一点都不心疼。
宋葭葭若有所思地看着满脸认真的连霁,淡淡的莲香盈满衣袖,盈满她的鼻翼。
连霁在百年大选的时候,被很多人评选为九州第一美人,甚至修真界第一美人,把那近百年以来最出盛名的明旭仙子也比了下去。
可这样九天谪仙般不染纤尘的人物,却卑微地蹲身弯腰,任由尘埃泥土覆身,卑躬屈膝,满眼认真地给宋葭葭涂上药膏。
宋葭葭心尖泛起一阵绵长的酸楚。
她觉得自己根本不配连霁待她这么好。
“师姐,其实我老早就想问了。你,你当真不记恨我吗?”
宋葭葭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弱弱地开口:“师尊,封华砚,还有邬月他们都……”
“我也想不通他们究竟是眼瞎了还是神智不清,既然忽视师姐你这么一个绝色美人,反而总是喜欢纠缠着我……”
宋葭葭忽然又蓦然闭紧嘴巴,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她好像说错话了。
说什么几个男人缠着她,像是在连霁面前故意炫耀,颇有几分凡尔赛的意思。
宋葭葭急忙解释:“师姐,你别误会,我不是炫耀的意思,他们的喜欢本来就来得奇奇怪怪的,我只是想不通……”
“我没误会。”
连霁神色淡淡地开口:“因为我根本就不在意他们。”
的确,平时相处的点点滴滴之时,连霁和几位男主的相处,不是冷眼旁观就是针锋相对。
宋葭葭沉默了一会,涩声道:“师姐,我有时候在想,是不是我的肆意妄为,毁掉了你的姻缘,错改了你的人生轨迹,这一切都怪我。”
连霁蹙起眉毛:“你不要胡思乱想,什么叫做你毁掉了我的人生,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有你的出现,我才会——”
“不是的,师姐,真的是我,蝴蝶效应,是蝴蝶效应!”
宋葭葭情绪激动地猛然站起来,按住连霁的肩膀,本来想说些什么,却因为剧烈动作牵扯到伤口,疼得有些龇牙咧嘴的。
连霁的面色一冷,拍了拍宋葭葭的背脊让她坐下:“先敷药。”
宋葭葭稍微缓了缓情绪,冷静下来,虽然欲言又止,但却也呐呐地闭上嘴巴。
哪怕连霁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她也不能告诉连霁关于系统和天道的事情。
说她自私也好,说她利己也罢,这种关乎身家性命的事情绝不能让第二人知道。
宋葭葭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连霁的神色。
连霁的脸色看起来比之前冷了许多,像是在生闷气。
难不成是因为她欲言又止,却不能开口的秘密?
宋葭葭谨慎地试探道:“师姐,你看起来好像有点不高兴?”
出乎宋葭葭的意料,连霁半点都没遮掩拉扯,坦言道:“嗯,我不开心。”
望着宋葭葭膝盖上因为被那几个男人争风吃醋而误伤的伤痕,连霁那向来柔顺温和地眸子中闪过阴戾。
连霁垂下长睫,遮住眼底的阴鸷恣睢,抬眸时却又变成了那个温柔贤淑的明媚美人。
宋葭葭浑身僵硬地开口:“师姐不高兴是因为我?……”
连霁摇头。
祂给宋葭葭的伤口之处敷完了药,站起来冲宋葭葭笑了笑,轻声细语地慢慢道。
“这几个男人纠缠着你,却不顾你的安危,让你因此受伤。”
“他们口口声声说爱你,却一点都不设身处地为你考虑,让你动怒怄气。”
“那些疯男人好可怕。”
“他们不像我,我只会心疼师妹。”
其实这膝盖的伤不过擦破了些皮,宋葭葭并不怎么计较。
可却有人这样关心自己点点滴滴的一点小伤,甚至把自己的一点小伤当成了至关重要的十二万分的大事。
曾经的鉴茶大师宋葭葭,对于眼前之人的话说颠倒黑白,挑拨离间的话说竟然毫无察觉。
宋葭葭只是满脸感触和动容地握住连霁的手,眼眶里包泪,喃喃地说不出话来:“师姐……”
连霁温柔认真地看着她,仿佛祂永远在她身后,成为她遮风挡雨的港湾。
“师姐,走吧,耽搁了不少时间,我们还要跟上他们的步伐,快些去找那只妖邪呢。”
宋葭葭擦了擦微微有些湿润的眼睛,尽量表现出一种欢欣鼓舞的模样,蹦蹦跳跳地站起来。
“嗯。”连霁提起灯笼,摇曳的暖光照亮前方崎岖无尽的山路。
“师姐,你给我擦的药药效可真好,我这伤霎时就好了。”宋葭葭叽叽喳喳地在旁侧说着话。
连霁不时低应急声,祂一边提着灯笼走在前面,一边动用灵力清理着前路的杂草野树,开辟出一条顺畅的小路,好让宋葭葭畅通无阻地走过。
于此同时,连霁悄悄地感知着自己早已放出的无数根藤蔓探查周边情况的回馈。
周边没有任何高阶妖兽,都是些凡兽,但七八里路之后有潭通着活水的野池子。
连霁望向被浓重夜色包裹的遥遥远方,盛装着清冷寒意的眸子,犹如月光倾泻那般忽然亮了亮。
连霁又四处感知着有没有可以助力的外物,在感知到不远处就有几只猞猁。
连霁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暗自发力,让藤蔓们驱使恐吓着几只野物朝所在的方向过来。
那几只凡兽并不通灵智,被扭动的藤蔓所吓,开始四处逃窜,但藤蔓们却会拦截挡住它们,或是直接强硬地拉住它们的四肢调转方向。
逼使着它们朝连霁和宋葭葭所在的这个方向,不偏不倚地而来。
耳畔忽然响起枝叶摩挲的簌簌声。
宋葭葭下意识地回头。
但为时已晚,几道黑影猛然飞窜过来,两只前肢猛然朝着宋葭葭的背脊扑过来,利爪在黑夜之中泛着凛冽森然的寒光。
金丹期的修为让她的身体素质大幅度提升,眼力听力比起常人都要厉害许多,可她的金丹期终究是磕了丹药强行升上来的,而不是修行战斗实践而来,对于危机的敏锐度远远赶不上其他金丹期的修士。
“葭葭,小心。”
连霁敏捷地将宋葭葭一把拽到自己的身后,自己却成了人体护盾,挡在了宋葭葭的身前,硬生生受了这一爪。
而那几只罪魁祸首,已经逃窜进了灌丛深林之中,惊起几只鸟雀,很快便不见踪影。
“师姐!”
宋葭葭惊疑不定地连忙凑过去,她提起灯笼,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只见一道皮肉模糊的血淋淋的大口子,从连霁的右脸颊处一直纵横贯穿到了脖颈直至锁骨末端。
宋葭葭惊吓得后退了一步,手里的灯笼随之掉落在地。
“师姐,你的脸,怎么办……你这么好看的脸……”
宋葭葭手足无措地喃喃着,连忙翻找着自己的乾坤袋:“药,我的药……不对,先,先止血……”
宋葭葭连忙用锦帕覆盖在连霁那狰狞的血口之上,紧张地语无伦次。
“师姐,你刚才给我擦的那个神药药效那么厉害,你快给自己的脸擦擦啊,这么大一道伤口,若是留疤了可怎么办……”
连霁竟是一点也不在乎,平静道:“没有了。你刚才不是说,留疤也没关系的嘛。”
宋葭葭面色发白地摇了摇头,手心里满是冷汗,紧张地一直在咽唾沫。
“那怎么能一样,我不过膝盖蹭破了皮,也疤也不怕。”
宋葭葭满脸焦炙和担忧,额上甚至冒出虚汗,小嘴叭叭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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